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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衍生内容存在性问题剖析

2016-03-24任晓明

刘 川,任晓明

(南开大学哲学院,天津 300350)



非衍生内容存在性问题剖析

刘 川,任晓明

(南开大学哲学院,天津 300350)

[摘要]非衍生内容之争由来已久,但是争论双方都存在着或多或少的缺陷。亚当斯等人并没有给出有效的反驳;福多错误地解释了对立关系,把对立关系解释为因果关系;同构理论只能保证X和‘X’之间存在映射上的可能性,而不能保证其必然性;丹尼特把自然选择过程看作是意向性过程存在明显的错误,而克拉克的反驳却最终走向了妥协。事实上,非衍生内容作为认知的标志并不合理,并没有设立的必要。

[关键词]非衍生内容;衍生内容;认知标志

非衍生内容(non-derived content),是对一切非衍生的东西的统称,或又被称作内在内容(intrinsic content),或是原初意向性(original intentionality)。作为一种笛卡尔身心二元论残余,传统的认知主义者总是将其看作是一切认知的根源,而亚当斯等人将其看作是认知的标志,一个过程能否称为认知的衡量标准。本文将对非衍生内容是否存在的问题展开讨论,进而说明非衍生内容并不能成为认知的标志。

一、问题的提出

亚当斯等人认为可以将非衍生内容作为认知的标志,以此区分认知和非认知。根据亚当斯等人的解释,所谓非衍生内容是相对于衍生内容而言的,因为我们可以确认的是存在衍生内容。但是,这种确认也仅限于承载衍生内容的载体。亚当斯等人认为类似信号灯、油表和旗子等等承载了我们人类的意志,是对我们人类意志的反映。因此,类似这些物体都承载着衍生内容——我们人类的意志。相对而言,非衍生内容的载体不同于衍生内容的载体。亚当斯等人认为类似思想、体验和知觉等等,它们是非衍生内容的载体,也即思想、体验和知觉承载着非衍生内容。如果思想、体验和知觉能够成为一种载体,那么,它们能够承载的非衍生内容又是什么?即何为非衍生内容。

亚当斯等人并没有给出明确的解释或说明,他们只是相对于衍生内容对非衍生内容做了一些大致的描述。他们认为,“衍生内容来自有意图的行动者(intentional agent)处理和对待事物的方式。大多数情况下,具有衍生内容的事物其内容是由有意图的行动者指派的,而行动者总是已经具有带有意义的思想。非衍生内容由这样一些条件而来,这些条件并不要求有其他内容、表征或有意图的行动者的独立或在先的存在。”[1](P32)很显然,亚当斯等人并没有明确地指出非衍生内容为何物,只是就其可能具有的属性,或其存在可能需要的条件进行了一番描述:先在的存在、无所依赖。我们暂且不去探讨何为非衍生内容,先考虑一下非衍生内容是否存在的问题。

二、非衍生内容存在的证明

虽然,亚当斯等人没有就非衍生内容为何物给出明确的答案,但是他们却给出了相关的证明。他们认为,“如果‘X’意味着X这一点是满足了某个衍生内容的真理论条件,那么这就是说‘X’在凭借满足某个非衍生内容的真理论条件上就不能再意味着Y呢?的确,满足一种条件就排除了满足另外一种条件这点并不是显而易见的逻辑或概念真理。人们都知道,满足衍生意义的条件并不排除满足非衍生意义的条件;反之亦然。”[1](P37)因此,在亚当斯等人看来我们承认存在衍生内容与我们同时承认存在非衍生内容,二者之间并不存在冲突,“满足衍生意义的条件并不排除满足非衍生意义的条件”。这种解释似乎是合理的,但是,笔者认为这样的解释是不合理的,它没有给出足够的启发性。

衍生内容的存在并不是非衍生内容存在和不存在的理由,非衍生内容的存在与否应另有理由,但其绝不可能建基于衍生内容存在与否上。再者,亚当斯等人把衍生内容的存在看做是非衍生内容存在的理由,事实上是在二者之间建立起了某种微妙的因果关系,而这明显是与其对两者的属性的定义相矛盾。亚当斯等人这种“外交辞令式”的“论证”,致使其丢掉了最基本的立场——承认非衍生内容的存在,而是保持了一种“中立”的立场,这更加重了非衍生内容不确定性。更为重要的是一个科学合理的解释至少能够给出足够的启发性,但亚当斯等人这种外交辞令式的解释却什么都没说,没有任何启发性。因此,笔者认为亚当斯等人对非衍生内容存在的解释并不合理。

相比于亚当斯等人的“论证”,福多和罗伯特·卡明斯等人的论证要严谨的多。

福多为了论证非衍生内容的存在提出了一种非对称(asymmatric)因果依赖理论。具体论证大致如下:如果X能够因果地引起‘X’,并且除开所有的X后,Y也能引起‘X’,那么存在非X的能够引起‘X’的东西。从这个论证中我们似乎有理由认为非衍生内容是存在的,如果把X看做是衍生内容,那么存在能够引起‘X’的非衍生内容,即非X。这也就是说非衍生内容能够导致衍生内容能够导致的结果。这一结论蕴涵着一个逻辑上极为荒唐的结论,即非X和X之间并非是独立冲突的,而是存在因果上的联系,而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情况。因此,福多的论证并不能说明非衍生内容的存在,因为从逻辑上非X和X之间的关系只有对立冲突,而绝不可能存在因果联系,福多的错误就是把这种对立冲突解释为因果联系。

罗伯特·卡明斯的论证提出了一种映射理论。卡明斯认为,如果‘X’是关系结构R的一部分,X是关系结构C的一部分,且R和C是同构的,那么X就能映射‘X’。笔者认为R和C的同构关系并不能保证X能够映射‘X’,这种映射只具有某种可能性,而不具有必然性。因为在关系结构C中存在的不可能只有X一个元素,或许还存在类似V、Z、W等元素,而V、Z、W等元素在映射‘X’问题上与X有着相等的概率,它们也具有映射‘X’的可能性。因此,根据R和C的同构关系解释X和‘X’之间的映射关系并不完全成立。

综上,非衍生内容的支持者们并没有就非衍生内容的存在给出有效论证,亚当斯等人只是表明了支持非衍生内容存在的立场,他们的论证没有给予我们任何启发,而且还丢弃了其最基本的立场。相对来说,福多和卡明斯的论证要严谨的多,但他们的论证并不能令人信服,福多把X和非X之间的对立关系解释为因果关系,而卡明斯同构理论只能保证X和‘X’之间在映射上的可能性,不能保证其必然性。

三、反对非衍生内容存在的论证

由上可知,非衍生内容的存在是值得怀疑的,丹尼特、克拉克等人就此做了详细的论述,他们认为并不存在非衍生内容,一切内容都是非衍生的。

(一)丹尼特的论证

首先,丹尼特最先从自然选择的角度对非衍生内容是否存在做了回应,他认为人类只有衍生意向性(derived intentionality),而没有原初意向性。丹尼特假定自然选择具有意向性,世间万物都是自然选择的结果,人类只是自然选择的结果之一,人类的“原初意向性”只是自然选择的意向性衍生的结果。例如,人类的思想并不是来自其自身,它同样是自然选择的结果,人类的思想是由人类的DNA决定的,是DNA衍生出来的结果。这就如同人工造物一样,“没有任何人工物能够单凭它们存在于世界中的方式就具有原初意向性”[2](P39)。因此,人类只有衍生意向性,而没有原初意向性。

针对丹尼特的论证,亚当斯等人予以了积极的回应。他们认为丹尼特混淆了自然选择过程和意义赋予过程,自然选择只是一个因果作用过程,选择和被选择之间并不存在意向性,相反,而意义获得却并非是一个因果作用过程,而是被赋予的过程,赋予和被赋予之间并不存在因果联系。首先,就自然选择而言,自然选择中所倡导的“衍生”概念与非衍生内容中所倡导的“衍生”概念并非是同一个或是同一类概念,因为自然选择并非是一种经由反思、“有目的的选择”,而是一种因果作用的产物,在这种因果作用过程中根本不可能出现意义指派的情况,而后者是一个赋予意义的过程,“本质上是一个语义过程”,“赋予某一对象意义的过程并不等同于该对象产生的过程,表征的产生与意义的赋予也未必是同一个过程。”[1](P43)因此,即使DNA能够对脑中的符号进行编码,也并不意味着DNA赋予了这些符号某种语义内容。其次,从语义的独立性和可错性方面讲,包含在自然选择过程中的因果作用过程也不具有语义意义,因为语义意义能够独立于环境而存在,并且具有可错性,然而,发生于自然选择中的因果作用过程却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它不能离开环境,而且根本没有对错之分。

我们必须承认亚当斯、埃扎瓦的上述观点是有其合理性的,自然选择的结果是对是错不存在评判的标准,那么自然选择也就无所谓对错,既然自然选择不存在价值取向,那么,自然选择就没有任何意向性,所以自然选择不可能是一种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选择。但是,他们坚持把意义和载体,或是句法、或是形式,完全分开的做法却是值得我们考虑的。这意味着非衍生内容将是一种完全独立的东西。而丹尼特的做法则是颠倒了自然选择过程和意义赋予过程的作用模式,把自然选择过程看作是意向性过程——自然选择带有价值取向,而把意义赋予过程看作是因果作用过程——在自然选择过程中意义就已经被赋予了。这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二)克拉克对内在内容说的批判

克拉克在《Intrinsic content,active memory and the extended mind》一文中就“内在内容”,也即非衍生内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克拉克认为:首先,就是否存在非衍生内容这样的东西而言,我们并不清楚;其次,没有理由认为外部的、非生物的机制不能支持内在内容;最后一点,即使认知过程包含非衍生内容,但是在何种程度上包含非衍生内容,是每一个认知的子过程都包含非衍生内容呢,还是只有部分过程包含了非衍生内容,在这一点上我们并不清楚。

针对克拉克的论点亚当斯等人提出了质疑,他们认为克拉克的论证并不能否认非衍生内容的存在,或是内在内容的存在。首先,就非衍生内容之存在是否清楚的问题,亚当斯等人认为单凭“不清楚”并不能否认非衍生内容的存在,因为这种“不清楚”并不能构成反驳内在内容存在的理由。但是,在第二点上,亚当斯等人和克拉克达成了共识,他们并不排斥非衍生内容可以存在于外部的、非生物机制中的主张,“我们就必须主张非衍生内容发生于脑和身体之外是可能的”[1](P47)。但是,对这种结合的必然性他们提出了质疑,他们认为非衍生内容可以存在于外部的、非生物的机制中只是“偶然的经验证实”[1](P46),外在的、非生物的机制是否必然存在非衍生内容,这一点儿是不确定的。虽然在第二点上双方达成了共识,但是亚当斯等人的论证似乎底气越来越不足,在第三点上他们妥协了。“我们认为就一般情况而言,认知过程中必然包含非衍生内容,但是,有一点儿是必须承认的,即在何种程度上每一个认知过程包含着非衍生内容,这一点儿我们并不清楚。”[2]对此,克拉克认为这是延展认知的反对者对延展认知的妥协,亚当斯等人的做法意味着“反驳延展心智力量彻底消除了,因为延展心智的理论并不主张人们能够从奥拓式的笔记本建造出一个完全的认知者”[3]。但是,亚当斯、埃扎瓦认为克拉克所说的对延展认知的“妥协”是对他们观点的误解。他们认为,“标点符号以及括号等不具有表征的作用,那么,也就不可能承载任何内容,无论是衍生的,还是非衍生的。”[1](P50)因此,在某些方面说不存在非衍生的内容并不是对延展认知思想的妥协,因为在这些方面既没有非衍生内容的存在,也没有衍生内容的存在,相对于衍生内容和非衍生内容,这里是一片空白。总之,存在这样一片区域,在这片区域内既不存在衍生内容,也不存在非衍生内容。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这样认为:如果这片区域恰恰是认知过程的一个子过程,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说认知过程可以是既不包含非衍生内容、也不包含衍生的一个过程呢?更严格一些,是否部分认知过程是如此的呢?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亚当斯等人树立起来的认知标志——非衍生内容,并不能使我们有绝对的理由相信这个标志在区分认知和非认知上是充分的。但是,在一切尚不确定的情况下,为认知树立一个暂时的标志还是有必要的。然而,亚当斯等人在“妥协”之后表现地更加谨慎,他们认为即使把非衍生内容看做成一个不完全的标志仍然是一个需要经验的证明。对此我们表示赞同。

因此,在非衍生内容问题上,亚当斯等人和克拉克之间的冲突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激烈,双方似乎有彼此妥协的趋势,亚当斯等人虽然一再强调非衍生内容的存在,并将其看作认知的标志,但是,他们并没有给出充分的理由,只是强调了认知标志的重要性,而且并没有将其看作是一个贯穿于整个认知过程的标志,他们也承认在某些方面并不存在非衍生内容,并且认为外部的、非生物的机制也有存在非衍生内容的可能。这些都表明他们对延展认知或是延展心智的抵触并非是绝对的,而如他们所说的认知标志一样,只是部分的抵制而已。至于克拉克,虽然他不承认非衍生内容的存在,但他所倡导的那种延展也并非是肆意的、无限的延展,“因为延展心智的理论并不主张人们能够从奥拓式的笔记本建造出一个完全的认知者”,也就是说外部的、非生物的机制并不能完全取代内部的、生物的机制。

四、结论

综上笔者认为,就非衍生内容问题有两点是可以考虑的。

第一,如果非衍生内容是独立于认知有机体的认知的衡量标准(前提是承认非衍生内容的存在),那么,就我们应当如何使用这个标准,或是我们应当如何用它来衡量、检测我们的认知我们并不清楚,而且我们也很难真正将其把握为衡量、检测我们的认知的标准。因为,很显然,对这种神秘莫测的东西——“先在的存在,无所依赖”,我们尚没有发现能够与之接触途径或方式。事实上,我们关于认知问题的探讨虽然历经千年,但是仍旧处在一个初级阶段,“认知”是什么?这个最基本的问题我们依旧不能给出满意的答案。这也说明了一点儿,我们并没有真正把握这个标准——非衍生内容。

如果确实存在一个这样的认知标准,即存在独立于认知有机体的非衍生内容,那么在这一假设背后将预设这样一个结论,即认知有机体的认知并不像镜子映出物体的影像那样是对世界的直接反应,而是根据认知有机体自身的构造、感知、思维、理解混合地生成的;认知有机体的认知并不是单纯的来自世界的影像。换句话说,认知有机体认识到的世界只是它自己设定的主观世界,而非这个外在的客观世界。那么,我们的世界就是不存在客观的标准的。如此,非衍生内容作为一种语义过程也只是一个主观的标准,也就没有树立的必要了。

第二,另一种与之相左的假设是,非衍生内容作为认知的标准,它不是独立于认知有机体的,而是认知有机体固有的属性。假若如此,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认知有机体的所有认知都是由非衍生内容衍生而来,即使我们对这个外在的客观世界有所反应,等它最终呈现出来的时候,它已经被那个标准——非衍生内容——净化过了;它是非衍生内容衡量、检测的结果。那么,我们悬着的那颗心就可以落回原处了,我们无须对我们的认知是否是“认知的”而苦恼、焦虑、抑郁,甚至去烧香拜佛、忏悔祷告,我们的认知必然是认知的。因为我们的认知不是由非衍生内容衍生而来——它必然是认知的;它是非衍生内容衡量、检测的结果,它必然是认知的,总之,我们的认知是认知的。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树立所谓的认知标准,这个设定变得多余了。

[参考文献]

[1]Adams F,Aizawa K,The Bounds of Cognition[M]. Blackwell Publishing Limited.2008.

[2]Adams F & Aizawa K.The Bounds of Cognition[J]. Philosophical Psychology.2001:50.

[3]Clark A.Intrinsic Content,Active Memory and the Extended Mind[J].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5:1-11.

An Analysis on the Existence Problems of Non-derivative Content

LIU Chuan,REN Xiao-ming
(College of Philosophy,Nankai University,Tian Jing 300350,China)

Abstract:The debate on non-derivative content has been a long-lasting issue,but there are more or less defects. Philosophers,such as Adams,have never reached fruitful contradiction;Fodor`s wrongly interpreted the opposite relationship as a kind of causal relationship.The isomorphism theory can only guarantee the possibility but the inevitability of mapping between X and'X';it is obviously wrong for Dennett to regard natural selection process as an intention one,but Clarke's contradict ends in compromise.As a matter a fact,it is unreasonable as well as unnecessary to see derivative content as a symbol of cognition.

Key words:non-derivative content;derivative content;mark of cognition

作者简介:刘 川(1987-),男,山东济南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科学哲学研究;任晓明(1953-),男,四川泸州人,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逻辑学与科学哲学研究。

基金项目:认知科学视域的延展心灵问题研究(15YJC720005);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基于逻辑视域的认知研究”(11AZD056)

收稿日期:2016-04-18

DOI:10.16573/j.cnki.1672-934x.2016.03.006

[中图分类号]N0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934X(2016)03-0042-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