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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恩斯技术观述评

2016-03-19

安徽开放大学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决定论巴恩斯建构

周 正

(安徽大学 哲学系,合肥 230039)



巴恩斯技术观述评

周 正

(安徽大学 哲学系,合肥 230039)

关于技术的观点学术界有各种不同的看法,巴恩斯以建构主义视角对技术进行了解读。首先阐述巴恩斯对技术与科学的关系的看法及其批判“技术决定论”思想;继而着重分析了他的“社会建构论”思想,针对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巴恩斯提出应当以一种整体互动的观点来对待二者才不失偏颇;最后探讨了巴恩斯技术观的片面之处。

巴恩斯;技术决定论;社会建构论;技术社会学

从16世纪开始,真正严格意义上的近代科学在西方有利的条件下产生并快速发展起来。随着科学的深入研究,技术也慢慢进入了人们的视野,给人们生活带来了便利。科学与技术让我们更加清晰地认识自然,并影响着我们的行动。随着科学技术在社会中的广泛运用,人们对于技术的本质探讨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入。技术的本质究竟是什么?理论界至今众说不一。其中流行一种观点认为技术是科学知识的实际运用,仅仅是一种应用科学。科学知识社会学爱丁堡学派创始人之一巴里·巴恩斯(B.Barnes)从建构主义视角提出了他的观点,他认为技术是社会建构的产物。巴恩斯提出的这种技术观点突破了现代技术与科学的单维度联系,突出了社会维度在技术发展与进化中的作用。不仅如此,在关于技术与社会的关系方面,巴恩斯还分析批判了“技术决定论”,认为要从社会变迁中去考察技术及其影响,技术对社会的影响取决于具体的社会语境。巴恩斯的技术思想来源于“科学知识的社会建构”理论,对于合理认识技术的社会角色与社会应用具有积极意义。巴恩斯的技术思想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技术与科学关系的阐释;二是对“技术决定论”的批判。

一、技术与科学的关系

一直以来有一种十分常见的观念:科学的目的是认识、揭示自然中未被我们所了解到的事物、现象和规律,是一个从未知到已知的探索过程,而技术并不会让人们发现自然中的未知,因此,它不像科学那样带给人们新的知识,它只是科学理论的一种实践应用,而且现代技术自身的发展也是要依赖科学理论的创新,才会有自己领域的创新产品。巴恩斯并不认同这种观念。他指出“技术不是应用科学,也绝不是任何与之相似的东西。技术的发展也并非必须依赖科学中的进步。”[1]巴恩斯认为,技术并不是科学知识的衍生物,而是具有一套自身完整体系的知识系统。

首先,技术与科学知识一样,也是一种知识。随着历史不断演进,社会在向前发展,知识本身的范围也已经慢慢地扩大,从最初被注意到的自然科学方面的知识,到逐渐进入人们视野的社会领域方面的知识。因此,巴恩斯认为技术与自然科学知识、社会领域知识一样,也同样属于知识。只不过这种技术性知识不会直接告诉人们这个世界是怎样的,但是它会指导人们应该怎样做,是一种关于方法的知识。技术是“寻求生产一些能对具体的人类行动提供指导和信息的知识,而不是普遍正确的关于事物基本性质之描述的知识。”[1]162其次,技术有着独立于科学的运行机制。巴恩斯认为技术知识有其完整的运行机制。技术作为另一种形态的知识,它的发展并不是完全依赖于理论的科学知识,它有自己的发展模式。“在这种知识中,相当一部分是非文字性知识,它们包含在技巧和能力中,包含在图表和形象化的描述中,以及技术本身的产品中。”[1]160例如,在中国宋朝时期出现的一本关于工程建筑的官方著作《营造法式》。在此书中规定了各种建筑施工设计、用料、结构、比例等方面的要求。可想而知,当时的中国并没有材料力学、结构力学作为科学依据,这本《营造法式》是通过总结以前的建筑设计经验和方法撰写而成,完全是一本技术性的著作,反倒是到了近现代才有人通过材料力学的知识解释了其中用材数据的考究。这种来自于经验的技术可以通过更多的经验来进一步完善、更新。“经验技术中的工具和技能都可由经验的积累而逐步发展”[2],这种发展并不需要科学。无独有偶,在没有科学的古埃及、古巴比伦,技术也独自发展得很好,这同样说明,技术的运行机制是独立于科学的。

最后,技术可以推动科学发展。巴恩斯还提出技术知识的发展同样可以产生新的科学知识,例如,现代军工技术上的改进推动了空间科学、核科学的发展;农业技术、医疗技术的创新推动了生物学的发展等。技术产品的生产同样也能促进科学的发展。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哥白尼的“日心说”取代了当时的“地心说”。哥白尼的“日心说”理论早就在其著作《天体运行论》中体现出来,但是,由于当时的种种原因没人愿意接受他的体系,甚至对哥白尼体系加以批评,直到伽利略发明了望远镜时,证实了哥白尼体系,人们这才逐渐接受“日心说”理论,使得天文学从此以后有了极大的发展。哥白尼体系的“姗姗来迟”也足以说明一点:“在没有技术支撑的时候,原有的理论预期实现不了,科学在得不到证实之前就不能算是科学而只是假说而已。”[3]从假说到科学,技术可谓充当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如果没有望远镜技术的发明,哥白尼体系永远只能是猜想,而不可能成为科学的理论。因此,巴恩斯认为,不应该把技术看成是科学的子系统,而要把它们看成是一个大系统中的两个部分,相互补充,相互促进。

二、对“技术决定论”的批判

“技术决定论”最早由凡伯伦(ThorsteinVeblen)于1929年提出来的。在其著作《工程师与价格系统》中,凡伯伦指出,技术是决定社会文化、社会结构甚至社会发展的关键因素。技术决定论分为两种,一种是乐观的技术决定论,一种是悲观的技术决定论。技术乐观主义的代表人物是美国的未来学家阿尔温·托夫勒(Alvin Toffler)。托夫勒在他的著作《第三次浪潮》中提到,今天我们处于技术发展的第三次浪潮当中,“这次浪潮文明和以往不同,必然会带来令人惊讶的各种能源形式,如氢气,太阳能,地热,海浪,生物群,闪电放电,先进的核能源。”[4]托夫勒认为正是技术的发展让我们从不可再生的能源环境转变到这样一种能够自给自足的能源环境中,并认为技术的进步将会解决人类面临的困境,技术的某些不利因素也会最终由于技术的发展而逐渐被消除。在技术悲观主义中,最为著名的是罗马俱乐部重要成员之一的梅多斯(Donella H. Meadows)所领导的研究小组,他们撰写的一份研究报告《增长的极限》,被认为是悲观主义的代表作。该报告从人口、资本、粮食、不可再生资源以及环境污染这五个基本方面进行分析,认为由于技术的不断更新,人口、资本、粮食以及不可再生资源都会呈指数规律增长,但是这些增长都会因为环境污染的积累出现衰退,并最终停滞。书中指出,“如果我们引进一些技术发展,它们能消除对增长的某种抑制或者避免衰退,那系统仅仅增长到另一个限度,暂时超过它,然后降回。”[5]技术的发展最终导致人口和资本增长停滞。

这两种技术决定论思想都对未来技术发展的影响做了不同的表述,然而,“无论哪种关于技术决定论的表述,都是基于这两个原则之上的:技术是自主的,有其特定规律和自身确定性;技术变迁导致社会变迁。”[6]对于这两个原则,巴恩斯都分别对其进行了批判。一方面,巴恩斯认为技术发展并不是完全自主的,技术是社会中的技术,“技术总是人们手中的一种资源:它本身没有生命,但却可以在人们的控制之下得以发展和应用。人类集体在现有的社会制度框架中行动,他们决定着技术革新的影响。”[1]166作为社会发展的产物,技术对社会的作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这个社会整体对技术本身的认识。巴恩斯认为技术发现往往蕴含着两种成分,一种是技术的现实性,另一种是技术的可能性。人类发明一项技术无非是为了解决人与自然、社会之间的现实矛盾,所以我们往往考虑的只是技术对于当下矛盾的现实性,而技术的可能性就会有被暂时忽视或者人为地不加以考虑。因此,技术的“自主”其实是在“人为下的自主”。另一方面,巴恩斯指出为什么我们往往“只关注于技术变革方面但却忘记了社会变迁方面?”[1]168关于这个问题,他总结了两个主要原因:第一,因为技术变革给人们带来的新鲜感是直接的,这种直接的新鲜感很容易让人产生“幻觉”,认为只有技术变革才是真实的,有效用的。就像巴恩斯在书中指出“新技术也许会减少环境中的噪音或大气污染,也许会增加辐射强度,或者会毁掉植物物种和动物物种或使它们灭绝。技术是这种变化的直接原因,这一点是清晰可见的。把技术作为基本的或主要的原因,就技术应用的效应对它加以称赞或贬损,这种做法还是很有诱惑力的。”[1]168第二,出于政治因素和个人的利益方面考虑,有些精英或者领导“宁可让人们以为,自己是受技术统治的,而不是通过技术被统治的。”[1]168巴恩斯认为社会变迁给技术变迁带来的作用更加深刻和重要,甚至技术变迁的背后往往充满了社会各方面的选择。“先进的、积极的、开明的社会制度,对科学技术的发展就起到促进作用,有利于科学技术的繁荣和发展;落后的、腐朽的、专制的社会制度,对科学技术的发展起到抑制作用。”[7]正是因为忽略了社会变迁因素、各种社会制度,技术决定论才流传得如此广泛。

巴恩斯“技术的社会建构论”思想为技术的发展找到了另一个根源,在他看来,“同一种技术在不同社会情境中具有不同效应,这一事实表明,社会在决定采纳和运用技术方面是起着重要作用的。技术贯穿着人的活动,离不开特定技术实践者和相关利益群体的一系列决定。”[8]在这种社会建构论中,我们找到了另一种方式来对技术进行设计,就像科学知识社会学对科学进行解释那样。巴恩斯之所以反对技术决定论思想,就是因为他们只看到当前技术的现实性,而恰恰忽视了未来社会对技术选择的可能性;他们只看到技术暂时地赋予人工制品的客观性,而忽视了社会最终将赋予人工制品的主观性;他们只看到技术对社会所产生的必然性,而忽视了社会对技术建构的偶然性。

三、“技术决定论”与“社会建构论”互为补充

通过论述科学与技术的关系,批判技术决定论思想,巴恩斯的技术观完整体现出来。巴恩斯厘清了科学与技术之间的复杂关系,使技术从应用科学的“角色”中脱离了出来。他认为重视技术过程与技术产品,不仅有利于发掘深层次的技术内涵,而且凸显了技术在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与技术决定论不同,巴恩斯认为技术进步取决于社会选择,并提出技术的社会建构论。技术决定论过于强调技术对于社会发展的作用,而社会建构论则完全打破了旧式的技术统治模式,表达了人类并非完全被动受制于技术自主进步这一思想。从这个意义上说,巴恩斯的社会建构论有值得肯定之处。

然而,全面考察,巴恩斯的建构论观点也有片面的地方。第一,虽然技术某种程度上是社会选择的产物,但是,如同社会本身有其发展规律一样,技术演化也有其内在逻辑。技术既有社会性,也有自然属性,“技术的自然属性首先表现在任何技术都必须符合自身规律,违背自然规律的技术是不存在的。……技术活动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自然过程,如在能量形式的转换中,煤的燃烧产生的热能,热能变为机械能和电能,这期间虽然有人的参与,但它又都是自然过程,是自然的必然性。”[9]。第二,巴恩斯的社会建构论也与技术决定论一样过于绝对化与极端化。技术决定论认为技术控制着社会,社会建构论则认为社会是技术发展的决定因素。这两种思想都会引发不良后果:一味地强调技术的决定性作用,会走向一种“硬技术决定论”;一味地贬低技术的自主性发展,则会走上“强社会决定论”的偏激道路上。这两种决定论都是“极端的还原主义”。“如果说硬技术决定论是把社会历史变迁还原为技术理性的自主决定的话,那么,强社会决定论就是将技术变化还原为社会的建构过程。这两种理论陈述总是能够找到对方的反例。”[10]事实上,技术发展与演化过程中有着自身逻辑自主性,但是,技术的形式和内容又深受社会制度影响。

总而言之,技术与社会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相互渗透,尤其在现代社会中,技术与社会已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技术社会化,社会亦技术化,它们“统一于技术的二重属性和技术与社会双重关系之中。”[11]任何割裂彼此的做法都是不合理的。

[1] 巴恩斯.局外人看科学[M].鲁旭东,译.北京:东方出版社,2001:160.

[2] 田松.从太和殿的建造看经验、技术和科学的关系[J].自然辩证法研究,1997(8):17.

[3] 易显飞.论“技术先于科学”:一种对技术与科学关系的存在论解释[J].内蒙古社会科学,2012(6):49.

[4] 阿尔温·托夫勒.第三次浪潮[M].黄明坚,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06:227.

[5] D·梅多斯.增长的极限[M].于树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107.

[6] 李硕.技术决定论浅析[J].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2001(3):27.

[7] 栾玉广.自然辩证法原理[M].合肥: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出版社,2007:352.

[8] 郝凤霞.技术的社会选择:基于技术的社会形成观之研究[D].上海:复旦大学,2003:37.

[9]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10-211.

[10] 李三虎.技术决定还是社会决定:冲突和一致:走向一种马克思主义的技术社会理论[J].探求,2003(1):40.

[11] 王建设.“技术决定论”与“社会建构论”:从分立到耦合[J].自然辩证法研究,2007(5):63.

[责任编辑 夏 强]

On Barnes’ Theory of Technology

ZHOU Zheng

(Philosophy Department, Anhui University,Hefei 230039, China)

There are a variety of different views about technology in the academic circles. Barnes interprets the technology by the unique perspective of Constructivism. The paper illustrates his view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nd his criticism on “technological determinism”; meanwhile it analyzes his “social constructivism” theory. For these two very different ideas, Barnes proposes that it is proper to treat these two ideas based on a holistic and interactive view. In the end, the paper discusses the unilateralism of the theory.

Barry Barnes; technological determinism; social constructivism; sociology of technology

2016-06-14

周 正(1993-),男,安徽池州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科学技术哲学。

B15;N031

A

1008-6021(2016)04-00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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