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马克思唯物史观原理评判李斯特生产力理论
2016-03-21陈勇勤杨丽丽
陈勇勤,杨丽丽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北京100872)
以马克思唯物史观原理评判李斯特生产力理论
陈勇勤,杨丽丽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北京100872)
在《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中,李斯特阐述了落后民族国家如何增强自身生产力的理论,马克思在批判李斯特生产力理论的基础上,发现并系统阐述了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与马克思的生产力理论相比,李斯特的理论存在很多局限,但仍然具有很大的历史和现实意义。在历史上,李斯特的理论对于马克思发现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具有启发作用,并为德国、美国和日本等国家经济实现跨越发展提供了理论支撑。当下,我国正处在经济社会发展的关键时期,李斯特经济理论也将为其提供理论借鉴。
李斯特;生产力;马克思;唯物史观;局限性
在西方古典经济学家当中,魁奈(1694—1774)最先开始研究生产力范畴,亚当·斯密(1723—1789)、大卫·李嘉图(1772—1823)、让·巴蒂斯特·萨伊(1767—1832)和西斯蒙第(1773—1842)做了继承性的研究,而德国经济学家弗里德里希·李斯特(1789—1846)创立的生产力理论体系则较为丰富和全面。这些马克思之前具有代表性的考察生产力的经济学家,他们的研究都有一个前提,就是探索如何增强国家的经济实力,由这个出发点把生产力理解为获取物质财富的能力,人们获取物质财富的能力越强,国家就越富裕。李斯特在《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以下简称《国民体系》)中提出了自己的生产力理论,其中着重探讨了一个国家发展生产力的重要性及如何发展生产力等问题,这些观点都具有重要价值。
一、李斯特的生产力理论
与魁奈和亚当·斯密的“世界主义经济学”不同,李斯特在《国民体系》一书中提出了“国家经济学”,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国家生产力”。李斯特是一个民族主义者,一生都在为使德国成为真正统一、富强的国家而奔走,他研究生产力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如何增强德国的生产力从而增强国家的综合实力。李斯特在论述自己的生产力理论时,是以否定古典学派的价值理论和国际贸易理论为前提的。
首先,李斯特认为财富与财富的原因即财富的生产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范畴,价值理论的落脚点是财富本身,而生产力理论研究财富的生产能力。虽然斯密也承认国家财富产生的泉源是劳动的生产力,但是斯密并没有深入研究劳动生产力产生的原因。在李斯特看来,一国的劳动生产力由许多因素决定,对这些决定性因素进行深入的考察才是真正的生产力理论。
其次,李斯特认为斯密和李嘉图提出的国际贸易理论的前提——“世界联盟和持久的和平”——是不现实的。斯密和李嘉图根据价值理论和分工理论认为,每个国家都可以生产本国具有优势的产品,而向别的国家购买本国不具有优势的产品,这样国际贸易就会以平等互利的原则在各个国家之间展开;而且分工是提高劳动生产力的必要途径,分工的深入必然要求市场规模不断扩大,国际贸易能够克服国内市场狭小对于分工的限制,所以国际贸易能够使得各个贸易国的生产力水平都得到提高。但是李斯特认为,英国的劳动生产力水平已经远远超过德国,在这样的条件下进行平等的国际贸易,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英国发展为世界超级大国,而德国在经济上沦为英国的附庸,并失去应有的政治地位。所以,李斯特坚定地认为后进国家必须牢牢把握发展生产力的机会,不能贪恋一时的财富而牺牲获得财富的能力。
在研究经济学的动机方面,李斯特与斯密有本质的不同,这也是造成两个人形成不同的经济学体系的重要原因。斯密是从揭示经济学规律的角度进行研究的,从《国富论》的内容中可以管窥一二,他论述的“看不见的手”、分工、劳动价值论等都是一般的经济范畴,他并没有针对特定的国家或者民族,所以,斯密跟一切古典学派的经济学家一样,在研究经济问题时采用了抽象方法,认为资本主义生产的某些客观规律具有普遍性。而作为历史学派开山鼻祖的李斯特恰恰与此相反,他是从德国当时的国情出发,提倡从特殊性的角度研究一国的经济发展,重视研究国家的历史和现实状况。所以,李斯特试图从欧洲各国以及当时新兴的殖民地国家美国的工业化过程中总结出一些成功的经验,再结合德国的现实加以运用,这也导致了李斯特的研究沉陷在复杂的历史事实当中,他的生产力理论内容也相当庞杂和松散。他考察了英国、法国、荷兰、意大利、俄罗斯、西班牙、葡萄牙和美国等发展现代商业和工业的历史,对于一切足以影响生产力发展的因素他都做了细致的分析,最终得到以下结论:“国家从个人的身心力量,从社会、政治状况和制度,从它所掌握的自然资源,或者是从它所拥有的作为以前个人身心努力的物质产品的工具中(即物质、农业、工业与商业资本)获得了生产能力。”[1]16对这些因素进行比较、分类、归纳,可以将其总结为以下几点:
第一,社会制度以及相应的政治体制、经济体制和法律体制。在李斯特生活的时代,英国已经建立较为完善的资本主义制度,“在这些资产阶级革命成功的国家里,废除了封建土地所有制,取消了封建割据和等级制度,建立了一整套有利于资本主义发展的立法,施行了有利于本国资本主义发展的工商业政策,从而为工业革命的发生和发展,奠定了良好的政治基础。”[2]104,105资产阶级革命是工业革命的政治前提,英国、荷兰、法国、美国等都发生了资产阶级革命,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这些国家的崛起。德国由于国内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和资产阶级力量的逐渐强大,也实行了一些资本主义改革,但是改革的步伐比其它帝国要慢很多,李斯特作为一个拥有强烈爱国心的经济学家忧心如焚。在论述英国崛起的原因时,他说道“国家的宪法、政体、政府与统治阶级的智慧和力量发挥了作用”,[1]37李斯特高度赞扬资产阶级政府的组织方式,“司法公开、陪审团审判制度、议会立法、国家管理的公众控制、公众团体和自制市的自我管理、新闻自由与结社自由等,都给予了立宪制国家的公民及其政府机构公职人员的一定程度的精神力量,而这些精神力量是用其他方式得不到的”。[1]103
第二,国家的相关政策。在谈到英国的工业化过程时,李斯特指出国家的重视对于发展生产力的重要性,“一个国家的生产力的发展依赖于国家的高度重视”,“一旦拥有了某个工业,英国就对其加倍呵护并高度重视,连续几个世纪持之以恒……”,[1]30《航海法》不利于英国的商业,但是却增强了英国的力量,“这是因为国家力量是一种动力,可以开辟新的生产资源,并且因为生产力量是生产财富的树木,而硕果累累的树木比果实本身价值更高,……政治力量、生产力量与财富之间具有相互作用与反作用……”。[1]35李斯特对英国施行的保护和发展生产力的政策大加赞赏,比如:支持生产能力的输入;精心培育并保护生产能力的发展;仅仅进口原材料和农产品,只限于出口制成品;把剩余生产能力用于开拓殖民地和臣服野蛮国家等。[1]169
第三,科学技术。李斯特在论述英国崛起的原因时,认为“英国力量和生产能力的增强,不能全部归功于商业限制政策、《航海法》和商业条约,而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它对科学和艺术的掌握”。[1]37科学技术的发展为近代机器的发明提供了前提。“近代技术不同于以往经验和技巧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它不仅直接来源于生产过程中积累起来的经验和技巧,而且还来源于科学原理的自觉运用。”[2]104没有近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和完善,工业革命不可能得到迅猛发展。
第四,民族精神、艺术和宗教。李斯特非常强调精神的力量对于发展生产力的作用,提出了“精神生产力”范畴,与劳动价值理论主张只有体力劳动创造价值不同,李斯特认为,脑力劳动者在宗教、科学、艺术、教育等领域付出的精神劳动也是生产性的。他批判古典价值理论是死板的唯物主义,认为它只单纯地关注到了交换价值,而没有考虑国家的精神和政治利益。李斯特认为,荷兰之所以能够在一时成就海上霸主的地位,很大的原因是其刻苦耐劳和冒险的精神,由此引发了他对于德国国家命运的感慨:“只需一个理念,只需运用一个人的意志,就能使德国达到世界上最富裕、最强大帝国的地位,使它的制造业和商业势力扩大到全球的各个角落,并可能维持几个世纪长盛不衰。”[1]24在评价荷兰和英国工业化的不同命运时,他说道:“只有建立在强大的民族主义基础之上,得到伟大的民族精神的支持,他们已经获得的霸主地位才能得以维持。”[1]24,25李斯特反复强调艺术对于生产力发展的重要作用,“英国力量和生产能力的增强,……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它对科学和艺术的掌握”。[1]37他认为宗教对生产力的发展也有促进作用:“英国巨大的生产能力和庞大财富,并非仅仅是因为国家力量的强大以及个人私利的驱动,而是因为它的人民生来爱好自由与公正,他们的活力、宗教和道德品质发挥了作用”,[1]37“要想充分评价思想自由和意识自由对国民生产能力产生的影响,我们只需要阅读英国和西班牙的历史即可”。[1]103马克斯·韦伯在其著作《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论证了“西方民族在经过宗教改革以后所形成的新教,对于西方近代资本主义的发展起了重大的作用”,[3]宗教改革为资本主义扫清了思想上的障碍,这个过程同时伴随着文艺复兴的展开和科学的繁荣,李斯特能够认识到艺术和宗教对于生产力的影响,其思想的丰富程度和深刻性可见一斑。
除了以上四个方面,李斯特还论述了自然资源禀赋、地理位置等对于一国生产力的影响,作为德国新兴工业资产阶级的利益代表,李斯特对于一切可以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因素都报以极大的热情。尽管他的生产力理论只揭示了现象之间的表面关系,但是内容丰富、全面,他所运用的历史研究方法也被后世推崇。他的研究开创了德国历史学派,也对马克思考察生产力理论具有非常大的启发作用。
二、马克思对李斯特生产力理论的批判及其唯物史观的形成
1845年3月,马克思在《评弗里德里希·李斯特的著作〈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以下简称《评李斯特》)中,对李斯特的生产力理论进行了评价,第一次提出了他对于生产力的认识。
马克思认为,李斯特生产力理论具有伪善的本质,李斯特发展生产力的愿望代表当时德国资产阶级的利益,却以国家生产力的面貌出现。生产力的发展、工业制度的确立、交换价值的生产都是以工人的劳动力成为商品为前提的,工人同一切牲畜力和自然力一样,成为被驱使的力量。德国资产者想要摆脱英国资产者的剥削,前提是他们在国内能够自由地剥削工人。马克思指出,这体现了德国资产者懦弱的心理,并且这是一条走不通的道路,因为英国对世界的统治就其本质而言是工业对世界的统治,德国只有在国内摆脱了工业的统治,才能结束英国工业对德国的统治。
马克思批评李斯特的生产力理论具有唯心主义倾向,单独考察生产力而不考察其带来的社会问题的研究方式必然产生矛盾,“日益增长的生产力同整个国家的特别是各个阶级的收入之间的不相称,恰恰产生出与李斯特先生最敌对的理论”。[4]246李斯特在讨论生产力时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即人生活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中,生产力的发展会引起社会关系的变革,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在资本主义经济比较发达的国度,社会矛盾已经非常尖锐。“工业用符咒招引出来(唤起)的自然力量和社会力量对工业的关系,同无产阶级对工业的关系完全一样。今天,这些力量仍然是资产者的奴隶,资产者无非把它们看作是实现他的自私的(肮脏的)利润欲的工具(承担者);明天,它们将砸碎自身的锁链,表明自己是会把资产者连同只有肮脏外壳(资产者把这个外壳看成是工业的本质)的工业一起炸毁的人类发展的承担者”,[4]257,258马克思在这里已经初步认识到埋葬工业制度的就是工业自身创造出的力量,这个观点相对于之后的唯物史观来说还不成熟,但是它表明马克思已经开始思考社会发展规律的问题。马克思还批评了李斯特将价值理论和生产力理论对立起来的做法,认为虽然“财富的原因同财富本身是完全不同的东西”,但是原因不能高于结果,结果仅仅是公开显示出来的原因。
从马克思对于李斯特生产力理论的评价当中,可以看出马克思本人研究生产力的动机与李斯特不同。马克思对生产力的研究不是始于如何增强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力,而是在最开始考察这个问题时,就将生产力与社会发展的规律结合起来思考。马克思最想做的事情不是研究如何增强国家的经济实力,而是思考社会发生、发展的规律,否则就不能揭示资本主义经济社会运行的规律,不能形成科学的社会主义理论。所以,马克思在最初考察生产力概念时,同时也考察了生产关系的概念,当然,马克思对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概念的界定经历了从模糊到清晰的过程。在《德意志意识形态》(1846)中,马克思第一次提出了生产力定义:“一定的生产方式或一定的工业阶段始终是与一定的共同活动方式或一定的社会阶段联系着的,而这种共同活动方式本身就是‘生产力’”。[5]160在这里,生产力显然是与“一定的共同活动的方式”相联系的。马克思在提出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模糊概念之后,还形成了唯物史观的雏形,他说:“一切历史冲突都根源于生产力和交往形式之间的矛盾。”[5]196在《致帕·瓦·安年科夫》的信中和《哲学的贫困》中,马克思完善了对于唯物史观的研究,并在1856年所著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做了经典陈述。“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中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关系,即同他们的物质生产力的一定发展阶段相适合的生产关系。这些生产关系的总和构成社会的经济结构,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会意识形式与之相适应的现实基础。”[6]从这段表述中可以看到从《评李斯特》以来马克思一贯的思考,研究生产力的最初动机是他发现唯物史观的原因之一,李斯特的生产力理论让青年马克思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李斯特的生产力理论不仅非常丰富,而且影响很大,当时德国的资产阶级发展本国资本主义的最锐利的理论武器就是李斯特的经济学理论,现实的迫切需要,使得李斯特的经济学在德国成为显学。
还有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问题,就是马克思唯物史观中生产力与李斯特的生产力是不同的两个范畴,并不能简单加以比较。生产力概念在马克思的著作中有很多表达方式,比较严谨的表达方式有“生产力、社会生产力、物质生产力、劳动生产力、社会劳动生产力、劳动的社会生产力、一般生产力等”。其中“物质生产力”、“社会的物质生产力”、“生产力”、“社会生产力”四种提法是同一个概念的四种语词形式,而且,这里的生产力是与生产关系相对应的概念,也就是说物质生产力是社会历史层面上的概念,生产力表达的是抽象的生产能力,而不是具体的生产能力。[7]之所以说这里的生产力概念至多是抽象的能力,是因为任何脱离了生产关系、生产条件、自然环境等的生产力都构不成具体的能力。然而,李斯特的生产力反映的是具体的生产能力,因为李斯特所探讨的生产力概念,其影响因素不仅包括科学技术、社会制度、国家政策、宗教、文化等,还包括生产条件和自然环境,这已经能够构成具体的生产能力,而且在李斯特的概念体系中,生产力就是生产能力的同义词。当然,马克思除了论述唯物史观原理中的生产力概念之外,还在《资本论》中论述了同“物质生产力”概念所指完全不同的“劳动生产力”概念。马克思说:“劳动生产力是由多种情况决定的,其中包括:工人的平均熟练程度,科学的发展水平和它在工艺上应用的程度,生产过程的社会结合,生产资料的规模和效能,以及自然条件。”[8]53从这段对于劳动生产力决定因素的描述当中可以发现,劳动生产力构成具体的能力,在《资本论》中马克思还说过,“生产力当然始终是有用的、具体的劳动的生产力,它事实上只决定有目的的生产活动在一定时间内的效率……既然生产力属于劳动的具体有用形式,它自然不再同抽去了具体有用形式的劳动有关。”[8]59,60这里所说的生产力就是劳动生产力的意思。严格的说,如果以马克思区分的“物质生产力”和“劳动生产力”概念体系来评判的话,李斯特的生产力概念本质上是“劳动生产力”概念,因为李斯特始终考察的是生产的具体能力,他的研究并没有涉及到唯物史观原理中的生产力领域。可以这样理解,物质生产力是抽象的能力,它的发展水平决定一个社会的生产关系,从而决定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而劳动生产力是具体的能力,它的大小决定一个社会或组织的生产效率,即劳动生产力决定劳动生产率。马克思同时研究了这两个问题,所以他的生产力理论具有更大的视野和更广的时空跨度。
唯物史观是马克思对人类做出的最大贡献,它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演进的规律,使得人们认清了资本主义社会终将灭亡和社会主义终将建立的历史潮流。社会主义社会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完全用理论指导建立的社会制度,而以往的社会制度的演进都是人类趋利避害根本本能自发的外化,所以,唯物史观的诞生标志着人类开始自主地创造历史。
三、对李斯特生产力理论的评析
李斯特是马克思之前研究生产力最全面系统的经济学家,他的研究成果对马克思产生了直接的影响,马克思正是在批判李斯特生产力理论的基础上开始深入思考生产力的相关问题,直到他创立唯物史观。如文章第一部分所述,李斯特在《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一书中几乎穷尽了一个国家发展劳动生产力的所有动力,这为马克思研究生产力理论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和理论借鉴,对马克思产生了强烈的启发,并且使马克思认识到生产力理论的重要性。马克思研究生产力理论始于对李斯特理论的批判,如果没有李斯特艰苦的学术探索,马克思不会很快发现单纯研究生产力而不考虑相应的社会关系是不可取的,唯物史观的诞生也要经历更长的探索期。不仅如此,马克思对于劳动生产力理论的研究也是基于李斯特的生产力理论,劳动生产力是具体的概念,所以现实中影响生产力的所有因素都应该被纳入研究范围,李斯特认为社会制度、国家政策、科学技术、民族精神、宗教、艺术和自然条件等都是生产力的影响因素,因此李斯特的研究思路是正确的,但是李斯特并没有在此基础上进行更加深入的抽象分析,而只停留在现象层面,因此其生产力理论深刻程度不够。在唯物史观原理中,社会制度是比生产关系包含内容更广泛的概念,国家政策是上层建筑的集中体现,宗教和艺术属于上层建筑的意识形式,民族精神是民族文化当中重要的部分。由此可以看出,李斯特在分析“劳动生产力”概念时,是把唯物史观原理当中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以及更广泛的范畴作为影响生产力的因素而加以分析的。
李斯特在探索生产力理论时始终带有狭隘的民族主义的观念,他希望自己的祖国能够像英国和法国那样拥有强大的国力和生产能力,他看到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先进性,认为德国也必须发展资本主义经济,从而提高国内的生产力水平和本国商品的竞争力。然而,虽然德国可以暂时通过贸易保护的方式发展国内生产力,但是当国内市场生产能力大于消费能力时,就必须与英、法两国争夺世界市场,这种争夺不管是以市场竞争的方式还是以战争的方式进行,都会对本国造成很大的影响。后来德国经济崛起的过程伴随着大量的战争,也印证了马克思恩格斯对于德国国家命运的预测。李斯特的历史观是形而上学的,他只认识到发展资本主义经济能够促进生产力的发展,而没有意识到当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就无法容纳先前曾经促进过的生产力。他也没有认识到,资本主义社会在它建立之初是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当生产力水平发展到使总生产能力大于总消费能力时,资本主义制度就逐渐丧失它的先进性,就会阻碍生产力的发展,使生产力的发展路径呈现出扭曲的状态,周期爆发的经济危机就是资本主义社会中生产力扭曲发展的最好佐证。
虽然李斯特没有认识到资本主义制度最终会走向它的反面,但是李斯特作为古典政治经济学的批判者,他的学说影响了日后资本主义世界的大国格局。在李斯特经济学出现之前,英国和法国是资本主义国家的典范,与其国家综合实力相适应的经济学说是以斯密、李嘉图和萨伊为代表的自由主义经济学,而李斯特的经济学开了国民经济学的先河,他将经济学的研究对象第一次锁定于一个国家在特定的时期应该如何发展生产力和综合国力,特别是外部有强大的竞争对手的历史时期,如何使得本国不但要避免沦为他国的经济附属国,还要另辟蹊径,建立本国完整的工业体系,在世界市场竞争的丛林中屹立不倒。正因为如此,李斯特去世之后,他的经济学被德国、美国、日本和俄罗斯等国家相继作为发展本国生产力的指导理论,可以说,李斯特的经济学说对后世资本主义世界的大国格局产生了重大影响。[9]李斯特非常注重历史的分析方法,他对经济问题的研究不是从抽象的概念开始,而是从历史发展的具体脉络开始,这对后世经济学的发展也产生了深远影响,历史学派的开创和传承就是这种影响的表现。
当下,经济学界正在探讨如何建立和发展中国经济学,为我国经济实现跨越发展奠定理论基础,李斯特开创的经济学历史学派对这个问题有借鉴意义。因为李斯特经济学理论的研究对象是国家生产力,在这里经济学的抽象理论和民族国家的实际情况实现了有机结合,能够避免无条件地使用经济学理论带来的隐患。我国几十年来的经济发展历史证明,盲目运用西方经济学理论指导我国经济改革会造成积弊,作为一个人口资源大国,我国不可能通过套用现成的经济理论实现跨越发展,探索适合我国国情的经济学理论是当务之急。
[1]李斯特.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M].邱伟立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9.
[2]宋则行,樊亢.世界经济史[M].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1998.
[3]马克斯·韦伯.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M].于晓,陈维纲译.北京:三联书店,1987:1.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6]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2.
[7]孙喜杰,曹荫全.简论马克思的生产力系统理论[J].北京:哲学研究,2006(5):16-18.
[8]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9]贾根良.李斯特经济学的历史地位、性质与重大现实意义[J].哈尔滨学习与探索,2015(1):81-84.
责任编辑:张旭
F091.342
A
1005-2674(2016)08-055-06
2016-06-18
陈勇勤(1957-),男,四川宣汉人,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理论经济学研究;杨丽丽(1988-),女,山西长治人,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理论经济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