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英语引述语“be like”的变异研究
——基于拉波夫的社会语言学变异观
2016-03-19郭鸿杰
郭鸿杰,李 侠
(上海交通大学 外国语学院,上海 200240)
1.前言
近年来,直接引述语的新生形式be like的变异和变化已经成为变异社会语言学(variationist sociolinguistics)研究的一个学术亮点。[1~4]拉波夫(Labov)[5]曾经这样评述引述语be like:“这是过去30年来最受瞩目,并且富有戏剧性变化的语言现象。这一语言现象为社会语言学家提供了一个大规模研究语言共时变化的机会。”be like用作引述语的用法可追溯到20世纪80年代,最早是从加利福尼亚山谷原型文化中传播开来的,并很快成为其他社会人群的仿效对象,[6]然后又继续扩散到其他英语变体中,并成为现代英语篇章层面上最具活力的万能引述语(all-purpose quotative)。[7](P285)例如:
(1)She’slike, “yes, very many foods. Very good. Very many good foods.” (003/F/1/OEC)①
(2)Iwaslike, “Mom I can’t do it.”(019/F/1/OEC)
为此,本研究将以加拿大英语口语语篇中的引述语be like的分布特征以及变异模式为关注焦点,将显像时间语料和真实时间语料相结合,以此来管窥加拿大英语和其他英语变体在引述结构使用上的共性和差异。
2.研究起源与流布
所谓引述语,是指“单独或共同用来引述话语、声音、身势、思维的动词或者表达法”。[8](P5)最常见的英语引述语是say。而在非正式的口语叙述中,go已有取而代之的趋势。[6]常见的引述语还包括tell,以及引述思想的think 等。例如:
(3)Hesaid, “I’m sending this back, this onion was undercooked.” (laughter)(030/F/1/OEC)
(4)Shegoes, “When grandma was a little girl, pappy, like me?” (019/M/2/OEC)
(5)Wethought, “ok if we get like some pita and some hummus, and with olives.” (002/F/1/OEC)
如引言所述,20 世纪 80 年代以来, 现代英语中出现了be + like这种新的引述语形式,它不仅能引导话语,而且可以引导思维,即包括态度、反应、思想以及非标准词汇拼写表示的声音(non-lexical sound),等等。[9](P50)变异社会语言学框架已成为be like变异和变化研究的主流倾向。这些研究课题包括:一是be like的地理空间扩散成为世界英语(World Englishes)研究的一个范例。这些英语变体研究包括美国英语、[2][7][10]英国英语、[8][3][11]加拿大英语、[3][4]澳大利亚英语,[12][13]新西兰英语。[14][15]二是be like的显像时间(apparent time)[1][10][16]和真实时间(real time)变化特征。[4][7][17]三是语言接触。[18]四是语法化。[2][3][7]五是社会分化:包括性别差异;[2][3][7][10][19]年龄差异;[10][11]社会阶层,比如美国黑人英语变体。[1]
be like的出现也引起了国内学界的关注,对一些问题的讨论也开始进入较为深入的层面。[9][20~23]然而,总体而论,国内因缺少丰富、翔实的第一手英语语料,多依赖书面文献法,多为列举式研究。对变异理论以及语言变异的研究范式——变项规则分析法(VARBRUL analysis),鲜有系统论述和专题探讨。此外,相比其他英语变体研究,有关加拿大英语变异的研究相对较少,在国内英语变体研究中更付阙如。鉴于此,本研究将基于变异社会语言学的理论视角,并采用历史比较语言学分析法,拟就加拿大英语引述语be like的历时演化和共时变异特征,以及制约be like的深层语言和社会因素做一些阐述和探讨。
3.研究设计
3.1 研究问题
基于以上文献分析,本文拟提出四个研究问题:一是加拿大英语引述语的历时变化和共时变异特征如何?二是影响加拿大英语be like引述语变化和变异的语言因素和社会因素有哪些?其制约层级如何?三是加拿大英语和其他英语变体比照,引述语be like的变异特征呈现出哪些共性和差异?四是引述语系统的此消彼长如何映射be like的语法化现象?
3.2 研究语料
本文使用的语料库为渥太华大学斯蒂芬·莱维(Stephen Levey)博士在2008—2010年研制的渥太华英语语料库(Ottawa English Corpus,简称OEC)。语料收录采用了“社会语言学访谈法”。语料库中被调查对象第一语言都为英语,每次对话的时间持续在1个小时左右。本研究提取了涉及27个受访对象共209536词的语料。被调查对象的年龄、性别信息如表1所示。
表1 被调查对象年龄、性别信息分布
3.3 语料编码
3.3.1 因变量
本研究遵循 “计量原则”,即“对语言现象的解释不能只针对任意挟取的一种语言形式,而应该针对全部有关的语言事实”,[24](P407)提取了必要语境下的所有引述结构,从而可以从整个引述系统来对这些变式进行比较分析。这些变式既包括典型的be like、go、think、say引述语,也包括yell、tell、ask等其他动词或短语引导的引述结构。
直接引语中也经常出现引述动词或引述短语不出现的情况(标记为零标记),例如:
(6)And Joseph Ø, “Have you done your homework? Have you done your homework?” (017/M/2/OEC)
相反,如果前后引述信息的主语保持一致,整个结构被标记为一个引述结构,例如:
(7)Andyou’relike, “Sorry,” like, Ø “you’re talking to the wrong person.” (002/F/1/OEC)
我们把例(7)标记为唯一一个由be like引导的引述结构。如果出现多个引述语并存,我们以后面出现的引述语为标记对象,如:
(8)ItoldhimI’mlike, “You know what Greg, listen up …”(030/F/1/OEC)
我们把例(8)标记为be like引导的引述结构。此外,如果引述语出现在引述信息之后,我们仍根据引述语的信息进行标注,如:
(9)Then they stand against the door so I can’t leave, and like, “No, no.”I’mlike. (003/F/1/OEC)
例(9)被标记为be like引导的引述结构。此外,根据变异研究的筛选,我们对两种情况不作标记:一是引述话语不完整,或者不清晰;二是引述信息为书面内容,或与语言文字信息相关。基于以上变量分析,我们一共提取了1193个引述结构实例。
3.3.2 自变量
3.3.2.1 主语人称
主语人称一直被认为是造成be like使用频率增加的一个重要语言因素。[3](P152)还有认为,be like最初是用来引述说话者个人的内心独白(inner monologue)的,因此,主语通常为第一人称,很少为第二或第三人称。[2]然而也有一些研究发现,be like不仅用于第一人称,而且用于第三人称。[14]费拉拉和贝尔(Ferrara & Bell)[7]的历时研究发现,用于第三人称的be like引述结构已经增加到50%。他们把这种变化归因为校平作用(leveling effects)的结果。在本研究中,主语人称变量包括第一、二、三人称三个取值。
3.3.2.2 话语功能
话语功能的制约作用主要体现在引述信息是话语还是思维这一区别上。say所引导的转述语是已经说出来的话语,并不带有特定的语用效果。[2]go既可以引述话语,[6]又可以引述非词汇的声音。[2](P240)没有争议的是引述语 think,用法较为局限,一般用来转述思维、“内心独白”或者拟声词。而be like最初是用来引述思维或内心对话,[9]以及非标准词汇拼写而成的声音,[14]后来才渐渐扩展到引述真实的话语。[7](P279)基于先前文献,我们将引述语的话语功能分为真实话语、内心对话、非词汇声音三个变式。如:
(10)I’mlike, “you can not take this out on me.” (025/F/1/OEC) (真实话语)
(11) And in my headI’mlike, “what are you, like are you black or Jewish? ” (025/F/1/OEC) (内心对话)
(12) I remember them coming in there anditwasjust “Aaa, aaa”. (019/M/2/OEC) (非词汇声音)
3.3.2.3 时态
罗曼和兰格(Romain & Lange)、[2]辛野(Singler)[10]的研究结果发现,be like多用于现在时,很少用于过去时。塔利亚蒙特和阿尔西(Tagliamonte & D’Arcy)[16]采用时态三分编码法,即把引述结构的时态分为过去时、现在时、历史现在时(historical present)。其研究发现,加拿大9~39岁年龄段的受访者中,be like动词时态出现的频率高低依次为历史现在时、现在时、过去时。为了进一步证实该研究结果,本研究也采用了时态三分法,例如:
(13) And they were so serious. And thenthisguy’slike, “oh I’ll buy you a drink later.” (034/F/1/OEC) (历史现在时)
(14) And he’s talking to me.He’slike, “yeah, I can go to Top-of-the-World and they’ll give me like all the long-boards I want.” (032/M/1/OEC) (现在时)
(15) I talked to this woman and I just said-Isaid, “I should apply for that job,” (026/M/1/OEC)(过去时)
3.3.2.4 性别
be like使用的性别模式差异在学界也一直存在分歧。罗曼和兰格[2]的研究发现,年轻女性倾向使用be like引述语。而布赫施塔勒和阿尔西(Buchstaller & D’Arcy)[14]发现在一些英国方言中,男性使用be like的频率更高。另外一个争论是,随着be like使用频率的扩散,其性别差异是否仍具有显著性。费拉拉和贝尔[7](P273)通过对美国英语中be like的历时观察,发现初期女性占主导,而随着be like使用的泛化,性别差异逐渐淡化。布赫施塔勒[8]在对英国英语考察中也得出类似结论。而塔利亚蒙特和哈得孙(Tagliamonte & Hudson)[3]则认为,在加拿大英语变体中,性别差异随着be like引述结构的扩散而愈发具有显著性。
3.3.2.5 年龄
研究发现,be like在青少年和大学生中接受程度远远高于40岁以上的人群,因此被称为“40岁以下”语言现象;[7][10][15][16]相反,say则被称为“40岁以上”语言现象。[7][15]布赫施塔勒和阿尔西[14]通过分析20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中期录制的英国和新西兰语料,发现be like在年轻人群中的使用频率并不十分频繁。同样,塔利亚蒙特和哈得孙[3]对20世纪90年代中期英国大学生的语料分析,发现be like的使用频率为18%。本研究的年龄变量分为20~30岁、40岁以上两个层级。
3.4 分析框架
基于变异理论,如果一个语言形式在不同的语言环境下具有不同的表现形式,那么这个抽象的语言形式就是一个语言变项(variable),而其不同的表现形式就是构成该变项的不同变式(variant)。[24](P4)而变异语言学理论最核心的分析框架是变项规则分析法,[25]这种多变量分析方法特别适用于多种环境因素同时影响交替出现的不同的语言变式,能够检验特定语言变式与哪些语言因素组和社会因素组具有显著性的同现关系。[24]其多变量分析功能是通过“二项阶增/阶减分析”来精确计算出因素组内各个因素的作用值(factor weight),即某种语境下某一个变式实现的概率值。同一个因素组内各因素之间的作用值强弱关系被称作制约层级(constraints hierarchy)。作用值的大小在0~1.00之间波动,数值0.5是个分界线。介于0.50~1.00之间,说明这个因素为有利条件;接近0,情况则相反,为不利条件。此外,还可以根据变异范围(range),即因素组内各个因素之间的最大差异,来比较各个因素组影响力的大小。
常用的变项规则分析法软件为Rbrul。[26]Rbrul是写进R编程语言环境下的一套多元回归程序。Rbrul程序最大的优势在于采用了混合效应回归模型,不仅可以进行处理单元的离散变量的统计分析,还可以对随机变量(如对各种社会特征所造成的个体差异)和连续变量进行分析。此外,Rbrul软件在分析各因素子之间的交互影响方面也更为方便。
4.研究结果
4.1 描述性统计分析
图1呈现的是共时状态下引述语在不同年龄组段中的分布情形。数据表明:引述语的分布趋向在两个年龄组段中呈现不同的特点。其中,引述语be like在40岁以下的年龄组段中显示出强大的使用活力,占总引述结构的68.8%,已成为引述系统的主流变式;而在40岁以上的年龄群中,be like仅占0.9%。在40岁以下的年轻人中,say的比例占总引述系统的10.1%;而在40岁以上的年龄组段中出现频率最高,占45.6%。统计结果表明,be like的出现引发了引述结构系统的变化。在引述语be like出现以前,say是引述结构中使用频率最高的引述语。[1][3][7][14][15]在40岁以上人群中,另外两个主要的引述方式为零引述和go引述结构,其中say和go引述结构占该年龄段中的60%以上;由此可见,这两种引述结构依然在40岁以上人群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此外,40岁以上年龄段中出现频率较高的零引述,go、think的使用频率在40岁以下的人群中逐渐退缩。
图1 引述语使用频率的年龄组段差异
然而be like使用的年龄差异是反映了年龄级差(age grading),还是代际变化(generational change)?参照塔利亚蒙特分别和哈得孙与阿尔西[3][4]的历时研究结果(见表2),我们发现:1995—2010年,be like的使用频率显著增加了。20世纪90年代be like通行有限,仅占18%;而在2008—2010年be like上升到68.8%,接近3倍。2002—2003年,10~19岁青少年中使用be like的比例占58%。到了2008—2010年,这些青少年已经进入青年阶段,be like的流行度依然占据主导,使用频率甚至比之前增长了10%。
be like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缩减了其他传统引述语的使用领域。say的使用频率在过去10余年中,由36%减少到10.1%。go、think以及零引述语的使用频率都呈下降趋势;其他引述结构的使用频率则保持在5%左右。同样,英国英语变体中,青少年(11~26岁)中be like的使用频率在近10年由18%提高到68%;[3]澳大利亚英语变体中,be like的使用频率由8%攀升到79%。[13]
表2 引述语在加拿大年轻人组段中使用频率的历时变化
接下来,我们还将性别和年龄因素进行交互考量(见表3)。
表3 引述语be like的性别、年龄交叉列表
年轻女性、男性使用be like的频率分别为74.2%和60.3%,be like更受年轻女性的青睐。该研究结果与罗曼和兰格[2]的研究保持一致,be like使用符合社会语言学的性別模式,女性较常使用创新的语言形式塔利亚蒙特和阿尔西。[5]同时,该研究也进一步证实了塔利亚蒙特和阿尔西[4]的观点,在加拿大英语中,随着be like引述语的扩散,性别差异依然显著。
引述语be like和say的主语人称使用频率如表4所示。我们发现引述语be like的主语人称主要为第一人称,占64.4%;其次是第三人称,占51.3%;用于第二人称的使用频率较低,仅为40%。我们的研究结果证实了塔利亚蒙特和阿尔西[16]的研究发现。
表4 引述语be like的主语人称使用频率
注:在统计第三人称时,没有统计It is/It’s like引述结构。
表5的描述统计结果显示了be like所实现的话语功能分布状况。be like所引述的内容依次为内心对话(60.5%)、直接话语(49.5%)、非词汇声音(42.9%)。由此可见,be like的话语功能也发生了较大变化,主要表现在逐步扩展到引述直接话语上。
表5 be like话语功能分布频率
由表6可知,引述语be like最常用于历史现在时(75%),其次是现在时(54.6%),最后是过去时(43.9%)。这个研究结果与塔利亚蒙特和阿尔西[16]的加拿大英语、布赫施塔勒和阿尔西[14]的美国英语以及新西兰英语be like的时态使用调查结果是一致的。然而,根据他们对英国英语变体的研究结果,be like更常用于过去时态。
表6 引述语be like时态使用分布频率
4.2 多变量分析结果
影响引述结构be like变异的语言因素和社会因素是什么?这些制约因素的层级结构如何?be like变化和变异的制约机制在不同英语变体之间存在哪些共性和差异?要回答这些问题,就需要对可能引发be like变异的多重因素进行多元回归分析。鉴于引述语在某些语境中实例较少或出现空集,我们剔除了一些必要语境下的引述语实例,主要包括第二人称主语、it is like结构、零引述等。同时,把非词汇声音和内心独白合并为一。通过Rbrul进行检验的因素组包括4个固定因素组(性别、主语、引述内容、时态)以及1个随机因素组(27位受访者)。②在此基础上,我们对20~30岁的年轻人使用的引述语进行变项规则分析,结果见表7。
变项规则分析法的筛选功能剔除了主语这个因素组,说明它没有显著性影响。性别、引述内容、时态对be like的变异则具有显著性制约作用。在性别因素组中,女性和男性的作用值分别为0.763和0.237,这说明be like的使用概率与性别的相关程度很高。女性更倾向于使用be like引述结构,这已经成为一种主流趋势;而男性则相反。巴比里(Barbieri)[27]的美国英语研究以及塔利亚蒙特和阿尔西[16]的加拿大英语研究中也得出一致的结论。这个结果说明了女性在使用语言的创新形式方面一直处于主动地位。然而,费拉拉和贝尔[7]却得出相反的结论,他们发现be like在其演变过程中性别差异的显著性渐渐消失。
在引述内容因素组中,be like倾向于引述内心思维活动。然而,我们观察到be like直接引述话语的百分比为77%,这个数字表明be like已经开始扩散到引述直接话语这一功能。费拉拉和贝尔[7]与塔利亚蒙特和阿尔西[16]得出了类似的结论。
表7 变项规则分析法对be like的制约条件的分析结果
表7显示,在时态因素组中,be like多用于过去现在时,而现在时态或过去时态则不利于使用be like引述语,这和塔利亚蒙特等[4][16]的研究结果一致。布赫施塔勒等[14]研究发现,时态是区别不同英语变体中be like变异的最显著的语言变量,然而,在不同变体中制约层级却存在差异。在英国英语中,过去时和现在时有利于使用be like;而在美国英语和新西兰英语中,历史现在时有利于使用be like。
表7显示,be like越来越多地用于第三人称,主语人称对be like的使用不再具有显著性。该结果证实了费拉拉和贝尔[7]的观点,随着be like使用频率的增加,主语人称的差异呈现中性化(neutralization)。各因素组的变异范围显示,性别因素是制约使用be like的最显著因素;其次是时态、话语功能两个语言变量。这个结果说明,随着be like使用频率的增加,语言因素对其制约作用大大降低,而社会因素则成为be like使用最重要的制约因素。
5.讨论
事实上,引述语be like使用频率的变化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语言的“渐变性”规律。戴庆厦、田静[28]认为,使用频率是判断语言活力(language vitality)的重要参数。加拿大英语中be like的使用频率10多年来一直呈急剧攀升状态,较10年前高出4倍之多,呈现出强盛的语法变异活力。更为重要的是,be like的变异特征不仅仅反映年龄级差,而且呈现出共时状态下的语言历时演变的迹象,使英语引述系统的结构发生了很大变化,形成了以be like为主流引述方式的新格局,并开始由引述系统的变异层过渡到稳定层。
另外,频率变化也是判断语法化的一个重要条件。一般说来,一种语言形式使用频率越高,发生语法化的机率就越高。[29]be like结构的语法化趋势在我们的研究中也呈现出来。而从影响be like的制约机制来看,性别是影响其变化的最显著因素,其次是话语功能、动词时态两个语言因素。多元回归结果表明,相较其社会因素的制约性,be like的引述内容的语义语用制约性以及动词时态的句法制约性降低了,而且,主语人称对be like也失去了句法制约性,这些都是be like正在经历语法化的重要依据。
研究还发现,在几个主要英语变体中,be like的使用频率和制约机制既存在着一致性,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差异性。例如,我们的研究证实,女性使用be like的概率要显著超过男性。而在费拉拉和贝尔[7]的研究中,男性却更倾向使用be like。布赫施塔勒和阿尔西[14]的研究也证实性别的制约作用在美国英语、英国英语以及新西兰英语中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变体差异。我们发现,加拿大英语中be like常用于历史现在时,而根据他俩对英国英语的研究,be like主要用于过去时和现在时。[14]另外,be like的引述内容结果显示,内心对话是使用be like的有利条件,而直接话语依然是be like的不利条件。然而根据塔利亚蒙特和阿尔西[17]的多变量分析,该结果仅适用于10~16岁的人群,而在17~19岁的人群中结果正相反,因此,他们推断随着be like的频率增加,be like所表达的话语功能这一制约性将越来越低。但这一结论在我们的研究中并未得到验证。
综上分析,我们认为,引述语be like在世界英语以及英语亚社区的空间扩布以及语法化过程并非整齐划一,而是在不同的变体中呈现多元化、多层次、动态性特点。这种不平衡性不仅表现在使用频率的差异,更表现在其制约机制的差异。克斯威尔(Kerswill)[30]指出,言语社区之间不一致的情况应该非常普遍;而且随着时间推移,社区的变异制约模式也呈现出新变化,有利条件变成不利条件,显著性因素不再具有显著性,反之亦然。通过与塔利亚蒙特和阿尔西[4]的研究比较,我们发现,性别因素和动词时态的制约作用保持完全一致,其制约模式的差异表现在:主语人称的制约性由显著性变成非显著性,引述内容的制约作用也不同。由此可见,从时间轴上看,在2002-2003年、2008-2010年两个时间段,加拿大英语变体中be like的使用频率以及制约模式既存在差异性也具有一致性,这反映了言语社区的发展变化,同时也反映了其传承延续的本质。[33]另一方面,从空间分布来看,be like的语言变异不仅受到全球社会准则(global social norms)的制约,而且受到本土社会准则(local social norms)的制约,染上了本土色彩。因此,be like的制约模式实际上体现了一种全球与本土张力之间的全球本土化(glocal)特征。[14]
变异社会语言学理论重视对社会环境下语言动态的考察,强调“语言结构系统以及语言的社会环境的互动是语言的使用和发展变化的先决条件”。[31]同样,现代外语教学也强调“语境化”(contextualized language instruction)的概念。[32](P47)换言之,语言结构的分析阐述固然重要,强调语言的使用环境,即在活生生的语境中研究说话者的言语行为及其内部语言因素和外部社会因素,也是非常必要的。因此,重视语言和社会双向互动关系的变异理论以及言语社区理论,并将其研究结果应用到外语教学的内容和教学方法中,可以帮助学生区分标准变体和非标准变体、“语言能力”和“交际能力”,从而全面系统地了解语言交际中可能存在的语言和社会语境之间的交互关系,即学习者在习得外语语法系统的同时,也能够掌握一种抽象的社会语言学应用能力。
6.结论
综上,本文通过对英语引述结构频率变化的描述性分析,以及对制约be like变异和变化的社会因素和语言因素的多元回归分析,揭示了言语社区内部的组织结构,即引述结构沿着性别、年龄等社会界限以及受句法、语义语用等语言因素的制约而产生的语言分化现象。因此,我们可以通过分析引述语be like变异机理,来透视语言的变异性这一本质特征,以及英语引述语系统的历时变化。而共时变异折射了进行中的变化,是诱发语言历时演变的基础。借此,对我们了解加拿大英语变体的发展和趋势,以及英语引述语be like的语法化进程,具有一定的启示作用。本研究亦对外语教学和二语习得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和意义。
注释:
①括号中的编码依次代表被调查者的编号、性别、年龄组、语料库名称。
②我们在Rbrul中进行了回归模型拟合优度检验(goodness of fit test)。研究结果显示,包含随机因素组的模型的偏差统计量(deviance)为500.636,而不包含随机因素组的模型的偏差统计量为552.435。一般说来,偏差统计量指标越小,回归模型的拟合优度就越好,因此,我们选择了包含随机因素组的统计模型。
③主语人称的制约作用不具有显著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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