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功能语言学核心概念溯源
2016-03-17北京师范大学东北电力大学北京师范大学苗兴伟
北京师范大学/东北电力大学 高 茵 北京师范大学 苗兴伟
系统功能语言学核心概念溯源
北京师范大学/东北电力大学 高 茵 北京师范大学 苗兴伟
本文旨在探讨系统功能语言学中的社会符号性、系统、功能、语境、语域、层级和体现等概念的历史根源、发展脉络以及概念内涵,从而在理清这些基本概念的基础上理解和把握系统功能语言学的性质。本文认为,从核心概念的起源和发展来看,系统功能语言学既与哥本哈根学派、伦敦学派和布拉格学派等欧洲语言学传统有渊源关系,又受到社会语言学和人类学等研究范式的影响;同时,它有自身的理论创新和发展路径。
系统功能语言学;核心概念;溯源
1. 引言
系统功能语言学是20世纪60年代以来发展起来的语言学理论体系。如果从Halliday (1961)提出的“阶与范畴语法”(Scale and Category Grammar)算起,系统功能语言学已经走过了半个多世纪的历程,其间经过不断的修正、发展和完善,已经发展为一个完整的语言学理论体系和成熟的研究范式。Matthiessen(2007: 505)指出与乔姆斯基的“语言学革命”相比,系统功能语言学的发展是渐进式的,而不是革命性的。Halliday早期的理论范式“阶与范畴语法”对语言学界影响深远。经过不断的多维发展,系统功能语言学发展成了一个完整的语言学理论。黄国文(2014)认为,在Halliday提出“阶与范畴语法”之后,系统功能语言学的发展大致经历了四个阶段:系统语法(Systemic Grammar)(Halliday 1966)、功能语法(Functional Grammar)(Halliday 1967a, 1967b, 1968, 1985a)、系统功能语法(Systemic Functional Grammar)和系统功能语言学(Systemic Functional Linguistics)(如Halliday 1978, 1985a, 1994; Halliday & Matthiessen 2004, 2014等)。 Halliday语言思想的形成既与欧洲的语言学传统有渊源,如哥本哈根学派的叶尔姆斯列夫(Hjelmslev),伦敦学派的弗斯(Firth)和布拉格学派的马泰休斯(Mathesius)等,又受到美国语言学范式的影响,如莱姆(Lamb)的层次语法和派克(Pike)的法位学。本文拟对系统功能语言学中的重要概念追根溯源,系统地梳理其概念的历史发展脉络,探讨Halliday语言学思想形成的内部和外部因素。
2. 语言的社会符号观
Halliday(1978)的著述中对语言的社会符号性进行了详细的阐述,他提倡在社会语境中理解语言,并用符号来解释文化这个信息系统。他融合了拉波夫(Labov 1972)和伯恩斯坦(Bernstein 1971)的观点,认为语言可以同时表征社会体制和社会结构。Halliday & Hasan(2012)明确指出“语言的社会符号性”是其语言研究的思想特征,并且从其语言研究的开端就一直秉承着这样的一种理念。“社会符号”被看作是“语言研究所持有的总体意识形态或学术立场,是语言研究所采用的概念视角”(Halliday & Hasan 2012: 3),并分别解释了“符号”和“社会”这两个概念。
首先,“符号学”(semiotics)这个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斯多葛学派哲学家们在希腊语中使用的术语semainon和semainomenon。斯多葛学派关于语言符号的观点后来由索绪尔(Saussure)沿袭并发展了起来,他使用semiology这个术语来指代符号学,并将其定义为“在社会范围内研究生命符号的一种科学”(Saussure 1966: 16)。他认为语言学不仅仅是一种科学,同时也应该承担着这样的任务,就是在大量的符号数据中寻找出是什么使语言成为一个特殊的系统;如果想要去探究语言的实质,就必须寻找出语言作为一个系统和其他系统的共性。索绪尔认为语言是所有表达系统中最复杂的、也是最具有代表性的。因此,语言学能够成为众多符号学分支中最具有领属(master-pattern)地位的一个分支。但是,Halliday & Hasan(2012)认为符号学的发展具有一个局限性,就是它将符号看作一种“原子性”(atomistic)的概念,即符号是孤立存在的。索绪尔也认同符号的原子性,虽然他认为语言的内部存在一系列的关联。Halliday & Hasan(2012: 3)将“符号学”定义为“对符号系统的研究,即对意义的研究”,并且认为语言学就是符号学的一种。但是,Halliday & Hasan(2012)同时表明符号并不等同于实体(entity),我们应该去考察意义系统如何通过符号来实现。
Halliday & Hasan(2012: 4)进一步解释了“社会的”(social)这一概念,他们认为“社会的”含义是指“社会系统”,与“文化”(culture)是同义词,从细节上来讲它是指“语言和社会结构之间的关系”。Halliday & Hasan(2012)指出,与Chomsky(1957)和Lamb(1966)的以心理学为基础的研究范式不同,系统功能语言学一直是从社会的角度来研究语言现象,并且将语言与人类经验或社会结构相关联。
3. 语言系统的层级关系和体现关系
语言学中的“系统”概念最早由索绪尔提出,他所说的“语言系统”(langue)是指抽象的语言体系(Wells 1945),它是共时的,而且自成体系;言语(parole)是指人的表达。大多数的语言学家都将语言系统定义为“系统的系统”(Hartmann & Stork 1972)。Halliday(1985b)也同意这种观点,他明确指出“系统”的概念源于他的导师,伦敦学派的创始人弗斯,系统理论也由此得名。弗斯在他的先驱和同辈人中最推崇人类学家马林诺夫斯基(Malinowski)和哥本哈根学派的叶尔姆斯列夫。弗斯从他的前辈与同事的理论和实践中汲取养分,为己所用,创立了系统结构理论。弗斯(Firth 1952)建议区分系统和结构,并界定结构是组合的、平面的;系统是“个人行为和社会行为系统”的集合,是聚合的、竖直的。同时,系统为结构的元素赋值;系统的顺序取决于结构。他认为语言是“多系统的”(polysystemic);而索绪尔认为语言是“单系统的”(monosystemic)。
在弗斯的系统结构理论中,系统和结构皆未被赋予优先权,而且Halliday在最初的阶与范畴语法中保留了这种观点。但是,在系统语法及之后的理论中,系统被认为是第一位的,是聚合关系的一种表现形式,结构是组合关系的一种表现形式。对组合和聚合的区分最初始于索绪尔,他将组合关系定义为“由线性关系所支撑的集合,通常由两个或以上的连贯单位构成”(Saussure 1966: 123)。组合强调连续关系,而且单位数目是固定的。而与之相对应的聚合关系“将一个特定的词看作是星群的中心,这个词将其他与之相关的数目不确定的词集合在一起”(Saussure 1966: 123)。之后,叶尔姆斯列夫进一步发展了组合和聚合的概念,他区分了系统和过程,并认为系统的底层是聚合的,过程的底层是组合的,过程能够具体体现系统( Hjelmslev 1953)。大多数当代语言学家将重点放在了对组合的研究,而Halliday认为聚合关系更加重要。他认为系统网络的“每一个层次的底层组织形式都是聚合的,都是析取(OR)节点”(Halliday 1978: 42)。Halliday(1978)认为系统包含三个部分:入列条件、一系列可选择项和体现关系。Halliday(1978)强调他与弗斯的区别:弗斯认为入列条件是组合性的,而他认为是聚合性的。也就是说,Halliday的系统着重研究语言的底层内部关系,这是一种与意义相关联的可供选择的几个若干子系统组成的系统网络(system network), 又被称为“意义潜势”(meaning potential)。(转引自胡壮麟等 2005)
Halliday(1976: 30)首先提到了层级(stratification)这个概念,并且指出这个概念源自于叶尔姆斯列夫。系统功能语言学中的一个核心概念就是将语言看作一个分层的符号系统,每个系统都包含有多个层次(stratum),每个层次之间是一种体现(realization)关系。语言共分为四个层次,分别是:语境(context)、语义(semantics)、词汇语法(lexicogrammar)和音系层(phonology)或字系(graphology)。每个上级层次都是由下级层次体现出来。Travernier (2011)通过对比分析Halliday的系统功能语言学与叶尔姆斯列夫的层次模型,得出一个结论:Halliday所提出的分层理论中的“体现”关系来源于叶尔姆斯列夫的“联结”(connection),指的是内容和表达之间的关系。
4. 语言的功能
“功能”在语言学的理论中是非常经典的范畴,索绪尔和叶尔姆斯列夫很早就开始使用这个概念。Halliday(1978: 50-51)指出他使用的功能这个概念是借鉴了布勒(Bühler)和马林诺夫斯基的语言功能理论。布勒(Bühler 1934)试图从功能的角度研究语言之外的事物,以心理语言学为取向。布勒对于功能的划分方式源自于柏拉图(Halliday & Hasan 2012),柏拉图将人称分为第一人称、第二人称和第三人称。布勒(Bühler 1934)将语言的功能划分为表情功能(从说话者的角度来阐释)、意动功能(从听话者的角度来阐释)和表达功能(除听话者和说话者以外的外部现实)。马林诺夫斯基(Malinowski 1923)的研究角度也是语言之外,以社会语言学或民族志学为取向,他将功能分为两个基本类别:实用(pragmatic)功能和巫术(magical)功能。实用功能主要涉及语言的实际使用方面;巫术功能与文化中的仪式和宗教相关。马林诺夫斯基的这种分类与他对超布连群岛(Trobriand Islands)上居民的语言——基里维纳语(Kiriwinian)的人类学描写关系密切。
与他们不同的是,Halliday(1967a, 1967b, 1968)试图从功能的视角来阐释语言系统的本质,并第一次提出了三大“元功能”(metafunction)的概念,即概念(ideational)功能、人际(interpersonal)功能和语篇(textual)功能。Halliday(1978)详细解释了他的功能框架与布勒的框架的关系。他的“概念功能”和布勒的“表达功能”相对应,但是他进一步将“概念功能”划分为“逻辑功能”和“经验功能”。Halliday的“人际功能”相当于布勒的“表情功能”和“意动功能”,他认为“表情功能”和“意动功能”在语言的元功能并不需要切分。同时,他增加了第三个功能,即语篇功能。这个元功能无论是在布勒、马林诺夫斯基或其他语言学家的理论中都未曾充分论证,而且它是元语言的、存在于语言内部的:语篇功能存在于语篇的建构过程,它使语言与各种语境相关联。Halliday & Matthiessen(1999)认为元功能在聚合轴以系统组织的形式呈现(如小句中的主位、语气和及物性系统),同时也在组合轴以结构的形式呈现(如小句中的主位和述位,语气和剩余成分,过程、参与者和环境等结构)。
Halliday(1978: 51)将概念功能分为两个部分:逻辑功能和经验功能。因为这两种功能是由不同的词汇语法结构来体现的。经验功能可以定义为“语言内容方面的功能”(Halliday 1978: 51)。换句话说,语言外部的各种过程包括人的情感、思想意识等都可以用语言来表达。逻辑功能的定义是“因通过递归结构表达而有别于那些通过非递归结构表达的功能”(Halliday 1978: 51)。也就是说,逻辑成分在语言系统中体现为主从关系和联合关系,包括同位语关系、条件关系、并列关系和间接引语,这些关系构成了语言的逻辑。经验功能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及物性(transitivity)源自于传统语法,但与传统语法对其的定义有所不同。Halliday(1985a: 106)将及物性定义为“能够使大量的语言变体和事件流呈现有序性的语法系统”,它通过一系列的过程类型来建构经验世界。
语篇功能使语言能够相互关联,并且在情景语境中形成语篇组织(Halliday 1985a)。主位和述位是语篇功能中的一个重要部分。苗兴伟、秦洪武(2010: 13)认为“对主位(theme)和述位(rheme)的划分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的学者柏拉图(Plato),他第一次提出了将词类划分为主词(ōnoma)和述词(rhēma)的思想,这两个词类分别对应现代语言学中的名词和动词,并与功能语言学中的主位(theme)和述位(rheme)有着相同的渊源关系”。布拉格学派的创始人马泰修斯提出了主位(theme)和述位(rheme)的划分方式。他提出这一主张的目的是区分不同的句子成分在交际中的作用有何不同。他将主位定义为“论述的起点”,而将“剩余的部分”定义为述位(朱永生、严世清 2000: 96)。Halliday(1985a)沿用了马泰修斯的观点,认为主位在交际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Halliday(1985a: 37)将主位定义为“信息的起点,是小句所涉及的成分”。朱永生、严世清(2000: 96)认为主位可以是信息的起点,但未必对应“小句所涉及的成分”。因为“小句所涉及的成分”相当于小句的话题,而在很多小句中,主位与话题并非一一对应。Halliday(1985a)依据不同的标准进一步将主位划分为单项主位和多项主位;无标记主位和有标记主位。
人际功能是指交互的形式,包含人类使用语言来维持个人和社会关系、表达个性和个人情感以及说话者进行话语行为的建构(Halliday 1985a)。在小句中,人际功能主要通过语气(mood)和情态(modality)等系统来体现。语气和情态借用的是传统语法的术语,但是概念的内涵和外延均有别于传统语法。在系统功能语言学中,语气指的是主语和定式成分的集合;情态可以通过动词、名词、副词、形容词以及相应的结构表达,而传统语法中,情态主要通过情态动词来表示,对情态的研究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Aristotle),但是当时他并没有使用情态这个术语。
5. 语境和语域
5.1 情景语境
“情景语境”中的“情景”这个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维金纳(Wegener)(Halliday 1978: 120), 而“语境”这一术语最早由卡特福德(Catford 1965)提出,他进而又提出了“上下文语境”(co-text)这一概念。然而,“情景语境” 这一术语是由马林诺夫斯基在1923年提出的。马林诺夫斯基最初的研究重点是南太平洋的超布连群岛上居民的语言——基里维纳语。他将这种没有文字记载的语言以文本的形式记录下来并加以分析。但他发现,虽然他可以很好地理解这种土著语言,却很难找到恰当的方式将其译成英文,使读者理解并接纳这种语言。因此,他在1923年第一次使用了情景语境(context of situation)这一术语,意思为“文本的环境”,以帮助读者来理解这个陌生的语言。
马林诺夫斯基指出,要想理解原始(即口头)语言,就必须将其放置在一定的语境中,每一个词汇的含义都需要依赖语境去理解:第一,有必要扩大语境这一概念;第二,人们无法理解脱离了情景语境的语言表达(Malinowski 1923: 306)。马林诺夫斯基最初是一位人类学家,之后成了一位从民族志角度考察语言的语言学家。他的同事弗斯采纳了他关于情景语境的论述,并将其进一步发展。弗斯(Firth 1952)提出了分析情景语境的框架,包括情景参与者(尤指参与者的地位和角色),参与者的行为(言语行为和非言语行为),与情景相关的其他特征(周围的物体和事件等)以及言语的结果。弗斯认为情景语境不应该被理解为周围的具体事物及声音,它应该是从语篇的角度出发,对环境的抽象映射。情景语境可能与正在谈话的内容或语篇内容关系不大。伯格兰德(Beaugrande 1991)认为文化语境定义潜势,例如可能的范围;而情景语境决定实际选择。弗斯的兴趣点在于情景语境,而Halliday也同时关注文化语境。
Halliday(1978: 120)认为如果将情景语境纳入社会学的范畴中,有必要从更抽象的角度来理解它,并且将其界定为一种类型而不是具体的场景,即伯恩斯坦(Bernstein 1971)界定的“社会语境”。Halliday(1978: 120)认为情景从本质上来讲是“一种符号结构”。它是“构成文化的符号系统所产生的意义结合”。如果听话者能够依据已知的正确信息对说话人的意义进行理解,那么“已知的正确信息”就是社会语境。其包括情景的各种特征,这些特征共同构成了语篇,因为其包含了说话人在特定的语境中的语义配置。
Halliday(1978: 120)认为情景类型的符号结构可以从三个维度来解析:话语范围、话语方式和话语基调。Hallidayetal.(1964)将话语范围定义为语篇进行的社会行为,它将主题视为一个特殊的表现方式。话语方式可以定义为语篇的象征手法或修辞方法。话语基调,最早由斯宾塞和格雷戈(Spenser & Gregory 1964)使用,可以定义为语篇所涉及的角色之间的关系。Halliday认为话语范围、话语方式和话语基调既不是话语周围情景的成分,也不是语言使用,而是一个理论框架。在这个框架中,社会语境被表征为“用于交换意义的符号环境”(Halliday 1978: 121)。如果从这三个角度对符号的特征进行描写,就可以得出对语篇语义特征的理解。为了实现这一点,Halliday引出了一个中间层面——语域或语篇变体。
5.2 语域
语域这个概念最早源于里德(Reid 1956),他将其定义为语篇变体;之后尤尔和艾丽丝(Ure & Ellis 1972)将这一概念进一步拓展,Halliday等在“体制语言”(Hill 1958)的架构中发展了这一术语,将其定义为“以语篇为实例的语义变体”(Hallidayetal. 1964: 87)。Hallidayetal. (1964)区别了两种语言变体:方言和语域。Halliday & Hasan (2012)认为语域应包括与其相对应的表达式、词汇语法和音系特征。同时,一个特定的语域同时包括特殊的语法和词汇标记,以将一种语域同其他语域区分开。
Halliday将语域视作介于情景语境和三个分析维度(范围、范式和基调)之间的一个层面。而马丁(Martin)认为可以用语域替代情景语境,并声称情景语境的存在是一种冗余。Hasan强烈地批评了马丁的这种观点。(朱永生、严世清 2000)笔者认为,语域理论和情景语境均具有各自的解释力,无法用一个概念替代另一个概念。
5.3 文化语境
马林诺夫斯基(Malinowski 1935: 18)提出扩大语境概念的设想:“在情景语境之上或之外存在‘文化语境’”。它所包含的是整个语义系统,也就是说,“一个词汇的定义部分要放置在其文化语境之中”(Malinowski 1935: 18)。马林诺夫斯基在观察超布连群岛上居民的语言时发现,单纯地使用情景语境无法解释其语言中的一些现象和意义,只有将这些现象放置于更大的文化语境的范畴之内,才能使其他的受众理解其含义。但是,弗斯很少使用这个术语,他认为语言存在于生活中,是说话者的文化。他对“文化”、“语言”这种泛泛的概念持怀疑态度。萨皮尔(Sapir)和沃尔夫(Whorf)在他们的著作中明确地提出了语言与文化之间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观点,即“萨皮尔-沃尔夫假说”。他们认为“文化为阐释话语或更一般的语法系统提供了语境”(Halliday 1991: 249)。Halliday认为语境的语言研究有两个传统,一个是萨皮尔和沃尔夫,另一个是马林诺夫斯基和弗斯。他们相互补充,前者强调文化作为语言系统语境的重要性,后者将情景认定为语篇的语境。
系统功能语言学内部对于情景语境和文化语境的关系存在两种不同的学说:实例说和层次说。实例说(Halliday & Matthiessen 1999, 2004, 2014)的观点认为,文化语境是语境的系统,情景语境是语境的实例;文化语境是潜在的、抽象的,交际环境没有办法呈现所有的文化语境,它需要用具体的情景语境加以体现。文化语境和情景语境之间的关系是系统和实例的关系,它们之间形成了一个连续统。但是实例说在具体的操作层面存在一定的问题,即在语篇分析时,文化语境所包含的思维模式、规约、意识形态和原则等在情景语境的描写中不能以显性的形式表现出来,会影响语境描写的明确性。层次说(Martin 1992; Martin & Rose 2008)将文化语境和情景语境分别放置于不同的层次,文化语境位于最外层,是最高层次的语境,由情景语境来体现,体裁和意识形态等被放置于文化语境中研究。层次说认为文化语境、情景语境和语篇分别处于不同的层次,文化语境由情景语境来体现,情景语境由语篇语义来体现。这种模式在理论上有助于将文化语境的意识形态等成分显性化,同时缩小了情景语境的范围,把体裁和思维模式等方面从情景语境中移出并放置于文化语境中,在实际操作层面有利于分析者的实际应用。
6. 结语
本文通过梳理系统功能语言学中的重要概念(包括系统、功能、情景语境、文化语境、语域、主位、层级、体现和建构等概念)的源头,进一步分析了Halliday的语言观。Halliday的重要概念部分沿袭了布拉格学派和伦敦学派的观点,同时也借鉴了人类学和社会语言学等学科的概念。由此可见,一个完整而成熟的理论的形成是在借鉴前人的研究和理论的基础上,同时发展和建构自己的理论框架。系统功能语言学的发展就是一个不断的描写、分析和应用的过程。对概念的渊源的理解和掌握能够使我们更好地运用这种理论来分析具体的语言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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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李淑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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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吉林省教育厅“十二五”社会科学研究项目“基于语料库的英汉学术语篇语言评价系统对比研究”(2015第176号)的阶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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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2095-5723(2016)03-0030-07
2016-07-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