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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宗元论说杂文中散文文体理论的创新实践

2016-03-17许明欣

文化学刊 2016年9期
关键词:柳宗元韩愈杂文

许明欣

(运城职业技术学院,山西 运城 044000)



【文史论苑】

柳宗元论说杂文中散文文体理论的创新实践

许明欣

(运城职业技术学院,山西 运城 044000)

柳宗元作为一名古代具有鲜明创新特征的文学家和思想家,其一生的创作都致力于文体的创新与实践,尤其是他各具特色的散文创作。笔者从他的论说杂文入手,探索其中的散文文体理论的创新与实践,对丰富古代散文理论具有一定的借鉴价值。

柳宗元;论说杂文;散文理论;创新实践

唐代是我国古代文学全面发展的时代,我国古典诗文的各种体类,这时都已趋于成熟且得到了充分发展。以韩愈、柳宗元为代表的唐代古文家们开拓了我国古代散文的新局面,丰富和发展了我国古代散文的各种文体,如传统的论说文、杂记文、哀祭文、碑铭文和传状文等。柳宗元一生创作了五百多篇散文,其文章具有思想性、丰富性、形式的多样性、精美性,以及文体的创新性,代表了唐代古文运动的成就。

论说杂文是柳宗元散文中的一个大类,其内容涉及哲学、政治、思想文化、文学艺术等多个方面,其形式又包括论、说、议、辩、书、序、赞及志等多种文体小类,而其语言之精练、手法之多样、逻辑之严密、见识之深刻、思想之丰富,都显示出柳宗元此类散文“学富识远”“词正而理备”以及文气清刚的美学特征,最有代表性的便是《封建论》。柳宗元这类文章的创新之处不仅在于他文中所体现的上述美学特征,他的另一个创新点体现在文体的语体和体性上,即他的论说杂文中提出了很多在当时甚至现在看来都具有前瞻性的文学理论,而且他对这些理论的论述都非常深刻透辟。

一、“文有二道”说

柳宗元在他的《杨评事文集后序》一文中说:

文有二道:辞令褒贬,本乎著述者也;导扬讽喻,本乎比兴者也。……兹二者,考其旨义,乖离不合。故秉笔之士,恒偏胜独得,而罕有兼者焉。厥有能而专美,命之曰艺成。虽古文雅之盛世,不能并肩而生。[1]

他在此文中阐述了自己的诗文之道,并明确指出了诗与非文学性文章的不同。“文笔”之争历来都是中国文学史上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课题,它关系到对文学的界定。在唐代,大多数文人对文学与非文学的概念及区别并不清晰,有些人把文学与非文学甚至是学术著作都界定在广义的“文”这一范围内。这些人中不仅包括韩愈本人,还有很多他的追随者,而柳宗元在这方面与韩愈不同,在其早期创作时,他就清晰明确地阐述了自己对诗歌与“非诗歌”的认识。他认为,诗歌作为文学作品与非文学类文章有本质的区别:“文有二道:辞令褒贬,本乎著述者也;导扬讽喻,本乎比兴者也。”他用“比、兴”来代表“诗歌”,并强调了“比兴”作为修辞手法的重要性,认为“比兴”手法是文学性作品所独有的特征。也正因为柳宗元清晰地认识到了诗与非文学作品的区别所在,所以他认为对一般人来说,这两者很难兼具兼擅。柳宗元对除了诗歌以外的文章作品并没有进行不同类别的区分,但就仅仅是对诗歌和非文学的区别这一认识,就对今后文学与非文学的研究,对诗论与文论的界定,对中国文学理论的研究都有重要的现实意义。这就足以说明柳宗元提出的“文有二道”理论对文学史的贡献,这在当时极具现实意义。

二、“感激愤悱”论

柳宗元少年得志,除了有强烈的求不朽的思想外,一心所系就是改革时弊,救护生民,但是,当他满腹抱负无法施展、报国无门时,“感激愤悱”之情喷薄而出。柳宗元在其《娄二十四秀才花下对酒唱和诗序》中这样说到:

君子遭世之理,则呻吟踊跃以求知于世,而遁隐之志息焉。于是感激愤悱,思奋其志略以效于当世,故形于文章,伸于歌咏,是有其具而未得行其道者之为之也。[2]

柳宗元的“感激愤悱”论与韩愈的“不平则鸣”说看似相似,其实有本质的不同,这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两人的境遇不同而导致的。韩愈虽然也是多次遭到贬斥,但每次被贬之后又被再次起用,所以他的“不平则鸣”说既可用于逆境,亦可用于顺境,只要心情起伏不定就要鸣于人世,而柳宗元的仕途之路要比韩愈艰难得多。因此,在柳宗元的内心深处,有着比韩愈更多的愤懑和不满,所以,柳宗元的“感激愤悱”论更加符合当时那些发奋图治以报效国家而又屡遭失败的读书人。正是这种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才会在自己报国无门的抑郁之下将愤懑之情诉诸文字,这也是当时众多激愤之作流传下来的主要原因,所以,韩愈的“穷苦易好”论再怎么游说,也总不及柳宗元的“感激愤悱”论来得鲜明与深刻。特别是柳宗元总是能把自己的境遇与社会上形形色色的社会人生和现实联系起来,善于从自身的生活体悟与经验中参透对现实社会的深刻了解与领悟,这才是“感激愤悱”的根源所在。从而可知,《柳宗元全集》中的那些大量的或批判或讽刺的经典之作,也皆为他对现实社会有所愤懑而作。如《辨伏神文》是“书而为词”,“愿寤来者”;《哀溺文》是由于“惟大氓之忧”;《蜡说》也是“诞漫之说胜,而名实之事丧”,等等,这足以说明他的“感激愤悱”论在当时的文学理论中是创新的。

三、文道并重论

柳宗元在他的《送豆卢膺秀才南游序》一文中明确提出“有乎内”,“饰乎外”的观点,他说:

君子病无乎内而饰乎外,有乎内而不饰乎外者。无乎内而饰乎外,则是设覆为阱也,祸孰大焉;有乎内而不饰乎外,则是焚梓毁璞也,诟孰甚焉!于是有切磋琢磨、镞砺栝羽之道,圣人以为重。[3]

他认为文与道两者应该相符,而且他尤其看重文章的思想内涵。同时,他并不像唐朝早期的那些古文家们一样只注重“道”,他在强调“道”的同时也看重“文”。他认为,若是为了明道致用,而忽略了文章的文采是不可取的。可见,“有乎内”,“饰乎外”才是柳宗元心中文章的标准。柳宗元所说的“内”指的是文章要有充实的内容,“外”则指的是文章要有完美的形式,否则就是“设覆为穽”“焚梓毁璞”,而他提出的文与道的关系也正是内容与形式的关系问题。可以说,柳宗元对文中内容与形式关系的论述,对文艺理论的建构意义重大,对当今文学理论的影响深远,在当时的创新更是不言而喻。

四、反对“荣古陋今”

自古文人相轻,“荣古陋今”更是常见之态,同辈中人各不服膺,于是与儒学的复古相应,很多人推崇古人文章,柳宗元极不赞同这种陋习和观点。第一,就文章本身来说,柳宗元极其推崇西汉时代的文章,并对其有高度评价,而且他认为儒家的经典并不是绝对不可超越的[4],柳宗元的这两个观点中都可以充分说明他是反对“荣古陋今”的。这样标新立异的观点在唐朝当时那种复古成风的氛围中是创新的、独树一帜的。第二,就作家本身而言,他对“薄于当世,荣于后世”的倾向与观点也是极力反对,在他的《与杨京兆凭书》一文中,柳宗元明确说到:“凡人可以言古,不可以言今。……古之人未始不薄于当世,而荣于后世也。”他认为:“若雄者,如《太玄》《法言》《四愁赋》,退之独未作耳,决作之,加恢奇,至他文过扬雄远甚……”[5]即认为,韩愈之文要胜于扬雄,更是对“荣古陋今”观点的有力回击。所以,这个观点对当时来说也是超越同时代人的眼光而提出的,别有一番新意在其中。

五、“奇味”说

柳宗元与韩愈的“以文为戏”说相呼应而提出“奇味”说,并在理论上充分肯定了“幻设为文”的意义,肯定了文学的娱乐功能,并将之纳入他的明道体系中,这亦可以作为他的创新独特之处。韩愈提出“以文为戏”,并认为“驳杂无实之说”。韩愈所说的“戏”指的是文学的审美艺术作用,以及文学的娱乐性功能,或是文学作品的那种亦庄亦谐的寓言讽喻作用,但是,此论一出,当即受到了许多著名文人的强烈反对。然韩愈却依然无视讥讽和反对声,顽强地坚持自己的主张,创作了《毛颖传》。《毛颖传》出世后更是哗然一片,嘲笑声更甚,时人皆“大笑以为怪”,当时仅有柳宗元一人坚定不移地为韩愈辩护,并专门创作《读韩愈所著〈毛颖传〉后题》,并在此文中提出了“奇味”说与之相呼应。其辞曰:

自吾居夷,不与中州人通书,有南来者,时言韩愈为《毛颖传》,不能举其辞,而独大笑以为怪,而吾久不克见。……文王之葛葅,屈到之芰,曾皙之羊枣,然后尽天下之味以足于口,独文异乎?韩子之为也,亦将驰焉而不为虐欤!息焉游焉而有所纵欤,尽六艺之奇味以足其口欤!……凡古今是非六艺百家,大细穿穴用而不遗者,毛颖之功也。韩子穷古书,好斯文,嘉颖之能尽其意,故奋而为之传,以发其郁积,而学者得之励,其有益于世欤![6]

柳宗元的“奇味说”与韩愈的“以文为戏”不同,它表明了柳宗元认为文学应该是开放的、宽容的。他认为,论说杂文除了端正严明地居庙堂之高外,它的娱乐性也是不可少的,这是柳宗元与韩愈观点的不同之处,也是更具辩证精神和理性精神的体现。此外,柳宗元的“奇味说”中还有颇多值得我们深思的地方。第一,柳宗元提出了“息焉游焉”之说,他认为,“息焉游焉”之后,精神志气会得更好的调整,也才能更好地进行文学创作。第二,他认为韩愈的《毛颖传》表现了强烈的讽刺性,能“发其郁积”。这是他对《毛颖传》倾服有加的另一个更深层的原因,也是柳宗元之所以严肃正式地为韩愈辩护的原因,这体现了当时两个大文学家在文学创作上的心有灵犀。同时,通过柳宗元的“奇味说”,我们可以深切地体会到,他的那些短小精悍的讽喻之作,都是其理性之作,更显其孤愤愁苦人生悲壮色彩,意味深远。他的这些作品无论在内容的丰富性上,还是在人物刻画的精彩性上,都略胜韩愈,寓意也更为深刻,如他的寓言小品文就是典型的代表。[7]从这层意义上说,柳宗元的“奇味”说在当时是更具思想内涵和标新立异的。

六、结语

柳宗元是一位理论与实践结合的思想家与文学家。在他的散文中,理论指导实践,同时通过实践完善理论或者说进一步总结更为精炼的创作理论。这样就使其文章更有说服力,更好地起到引导文风变革的作用,这也是柳宗元的文章为何对后世影响更大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所在,而他的论说杂文更是以诸多创新性理论与实践在文学理论中占有一席之地,意义深远。

[1]柳宗元.杨评事文集后序[A].柳宗元全集(卷二十一)[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181.

[2]柳宗元.娄二十四秀才花下对酒唱和诗序[A].柳宗元全集(卷二十四)[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202.

[3]柳宗元.送豆卢膺秀才南游序[A].柳宗元全集(卷十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188.

[4]张少康,刘三富.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发展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415.

[5]柳宗元.答韦珩示韩愈相推以文墨事书[A].柳宗元全集(卷三十四)[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280.

[6]柳宗元.读韩愈所著《毛颖传》后题[A].柳宗元全集(卷二十一)[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178-179.

[7]陈辉.柳宗元的古文理论研究[D].乌鲁木齐:新疆大学,2006.26.

【责任编辑:王 崇】

2016-07-10

许明欣(1984-),女,山东青州人,讲师,主要从事古代文学理论批评研究。

I207.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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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6)09-02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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