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性的飞翔 灵魂的救赎
——论王威廉小说中比喻手法的运用
2016-03-17金玉娇
金玉娇
(沈阳师范大学 中国文化与文学研究所, 辽宁 沈阳 110034)
诗性的飞翔灵魂的救赎
——论王威廉小说中比喻手法的运用
金玉娇
(沈阳师范大学 中国文化与文学研究所, 辽宁沈阳110034)
作为80后作家中区别于青春校园派的王威廉,面对充斥着虚伪与压抑的“现代性”困境,并没有进行虚假的造梦,而是从人类的普遍困境出发,另辟蹊径地抛却了“现代”以来的“隐喻”偏好,运用中国传统的修辞手法—比喻—创造出了一个诗性但真实的文学世界,唤起被“异化”的人类的对于生活的想象,并在其比喻的运用中展示其冷静、理性的思想光芒,进而对人类的灵魂进行了救赎,履行了其作为知识分子面对理想失落时代的大声呼救与勇敢救赎的职责。
比喻; 王威廉; 诗性
“现代性”是一个中国文学并不陌生的词语,似乎中国近百年的文学都在若有若无地描述、讨论、探索它。雷蒙德·卡佛说:“当我们在谈论现代性时,我们在谈论什么?”这句话道出了我们的现状:人类被困在“现代性”的囚牢中还在宣扬“幸福”。面对这样的现代性,以反抗者自居的王威廉这样描述自己的职责:“在我看来,写作者就是反抗时代、历史、死亡强加给我们的绝望的人。”[1]“绝望的”王威廉以“比喻”为旗,诗性地表达着他所感到的现代性,反抗着“现代性”的虚假招安,从而将人类从灵魂的困境中救赎出来。
1 反抗的武器:比喻
比喻是我国一种古老的修辞手法。但是在现代性的裹挟下,似乎比喻已经成为一种古老的记忆,代之而起的是现代的宠儿——隐喻,似乎作品中没有隐喻就称不上有深度的作品。在王威廉的作品中我们也可以看到无处不在的隐喻,但他并没有在追随现代修辞手法的时候,忘记古老修辞的诗性美。
现代主义中的隐喻似乎已成为一种主题的暗示,比如《内脸》《第二人》是现代人内外分裂的隐喻,《禁地》是人类对于未知的隐喻,《倒立生活》是现代人寻求生活转变的隐喻等。而古老的比喻却是在用语言的诗性还生活以弹性,揭示生活的本来面目。王威廉在作品中大量使用了比喻,其中长篇小说:《获救者》253处;中篇小说:《内脸》87处、《非法入住》63处、《合法生活》66处、《无法无天》40处、《禁地》39处、《来我童年旅行的舅舅》40处、《没有指纹的人》68处、《第二人》49处、《水女人》84处 、《魂器》45处、《安静的天使》 51处等; 短篇小说:《铁皮小屋》27处、《信男》44处、《病足》62处、《他杀死了鸽子》44处、《飞升的雅歌》44处、《老虎!老虎!》31处、《看着我》43处、《胶囊旅馆》30处、《父亲的报仇》42处、《佩索阿的爱情》40处等。如此数量庞大的比喻,像一把把利刃,刺破生活的虚伪,还生活以本来的面目,虽然这个面目是粗粝与残酷的,它却是真实的。也许真实才是最美的!这不禁让我想起文学斗士鲁迅先生,也是运用比喻手法的高手。“无论是说理、状物还是抒情,他的确切、生动的比喻总是那么联翩而来,使文章顿然增加了诱人的艺术风采。”[2]鲁迅先生的“铁屋子”的比喻,曾激励了多少代的勇士起来反抗,起来履行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的职责。也许王威廉正是这些勇士中的一员,他继承着来自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的反抗精神,努力地抗争着“现代性”对人的吞噬。而他所用的武器也是那个古老却依然闪耀着冷冷寒光的利器——比喻。
如果说隐喻注重主题上的开掘,那么比喻则更注重的是作者主观性的一种努力,他要通过比喻,来表明他的文学世界,并以此来为人们建造一个诗性飞翔的世界。
2 诗性的飞翔
进入现代以来,随着“现代性”的深入,人类似乎越来越不认识自己,并最终完全失掉了自己。马尔库塞曾说:“一切自由都取决于对奴役状态的意识,而这种意识的产生总是受占统治地位的需求和满足所阻碍,而且这些占统治地位的需求和满足在很大程度上已成为个人自身的需求和满足。”[3]现代社会已经将人类与生活本身合二为一,让人类在生活中逐渐沦为生活的奴隶,满足于生活所建造的幻境不能自拔。这种虚幻的幸福使人丧失了理性的力量、否定的力量,成了没有主体性的“物”。
但以启蒙者、精神领路人、精英身份来严格要求自己的知识分子们,却时刻警惕着现代性柔软的“弹力球”的攻击,并用他们文学的理性,还原着真实的世界。而王威廉选择的就是诗性的飞翔。王威廉曾经在与草白的谈话录中这样阐述自己的“诗性创作”:“‘诗性’,应该是对文学精神的一种别称,小说的艺术也要努力抵达这种诗性的境界。具体来说,我觉得应该包括两方面的内涵:一个是叙事语言的诗性,一个是对存在的想象力,也就是借助再现生活的勃勃生机,得以抚摸人类生存中固有的诗意。这对我们写作的要求很高,需要小说是从我们的生命深处流淌出来的。我的这些小说,看似荒诞,实则它们的灵感都出自我的生活”[4]。而王威廉正是秉持“诗性创作”的观念,运用比喻的手法,还文学以语言的诗性与生活的想象。如《内脸》:“你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眼泪却已经不明就里地流了下来,就那么越流越多、越流越多,直至你的脸变得像浴室中的一块滑溜溜的肥皂……”[5]
这个比喻将毫无表情的脸比喻成“一块滑溜溜的肥皂”,将人脸“物化”为一块肥皂,顿时将人的感觉拉近,仿佛人们身边随时可见的肥皂都变成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逼视着自己的生活,让人顿时陌生了自己的生活,切身地理解了什么才是“面无表情”。王威廉用这个比喻巧妙地揭示出现代人之间的“冷漠”,那每一张陌生人的脸都像一块光滑的“肥皂”一样,如此的冷酷与惊悚。
再如《全世界受苦的人》:“吃完面包,蒋梁抬起头来长久地望着墨蓝色的生铁似的天空,觉得自己在上升而天空在下降……”,“那些星星宛如宇宙身上的亿万只眼睛,不动声色地逼视着他。”[6]
“墨蓝色的生铁似的天空”,又一个令人压抑的比喻,这里的天空不是人们赞颂的、向往的“广阔而纯净”的天空,而是墨蓝色的、压抑的、生铁似的板结与尖锐的天空,它给予人一种巨大的吞噬感。而天空中那曾经璀璨的星星,也变成了“亿万只眼睛”逼视着你的生活,你变成了被“监视”的对象,无时无刻不体会着似乎要将你“生吞活剥”的眼光。
王威廉用比喻还原了生存本身的“诗性”。这种诗性让人摸到生活本身的粗粝与残酷,而正是这种真实的粗粝与残酷,刺破了现代性的“虚幻”,使人们看到了自身灵魂的困境。面对灵魂的困境,王威廉担负起了知识分子的职责,对陷落已久的人类灵魂进行了救赎。
3 灵魂的救赎
王威廉的救赎不仅仅是一种恢复生活原有诗性与想象力的救赎,更是一种关于灵魂的救赎。对于生活诗性的触摸,对于人类灵魂的理解与坚守,没有人比诗人更擅长,所以在王威廉的作品中,你可以清晰地看到一个诗人的模糊形象,也许这就是王威廉创作作品的“精神核心”,而他正是用这种诗性的生活救赎着人类的灵魂。
《信男》《看着我》《我的世界连通器》这三部作品的主角都是图书仓库管理员,他们都是正常人眼中的失败者,他们都与外界有着隔膜,他们都乐此不疲的与书为伴,他们孤独地守着自己的小世界。他们被“正常人”斜眼对之,被“正常人”称之为“精神病”。在《信男》中,“那封信还没拆开,静静躺在那里,像是灵魂的衣裳,灵魂通常都是装在信封里的吧。”“不知道为什么,领导的眼光避开了那信,好像那信是她的小琪忘记了穿衣服,但问题是,一个心无杂念的父亲,即使而对赤身裸体的女儿也是觉得美的吧?那种超越一切事物的生命之美,会灼伤人的双眼吗?”[7]
那连接两个孤独的信封被比喻成了“灵魂的衣裳”,那里面包裹的是两个真实并热诚的灵魂。而领导觉得那封信就像没穿衣服的眼光,不正揭示出现代人那种已经麻木并空洞的灵魂。领导虽然成了“领导”,却失去了“女儿”,这不是一个本末倒置的生活吗?就像作者那一问“那种超越一切事物的生命之美,会灼伤人的双眼吗?”当信男与沉溺在诗世界的研究生琪琪产生精神上的共鸣时,“我们都拥有高贵的灵魂”,这一石破天惊的话语,也许正揭示了人类麻木的灵魂离诗性的生活很远了。
在《铁皮小屋》《老虎!老虎!》中,主人公的身份虽不同,但他们都选择以“自杀”来反抗这个“失语的世界”。
文学本来就是个很难说清楚的东西,我们生活中那些不可言说的东西、那些难以被理解和消化的东西都需要文学的溶液,没有这种溶液,我们会活得越来越僵硬,我们的生命会像得了颈椎病似的痛苦不堪[8]。
如此实感的比喻揭示出:现在的人们不就像一个“久病不愈”的“病人”吗?只不过这个“病人”因服食了大剂量的现代化所制造的虚幻的甜药片而变得无知无觉了。而作为有着“高贵灵魂”的“诗人”在目睹这个世界的荒谬时,他心中的悲戚是如此的巨大,痛苦的感觉无时无刻撕裂着他的灵魂。“因为人类存在的秘密并不在于仅仅单纯地活着,而在于为什么活着。当对自己为什么活着缺乏坚定的信念时,人是不愿意活着的,宁可自杀,也不愿留在世上,尽管他的四周全是面包。”[9]也许诗人在选择纵身一跳的瞬间,生命就获得了无限的意义。
“自杀”在现代人眼中也许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行为,但是他们正是用这样的行为救赎着陷入灵魂困境的我们。“我的心感到剧痛,这些场景将会像玻璃碴子一样卡在我记忆的血肉中,我需要回避它们,我需要不停的讲述它们。”[10]
4 结语
就像那个敲击“铁屋子”的勇士一样,就像那些为捍卫“价值”信念而自杀的诗人一样,王威廉用比喻的手法,为我们刺破了现代性生活的虚伪面纱,找回了丢失已久的诗意,并用他的笔敲击着人类的灵魂,成功地进行着救赎,真正履行了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的神圣职责。
[1]王威廉.无法无天·前言[J].大家,2009(3):15-29.
[2]杜一白.鲁迅的写作艺术[M].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1985:23.
[3]赫伯特·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M].张峰,吕世平,译.重庆:重庆出版社,1988:78.
[4]王威廉,草白.一个内省的思辨的自我——王威廉、草白谈话录[J].文学界(专辑版),2013(12):40-43.
[5]王威廉.内脸 [J].花城,2010(3):32-62.
[6]王威廉.全世界受苦的人 [J].文学与人生,2010(7):34-41.
[7]王威廉.信男 [J].红豆,2012(1):52-63.
[8]王威廉.老虎!老虎! [J].作品,2012(8):19-27.
[9]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上)[M].耿济之,译.北京: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36.
[10]王威廉.铁皮小屋[J].西湖,2010(1):14-23.
责任编辑王红岩
Flying of poems, salvation of soul——On the use of metaphor in the novels by William Wang
JINYujiao
(Institute of Chinese Culture and Literature, Shenyang Normal University, Shenyang110034, China)
As a writer born in the 1980s, William Wang differs a lot in the writing style from those who devote themselves into the novels singing for youth and school lives. Facing the dilemma of "modernity", he does not create the illusive dreams, alternatively, he uses traditional figures of speech-metaphor and creates a poetic but realistic world, which arouses the imagination of human beings. It can be found that the calm and rational senses are integrated into the use of metaphors, furthermore, realizes the salvation of the soul of human beings and takes the responsibilities of appeal and salvation as a writer.
metaphor; William Wang; the poetic
2015-12-02
金玉娇(1989—),女,辽宁海城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10.13750/j.cnki.issn.1671-7880.2016.02.021
I 60
A
1671-7880(2016)02-007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