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包氏父子》与《红与黑》中的父子关系所表现的中西文化差异
2016-03-16朱莎莎
朱莎莎
(西北民族大学 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124)
论《包氏父子》与《红与黑》中的父子关系所表现的中西文化差异
朱莎莎
(西北民族大学 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124)
摘 要:文学中“父与子”关系的发展演变始终与社会的历史进程和民族文化传统及人们的思想观念相一致。通过对包氏父子与索海尔父子关系的探析可以看到不同历史时期中西文化差异在文学作品中的体现。本文从中西文化入手分析和对比父子的关系及价值观、思维方式的差异,揭示中西不同文化对于理解文学作品的影响。
关键词:《包氏父子》 《红与黑》 父子关系 中西文化差异
“文化”是一个多维度很宽泛的概念,泰勒最早给文化下了定义,提出“文化,或文明,就其广泛的民族学意义来说,是包括全部的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以及作为社会成员的人所掌握和接受的任何其他的才能与习惯的复合体”[1]。克罗伯和克拉克洪在《文化:一个概念定义的考评》一书中收集了166条关于文化的定义,并给出了一个综合的定义,认为文化由各种内隐的和外显的模式所构成,通过符号的运用而被学习和传播,从而成为人类群体的特殊成就,这些成就包括他们制造物品的各种具体的式样。在马克思主义原理中文化指的是社会的意识形态,以及与之相适应的制度和精神财富的总和,具有阶级性、民族性和历史连续性。
在人类社会中存在各种文化模式,不同的文化模式不可避免地存在差异性。文学作为一种语言的艺术,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和反映了一种语言所隶属的文化,因而不同的文学作品便能反映出文化与文化之间存在的差异。通过对包氏父子与索海尔父子关系的比较和探讨,可以看到不同历史时期中西文化差异在文学作品中的体现。
一、中国文化中的包氏父子关系——封建宗族文化与殖民地都市文化的交融
中华民族的文明起源于肥沃的黄河流域,地理环境的优越推动了农业文明的发展,而“农业民族的经济单位……只需要一个家庭。所以农业民族的社会生活,就是家庭生活。纵然有时超越了家庭范围,然而亦是家庭关系扩大的”[2]。因此就形成了以血缘为纽带的宗法式社会,而以家族制度为礼教核心的儒家思想逐渐取得中华文化的主流地位,形成了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宗族文化。在儒家的伦理思想里强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3],其中的“父父”包含了传统文化中为人父的权利与义务两个方面:权利为拥有父权,即在封建大家庭中父亲掌握最高的统治权利,为人子的不能违背父亲的任何意愿;义务便是要对儿子尽抚养,教育的责任,“子不教,父之过”,不教养儿子或者没教育好孩子都会被认为是做父亲的过错。但由此而来的家训,家规其实也加强了父亲的权利权威。同时也体现了中国宗族文化中“望子成龙”的教育目标,“父为子尊”的观念意识。对传统的中国父母而言,子女便是自己生命的延续,同自身是一体的,后代的成功比自身的发展更重要,因而不惜委屈自己,甚至牺牲自己的生命培育下一代。因为“下一代的出息同时也是父母的功业,晚辈的成功可以光耀门庭,振兴家业”[4]。“子子”主要强调的是后辈的孝,是儿子对于父亲的责任,是子女善待父母、服从父母的伦理道德要求。
在《包氏父子》中,身为父亲的老包身上更多地表现了传统的宗族文化。老包将包国维的上学受教育作为自己生活中的头等大事。自己穿着破棉鞋,拿着每月十块钱的工资,为了不让儿子被学校除名,四处借钱筹二十块钱的制服费。怕打扰儿子看书,不敢多问一句关于他又留级的话。生怕亏待儿子,为自己不能给包国维提供像他人一样优渥的条件而愧疚,老包不惜偷表少爷瓶子里的东西,为包国维买自己经济能力之外的皮鞋和头发油。老包做这些是为了包国维可以出人头地,进入更高的阶层,自己也可以跟着享福。这样的观念意识正是基于传统宗族文化的孝道观念而形成的。然而老包身上所体现的宗族文化是不完整的,很大程度地受到所处时代的影响。传统文化的家庭教育侧重于伦理道德教育,而老包只关注包国维能否收到学校的教育从而获得走向成功的途径。另外,在包氏父子的关系中,老包作为一个父亲的权利和威严几乎不存在,原因表现在:五四反传统的呼号,娜拉的出走,子辈个性解放的抗争所导致的与父辈的直接冲突,社会的半殖民化对封建社会的取代,西方资本主义文化对传统文化的冲击都在一定程度上解构了宗族文化中父权的威力。由老包自己填补包国维母亲的缺位,同时扮演父亲与母亲的双重角色,就使他多了一份母性气质,少了一份父亲的权威,对于包国维多了一份纵容,少了一份约束。
新文化运动以来,西方文化被大量地吸收和引进,儒家的伦理思想重新受到审视,进而被批判,抛弃。青年一代从父权文化中解放出来,宣扬个性的解放,张扬自我主体意识,从人性的角度出发展开对“孝”的批判,转向新文化。鸦片战争以来,西方帝国主义在对中国进行政治、经济方面的侵略的同时,还抓紧对中国民众殖民主义文化的渗透,以资产阶级的金钱观展开对民众的奴化教育。
包国维便是这两种“新文化”的产物。老包的问话他爱理不理就是回应得粗声浊气,跟同学说路上遇到的父亲只是一个不相干的老头,对父亲放在抽屉里的眼睛表现出十分厌恶的情绪,在老包为自己被开除伤心欲绝时,不屑一顾地走开,可以看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包国维对其父亲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和孝道意识。像条哈巴狗一样跟在郭纯之流屁股后面,奴颜屈膝,不顾自己所处家庭的经济条件,标榜富家公子哥郭纯的一切,把父亲当成物化的取款机,“撕了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把这种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5]。包国维与父亲建产起的金钱关系同时也是传统家庭伦理文化的余留,尽管他极其厌恶父亲,但在经济上又是依附父亲的,认为老包养育自己是他的义务,自己向父亲要钱是天经地义的。
二、西方文化中的索海尔父子关系——个人主义文化与资本主义文化的交汇
西方文化产生于地中海沿岸,曲折的海岸与多山的地理环境,不适宜发展农业,商业便因此而盛行开来,商业的流动性,必然导致家庭规模的缩小、家庭观念的淡薄,在全体观念薄弱的社会里,个人主义便扩张开来,即便认为子女要尊重孝敬父母的基督教伦理强调 “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以人的个体性为第一前提。“在西方的思考方式中,就现象来说,最确实的东西都不是由社会方面、由他人所赋予的。最为确实之物是为自己的意识所确产的自我意识,而不是自己自身的人格之外的某种东西”[6]。这种个体本位模式,形成西方人强烈的认识自我,完善自我、实现自我的要求,以自我实现作为人生的第一原则。
在索海尔老爹和于连身上都带有这种个人本位文化的痕迹。正是个人主义文化的存在,造成索海尔父子俩剑拔弩张的紧张关系和淡薄的家庭观念。索海尔老爹一共有三个儿子,他唯独不喜欢于连这个小儿子,甚至称呼于连“畜牲”,因为跟两个哥哥不同,于连身材瘦削,不能干力气活,为索海尔老爹的锯木厂带来利益,只吃饭却不能带来利益的于连就成了这个家庭的负累,一文不值。他最不能容忍的是于连的看书成癖,称于连看的书为“混账书”,因为他自己是不识字的,这跟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父亲形象是截然不同的,他并不将儿子拥有丰富的知识看做自身的光荣,反而觉得于连沉溺于做一件自己并不擅长且不为自己谋利的事,减损自己的权威,损害个人的利益。他使用暴力将于连的书打落到河里,把于连打得满脸是血,以惩戒于连,维护自身的权利。同样是个人主义文化的影响,形成了于连强烈的叛逆意识与实现自我的要求。于连并不服从索海尔老爹的意志,使自己成为父亲挣钱的工具,在做工时悄悄看书,背拉丁文的新约以博得谢朗神甫的欢心,为实现自我做准备,为出人头地,迫不及待地离开锯木厂。而后在市长家、贝藏松神学院、侯爵家,于连在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得尊严,实现自我。
《红与黑》的副标题为《一八三〇年纪事》,以法国复辟王朝时期为背景展开。封建贵族垂死挣扎,资本主义文化横行,资本主义的金钱观,利益观渗入到家庭伦理,促进了家庭关系的破产。当于连身陷囹圄,索海尔老爹来探监,他并不为儿子即将死去而伤心难过,只是为了于连不保住势力和金钱而痛心,对他大加训斥。当他听到于连还有积蓄时,便火急火燎地想把钱占为己有。于连一生都在削尖了脑袋往高的阶层爬,同时也是为了获得金钱,但需要知道的是,于连并不是为了获得金钱而追求金钱,而是为了追求金钱所带来的尊严,而在那个时代想要实现自我,实现个人幸福的途径便是拥有金钱。
无论是中国的包氏父子还是西方的索海尔父子,父与子之间都因为相同或相异的文化影响,形成既有联系又相互冲突的父子关系。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各自的特征及双方所存在的差异:中国文化以儒家文化为核心,重宗族,重集体,重伦理;西方文化则以讲究个体本位,重个人,重权利与利益。
参考文献:
[1]泰勒.原始文化.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2:1.
[2]梁漱溟.中国文化要义.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29.
[3]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北京:中华书局,2011:129.
[4]李桂梅.中西家庭伦理比较研究.长沙:湖南大学出版社,2009:262.
[5]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5:136.
[6]今道友信.东西方哲学美学比较.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