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勃麟我不见了
2016-03-17大苹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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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勃麟我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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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身、飞天、千里传音是中国远古神话的三大梦想。20世纪,飞机实现了飞的梦想,电话、手机实现了千里传音的梦想,而刘勃麟用他的艺术手法,正在实践着“隐身术”。他希望他的每一幅作品都能唤醒人们去反思,为什么人作为社会主体,在当前的情况下反而被弱化,为什么人不是在主导社会,而是社会在主导人?人为什么会在社会中隐形?
命运的玩笑
刘勃麟上中学时就表现出了美术方面的天赋。初三时,他参加了当地教育部门举办的艺术节美术评比,老师错将他的作品混入高中部,还获得了高中组的一等奖。后来,他考入了山东艺术学院美术系,毕业后留校做了一名代课老师。
后来,刘勃麟辞职,到北京成了“北漂”一族,成为导师的助手,在位于北京索家村的工作室里工作。除了帮导师做拟稿,刘勃麟还帮忙管理着工作室里的一些日常事务。当时的索家村被人们称为“艺术工作营”,聚集着一百多个中外艺术家,其中不乏名望之士,业内人士更是将之视为亚洲最大的艺术家聚居地。因此,对于刘勃麟而言,索家村是他实现梦想的宝地。然而,命运却跟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不久后,由于城市建设的需要,索家村面临被拆。
昨日尚且兴隆的梦想宝地,今日却是满眼废墟,美术用具散落一地,回到索家村的刘勃麟突然感觉有一股暗潮在胸中翻滚。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在这件事的刺激下,刘勃麟萌发了隐形艺术创作的念头:“从个人角度来说,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所以隐藏起来,同时保护自己;从社会角度来说,面对种种变迁,我很无力,但每幅作品我都站着,这就是一种无言的表白,对生存环境的表白,对命运的表白。”
晚上,刘勃麟来到已经成为废墟的索家村艺术营,看着写满“拆”字的墙壁,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把自己涂上颜料,色彩如果和墙一样的话,就能融为一体了。他立即取出颜料,调出深褐色,往自己的手、脚、脖子和脸上抹了一圈,黄色的皮肤看不出来了,黑色的皮鞋也不见了……刘勃麟选好角度后,摄影师迅速按下快门,刘勃麟惊奇地发现,脸、上身、脚都看不清了,需要细细看才能看出点身体轮廓,自己几乎消失了!
作品在表现手法上借鉴了时下流行的彩绘隐身创意,深刻揭示了小人物在大城市夹缝中的迷茫与失落。
时隔多年,如今的刘勃麟认为,他之前的挫折,不是因为他做得不够好,而是因为在环境中,一直没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在他看来,人和环境的关系应该是很和谐的,应该是互相依赖互相促进的。
无言的抗争
无意中掌握了隐身术,刘勃麟迷上了隐身,他在多个地点将自己隐身,并打造出记录他隐身传奇的《藏于城中》照片集。
隐身的过程,对刘勃麟来说也是一大考验,选好地点后,他需要原地不动站上数小时,由助手往身体和迷彩服上涂抹颜料。化妆完毕后,刘勃麟还要调整出最佳拍摄角度,“隐身衣”的效果加上独到的拍摄角度,才能打造出“隐形人”。
在北京798艺术区“兵临城下”的艺术展览上,刘勃麟展示了他的“隐形人”作品《下岗》。这个号称全国六大艺术展览之一的艺术盛会是密集创作型的展览,刘勃麟作为一个新面孔参展,是想把自己的隐身作品展示出来。为了这一作品,刘勃麟颇费苦功。他找到几个曾经在这个环境里工作过,后来又下岗的工人,来参与这幅作品。为了找这些人,刘勃麟通过798艺术区的离退休下岗办公室,找到了一份下岗人员的名册,一连半个月,每天起早贪黑地四处寻觅,有时候饭都顾不上吃。他好不容易联系上十几个人,但是大多数都不愿意参与,有的是因为无法接受在他们身上写写画画这种方式,有的是因为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怕影响自己平静的生活。刘勃麟并没放弃,通过和他们聊天、沟通,让其中的六个人接受了他的观点,支持和参与了他的创作。展览结束后,业界不少知名人士都对刘勃麟的作品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这部作品很有力量,素材真实,虽不华丽,但能引起人对社会的思考。
每当看到有人在网上关注他的隐形作品,刘勃麟都会感到既无奈又欣慰,无奈是因为很多人都觉得“都市隐形人”就像猜谜游戏一样,开心,有趣,好玩;欣慰是因为“都市隐形人”起码还有人在看,在想,在思考,有些和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会产生共鸣。
“如果隐形作品没有人关注了,那就说明它是一个失败的艺术品,一个缺乏艺术内涵的艺术品。”2015年9月,接受笔者采访时,刘勃麟如是说,“国外的隐形人大多属于艺术家个体的,可能只是为了好玩,为了完成自己儿时的梦想。而我的隐形人,有对中国特殊国情的思考。我们既有儒家文化、新文化运动、民主思潮的传承,还有新中国目前的繁荣景象,我们处在一个变异的过程中。我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唤醒人的独立思考意识,让更多的人去反思。”
辗转于不同的场景,刘勃麟边问边画,即使是在下雪天只穿一件毛衣,在户外一站就是三四个小时,他也始终坚持着。“完成作品的过程,和变色龙变色过程差不多,只是变色龙只需几十秒,而我通常一站就是四五个小时。”有一次,刘勃麟在北京一座楼房前把自己画成了铁门,结果居民一拉门,发现铁门竟然是软的,而且还长了眼睛。还好那个人比较宽容,知道刘勃麟是在进行艺术创作之后,没有责怪他,反而饶有兴致地观看,和他合影。
在鸟巢前消失,一直是刘勃麟最满意的一次隐身体验。
2014年北京的冬天特别冷,那天,刘勃麟起了个大早,带着他的隐身装备来到了鸟巢。上午10点,刘勃麟穿上迷彩服,一动不动站好,随行的助手赶紧取出画笔和丙烯颜料在他的衣服上一笔一笔地涂抹。站了三个小时后,刘勃麟的手和脚已经冻得麻木,身体也忍不住发抖。不过,这个时候,刘勃麟的身体也已经几乎透明,远远一看几乎和身后的鸟巢融为一体,这让他颇为得意。
随行的摄影师发现刘勃麟已经几乎隐身,当即让他在鸟巢前调整好姿势,设计好最佳拍摄角度后,摄影师按下快门,照片上出现了神奇的一幕:刘勃麟几乎成了一个透明体。更为神奇的是,周围的人甚至没发现他。大庭广众之下,刘勃麟把自己变没了。
声名播海外
艺术的表达方式有很多种,但很少有人会选择把自己做成一件艺术品。而刘勃麟却索性消失在了自己的作品里。掌握隐身术后,刘勃麟声名鹊起,被称为“中国隐形人”。去国外进行个人作品展时,他还在伦敦、巴黎、威尼斯等城市玩起了消失。
2015年10月,在意大利的斯卡拉歌剧院中,殷红的观众席布满了整个画面,一个若隐若现的透明物体坐在第二排的椅子上,东方人严肃的五官还是依稀可辨。在英国时,刘勃麟看中了大街上的电话亭。于是,他找来伦敦的艺术家同行,协助自己隐身。一个中国人站在伦敦街头,往自己身上抹涂料,在这个经常有行为艺术上演的地方,刘勃麟的举动吸引了一些行人驻足。经过几个小时的创作,刘勃麟把自己变成了电话亭的一部分。在最后拍成的照片中,刘勃麟伫立在电话亭前,几乎能以假乱真,电话亭里,一个女士在打着电话,全然不觉。据刘勃麟介绍,在这一时期的作品中,他已经开始关注东西方文明的对比,这些作品表达的是他以东方身份在西方经典前的亮相。
刘勃麟认为,人是单独的个体,同时也是脆弱的个体。“人作为个体很容易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在我的作品里所呈现出的人的无助感,或者说疏离感,其实都是由一个人不能独立思考和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带来的。”
图片由本文作者提供编辑钟健1249768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