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根与现代性
——《新大西岛》的现代性批判
2016-03-19东北师范大学世界中古史研究所吉林长春130024
刘 德 林(东北师范大学 世界中古史研究所,吉林 长春 130024 )
培根与现代性
——《新大西岛》的现代性批判
刘 德 林
(东北师范大学 世界中古史研究所,吉林 长春 130024 )
培根通过与旧哲学和经院哲学的割弃,为人性回归找到栖身之地;又开创了实证主义哲学的新时代,并致力于对自然科学的研究;还以科学的伟大复兴为己任,先于其同时代的国人嗅到了工业革命与启蒙运动的气息。在《新大西岛》中,培根展露了对科技进步带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也透露了对可能出现的现代性危机的警惕。
现代性;培根; 《新大西岛》;工业革命
培根致力于科学的伟大复兴,以实证作为认识科学和检验科学的手段,“集中探索现代社会中知识作为征服自然的力量,知识作为生活的用途与利益”。[1](P1)培根一生致力于科学复兴,但并没有迷失方向,清醒地认识到科学技术进步可能带来的灾难,隐约指出了现代性的风险,为科学发展指明新的方向。“培根是一个改良者还是革命者?或者两者都不是?正如惠特尼(Whitney)所指出的那样,培根所倡导的‘复兴’既传统的恢复,又是新的开始。培根作为拥有自我意识的现代学者,正像20世纪的读者一样,对他自己的思想持有相对的看法。”[2](P667)
一、与传统和权威哲学的割裂
(一)与旧哲学割裂
培根令人耳目一新之处在于他崇高的信念,他预言人类必将征服自然“我拿一切作赌注,担保比赛中人工胜过自然”;但是人类经过了两千多年的追求,花去了这么久的时间,而成果依然这么少,那是方法的错误和工具的不当,使人们走进了死胡同找不到出路,上了亚里士多德的诡辩圈套。“人类哲学有关逻辑的这一部分是不合许多人胃口的,在他们看来,它不折不扣是一张罗网,一口多刺诡谲的陷阱,……但如果我们根据它们真正的价值来估价,那么,推理的科学是其他一切科学的钥匙。”[3](P275)否定传统,放弃对旧哲学的依赖。在科学和思维的体系上需要革命,必须与旧哲学旧知识分手,创立新工具。
“培根最伟大的作品是《新工具》的第一卷。”连批评他的人也这样认为,赞美他的人更是奉为至宝。培根认为人类进步之慢,症结在于哲学的贫瘠,缺少使哲学肥沃的新方法。斥责古希腊哲学的错误在于思辨的理论上用功过多,忽视观察的经验。“有些人自认为把自然的法则作为已被搜寻出来和已被了解明白的东西加以规定,无论是出于简单化的保证的口吻,或者是出于职业化的矫饰的说法,都会给哲学以及各门科学带来很大的损害。”[4](P71)否定权威,冲破对古人的迷信。在此培根对古希腊的先哲尤其是苏格拉底之后的哲学家们更是加以无情的抨击,“一个极端是对一切事物都擅敢论断,另一个极端是对任何事物都不敢希望了解——之间采取了折中的立场”。[4](P72)对其时被奉为经典的亚里士多德哲学大加嘲讽,“借亚里士多德之光超过亚里士多德,就如同想从光源借来的光来增亮光源本身。”
培根大胆而果断的同旧哲学、前人的切割,表明培根追求知识的独立思考和勇于创新的精神;但是培根也不是一个莽撞无知之人,并非把前人贬低的一无是处,“如果有人不承认他们是人类智力非常伟大的人物,那他不是愚蠢就是不公平。”[4](P177)培根在追求科学知识的道路上勇于突破传统和包容前人的气魄与气量成就了其在科学上的地位。
(二)对经院哲学的挑战
培根生活的时代,刚刚从中世纪的阴霾中走出来,哲学还处于神学的婢女的地位,经院哲学是科学发展最大的障碍。“迷信及神学之揉入哲学,这对哲学的败坏作用更广泛,而且有着最大的危害,不论对于整个体系或者对于体系各部分都一样。”[4](P85)培根要指出经院哲学的欺世盗名的真理,挑战经院哲学就是挑战神学,这是冒极大的风险的。
培根对经院哲学的批判不是情绪化的无中生有,旧哲学在神学的统领之下,不敢深入探索和研究自然,在两个极端之间采取折中的立场,怕触犯上帝。“会推翻或动摇宗教的权威”,“他们设想如果不知道事物的第二级原因,那会更便于把一切事情都推到神圣的手杖上去”。培根指出了经院哲学症结所在,也批评了传统哲学家不敢冒险的精神;因此整个社会进步缓慢并且容易走入极端。接着培根指出经院哲学的形式主义和权威主义,形式主义的繁文缛节遮挡了自然科学的本来面目,并且在论证或反驳时“只是零零碎碎的把微细的疑点,诡辩的反证驳斥了,解决了,就算了事”。[3](P276)经院哲学变成了玩弄概念和文字的游戏,既不能说明问题,又不愿直面现实。更令培根反感的是经院哲学的权威主义,这种权威思想把许多人的才智给毁灭了,不但阻碍了社会的进步,反而扼杀人类的智慧与生命。“他们在实际上,只是一些伟大的葬仪经纪人,固守在几个作家的阴洞中,令人望而生畏。”[3](P276)
培根挑战经院哲学,间接挑战神学地位,培根并不是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一点点儿哲学使人倾向无神论,这是真的;但是深究哲理,使人心又转回到宗教去”。[5](P413)在培根看来,“在所有东西当中,哲学仅次于宗教,是最重要也最配得上人性的东西”[6](P1)。培根大胆地挑战传统和宗教的做法是对科学的热爱,是对人性的一种回归,培根用哲学来回应同时代人文主义学者的呼喊,迈开了现代性的第一步,尊重人和尊重人性。“达到人的力量的道路和达到人的知识的道路是紧挨着的,而且几乎是一样的。”[7](P47)
培根从旧哲学和经院哲学的牢笼中突围,并为人的存在和生活找到一个栖身之地;把人从传统社会引导进入了现代社会,使人具有了现代性的表征。根据马克思韦伯的观点现代性始于内在性与超越性的互相依赖,即内心世界的禁欲主义,它代表的是人类最大程度的自我控制。而且,现代性意味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文化活力的增长,以及现代官僚政治体系的建立,以及相应地个人从这些发展中获得力量,更多人的权利的被认可。
(三)经验与理性的完美结合
培根与旧哲学和经院哲学分手以后,并没有裹足不前,而是独辟奇径,“尊重感性现象、承认感性现象、睁开眼睛观看存在的东西”,这就构成了培根认识论的立足点。在培根眼里,自然是可以认识的,明确的宣布“人是自然的仆役和解释者”。自然的一切进程都是人们认识的对象,自然是可知的;而且人们不应该认为感性自然是卑下、纤小而不加注意,否则就不能获得对自然王国的全面认识。进一步而言,人们也不会因为认识自然而玷污自己、甚至玷污亵渎神,“正像太阳照耀着宫殿,也同样照耀着阴沟,而并不损其灿烂的光辉”,“凡值得存在的东西,就值得知道”。[8](P14)培根把客观的存在、感性的自然作为知识的源泉和经验的源泉,步入唯物主义哲学的道路。
培根的伟大之处在于,发现了经验认识原则并没有迷恋于此,而是进一步发展了认识的原则,即把经验与理性结合。培根自己认识到“经验虽然能了解一切事物,可是它的了解是不可靠的”[8](P26),“人的理解力的最大障碍和纷乱,还是起于感官的暗弱、无力和欺骗”[4](P50)。既然感官的经验认识有缺陷,就需要进行改进,以获得自然的真正的科学,于是培根认为可以通过仪器测量转换的方法来补救,更需要“理性和普遍的哲学来救济它”[8](P201)。由此培根把认识自然的原则上升到实验和归纳的方法,尤其推崇的是实验的方法,这种方法也奠定了近代科学的地位。被誉为现代实验科学的真正始祖,“实验历史的伟大建筑师”。
培根找到认识与理性的完美结合以后,又进一步前进,要把知识与科学作为改造社会的力量,“知识就是力量”这个口号提出来以后,对整个社会尤其宗教神学产生了震撼性的摇晃。这个口号的大背景是整个英国社会尤其在工业和科学方面取得了突飞猛进的进步。在《新工具》这本书中培根指出野蛮人、文明人的分野就是以对知识掌握、运用的程度为标志的。因此培根希望把知识与科学应用到国家改造上,为此他向詹姆斯国王献上了自己的著作,希望国王能把知识当作治理社会改造社会的手段。“对于发明对人类生活的影响这个问题,想得那么深刻,那么认真,在培根的同时代人中没有第二人,在其后的200年里也是寥寥无几。”[9](P3)
培根致力于知识改造社会的热情,与当时英国社会对知识的渴求是相呼应的。培根生活的时代已经处于工业革命的前夜,在重商主义思潮的鼓舞下,追求财富成为当时英国社会的主旋律,“人们正在发财,而不为陛下所知……商人无视其君主的利益,所关心的仅仅是自己的商业利润”[10](P174)。商人们疯狂地海外扩张,倾销工业产品,战争刺激,都对当时应该国内知识和科学的供给提出了紧迫的要求。科学用于实践改造社会是培根的目的之一,在改造社会的过程中,培根又提出要注重科学的革命,以便更深刻的认识自然取得更大的社会进步,“如果只在旧事 物上附加新事物,接生新事物,并且想由此希望在科学中有很大进步,那是无聊的,我们必须重打基础”[4](P31)。培根这种注重实践,不断创新的科学精神,正是将要到来的工业革命的种子。以科学作为认识和改造社会的手段,也为后来启蒙运动的发生买下了伏笔。“伊丽莎白时代的培根是现代精神生活的伟大先驱,他的成就虽小,但就作为新倾向的一个预言者来说,乃是世界知识生活中的一个杰出人物。他的思想主要特点是将当时引起知识改造的一种新精神的要点启示在我们眼前。”[11](P15)
二、现代性
“现代性指社会生活或组织模式,大约十七世纪出现在欧洲,并且在后来的岁月里,程度不同地在世界范围内产生着影响。”[12](P1)培根生活的时期是现代社会的刚刚开启阶段,培根对科学发展和社会认识的直觉性和敏感性,启发了他对现代性的思考。科学技术的进步是现代性的基础,“科学用于推动技术的进步,技术的发展方向是征服自然,这是人类努力之所在。……机器代替了柏拉图的正义,甚至代替了基督教感恩和赎罪的理想,机器成了新的创造者,创造出了新的天地——至少机器是新的摩西,将野蛮的人类带进希望之国”[13](P56)。
(一)科技“现代化”
现代化是现代性的一个特征,培根在完成多种科学著作的生命尽头写下了一部短小精悍的描述科技生活的短作《新大西岛》,这部著作是培根一生致力于科学研究的总结和应用,是培根对科学未来的一种展望和憧憬,也是对当时英国工业发展前景的一个描述。《新大西岛》问世以后,被认为是标志着科学乌托邦主义的孕育,引发了时人对科技革命的兴趣和投入,更大程度上促进了当时英国工业生产和科技进步。这部著作没有对当时社会制度、人性、文化等进行攻击和诋毁,这是不同于培根之前任何一部乌托邦著作的方面。
培根所倡导的科技应用给生活带来了巨大的便利,在英国工业革命完成以后,科技成果普遍转化应用到生活中来,人们享受了科技的便利,对科技须臾不离。在20世纪对科技的依赖和崇拜有过之而无不及,沿着多条路径设想未来的科技便利生活,在这些设想中人类的生产生活已经完全科技化或者智能化甚至现代化,如优生优育、科学教育、机器大生产、智能人工机器人等,从凡是用人来完成的都可以用科技,到所有地方都可以用科技来代替,比如人工授精、试管婴孩等等,科技完全代替了人。科技乌托邦主义的内涵也初具雏形,“以现代科技为根本依托对未来社会进行理想设计,主张以科技理性为范式,主导和规约人类未来,相信科学技术必定可以实现物质丰裕、秩序合理、自由正义与社会和谐的人类梦想的天堂”[14]。
(二)科学的“圣战”
培根充分认识科学的地位和作用,而科学的作用依赖科学工作者才智的发挥,培根把科学工作者安置在社会金字塔的顶端。在《新大西岛》中培根借助一个神话来传达了一个思想,这个思想并不是原创的,而是对来自遥远的柏拉图的继承,这个思想就是哲人掌握着权力,哲学家即是统治者。在《新大西岛》中培根就把科学家放置在国家权力的顶端。“本撒冷是个君主国,本撒冷的真正统治者是所罗门宫的科学家们,共三十六人,或者是那三个自然解释者,他们似乎位于国内等级的最顶端。”[15](P406)“院士们不仅掌握着国家,也掌握着宗教,培根通过外乡人总管表明了这一点,后者既是基督教神父,也是政府官员。”[16](P166)在培根的科学体系以及宗教信仰中,科学总是站在宗教之上的,“按照培根的论证,新知识将总是不得不去对付以良心为本的信仰对律法的颠覆”[15](P199)。
在《新大西岛》中培根通过一个所罗门宫的院士即科学家向群众描述了那个奇怪的故事,“恰巧在这些船里有我们的一个贤人,他属于所罗门之宫大学,这个贤人在专心一意地、虔诚地观察这个光柱和十字并沉思默想之后,开始这样祷告”[17](P47)。最后并宣读了那封神秘的信,这一切说明,在本色列这个国度,科学家的地位至关重要,就连人的宗教都需要经过科学家的启示。培根的论证力量现在已经清楚了,所有的神圣的迹象必须依据关于自然和技艺的各种意见来解释。这是对当时英国社会以及整个欧洲社会的一个极大颠覆,对宗教神学的一次挑战。培根深知,为科学而战必须与宗教在同等层面上展开,但绝不能高于宗教问题。这一方面反映了培根处理问题的智慧,另方面也反映了培根对科学的自信。
(三)科学的统治
在《新大西岛》中我们几乎没有看到培根对于国家结构、政治制度、官僚体系的描述,也很少对行政官僚和行政制度等描述,在整个著作中有且只有“保密法”这个法律制度。本色列的政治生活是什么样的?人民的政治权利如何得到实现和保障?这一切在培根看来是不重要还是不能说?在培根的政治思维中,所有的政治都是不可以说出来的,而且也可能是不适于说出来的。因此一部保密法既说明了本色列的所有政治,又似乎什么也没有说。培根引用圣经的话说“在神的统治之下,世界就像水晶,尽管在人看来是黑的阴暗的;对于君王、国家、智慧的元老院和议员来说,应当是清楚和透明的”。培根认为智慧的所罗门宫院士是可以有效治理本色列的,那些政治制度根本不需要加以说明,也不便于说明。
培根是信奉君主专制的,尤其希望有一个开明而专制的君主,在《新大西岛》,培根把这个角色交给了所罗门宫的院士。培根对科学和知识的深信不疑,让他相信在科学的治理之下,除了“保密法”一切都不需要。人民不需要了解政治,只要服从,无条件的服从。
简言之,本色列的政治权力掌握在所罗门宫院士手中,人民在保密法的约束之下,依靠科学技术带来的成果生产生活。“科学技术成为人们控制自然、获取丰厚物质回报的主要手段,在现代性的支配下,科学化日益成为社会实践的一种政治行为,从日常生活到国家政治实践无不以科学理性为前提和依据。”[18]本色列的人们是快乐和自由的吗?在培根眼里这不是要考虑的问题。
三、培根现代性批判
培根通过对本色列国家的社会、政治描写,为未来社会勾画了一副美好的图景,但是培根也暗示了可能出现的风险,从作品中处处充满矛盾的描写可见端倪。正如魏因伯格所说“培根不只是人类理性以新的自然科学征服自然这一新事业的热忱党徒。我认为培根是从超越于现代事业观念的一个视野来理解新事业的局限性和问题性的。”[15](P4)培根的现代性建基在科学技术之上,培根也清醒地预见到可能出现的风险。
(一)科技依赖的工具主义
科技进步固然是社会发展的需要,但是科技进步要遵循自然的规律和社会规律。“机器具有减少人类劳动和使劳动具有更有效的神奇力量,然而却引起了饥饿和过度的疲劳……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19](P775)工业革命以后,科技进步给自然、社会带来的负面成就,已经让人类苦不堪言。尤其是科技进步对人类道德和心理的破坏,更是扰乱了整个社会的秩序和精神境界。
工具主义的另一个层面是人的自我劳动能力的丧失,表面上看是人成了科技的主人,实质上人失去了机器将无能为力一筹莫展。“数学的程序成了思维的仪式,数学程序使思维成为一样东西,即一门工具。”[20](P25)托尼《贪婪的社会》中描述:“整个趋势、利益和首要任务是促使财富的攫取……,它诱使人们去使用自然或社会所赋予的力量,去使用技艺或能耐或冷酷的利己主义或纯粹只是好运所给予的力量,而丝毫不必考虑是否有任何限制理论之运用的原则存在。”[21](P32)
(二)科技信仰的物化主义
在培根的视域内,科学统领一切,宗教摆在科学之后,科学成了信仰还是成了工具,已经成为培根之后的大问题。“再也不是根据大自然的规律,再也不听取预言家的教导,而只根据物质革命给予的权力行事了。从机器世界出发,人把目光盯在另一位上帝身上,即人为的上帝。”[22](P20)物质追求和物质享受成为时髦的信仰,对金钱的崇拜和信仰成为堂而皇之的时尚。尤其当科技与商业结合,一切都成为赚钱的工具,灵魂和肉体也当成商品被明码标价,道德和精神都成了商业所消费。“这当然是手段剧增在感觉上带来的结果,我们复杂的生活技术迫使我们在手段之上建筑手段,甚至手段应该服务的真正目标不断地推到意识的地平线上,并最终沉下地平线。”[23](P11)
赫勒说“‘科学的’是一个魔力词汇,它激发了一种新的信仰和信念;也就是说,一种否认是实际所是的信仰或信念,一种声称完全摆脱了自身本质的信仰或信念。”[24](P112)人们沉醉在科技进步所带来的物质享受和生活便利,对宗教所带来的灵界的羁绊或约束感到厌烦,科技可以满足人的欲望远比遥远的上帝来的快捷,让科技在心目中占据了上帝本来的位置,上帝回到了伊甸园去了。
(三)技术统治的科学专制
哈贝马斯提出了科学技术即意识形态的思想。由此哈贝马斯坚决认为是科学技术导致了人的异化,使人变成了科技奴隶,成为被摆布的对象。
科学技术本身就带有排它性,当科学技术主导社会发展的方向时,它必然不兼容其他的意识形态。马尔库塞也坚持认为科学技术一旦成为一种精神性的主宰力量,那就意味着科学与哲学、艺术等发生了分野,之间的矛盾张力就会膨胀。“在我看来,更为重要的是,技术统治的命题作为隐形意识形态,甚至可以渗透到非政治化的广大居民的意识中,并且可以使合法性的力量得到发展。”[25](P63)
在培根的《新大西岛》中,在所罗门宫院士的治理下,用先进的科技成果满足社会的需求,人成为科技的消费者,所有人不需要关心政治。一部保密法足以使所有人成为政治的“痴呆”,现代政治所追求的民主、自由、平等在科技进步带来的物质丰裕的掩盖下都无足轻重了。 梅罗庞蒂认为现代性的危机就是理性的危机,现代性的所倡导的理性、主体性、自主性以及自由走过了头,走向自己的对立面,导致了人自身的堕落和叛逆,使人走向了困境,失去了方向。理性是启蒙运动以来,不断追捧的思想价值,成为人的主体性和能动性的主要标杆。有了理性,人就从神学和权威中解放出来,但是无限推崇理性,就把人逼疯了,再次落入了“自己设定的迷宫”。
《新大西岛》问世以来,一直被当作一部“乌托邦”作品,引起很多人的兴趣和关注。正如刘小枫教授所言:“二十多年来,读《新大西岛》的人恐怕不少,但读明白一点的,只怕不多——笔者从二十世纪的1980年代一直读到二十一世纪,二十多年也没读出什么名堂。为此,笔者只好请教西方学界悉读培根作品有所得的人士。”[6](P2)换一个视角重新审视和解读《新大西岛》,能丰富和提升对《新大西岛》的认识。
科学技术的进步是现代性的基础,培根在《新大西岛》中对未来可能会出现的风险进行了预估,这是培根作为“近代实验科学创始人”给后人的一个提醒。培根通过对社会的观察和对科学的研究预见了即将到来的工业革命和启蒙运动,培根以对科学和人类负责的态度,致力于增进人类的利益,并为科学事业献出了生命。尽管培根热爱科学和支持技术进步,并没有被科学技术所热晕头脑,还是冷静地预示了未来可能要面临的危机和风险。“在培根对人类未来社会的美好畅想中,现代性的普遍问题开始出现,道德和法律丧失了神性地位之后,也随之失去了其价值维度的意义;人类纵然能够从自然界获取足够满足身体欲望的物质,却对人类世界如何更好地发展失去了方向。”[26]培根已经探视了400年后人类可能面临的困境。
[1] Charles Whitney. Francis Bacon and Modernity.Yale University Press,New Haven and London,1986.
[2] Robin Attfield.Francis Bacon and Modernity(review).Journal ofthe History of Philosophy,Volume 26,Number 4,October 1988.
[3] James Spedding.The Works of Francis Bacon·The Advancement of Learning. London,1876.VolIII.
[4] James Spedding.The Works of Francis Bacon·The Novum Organum. London,1879.VolI.
[5] James Spedding.The Works of Francis Bacon·Of Atheism.1878. VolVI.
[6] [英]培根. 论古人的智慧[M].李春长译. 北京:华夏出版社,2006.
[7] 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编译. 十六-十八世纪西欧各国哲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5.
[8] James Spedding. The Works of Francis Bacon·The Great Instauration. London,1875.Vol V.
[9] [英]班加明·法灵顿.培根传[M].梁春生译.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00.
[10] [英]阿萨·布里格斯.英国社会史[M].陈叔平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
[11] [美]杜威.哲学的改造[M].许崇清译.上海:商务印书馆,1989.
[12] [英]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M].田禾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7.
[13] [美]芒福德著.技术与文明[M].陈允明,王克仁,李华山等译.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9.
[14] 邬晓燕.科学乌托邦主义的多维结构及其启示[J].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007,(6).
[15] [美]魏因伯格.科学、信仰与政治——弗朗西斯·培根与现代世界的乌托邦根源[M].张新樟译. 北京:三联书店,2008.
[16] James Speeding,The Works of Francis Bacon·New Atlantis. London,1876.VolIII.
[17] [美]朗佩特.尼采与现时代——解读培根、笛卡尔与尼采[M].李致远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9.
[18] 庄友刚.风险社会与反思现代性——马克思主义的批判审视[J].江海学刊,2004,(6).
[19]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0] [德]马克斯·霍克海默.启蒙辩证法[M].渠敬东等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集团,2015.
[21] R.H.Tawney. The Acquisitive Society Wheatsheaf Books,1982.
[22] [意]奥尔利欧·佩奇.世界的未来——关于未来问题一百页[M].王肖萍,蔡荣生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85.
[23] [德]席美尔. 金钱、性别、现代生活风格[M]. 顾仁明译.上海:学林出版社,2000.
[24] [匈]阿格尼丝·赫勒. 现代性理论[M].李瑞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
[25] [德]尤尔根·哈贝马斯. 作为“意识形态”的技术与科学[M].李黎,郭官义译.上海:学林出版社,1999.
[26] 胡镓.新立法者培根[J]. 北大法律评论,2011,(12).
责任编辑:潘文竹
Bacon and Modernity
LIU De-lin
(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24, China )
Bacon abandoned the old philosophy and scholasticism and found a place for humanity; he started a new era of positivism, and devoted himself to the study of natural science; he took the revival of science as his duty, and sensed the coming of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 and the Enlightenment ahead of his contemporaries. In New Atlantis, Bacon exhibited his vision of a better life brought by scientifc and technological progress and also revealed his alertness for the possible crisis of Modernity.
modernity; Bacon; New Atlantis; industrial revolution
B561.21
A
1005-7110(2016)05-0090-06
2016-05-20
刘德林(1980-),男,安徽宿州人,东北师范大学世界中古史研究所博士生,内蒙古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