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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之塔与教育工程

2016-03-16林亦农

文化学刊 2016年10期
关键词:钱学森通识科学技术

林亦农

(湖南都市职业学院,湖南 长沙 410137)



【文化与教育】

文化之塔与教育工程

林亦农

(湖南都市职业学院,湖南 长沙 410137)

大成智慧教育较之文化素质教育、通识教育和专业教育有其天然优势,它不非此即彼,而是讲连贯,重整一,集大成。推行大成智慧教育,可以培养精英人才,实现文化传新,才能回应“钱学森之问”,纾解文化素质教育和通识教育之困,破解精英人才较大面积系统有效培养难题。

大成智慧教育;文化综合创新;文化之塔;教育工程;文化驾驭分层

哲学不仅是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且对文化的所有部类具有指导作用。哲学是通过一系列特有的概念、范畴和系统的逻辑论证而形成的思想体系。从古至今,哲学思想体系不胜枚举。迄今为止,只有马克思主义哲学是最为科学、完备而开放的思想体系,具有正确的实践导向和丰富的理论内蕴。只有自觉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为指导,当前的教育事业和文化传承、创新,才能取得优秀成果。

钱学森和张岱年分别是20世纪杰出的科学家和哲学家,他们在马克思主义哲学指导下从事学术研究,取得卓越成就。在当代科学技术既高度分化又高度综合的情况下,钱学森晚年提出大成智慧教育构想,张岱年完善其文化综合创新论。笔者以马克思主义哲学为指导,在汇综大成智慧教育思想和文化综合创新论之基础上,提出文化之塔与教育工程理论、文化驾驭分层理论和杰出人才的文化结构理论,揭示文化与教育之关系,回应“钱学森之问”,力图摆脱当前文化素质教育和通识教育之困境,破解精英人才较大面积系统有效培养难题。

一、大成智慧教育是应对当代复杂性问题的精英教育理想形态

钱学森不仅是享誉世界的著名科学家和当代伟大的思想家,还是一位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他凭借自己的高尚品质和巨大贡献,成为中华民族优秀知识分子的光辉典范和杰出代表。“钱学森的一生是不平凡的一生,取得了卓著超凡的科学成就,出版过丰硕的学术论著,形成了内涵丰富、体系完备的学术思想。”[1]举其荦荦大者:自然科学及应用技术方面的开创性贡献、构筑现代科学技术体系、对国计民生重大问题的破解、提出社会主义建设总体设计部构想、创立“科学与艺术关系”的辩证观、对“思维科学”的重大发展、倡导“自然科学研究”与“社会科学研究”的一体化、构建大成智慧学并倡导大成智慧教育。[2]

2005年,温家宝总理看望他时,钱学森问道:“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这就是众所周知的“钱学森之问”。钱学森有问,也有答,即实施大成智慧教育。钱学森直面现实世界中的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针对其复杂性,提出开放的复杂巨系统理论和方法。他认为解决复杂巨系统的问题需要大成智慧,获得大成智慧必须实施大成智慧教育。

什么是大成智慧?钱学森在1997年4月6日给钱学敏的信中谈道:“我想我们宣传的‘大成智慧’与他们不同之处就在于微观与宏观相结合,整体(形象)思维与细部组装向整体(逻辑)思维合用;既不只谈哲学,也不只谈科学;而是把哲学和科学技术统一结合起来。哲学要指导科学,哲学也来自科学技术的提炼。这似乎是我们观点的要害:必集大成,才能得智慧!”[3]

如何获得大成智慧?“看来,认清现代科学技术发展的特点及其体系结构,树立现代科学技术体系观(大科学观),是有效地‘集大成,得智慧’的途径和关键。”[4]这就是说,获得大成智慧必须掌握现代科学技术体系,因为大成智慧的主体内容就是这一体系。对于现代科学技术体系,“钱学森把人类社会发展中所产生的所有知识分为4个层次、11大门类,这一体系从横向上看有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数学科学、系统科学、思维科学、人体科学、军事科学、行为科学、地理科学、建筑科学、文艺理论等11个科学技术部门。从纵向上看有4个层次,最高层次是马克思主义哲学,也就是辩证唯物主义,通过11架‘桥梁’与11大科学技术部门连在一起。其中每一个科学技术部门分为基础科学、技术科学、工程技术3个层次(文艺理论的层次略有不同)。与11大科学技术部门相对应,过渡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桥梁’是自然辩证法、唯物史观、数学哲学、系统论、认识论、人天观、军事哲学、人学、地理哲学、建筑哲学、美学等”[5]。钱老的这一体系,跨越了以往各门科学技术之间相互隔阂难以逾越的鸿沟,显示出它们相互贯通不可分割的动态网络关系,“为广开知识之源,进行大跨度的思维,敞开了绿色通道”[6]。

大成智慧教育究竟是怎样的?钱学森在1993年10月7日给钱学敏的信中谈道:

“我在这几天又在想中国21世纪的教育,我1989年的那篇东西不够了;是要人人大学毕业成硕士,18岁的硕士,但什么样的硕士?现在我想是大成智慧学的硕士。具体讲:①熟悉科学技术的体系,熟悉马克思主义哲学;②理、工、文、艺结合,有智慧;③熟悉信息网络,善于用电子计算机处理知识。

“这样的人是全才。我们从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全才伟人,走到19世纪中叶的理、工、文、艺分家的专家教育;再走到20世纪40年代的理工结合加文、艺的教育体制;再走到今天的理工文(理、工、加社科)结合的萌芽。到21世纪我们又回到像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全才了;但有一个不同:21世纪的全才并不否定专家,只是他,这位全才,大约只需一个星期的学习和锻炼就可以从一个专业转入另一个不同的专业。这是全与专的辩证统一。

“大致可以分为下面这几段教育:①8年一贯制的初级教育,4岁到12岁,是打基础。②接着的5年(高中加大学),12岁到17岁是完成大成智慧的学习。③后1年是‘实习’,学成一个行业的专家,写出毕业论文。

“这样的大成智慧硕士,可以进入任何一项工作,如不在行,弄一个星期就可以成为行家。以后如工作需要,改行也毫无困难。当然,他也可以再深造为博士,那主要是搞科学技术研究,开拓知识领域。”[7]

这就是钱学森大成智慧教育方案的初步构想。这个构想现在看来仍然是那么的大胆,那么的不切实际,但如果仔细加以分析和考究,便会发现这确实符合教育的规律和个体的成长规律。在我国古代,儿童通常8岁入小学,15岁入大学(大人之学)。但实际上,许多儿童5岁即读“三百千”(《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十岁左右已读完“四书”“五经”(大人之学必读书),即是明证。

大成智慧教育不能简单归为基础教育或高等教育,它强调教育的连贯性和整一性;也不能简单归为文化素质教育或通识教育,它强调文化素质教育、通识教育与专业教育的有机结合。基于高教视角,大成智慧教育旨在培育全面发展的精英人才,是对近代以来过度专业的高等教育之纠偏。我国高校施行的文化素质教育和通识教育,也是为了培育优秀人才,大成智慧教育与此是相合的。笔者认为,大成智慧教育不仅是对接当代科学技术体系和应对当代复杂性问题的精英教育理想形态,而且是当前文化素质教育和通识教育走出困境的良方。

二、文化综合创新是文化发展的思想主流和教育目标的终极追求

20世纪30至40年代,中国哲学出现一个繁荣局面,一批博通古今融贯中西的哲学家纷纷创立哲学体系,如张东荪的哲学体系、新理学体系(冯友兰)、德智主义体系(张君劢)、新唯识论(熊十力)、道的体系(金岳霖)、新心学体系(贺麟)等。张岱年的综合创新哲学体系也赫然在列,他1935-1937年撰著的《中国哲学大纲》和1942-1948年撰著的《天人五论》两部著作构成其哲学体系的丰富内涵,它以马克思主义的辩证唯物论为基础,对中西哲学进行了包括知识论、宇宙论和人生论等在内的综合创造。这是其文化观的哲学基础。

张岱年自始至终坚持和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分析研究中外文化,在批判文化保守主义与“全盘西化”论的过程中,旗帜鲜明地提出了自己的文化观,即“文化综合创新论”。“综合有二层含义,一是中西文化之综合,即在马克思主义普遍真理的指导下综合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粹与近代西方文化的先进成果。二是中国固有文化中不同学派的综合,包括儒、墨、道、法等家的合理思想的综合以及宋元明清以来理学与反理学思想的综合。文化综合创新的核心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文化优秀传统的结合。”[8]方克立对这一文化观作了精到概括:“马克思主义派的文化主张,我把它概括为四句话:‘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批判继承,综合创新’。这四句话是一个整体,合在一起即马克思主义派对古今中西问题的完整回答,是缺一不可的。这一派可以简称为马克思主义的‘综合创新’派。”[9]

张岱年的文化综合创新论超越了中国近现代以来的各种文化观,是中国文化马克思主义派的典范,代表中国文化现代化的思想主流,与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开辟的新文化方向及新时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方向完全一致。“马克思主义文化派既反对东方文化优越论,也反对全盘西化论,而主张兼取中西文化之长,融会贯通而创造新的中国文化。无论对于中国古老的文化系统,还是对于西方文化系统以及其他民族的文化系统,都应该分门别类地进行整理、研究、分析、剔抉。就像庖丁解牛那样把整体的牛分解成各个要素,对于当代中国两个文明建设有益的就‘拿来’,无益的就舍弃,有害的就加以批判肃清。这样就能够像百川汇海一样吸纳各个文化系统的优势和长处,建立古今中西文化的合理互补结构。”[10]

人类之所以生生不息繁衍无穷,就在于人类能创造文化,且创造了光辉灿烂的文化。文化不仅使人类社会繁荣昌盛,而且使人类社会呈几何级速度向前发展,而文化得以丰富和发展,主要归功于教育。教育是人类社会及其个体发展的接力棒和加速器。教育的基本目标是培育人才,人才的终极追求在创新并传承文化。因此,文化的综合创新也是教育的终极追求。当然,实现文化的综合创新需要大成智慧,需要掌握钱学森等所揭橥的现代科学技术体系。

三、大成智慧教育之推行

(一)文化之塔与教育工程

文化的定义有数百种之多,抓住其本质,其实只有动词和名词二义。动词“文化”乃“人化”之谓,是名词“文化”的源泉,主要指人的实践;名词“文化”乃“财富”之谓,是动词“文化”的结晶,涵括物质财富(显性文化)和精神财富(隐性文化)。动词“文化”(实践)创造名词“文化”(财富);名词“文化”一旦被创造出来,又反过来武装动词“文化”的发动者,即主体“人”。即是说,人类创造了文化,文化武装着人类;文化永远离不开“人”,离开了“人”,就不是也不会有文化。

文化不但是“人化”,而且会“化人”。“人化”重点谈及人的实践创造,经过一代又一代往圣今贤的实践创造,文化(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已然堆积如山,积聚成塔,其塔基、塔腹、塔尖存载着物质、制度、精神等财富,这即是笔者所说的“文化之塔”(文化可能有“塔”“城”“树”等多种型构,本文从静态纵向积淀角度喻之为“塔”)。文化之塔的内核是科学技术体系。

“化人”主要关涉教育工程(教育工程亦有种种形态,本文单指大成智慧教育)。教育工程的要义在掌握科学技术体系。大成智慧教育是一项系统工程:就施教整体而言,它需要政府、社会、家庭、学校、名师协同作战,政策、制度、体制、机制有机配合,人才培养方案的系统设计,课程体系的优化设置与科学实施;就受教个体而言,它要求英才德、智、体、才、学、识、胆、艺八者俱佳,要求英才将博学、深思和力行结合起来,努力发挥自己的天赋潜质,有效利用环境条件,不断克服困难,最终在理论创新、技术研发和经营管理等领域取得卓越成就。

文化与教育,关系密切而隐微:文化之塔,教育为其奠基;教育工程,文化乃其要旨。总之,推行大成智慧教育,不仅是应对当代复杂性问题(从现实层面讲)的需要,而且是攀越文化之塔(从理论层面讲)的需要。

(二)文化的分层驾驭和杰出人才的文化结构

人类创造的财富需要后代传承,但如何传承是需要解决的问题。“显性文化(物质财富)赖物质以传承,隐性文化(精神财富)赖符号、教育、习得以传承。显性文化和隐性文化有机地组成为一个时代人类总体的文化结构,落实到人类个体就是心理结构。心理结构是个体,文化结构是总体;心理结构贵开创,文化结构在传承。前一时代人类文化结构总体作为‘软件’刺激人类个体,经过消化吸收融入到新时代的心理结构个体(因汲取转化的程度之异造就一般人才、杰出人才、大师与天才),循环往复,无限发展,推动着人类社会不断进步。”[11]也即是说,因人类个体各种内在和外在、主观和客观的原因,一般人才汲取文化,杰出人才融会文化,天才大师驾驭文化——在文化领地自由驰骋并引领时代风潮。笔者谓此为“文化驾驭分层理论”。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文化,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时代文化结构——人类个体的文化结构具有时代性。我国古代优秀人才具有义理、考据、辞章和经济融合为一的文化结构,那么现代杰出人才应有怎样的文化结构?“他们应有正确的世界观首其先,科学的方法论开其路,历史科学的精萃拓其域,自然科学的精萃奠其基,社会科学的精萃致其用,人文科学的精萃终其极。”[12]这与钱学森的观点庶几近之。钱学森认为,他们必须具有大成智慧,即掌握现代科学技术体系(因为文化的主体内容就是科学技术)。

文化的掌握和驾驭是分层次的,大成智慧教育既不是培养一般人才,也不是培养天才大师,其核心任务是培养杰出人才。

(三)纾解文化素质教育和通识教育之困

我国的通识教育和大学文化素质教育既是一种高等教育理念,又是一种人才培养模式,是对近代以来高等教育过度专业化的反拨和超越。新时期以来,我国高教界就这些理念和模式开展了理论研究,进行了实践探索,起步虽晚,发展则快,并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但也存在一些问题,诸如将通识教育、文化素质教育与专业教育对立起来,只见大而无当的广度没有施行有效的深度,素质与能力不能并重,道德与智慧难以同行,等等。因此,很难实现其原初所构想的育人目标。

文化素质教育和通识教育的实质在“通”,大学生要将不同学科的知识“贯通”“打通”,要将“渊”“博”“专”“精”融合为一,从而做到“通透”“通达”。要之,当代文化素质教育和通识教育要以赓续古代自由教育培养圣贤豪杰引领社会发展之传统,纠正近代以来人才过度专业之弊病,造就以博大精深为核心内涵、以融汇中西博通古今为形式表征的全面发展的杰出人才为旨归。这与大成智慧教育的核心追求是一致的。“大成智慧的核心就是要打通各行各业各学科的界限,使整个知识体系涉及的各科学技术部门之间相互渗透、学科交融、互补促进、改革创新。体现在高等教育,就是要构建学科交叉、基础宽厚的知识体系和课程结构,培养的人才具有一定的系统集成能力,能够系统、综合地考虑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而不只是考虑局部最优。学科跨度越大,创新程度也越大。”[13]

[1]柳礼泉,马晓华.钱学森研究述评[J].湖湘论坛,2004,(1):107-112.

[2]高介华.钱学森的学术功绩及其思想光辉[J].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6):8-18.

[3][4][6]钱学敏.钱学森对“大成智慧学”的探索[J].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6):6-18.

[5]杨桂青,张树伟.集大成,得智慧——钱学森关于培养科技创新人才的教育构想[N].中国教育报,2009-12-21(3).

[7]钱学敏.钱学森对教育事业的设想——实行大成智慧教育培养全面发展的新人[J].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3):57-64.

[8]张岱年.张岱年文集(第6卷)[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1989.490.

[9]方克立.现代新儒学与中国现代化[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597-598.

[10]张岱年,方克立.中国文化概论[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365.

[11][12]林亦农.文化软件刺激说[J].学理论,2010,(35):226-227.

[13]邱捷,杨鹏,王韫鹏.用“大成智慧学”教育理念设计培养方案培育创新人才——西安交通大学“钱学森实验班”人才培养模式的探索[J].中国大学教学,2009,(6):20-23.

【责任编辑:王 崇】

G40-05

A

1673-7725(2016)10-0103-05

2016-08-05

本文系湖南省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2012年度课题“我国高校通识教育实践的回顾与前瞻研究”(项目编号:XJK012AJMCZJ102)的研究成果。

林亦农(1970-),男,湖南新宁人,副教授,主要从事写作学和中国古代文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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