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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民族歌唱传统的分类何以可能

2016-03-18万建中

赣南师范大学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分类音乐

万建中

(1.赣南师范学院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江西 赣州 341000;2.北京师范大学 中文系,北京 100875)



西部民族歌唱传统的分类何以可能

万建中1,2

(1.赣南师范学院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江西 赣州341000;2.北京师范大学 中文系,北京100875)

摘要:歌谣学研究首先要对歌谣进行分类。中国民间歌唱的分类体系早已建立,但这种以汉民族民间歌唱为依据的分类并不适合歌唱活动最为活跃的广大西部民族。西部各民族对自己的歌唱传统有独特的体悟和认识,在长期的歌唱实践中,自然形成了有别于他者的能够满足族内人各种歌唱需要的分类系统。这一分类系统同样只限于民族内部,难以为其他民族所接受。从学科的角度,能否建立符合所有西部民族民间歌唱实际的类型谱系,便成为西部民族民间歌唱研究的关键问题。

关键词:西部民族;歌唱传统;音乐;分类;称谓

分类是一项初步规范化和科学系列化的工作,也是面对西部浩瀚的歌唱文化首先需解决的一个实际问题。歌唱文化分类的问题,主要是以什么标准划分的问题。现有的分类体系主要是依据汉民族的歌唱现象建立起来的,并不完全适应西部民族歌唱文化。而针对西部民族歌唱文化的分类体系并未确立,从各民族的歌唱实际出发,认识和理解这些民族歌唱文化的种类特点,承认和利用该民族已有的歌唱品种的分类和指称习惯,是一种比较科学的学术态度和立场。

一、歌唱的多元和独特

在广袤的西部大地,民族之间的自然和人文环境差异巨大,尤其是各民族语言的差别明显,使之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歌唱传统。蒙古、藏、维吾尔、苗、壮、白等民族民歌的格律和音韵都不一样,蒙古族的歌唱大多押头韵;壮族民歌中“欢”歌,押腰、脚韵;苗族古歌则更为特殊,不押韵,押调,强调声母相谐,所唱第一句结尾音调是阴平,后面各句末尾便都是阴平调,只是用苗族语言吟唱才能产生这种听觉效果。词汇是语言中的核心因素。词汇的多寡和偏向与该民族的生活环境及历史传统有关,游牧与农耕两大族群在词汇的选择与使用方面就存在各自的趋向。有关农事行为、生产过程、植物称谓、岁时节令等方面的语汇,充满农业民族的民间歌唱,词汇颇为丰富;而游牧民族的民歌中,出现大量与草原、牧场、牲畜、牧民生活习惯等有关的词语,语言简洁明快。[1]格律和音韵、词汇对西部民族歌唱传统的分类都有直接的关联,许多民族的歌唱都以格律或频繁出现的词语命名。

甚至同一个民族的歌唱也存在各种差异。如处于山区的莫力达瓦的民间歌唱,几乎未受外界的文化侵蚀,原始古朴,韵律淳朴憨厚,仍为原汁原味的达斡尔族音乐情调;而位于松嫩平原的齐齐哈尔周围地区的达斡尔族民歌,显然吸收了汉族音乐语汇,风格细腻婉转,富有表现力。[2]同样是蒙古族,“乌审旗的地形忽高忽低。人们骑在马上兴之所至,随口哼唱,歌声便被马蹄的节奏颤得上下直晃,形成急促、起伏的短调。间或唱着唱着,忽然闪过一个大沙坑,又慢慢爬出来,歌声便跟着大起大落,有两个八度的音程大跳。杭锦旗的地形地貌比较平坦,人们骑上骆驼走路(当地盛产骆驼),骆驼步子大,行动迟缓,驼峰上的人‘啊’一声便能拖它个十来八里,故而这里的民歌与驼乡阿拉善接近,多舒缓悠长的长调。”[3]这种细微的不同局外人难以分辨,只有当地人能够感受和体悟。然而,当地人在充分享受歌唱魅力的时候,并不刻意去关注和思考这种差异,而是全心身投入歌唱,歌唱就是歌唱的目的。分类体系的建构和把握却需要细微的分辨,而这是局外人未能达至的。当地人和局外人的双重失位是建立科学、合理的歌唱分类系统的主要困境。

歌唱是一种口头语言的艺术。西部许多民族的口头语言尽管差异明显,但又同属于一个语言系统,相互影响和融合,因此语言样式极为丰富,音调富有变化。撒拉族是一个善于歌唱的民族,撒拉族的语言属于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西甸语支的乌古斯语。撒拉族和汉、回、藏族相邻,密切交往,因此歌唱中渗入了大量的汉、藏、回等族的语言元素,民族特色鲜明。大多西部民族的歌唱语言的音调和语汇都是兼容并蓄的结晶,为语言元素的选择提供了多种可能性,极大地拓宽了音乐表现空间。撒拉的“花儿”用汉语歌唱,又加入了撒拉语,曲调也属于撒拉本民族。羽、征、商作为基本调式,还包含伊斯兰宗教音乐因素,多使用衬句、引句、衬词。有些曲令明显采用了藏族“拉伊”(一种情歌)风格,引句较长。方言作为民歌的声音载体,其地域差异及多样性,使各地的民歌在唱腔、旋律、风格等所有方面都有明显不同。歌唱传统的分类和类型定名主要依据的是语言,西部民族语言的多样性和复杂性给歌唱形式的分类造成相当大的困难。

西部各民族民间歌唱活动的复杂性不仅表现在歌唱形式本身,在歌唱语境方面同样有所反映。除了专门的仪式场合的歌唱表演之外,绝大部分歌唱都没有脱离日常劳动和日常行为。人们无需腾出专门的时间和空间,伴随着生产劳动及其他日常生活,人们载歌载舞,尽情娱乐。达斡尔族能歌善舞,其歌曲种类繁多,主要有达奥、扎恩达勒、乌钦、“对口唱”等。达奥有情歌、四季歌、劳动歌、婚嫁歌、逃难歌、士兵歌、反抗歌等。扎恩达勒,多在野外或旅途中即兴抒唱,属于民间山歌。在达斡尔族,流行最广的是乌钦,是兼具叙事与抒情的说唱活动。节假日和农闲时节的夜晚,乌钦吟诵便在室内或野外展开,艺人们叙述达斡尔族的历史和传说。“对口唱”,顾名思义,就是两人对唱或多人对唱的歌唱形式,一般在妇女当中进行。[4]依据场合、功能和参与者的不同,西部民族歌唱传统呈现相异的歌唱形式。这类歌唱形式的定名可能是受到汉族歌唱分类的影响,最接近现有的歌唱分类的定位,也最容易为外界所理解。

相对汉民族歌唱而言,西部民族的歌唱更为随意,即兴演唱极为普遍。这样的演唱摆脱了严格的程式规范和音韵准则,在场者可以依据自己的意愿尽情地发挥。葬礼本为肃穆的气氛所笼罩,即便在这种比较庄严场合的歌唱,同样洋溢宽松和自由气氛。生活在湖北西部清江中游地区土家族特有的丧礼叫“撒尔嗬”。“整个‘撒尔嗬’全过程似乎都很乱,歌唱者来去自由,想唱想跳就挤进来,围观者高兴也可唱和,唱的内容也是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唱腔、曲体、节奏、音乐可随意处理。……人们都在掌鼓歌师的指挥下,以歌赶歌,把歌唱舞蹈推向一个高潮。……‘无序’在这里倒是灵活多变,又给整个‘撒尔嗬’带来了极为和谐的美。”[5]倘若是日常生活中的歌唱,那更是狂放不拘的。即兴和随意使得歌唱往往突破已有的体式、格律。歌唱的自由与随意也直接影响其类型的划分和命名,一个偶然的因素就可能导致歌唱名称的产生。

可见,西部民族娱乐称谓系统非常复杂、多样而又独特,和该民族的历史及文化地理密切相关,与建立在汉民族娱乐文化基础上的歌唱类型系统完全不同。

二、歌唱类型的指称意向

目前,西部民族歌唱分类依旧根据汉民族的划分标准,并未从西部民族的歌唱实际出发。按歌唱内容,西部民族分为开天辟地歌、万物来源歌、走东歌、坐夜歌、牧羊歌、酒歌、草原歌、船歌、狩猎歌、哭嫁歌、单身歌、情歌、夫妻歌、青春歌、放排歌、还愿歌、哭葬歌、礼赞歌、寓言歌及猜谜歌等;按表现形式,可分为抒情歌和叙事歌;按演唱规模分,又可分为单人唱的小歌,二人二声部合唱的双歌,多人合唱、多声部自然和声的大歌。类分项别,名目繁多,难以卒举。[6]这些只是学者们或者是教科书上的分类。这些分类只是为分类而分类,是一种权宜之计,并未触及西部民族歌唱传统的类型实质。在西部,歌唱状态千差万别,难以用民间文学教科书上民歌类型的划分进行框定。

在基诺族,没有“情歌”的概念,只有“巴革勒”。“巴”寓意情、爱,“革勒”即唱歌。“巴革勒”有若干种,根据男女结合的发展阶段和活动内容,巴革勒的演唱分为:1.“巴漂”,双方初次见面时互吐爱慕之情的歌唱;2.“巴沙”,对对方的深度赞美。3.“巴勒”,面对对方的深情告白;4.“巴波”,已确定了情爱关系的男女唱的歌。甚至同居与否所唱亦有差异,一般恋爱关系称“巴波科列”,已有同居关系称“巴波烧么博茨”;5.“巴交”或“巴扑”,婚外恋时所唱的歌;6.“巴肖交”或“交斯巴得勒”,唱这种歌表明失去了心上人。[7]整个婚恋过程伴随着相应的歌唱形式,仪式程序与歌唱构成了一一对应的固定关系,无需对“巴革勒”进行专门分类,在歌唱的实践活动中,自然就形成了“巴革勒”的分类系统。西部作为歌唱文化极为富饶的地区,不同的语境有着相应的歌唱话语,歌唱话语可以满足仪式场合和日常生活中的各种需要。其歌唱的分类项目也更为精细,而这是汉民族不可比拟的。

每个民族和地区都有着独特的歌唱传统和民歌表演系统。哈萨克族民间音乐分为“奎依”和“安”两大体系。在哈萨克语中,所谓“安”有“旋律”之意,广义上泛指歌曲,又根据歌词的规律和意义细分为“安”(狭义)、“月令”和“吉尔”三类。狭义的“安”专指旋律优美、节拍明快并有固定歌词和曲名的歌曲。在不同场合演唱的“安”又分为牧歌、渔歌、狩猎歌、情歌、宗教歌等。“奎依”指由各种乐器演奏出来的乐曲,分别冠以乐器的名称。作为游牧,哈萨克族族民随身携带的乐器主要有冬不拉、斯布孜额和库布孜额,相应地,乐曲便称为 “冬不拉奎依”“斯布孜额奎依”“库布孜奎依”。[8]蒙古族民歌在汉民族地区得到广泛传唱,其分类也深受汉族民歌的影响,多以体裁为准则。诸如狩猎歌、牧歌、赞歌、思乡曲、礼俗歌、短歌、叙事歌、儿歌和摇儿歌等。长调和短调之称谓也得到外界的普遍接受。前者旋律悠长,曲式篇幅较大,常见的有牧歌、赞歌、思乡曲及一部分礼俗歌等;短调结构紧凑,旋律单纯,小幅篇章,常见的有狩猎歌、短歌、叙事歌及一部分礼俗歌。对西部民歌种类的认识不能脱离具体的歌唱语境和历史传统,每个民族歌唱传统都有自己独特的类型样态。

在西部,不仅每个民族几乎都有自己的歌唱传统,而且还自在地建构成独特而又完整的分类体系。因此,不可能以一种标准或模式对西部各民族的歌唱传统进行分类。只有站在“主位”即当地民族的立场上,依据当地人的歌唱实际展开类型分析。譬如,羌族歌舞萨朗的歌唱形式有纳那(山歌)、苕西(情歌)、卡普(颂歌)、热鲁(苦歌)、热米(叙事歌)、直布勒(劳动歌)、喜热木(酒歌)、日瓦热木(婚礼歌)、勒衣布热木(丧祭歌)、节热木(年歌)、迪莎(多声部歌)等。尽管我们可以勉强用汉民族的歌唱类型与萨朗一一对应起来,但毕竟不是十分贴切和到位,倘若考虑到特定的歌唱语境和抒情功能,便可知晓两者之间的明显差异。羌民族的萨朗歌唱本身就构成一个完整的、与其他民族迥异的、具有相对独立性的音乐系统,因此,要真正理解和表达萨朗歌唱的类型,就必须运用萨朗歌唱的音乐语汇构建一套符合萨朗歌唱事实的分类范式。萨朗歌唱是这样,其他西部民族的传统歌唱也是这样。

相对于汉族歌唱而言,西部民族不仅仅是称谓不同,而且在于他们各自有着独特的歌唱审美和追求,进而形成了各自自成一体的歌唱分类角度和体系。任何一个民族的歌唱传统分类标准都不能完全适用于其他民族。水语“旭”,可以勉强汉译成“歌”“济”,直译为“单”或“奇”,对外统称“单歌”。所谓“单”,独立完整之意,能独立存在,唱一首即可而无需其他。合多在山野所唱,谓之“山歌”,也有因其高亢的特点谓之“大歌”。演唱形式有三:一人独唱或两人对唱,称“单唱”,若为情歌,称“单恋”;两人为一方的对唱谓之“双唱”,若为情歌,称“双恋”;三人以上为一方的对唱谓之“集体唱”,若为情歌,称“集体恋”。“双唱”“集体唱”均为一领众合,众合俗称“打和声”。以真嗓演唱,谓之“平腔”;以假嗓高八度喊唱,谓之“高腔”。[9]其实,“单唱”“双唱”和“集体唱”仍为汉族歌曲的套用。水族的“大歌”,并不能真正揭示“大歌”的类型特征,因为这不仅仅涉及到歌唱形式,还包括歌唱语境、歌唱功能、歌唱对象和歌唱内容。或许,水族人民从来就不以唱歌人数的多少来对歌唱进行分类。

仫佬族歌唱归为三类: “古条”“随口答”“口风”。“古条”之“古”通 “故”,就是歌唱本民族的历史和传说等,“条”由组歌构成,少则十几首,多则数百首。古条包括神话歌,历史、传说、故事歌,风俗歌。[10]随口答,顾名思义,就是即随即开口用唱歌来回答,没有固定的唱词、唱本,而是现场即兴发挥、演唱。生产劳动、婚姻喜庆、赶圩、走坡、访亲寻友以及良辰吉日皆可唱,主要歌式有走坡歌、仪式歌、生活歌、农事歌、谜语歌等。口风分 “正口风 ”和 “烂口风”两种,颂扬的为正口风;讽刺的为烂口风。[11]这种以功能定位歌唱传统的方式似乎简便易行,直截了当,也与汉民族民歌划分有些近似。但这样的理解显然是汉族式的,并不一定符合仫佬族歌唱传统的原本状况。

就西部民族歌唱传统而言,其分类具有鲜明的个性化和差异性特征,成为各民族传统歌唱世界的内部知识。民歌的民族内部知识极为广博而深奥,除音乐本身之外,与该民族的语言、社会环境、生产和生活方式、宗教信仰等关系密切。因此,对一个局外人而言,要真正理解一个民族民歌的类型是极其困难的,因为歌唱不仅仅是娱乐的,也是历史的、生产生活的、宗教信仰和生存环境的。西部民族歌唱称谓系统背景驳杂、多样而又独特,与建立在汉民族歌唱文化基础上的歌唱类型系统有着天壤之别。

三、歌唱传统分类的合理定位

西部民族歌唱文化各具特色,千差万别,每一个民族的歌唱都构成了一个相对独立而又完整的种类体系,有着自身独特的分类规定和歌唱品种的称谓,难以用汉民族或其他民族歌唱的划分标准框定一个民族的歌唱形态。同时,相邻民族之间的歌唱文化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某些方面的一致性极为明显,因此,要构建适合所有西部民族歌唱传统的分类系统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必要的。从西部民族的歌唱实际出发,不强求给予普适性的分类标准,而是各民族分别对待,是一种现实而又合理的分类学处理方式。

西部民族歌唱形式现有的名称是随歌唱本身的需要而产生的,没有这些歌唱的指称和分类,歌唱活动就难以展开。歌唱之所以能够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并且满足了当地人的各种现实需求,就在于名称对每一种歌唱形式都给予了明确的限定。既有的分类系统规范了什么场合唱什么歌,什么人唱什么歌,绝不会混淆。每一种名称的背后都有着当地历史文化背景的支撑,积淀了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也最为直接地揭示了所指称的歌唱形式的特征。可以说,类型学的讨论是进入西部民族歌唱传统的基础性工作,也是关键的一步,因为这些类型和名称对理解西部民族歌唱传统具有至关重要的价值。

其实,在西部各民族的歌唱世界,由于历史条件和社会条件的限制,对各种不同的民间歌曲尚未形成较确切的歌种类别称谓,许多歌唱形式没有得到明确的命名和分类。每一种旋律音调几乎都可以演唱较广泛的题材内容,但在什么境况中唱什么歌,他们一清二楚,根本不用提示和说明。

譬如,在独龙语中对各种不同体裁的民歌还没有明确的分类和确切的称谓, 他们将民歌统称为“门主”, 即“歌”,将“唱”叫“哇”,“门主哇”即“歌唱”之意。其实,他们的生产和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自己歌,而且场景不同,歌式和歌调都有差异。在歌唱过程中,他们无需分类就可以区分和运用这种差异。[12]因为他们拥有自己独享的歌唱经验,这种歌唱经验是群体性生活经验的总结。独龙族实际秉持的是经验主义视角的类型观,是基于歌唱生活层面本身的分类,而不是为了基本指称的命名方式。这种分类存在于歌唱者的心中,自然形态的,不是外显的、学术的、分析的,而是出于歌唱实践需要的。这种原生态的分类同样具有谱系性和完整性,却与学者们出于学术需要而制定的分类属于两种完全不同的系统。

西部有些民族的歌唱也难以分类,是一种综合性的娱乐展示,歌、舞、乐、仪式及其语境融为一体,倘若将歌唱单独分离出来,就会变得支离破碎,难以理解。青海省东部土族婚礼,从头至尾都在表演一种“阿里玛”体式的歌舞,形成为一套完整的歌舞仪式。“阿里玛”不仅指歌、还包括舞、乐和所表现的生产生活。之所以以“阿里玛”命名,主要是所唱的开头或中间都用“阿里玛”做衬词。在婚礼宴席中,土族阿姑们载歌载舞,风趣地模仿着上肥、犁地、下种、摘花、染布、做衣服等生产环节中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是妇女走路的姿态,土族风味十足。西部民族歌唱绝非单纯的歌唱,作为与生产生活融为一体的综合性的表演形式,其分类传统必须得到理解、把握和使用。倘若套用现有的歌唱分类系统,对于西部民族的歌唱行为而言,难免有削足适履之嫌,甚至是张冠李戴。

目前歌唱传统的分类最为明显的特征是汉语式的,或者说是针对汉族的,分类及种类名称确定话语权皆为汉族学者所掌控,而他们对西部民族歌唱传统知之甚少。这种建立在汉民族歌唱传统基础上的分类成果,显然不适用于西部民族歌唱活动,现有的分类标准和意义难以为西部民族所理解并得到认同。分类和命名是为了理解歌唱活动和这一活动相关的全部内容。显然,就西部民族歌唱传统而言,现有的相关分类系统不可能达到这一目的。不仅如此,使用汉族民间歌唱的分类,在词义本身和方法论意义上都可能造成误解。

每个西部民族的歌唱传统都有自己独特的内在逻辑。学者们要做的是努力把握其中的各种复杂的关联性和文化意义,而不是急于将其纳入某一分类体系。当然,不论是从方法论上还是认识论上,展开对西部民族分类学研究都是必要的,但要出台统一的、适合所有西部民族的分类准则的愿望则难以实现。因此,只有保持最为开放的学术态度,才能真正认识西部民族歌唱传统的独特性,才能对西部民族歌唱传统富有地域特色的类型意义保持探求的兴趣。

就民间文学学科而言,每一种名称和分类体系构建的背后,都包含一个对各种具体歌唱活动的状态和特点进行全面思考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对研究本身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在学理层面对西部民族歌唱形式进行分类和类型命名是必要的。因为西部民族歌唱形式的类型指称是属于其民族内部的,只在民族内通行,不为外界所掌握,也不能完全纳入学科语境当中。能否建立既符合学术规范和学科性质,又与西部各民族歌唱实践相吻合的分类系统,便成为问题的关键所在。

对西部民族歌唱传统的理解和阐释需要建立在合理分类的基础上。回归西部民族歌唱传统本身,摆脱现有的民间歌唱的分类框架的藩篱,才能建立西部各民族自己的歌唱类型学。对于西部民族而言,每个民族的歌唱传统都有着自在的相对独立的的类型系统,如何依据各民族歌唱传统的语境和独特的音乐语汇,建立符合各民族歌唱历史和现实的分类准则和图式,唯其如此,才能推动西部民族歌唱研究的进一步发展。当然,在如何分类和命名与体验、认知西部民族歌唱之间,我们更应该强调的是后者,对现有分类系统和西部民族本土分类所体现的两种不同意义指向进行比较、思考才是我们更应该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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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侯伟浩

·民俗研究·

On the Possibilities of Classification of Singing Tradition in Western Minorities

WAN Jianzhong1,2

(1.SchoolofHistoryCultureandTourism,GannanNormalUniversity,Ganzhou341000,China;2.SchooofLiterature,BeijingUniversity,Beijing100875,China)

Abstract:The study on ballads must be classified first. The classification system of Chinese folk singing has been established earlier, but the classification based on folk singing of the Han nationality is not suitable for he broad western minoritieswho possess the most active of singing activities. Western minorities have their own unique understanding and cognition for their singing tradition, and they formed their chassification system naturally in the long practice of singing, which is diferent from the others and can meet all kinds of singing needs inside of their nationalities. The classification system is limited only to the inside of their nationalities and is hard for other nationalities to accep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subject, the possibility to build type spectrum that conforms to folk singing realities of all western minorities becomes the key problem to the research of folk singing in the western minorities.

Key words:western minorities; singing tradition; music; classification; appellation

中图分类号:J60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4-8332(2016)01-0078-05

作者简介:万建中(1961-),男,江西南昌人,赣南师范学院江西省政府“井冈学者”特聘教授,北京师范大学民俗学与文化人类学研究所教授,研究方向:中国民俗史、民俗学理论。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4BZW158)

收稿日期:2015-09-17

DOI:10.13698/j.cnki.cn36-1037/c.2016.01.014

网络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36.1037.C.20160118.1537.00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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