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国内苏区研究述评
2016-03-18彭景涛邱小云
彭景涛,邱小云,陈 刚
(赣南师范学院 a.教育部重点研究基地,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与文化资源研究中心;
b.党委办公室、院长办公室;c.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江西 赣州 341000)
2015年国内苏区研究述评
彭景涛a,邱小云b,陈刚c
(赣南师范学院 a.教育部重点研究基地,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与文化资源研究中心;
b.党委办公室、院长办公室;c.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江西 赣州341000)
摘要:2015年,国内学术界对革命动员、革命的曲折与教训、中共革命的精神资源、党的建设与局部执政经验、人物研究等苏区研究的多个方面进行了深入讨论。以视角与视距的多样性、对时间感与动感的把握来审视,苏区研究已经具有深厚的基础,但也有巨大的开拓空间。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许多容易流于抽象议论的话题需要以近视距、时间流、动态性的方法重新审视,大量的历史现象也需要放在多视角、中远视距下予以更深入的考察。
关键词:苏区;革命;动员;局部执政
“一切真历史都是当代史。”对于当代中国人来说,苏区革命的历史研究至少有两个方面的吸引力。其一,应当从这一段历史中获得什么经验与启示?苏区革命为我们理解中国历史的变化趋势有什么帮助?生活于中国社会中的每一个成员、尤其是知识分子和社会精英,对这两个问题有不同程度的兴趣。其二,能否从苏区革命的历史中总结执政的经验、获取执政的资源?这是执政者及其智库感兴趣的问题。正因如此,近年来,国内的苏区研究不断有新的成果问世。2015年是一个普通的年份,但仍有大量研究成果发表。本文试以本年度公开发表的研究成果为基础,就国内苏区研究作简略的梳理。
一、苏区革命现场的还原与历史经验
虽然学术研究中有很大一部分包含着追求善的价值目标的努力,但一切学术研究都必须从真开始。因此,还原历史的真实是学术研究中的一项重要工作。同时,这项工作的难度也非常大。近年来,一些新的史料被发掘出来,历史的真实面目也逐年被揭示出来。就2015年来说,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对革命动员的讨论
近年来的研究日益强调革命是被强有力的力量动员起来的。有组织、有计划地采取一系列措施,使生性保守的农民参加革命,壮大革命力量,从而扩大根据地、开展革命战争,是苏区革命的真正故事。贾凯、丁琪将这一过程总结为一种动员机制:“以宣传教育为向导,以土地分配为驱动,以先进典型作示范,以政策法令为保障,以军事武力为后盾。”[1]刘妍、张祖龑[2]、王传富[3]分别对中央苏区和鄂豫皖苏区对农民的宣传教育动员进行了研究,他们的描述表明,当时的宣传教育手段十分多样,并且产生了较好的效果。
但是,王连花对中央苏区后期的革命动员的研究表明,由于斗争形势的日益严峻和根据地资源的有限性,动员必然会升级,加上“左”倾领导人对苏区的控制力的增强,动员政策与“左”倾路线结合起来,就会使动员力度与农民的承受力之间失去平衡。王连花认为,“左”倾路线的动员政策事实上使革命动员陷入困境,“部分农民抵制‘扩红’运动,抗拒频繁的物资征用,抵触不断扩大的阶级斗争,甚至逃离苏区。”而为了挽救这一失误,又不得不采取“更为强硬的高压政策和更为有力的激励政策”,实行再动员。[4]这一研究生动地论证了“左”的错误给革命带来的严重问题。
对于苏区后期的动员问题,庞振宇以中央苏区模范红军家属运动的微观视角,提供了更为感性的观察。这一运动始于第五次反“围剿”时期,是在扩红、筹款等工作面临困难的背景下开展的。运动提出“做模范的苏维埃公民”的口号,要求红军家属主动承担责任,解决因红军参军导致的劳动力短缺问题,积极支援扩红和后勤供给工作。庞振宇认为,“模范红军家属运动亦反映出中央苏区在人力、财力动员上已达到极点。”[5]这一论点可以看作是对王连花提出的“左”倾路线下革命动员的“极端化”的印证。
孙启正通过对查田运动的研究,在前人的研究成果基础上,进一步分析了这一运动与动员之间的关系。通过分析毛泽东的两篇文章和他在查田运动时期的相关论述,得出这样的结论:“对于查田运动毛泽东本意是通过查阶级,从而加强对贫雇农群众的动员,以应付越来越激烈的反‘围剿’战争,在这一点上毛泽东与当时的中央并无本质区别。”[6]
事实上,在动员的观点提出之前,史学界主要持“土地集中导致农民革命”的观点。这种观点是从社会结构出发的,而动员论则从创造历史的主体出发。那么,革命动员论是否能完全描述历史的真实呢?黄道炫认为:“写共产党的话,一定会用到动员,没用到动员基本就不能把共产党的特质讲出来;但是如果我们只有动员的话,是不是也意味着另外一种风险,就是把中共的运作过于简单化了,没有注意到日常运作的丰富面相。”[7]
黎志辉也对此提出了看法。他认为,如果说社会结构论存在“粗疏之弊”,那么革命动员论则存在对历史的“窄化”的理解。作为一种纠编,他提出了“革命传播”的概念。“一般来说,革命动员可以被理解为中共有意图或有计划地组织发动民众、尤其是农民参加革命行动的政治过程;与之相比,革命传播是指围绕革命的意象、文化和实践运动而展开的讯息传递与社会互动过程,以及这一过程表现在革命外延扩展上的作用和影响。”[8]这一概念更多地强调革命是一个多主体互动的过程,每个主体都会根据自身的需要与理解来选择、传播信息。但这并不否认动员的主导性作用。事实上,从这一概念出发,能更好地揭示革命动员的组织者对传播技巧的把握,从而更为深刻地理解革命动员。成功的革命动员在于很好地运用了社会传播的复杂机制。
(二)文化、社会、经济:多重视角下的苏区革命
革命的发生与发展,并不能从动员的一个角度得到解释。动员是组织者施加给社会的行动,但社会之所以能产生响应,一定有其本身的原因。因此,从经济、文化、社会等多种视角来研究革命,也是近年来的一种新趋势。
革命当中的富农问题是近年来的一个新的关注点。正如曾耀荣所说的:“如果从近代乡村史角度来看,富农是近代中国乡村社会中具有标示意义的阶层,它是近代乡村社会变迁的晴雨表;如果从中共党史的角度来看,它是中共农村革命中界限模糊、难以处理的革命‘问题’。”[9]在苏区革命中,曾经推出“反富农”政策。学术界对这一政策一直有许多争议。孙启正认为,中共的反富农政策在当时有其“现实上的逻辑自洽性”。“富农的‘半地主’性使其具有地租剥削、商业剥削、高利贷剥削等封建性,这为中共‘反富农’政策提供了事实依据;争取群众,进行战争动员的需要是中共‘反富农’政策的现实依据;同一富农剥削形式的复杂性使得在实践层面无法做到区别对待,中共以革命的二分法预设了富农的‘反革命立场’,为‘反富农’政策下了正确的结论。”[10]
曾耀荣、邱小云、刘魁对川陕苏区反富农、苏维埃政权改造的研究,理清了革命进程当中富农问题的一条线索。我们之所以同情富农,是因为富农的财产是通过勤劳致富的合法手段获得的。但是,当革命到来时,富农害怕失去财产,利用党的土地政策,积极主动加入到革命队伍中来,想尽方法进入苏维埃政权工作,并利用在苏维埃政权中的地位设法阻止土地革命的继续深入推进。在此情况下,中国共产党不得不采取措施,将苏维埃政府中的富农分子清理出去。[11]
这条历史线索很好地说明了富农在中国革命中的命运。谢芳青则通过对中共的富农政策及相关观念的分析,进一步对这一命运作了阐述。她认为,中共对富农实行了双重限制的政策:“它不仅表现在生产领域里,没收富农土地和其他多余的财产,而且在分配领域里对富农课以重税。”实行这种政策的原因,与中共的意识形态认识高度相关。之所以在生产领域对富农进行了限制后,还要在分配领域进行限制,是为了防止出现新的富农,为了避免农村社会出现非社会主义的因素。[12]富农问题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经济史视角对革命的观察,而社会与文化史的角度,则进一步让人看到历史的另一个侧面。
张宏卿研究了农民的人格特点,他认为革命之所以被成功发起,与中国共产党人很好地把握这些特点有关。他将农民的特点总结为四点:极其浓厚的地方家族与宗法观念以及移情能力的低下;同质性与好走极端的非理性思维方式;不可迟缓满足的现实性;与务实求验的心态;重人情、轻人性的行动逻辑。对于革命者来说,这些特点显然是障碍而不是动力。但是,中国共产党人仍然能够把农民动员起来参加革命。其原因是什么呢?张宏卿认为有三个方面:共产党极具原则性、灵活性与操作性的组织;较为完备、极具魅力的革命意识形态;共产党对大多数农民利益的及时满足和越来越走向成熟的娴熟的与民互动技巧。[13]
易凤林研究了传统势力对土地革命的影响。她所谓的“传统势力”,是指宗族势力、地方势力( 地主豪绅) 和地方主义、传统思想等。易凤林的研究表明,传统势力对党、政、军等各个方面均产生了重大影响,对革命工作造成很多阻碍,甚至使革命陷入困境。“传统势力对中共革命的消极作用不仅是多方面的,而且是强大和顽固的,斗争远比中共预期的要艰难得多。”但是,传统势力也对革命有积极的一面,传统的组织方式为革命动员提供了一条渠道,传统武装组织也为中共的革命斗争准备了一定的条件。[14]
(三)革命的曲折与教训
在十分困难的条件下,革命并没有现成的道路可走,而只能从当时的现实中探索出路,因而也一定会出现挫折与曲折。几十年后的研究者还原这些弯路,会有许多新的发现和总结。在2015年,这方面的研究主要体现在肃反和共产国际指导两个方面。
张永对湘鄂西苏区的肃反提出了新的见解。他认为肃反与中央在六届四中全会前后试图建立对农村革命根据地的集中统一领导的努力有关。从这个角度,我们可以看出,夏曦发动的四次肃反可看作是对湘鄂西苏区的地方自主性的反应,其实际目的是建立对湘鄂西苏区的集中领导。由于夏曦本人的领导能力有限,在四次肃反之后,他仍然不能确立足够的领导权威。[15]
胡博对肃反的原因进行了分析。他认为,造成这一历史后果,既有苏联和共产国际的国际因素,也有国内因素和个人因素起作用。国际因素包括共产国际及苏联内部斗争的负面影响、共产国际阶级斗争理论的“强制性”与“排他性”,国内因素包括“左”倾错误路线在中央的长期统治、“宗派主义”与“唯成分论”的致命打击、战争的残酷性是党内肃反运动扩大化的重要因素,个人因素则包括各地肃反领导者的人格缺陷及政治品质、恶劣环境下人的社会心理因素等。[16]
苏区革命中遇到的挫折与共产国际的指导有关,但不容讳言的是,共产国际在中国革命的推进过程中扮演了积极的角色。评价其功过是非,必须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王明前[17]、罗重一、刘成婧[18]、王盛泽[19]、肖甡[20]、赵耀宏[21]、凌步机[22]、孙伟[23]等人分别就共产国际对苏区土地革命、苏维埃政权建设、红军建设、军事斗争、妇女运动、苏区中央局成立、南方三年游击战争等方面的指导进行了考辨,厘清了许多事实。凌步机还考察了共产国际与苏区“左”倾进攻路线之间的关系,对这一问题的历史脉络进行了新的疏理。[24]陈学红对王明“左”倾思想与共产国际的关系进行了分析,认为“共产国际的理论和指示为王明‘左’倾思想奠定了理论基础”。[25]吴明刚就共产国际指导中央苏区方式的演变进行了研究。他认为,共产国际对中央苏区的指导经历了五个阶段:冷眼旁观、关注重视、规划蓝图和加强“活的指导”、强化领导机制。“苏区中央局的建立,米夫、王明、博古三人一体的领导机制的形成和强化,临时中央机关迁入中央苏区等,既是加强对中央苏区发展指导的系列举措,同时也是加强控制中央苏区党和红军领导权的重要步骤。”[26]
(四)人物研究
从人物研究的角度来理解历史,有其独特的学术价值。历史人物的经历往往给人以现场感,从而给历史研究者以许多灵感。
本年度受到较多关注的人物是任弼时。朱钦胜对任弼时在中央苏区的基层党组织建设工作中的作用进行了考察,这一研究也让我们更为清晰地看到中共在将革命的重心由城市转向农村时出现的问题。在农村的新的工作环境下,如何最大限度地吸收以农民为主体的苏区民众参与到党的革命工作中来、把基层党组织建成真正的战斗堡垒?围绕这一问题,朱钦胜疏理了任弼时所作的努力及其效果。[27]曾成贵也对任弼时在苏区时期的党建方面的贡献与不足进行了分析,在肯定任弼时所作的贡献的同时,也指出其失误。他认为:“任弼时在中央苏区党建思想和实践方面的不足,并非他个人所独有,乃是苏维埃革命阶段党的自身建设方面较为普遍的问题和历史写照。”[28]
罗素敏和周敏之分别对任弼时与毛泽东的关系进行了考察。罗素敏认为,“同时作为中共中央‘进攻路线’的传达者和执行者,面对苏区复杂的军事形势和实际状况,他与毛泽东为代表的苏区军事领导人历经磨合,经历了从城市秘密工作向农村割据斗争方式艰难而曲折的转变过程。”[29]周敏之认为,任、毛关系经历了一个曲折的过程。任弼时在进入苏区之初,曾经大力支持毛泽东的路线,但之后由于“左”倾路线的影响,他对毛泽东有很多批评。尽管如此,任弼时仍与其他“左”倾领导人有所不同。他把这归结为两个原因:“一是任弼时的正直无私的高贵品质;二是他的不愿做一个‘不顾环境的模仿主义者’的思想方法所致。”正因如此,任弼时最终摆脱了“左”倾路线的影响。[30]
另外,曹春荣对任弼时调任湘赣省委书记提出了新的看法。他认为,这一职务调动并非我们一直认为的受博古等人的排斥,反而是临危受命,是“合情合理又合法”的事。[31]吴江龙对任弼时在苏区中央局工作时的贡献进行了阐述。他总结了任弼时的五大贡献:在富田事件的处理中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党内不少同志;支持了毛泽东的正确主张,客观上有利于反“围剿”战争的胜利;筹划两次会议,对于苏区党政组织的建设做出了重要贡献;在第四次反“围剿”战争期间,主持后方工作,为前方战事开展提供了后勤保障。[32]夏静雷、张娟研究了任弼时对党的执政能力建设的探索,对任弼时在这方面的思想与工作经验进行了总结。[33]孙昊疏理了任弼时在苏区时期的青年工作思想和对苏区共青团工作的指导。[34]
习仲勋也引起了学术研究者的关注。蒋伯英对习仲勋策动、领导两当起义的过程进行了考察,并对两当起义的成败对习仲勋的影响进行了论证。他认为,这一影响包括:“首先是当他由少年成长为青年、未成年人转化为成年人的关键时期,完成了由初识共产主义的学生党员到拿起枪杆领导武装斗争的成熟的共产党人的转变。其次是,两当起义成功的经验与失败的教训,都给了他一个深刻的、也许是最重要的启示,就是武装斗争必须与党的领导、农村革命根据地建设紧密结合起来。”[35]王继凯对习仲勋在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对中国革命道路的探索进行了分析。他将这些探索归纳为:“坚持以建立和发展严格的党组织体系为突破口,确立革命发展的核心力量和基本框架;以政治建设为灵魂整顿和发展革命武装,形成革命发展的基本支撑和战略力量;以梢林为割据中心区并实行多区域呼应发展,形成特有的根据地发展模式;以社会改造为动力因地制宜加强根据地建设,建立革命发展的广泛社会基础。”[36]
此外,黄文治对郑位三的口述回忆录进行了评述,从中理出了鄂豫皖苏区革命史的基本线索。[37]辛向阳、黄文治对戴季英的革命生涯和成败得失进行了新的考察,从中亦可以看出革命史的一个重要侧面。[38]另外,张莉就陈正人与井冈山革命根据地[39]、姜伟就张闻天的根据地经济建设思想[40]、林夏就土地革命时期王若飞对江苏农民运动的探索等项研究均有发人深思的发现。[41]
除上述之外,本年度在革命现场的还原方面,有一些重要发现。石仲泉就平江起义与红三军团的历史贡献进行了论述,对平江起义的特点进行了总结。[42]王建强对红军时期的士兵委员会的存废进行了考证,认为“这一制度最终于1932年被取消,其原因并非以往所认为的其职权过大、设置不合理,受到王明‘左’倾错误的影响等,而主要是因为遭到了共产国际的质疑和反对,是在外力作用下被迫取消的。”[43]熊瑛就红二十五军对陕甘边革命根据地的历史贡献进行了考察,并分析了红二十五军与陕甘“肃反”的联系。[44]魏德平对三甲塬缴枪事件进行了考证,分析了这一事件发生的来龙去脉。[45]张化民、拓宏伟考察了陕甘游击队与西北红军的发展状况,论述了陕甘游击队的历史贡献。[46]杨会清研究了中央苏区打“土围子”事件,认为这一事件有助于苏区的革命动员和革命秩序的建立。[47]
二、苏区革命的精神资源与执政经验
中国共产党武装夺取政权的道路是从土地革命时期开始的,同时,这一时期党也在苏维埃区域开始了执政的经历。在当代中国,执政党可以从自己过去艰苦卓绝的历程中吸取大量经验,这方面的研究具有非常重要的政治意义。
(一)中共革命的精神资源
执政党要保持、巩固其对内对外的凝聚力,善于从过去的历史中获取精神资源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2015年3月6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两会期间参加江西代表团审议讲话时说:“井冈山精神和苏区精神是我们党的宝贵精神财富,要永远铭记、世代传承,教育引导广大党员、干部在思想上正本清源、固根守魂,始终保持共产党人政治本色。”[48]这一论述对苏区革命的精神资源方面的研究起了巨大推动作用。
邱小云提出“中共革命精神史”的概念。他认为,中共革命精神史是研究中共在不同革命时期革命精神的产生及其发展、演化的学说。[49]在此概念基础上,谢建平、邱小云提出了“中共革命精神史”的研究范畴和学科定位。他们认为,中共革命精神史是中共党史的子系统之一,应按照党史的学科属性进行学科规划与建设。在研究内容上,这一学科“不仅要涵括不同历史时期的中共革命精神及其革命实践的双线并进式的考察,同时也要研究不同革命精神形成发展的社会时代背景及其发展过程,更要研究不同革命精神的个性与共性,从共性中找差异,从差异点上寻规律,以全面分析中共革命精神史的发展轨迹和时代意义,寻找主线索,发展新精神”。在如何研究革命精神史上,他们提出通史全景式研究、断代分期式研究、系统结构式研究、人物思想式研究、现象诠释式研究等五种研究范式。他们还提出了这项研究要注意的一些问题,如要做好中共断代史的研究、要有中国的视野、要注意时代和环境的变化对中共革命精神史研究的影响等。[50]
余伯流认为,学界在解读习近平谈话精神时必须从总体、全局、宏观等层面来把握苏区精神。他梳理了党的几代领导人对老区人民的关怀及对苏区精神的提倡,认为应该要在具体实践中践行苏区精神。[51]常捷、熊标、陈世润对苏区精神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二者间的关系做了系统分析,作者指出二者具有内在的统一性。[52]
(二)党的建设与局部执政的经验
中国共产党的凝聚力和整合能力的形成,是中国现代历史上的一件大事。正是这种强大的整合能力使中共抓住历史机会,推翻了国民党的统治,建立了高度集中统一的政治、社会体制。那么,这种凝聚力是怎样形成的?作为一个列宁主义政党,中共在一开始就具有高度的纪律性与领导体制上的集中统一。但是,在土地革命的初期,党员分散到各个地方发动农民暴动,建立小块的根据地,在新的条件下加强凝聚力是一个艰巨的课题。胡可对党在井冈山斗争时期对加强凝聚力的探索进行了历史考察,理清了基本的历史线索。[53]同时,谢海燕、邓深[54]、肖杨杨[55]等人则分别从纯洁性建设的角度,对井冈山时期的党建措施进行了总结。
中共在极为艰苦的条件下之所以能成功动员苏区农民参加革命队伍、支援革命战争,除了自身的强大疑聚力之外,其廉洁的形象、反腐措施的强硬也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刘晓根认为,苏区政府之所以廉洁,是由于坚持了“人民主体”这一核心理念。人民主体的主要内容为:政权归人民所有;权力由人民赋予并为人民服务、受人民监督。这对于当今的廉政建设具有重大借鉴效果,启发我们必须要依靠人民民主、充分发挥人民群众的监督作用。[56]陈始发、李立娥则指出,中央苏区在廉政文化建设上,有一套效果优良的运行机制:一是通过学校教育培养密切联系群众的服务理念;二是通过报刊宣传和舆论导向,监督政府廉政建设;三是依托各种组织进行社会教育,培养社会正气。[57]王欣媛认为,苏区干部能够密切联系群众,他们是为老百姓谋利益的,并且是清廉的,因此所形成的苏区干部好作风也为大家所津津乐道。苏区干部良好作风对当今干部队伍建设意义重大,而其实现途径主要有:加强干部队伍教育,提升质量;加强反腐倡廉建设,严惩腐败;全心全意为百姓服务,密切联系群众。在当今新时期,我们必须弘扬苏区干部好作风,提升党员干部的领导水平,培养高素质的干部队伍。[58]
张玉龙、佟德元考察了中央苏区时期中共的党组织系统、党员结构与党政关系。他们认为,在战争环境下,为了与当时的实际情况相适应,党的组织系统多有变化,尤其在省、县两级之间出现较为复杂的情况,机构多有重叠之处。但经过调整,仍然很好地发挥了组织功能与效益。就中共党员结构而言,在大革命时期以工人阶级为主体,在土地革命时期逐渐演变为以工人阶级为领导,以农民为主体。在党政关系上,虽有党政分工的制度设计,但实际工作中却存在以党代政、以党包办的现象。产生这些问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共产国际的、主观认识的、经验认识的影响,也有战争年代客观情势的作用。[59]
在苏区经济建设方面,王明前指出,湘鄂西苏区办财政的模式由“打土豪”逐渐转变为“分田地”。由于身处战争年代,财政体系的建设难免存在许多不足,但逐渐建立起来的预决算、会计和审计等管理制度以及财政开源措施极大地推进了苏区的各项建设。[60]李丹利、曾耀荣认为,中央苏区建立以后,中国共产党更加强化了对民生问题的解决。为了解决乡村民生问题,中共寄希望于土地改革,但未达到理想效果,继而选择了以农业为主的发展路径,而发展农业需要解决苏区劳动力不足、耕牛缺乏、开发水利等系列问题。就发展农业的效果而言,其并不特别理想,原因主要为:人民积极性不高,劳动力缺乏,地方党政工作落实不到位,缺乏安定的生产环境。[61]刘居照、杨晖、杨庆明、谢月华对中央苏区时期的银行进行了系统研究,指出苏区时期的银行体系是典型的银本位货币制度。苏区时期苏票兑付缺口超八成,未兑付金额相当于现今人民币347亿元。由此可见,苏区百姓为革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是他们的真金白银支持了苏维埃革命。[62]戴圆对苏区时期的官方组织粮食调剂局和半官方半民间组织粮食合作社的概念做了厘清,在对其作出历史性回顾后指出了二者间的关系,即粮食调剂局自上而下设置,而粮食合作社自下而上成立,双方可以互补,而最后的结果是前者把后者纳入体系内,这样就使得中共具有了对底层民众更大的控制力和动员能力。[63]道路建设是革命战争年代十分重要的后勤保障工作,郜耿豪通过研究发现,中央苏区时期道路建设的主要工作体现在对传统陆路的维修和水路的疏浚,这样可以很好地改善兵站线运输条件。[64]
关于苏区的文化建设,陈信凌、李志指出中央苏区的报刊宣传工作是高效的,提高了群众政治觉悟,掀起了共同克服困难的运动浪潮,形成了新闻宣传基本理念。[65]颜清阳、罗庆宏认为,苏区标语深受当地历史、地理环境和群众教育水平以及标语本身传播方式的影响,苏区标语宣传是马克思主义大众化的重要实践,标语内容渗透马克思主义精髓,在叙述方式上简洁明了、通俗易懂。[66]吴晓荣认为,苏区有大量青少年参加革命,他们参加革命有着多重原因,其中学校教育产生了深远影响,主要表现在学校设置新课程、对青少年灌输政治理念、推进少儿政治社会化。党的政策对儿童教育有明确规定,在教材中灌输无产阶级革命思想。[67]关于苏区戏剧的研究,刘文辉指出,从苏联引进到中国的活报剧是苏区戏剧舞台上重要的演出形式和革命者建构“工农大众艺术”最现实的历史样本。在苏维埃时期,活报剧作为革命宣传战线的“轻骑兵”,其演出风格独特新颖,既有新戏的“新潮”和“前卫”,又有乡村民间艺术的“原始”“原味”。就活报剧效果而言,作者认为,其作用是巨大的,活报剧的兴起引导了苏区的革命文化,从中也可以折射出新旧文化交织的历史面貌。[68]
三、对深化苏区研究的一点思考
近年来,学术界越来越强调问题意识、对话意识,这种强调也说明了这方面问题的重要性。但是,问题意识仍然是一个模糊概念。任何一篇学术论文都可以说回答了一个以上的问题: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如此等。因此,问题意识并不简单地等于提出了一个问题,而应是提出了一个尚未得到解决、有必要解决、具有探索的可行性的问题。基于这样的认识,笔者就当前的苏区研究提出以下两点意见。
第一,从不同的视角与视距中提出问题。革命的动员,关注的是革命的决策者、发动者所起的作用,以及农民的被动员的地位。另一方面,近年来已经有学者试图从底层的视角来提出问题:传统的乡村文化对革命有何影响?革命对乡村文化有何影响?作为乡村社会成员的农民、富农、地主,他们的政治意识和生活方式各自发生了什么变化?从这个视角提问题的意义在于,把乡村社会的变迁纳入到苏区研究的范畴中来。革命与乡村文化之间的互动,既有助于理解革命文化本身的变化,也有助于理解乡村社会的变化,这对于我们把握中国政治发展与社会发展的趋势均具有重要价值。但是,这类研究也存在风险,其危险性在于,是否能获得足够的材料,来论证乡村社会的状况。如果急于作出猜想、甚至急于论证某些难以论证的问题,那么就可能动摇学术研究的真实性基础。
同时,我们还应当从不同的视距来提出问题。对历史事实近距离的细致的研究,是社会科学的基础。历史的丰富性,在于它的细节所展示出的多样性、多方向性。如果没有细致的研究,就容易陷入对历史的一元化、线性化的枯燥描述的死胡同中。但是,建立在对历史丰富性的考察的基础上的中视距、远视距研究同样非常重要。近视距研究的价值之一,是奠定中视距、远视距研究的基础;而中视距、远视距的研究,才能关照研究者对人类未来走向的终极性关怀。
第二,从时间流与动态性中提出问题。寻找某个历史事实的原因,是学者们乐此不疲的工作主题。同时,这种工作过程也富有探险的乐趣,是维系学术工作者工作热情的要素。但是,寻找原因的过程也会无意中把历史理解为静止的逻辑联系,因为“原因—结果”在日常头脑中本来就是一种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逻辑形式。问题就在于,历史的逻辑永远处于不舍昼夜的时间流中。
在时间流中,历史表现为各种因素的相互作用。正如马克思所说:“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69]一方面,人确是历史的主体,是主动地按各自的想法去创造历史;另一方面,人又不得不受到历史积淀下来的各种经验与观念、以及现实条件的制约。因此,历史随时处于动态的变化之中,这也意味着历史中的因果关系的复杂性、多面性、立体性。
苏区研究已经取得大量成果,以视角与视距的多样性、对时间感与动感的把握来审视,已经具有深厚的基础,但也有巨大的开拓空间。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许多容易流于抽象议论的话题需要以近视距、时间流、动态性的方法重新审视,大量的历史现象也需要放在多视角、中远视距下予以更深入的考察。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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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侯伟浩
·苏区研究·
Review of the Domestic Research on Chinese Soviet Revolution in 2015
PENG Jingtaoa, QIU Xiaoyunb, CHENG Gangc
(a.HumanitiesandSocialScienceResearchBaseofMinistryofEducation,CCPRevolutionarySpiritandCulturalResourcesResearchCenter;b.GeneralAdministrationOffice;c.SchoolofHistory-CultureandTourism,GannanNormalUniversity, 341000China)
Abstract:In 2015, the multiple aspects of the research on Chinese Soviet revolution, such as revolution mobilization, the twists and lessons of revolution, the CCP's revolutionary spirit resources, party building and local government experience, character study, had been discussed in-depth. On the diversity of perspective and viewing distance and grasp of the sense of time and motion, research on Chinese Soviet revolution already has a solid foundation, but there are also huge development space to explore. Particularly noteworthy is that many topics which is easy to fall into abstract talk need to be reexamined by methods of close viewing distance, time flows and dynamic, and lots of phenomena on this research region also need to be put in different perspective, middle and distant viewing distance for studying in greater depth.
Key words:Soviet area; revolution; mobilization; regional power
中图分类号:K2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4-8332(2016)01-0046-07
作者简介:彭景涛(1974-),湖北麻城人,历史学博士,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赣南师范学院中国共产党革命精神与文化资源研究中心副教授,研究方向:苏区史、中国近现代史;邱小云( 1965-) ,男,江西宁都人,赣南师范学院副院长、教授,研究方向:高等教育管理、苏区史;陈刚(1990-),男,湖北黄梅人,赣南师范学院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2014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央苏区史。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14BZS030);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基地重大项目(14JJD710007)
收稿日期:2015-12-15
DOI:10.13698/j.cnki.cn36-1037/c.2016.01.010
网络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36.1037.C.20160118.1610.03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