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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花染工艺的温州特色

2016-03-16林林可中国美术学院设计艺术学院杭州310000

温州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染红黄色素红花

林林可(中国美术学院 设计艺术学院,杭州 310000)

红花染工艺的温州特色

林林可
(中国美术学院 设计艺术学院,杭州 310000)

红花染是温州地区明朝中后期至民国初期重要的家庭染织方式之一,维持温州地区400年的时尚,使温州女妆独领风骚。温州红花染已形成一套富有地方特色的萃取、贮藏和染红的工艺流程,有其重要的传承价值。

温州;红花;染织工艺

红花,又名红蓝或黄蓝,西汉时张骞得种于西域,具有染料和药用两种功用[1]。唐代作为染料种植比较普遍。《乾隆温州府志》引《万历温州府志》记载红花:“红花,《万历志》:染绛,亦入药,颇行远。”[2]红花之所以成为最重要的染红颜料,是因为它的色泽最好,可以染作其他染料所不能的“真红”。从明朝中后期至民国时期的400多年时间里,温州地区大规模种植春季红花,并将它作为染料使用。可以说,红花染是温州地区明朝中后期至民国初期重要的家庭染织方式之一。除了当地家庭染作和工坊染作外,还制成红花饼运销杭嘉湖地区和江苏等地。这些史实被大量记载于当时的地方志和竹枝词,以描写红花染而被称为“金红花”的清代温州诗人金左峨《后红花词》形容温州红花染的盛况:“全城倒映晚霞天,涨腻红流一月鲜。十万户成仙子宅,春沟沿路出丹泉。”[3]311

温州红花染以继承汉、唐传统为己任,有其重要的传承价值。然而,温州红花的价值并未得到相应的重视,学界对红花的研究大多是针对医药领域,仅有些微染织领域的红花研究也是针对全国或西域红花,红花染相关研究仍属空白。本文对红花染工艺的温州特色进行研究,使红花染重回温州百姓视野,再现染织领域,以促进红花染及其他传统手工艺的恢复和振兴。

一、采买、萃取、贮藏

1.采买

红花的采摘和挑拣是一道细致工序。红花待开到全红才能采摘。色黄,黄色素多,说明花信未到;色红,红色素多,说明花信已到。花红程度高,被称为“劲纲”,展示“旺发”的势道。孟锦城《续红花竹枝词》:“一场辛苦教谁怜,花买劲纲分外妍。剩有余浆闲委地,犹疑红雨落沟边。”[3]318故而红色素的含量直接影响了染色效果和价格差异,出现“十字街头花市闹,家家论色不论钱”[3]318,“关心花事有檀郎,晓出探寻手两框。巷北巷南分地买,携归细较色红黄”[4]256的局面。

2.萃取

红花采摘之后,染作之前,去黄留红并且发色的过程为萃取。萃取一般经历拣花、浣花、揉花、磨花、淘水、取汁六个程序,其中浣花与淘水、揉花与磨花具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后世被简化合并。

(1)拣花。拣除红花中的杂质。这是一道相当考验眼力和耐心的工序,金左峨《红花词》:“红湿相依借箸分,拣花端藉小姑勤。柎痕细似初荑柳,费尽搜寻两竹君。”[4]256“柎”指红花子房上的护刺。田间采摘的红花会有杂草、树叶等,尤其是花蕾上的护刺,会大量地杂入花丝,给手工染作带来不便,要一一拣出。花丝从子房里长出,子房为球状,长满尖利的护刺,摘花和拣花时手指很容易被这些护刺刺伤,因而采花宜在有露水的清晨,护刺较软,操作更安全便利。为了不伤手指,需用筷子拣,拣过的花一般从提筐换入盂盆,盛具更为精致。孟锦城《红花词》:“提筐举箸笑相呼,争把新红盛漆盂。可奈小姑心太细,拣花煞是费工夫。”[3]317王德馨《红花词》:“拣花清早爱花红,姊妹心思约略同。拣到昼时花未了,大家头发尚蓬松。”[3]318可见,拣花是一项费时而辛苦的工作,会动员全家老少帮忙。

(2)浣花。将鲜花浸入水中浣洗。最好是挑到溪水中浣洗,溪水流动而且有冲力,浣洗最有效。王德馨《红花词》描述溪中浣花的景象:“东家染花花方出,西家染花花将收。明朝相约浣花去,三三五五碧溪头。”[3]318城里居民没有临水而居的,往往用山泉、井水浸泡,让花瓣一齐浮在水面,这样用水较省。且在用水上,以偏酸性的水质为佳,更容易让红色发色显得鲜艳。

(3)揉花。用手或工具搓揉挤压,破坏红花结构,使黄色素脱离。比较常用的方法是将鲜花装在网眼漏袋里,搓揉捶打,反复放到水里冲洗或浸泡。“均匀侬艳就庭阴,浴过春酣紫色侵。团作彩球愁着力,揉花亦动惜花心。”[4]260生动地描述了揉花情状。

(4)磨花。又称研花,借用石磨、碾槽等工具进行研磨。石磨是温州磨花研红的主要工具。磨花与磨米、磨面用的是同样的磨具和磨法。金左峨《再续红花词》:“磨齿红泥次第封,左旋规轴午从容。扶担疑荡春江橹,咿哑声声正懊憹。”[3]309磨花主要是女性充任劳动力:“研花长日挽推和,困倚东风引睡魔。痴绝闺情堪一笑,买愁花少磨愁多。”[4]260磨花不是一次性完成,而是多次反复研磨。王德馨《红花词》:“头番研花花膏粗,二番研花花膏腴,一研再研侬无力,吩咐阿儿唤小姑。”[3]318金左峨《红花词》:“磨荡生香艳化膏,赭黄色渐转红娇。怪他炙手重研后,绛红经春暖不消。”[4]257这些都是描写妇女磨花劳作状态和鲜花化膏转红过程。

(5)淘水。将结构已经被破坏的红花膏进行淘洗,清除黄色素。用水和酸性溶液对研磨之后的花反复浸渍、淘洗,在温州地区使用更多的是乌梅汁。红花中黄色素可溶于酸性溶液,但红色素不溶于酸,故选用酸性溶液溶解黄色素。金左峨《红花词》描述了淘水工序:“微凝花汁午当风,勺水和调紫块融。捧盆失防纤手颤,苔阶艳滴落花红。”“丹漆盂同火镜荧,拈花俯照惜娉婷。玉颜映上芙蓉色,不染秋波两点青。”[4]257

(6)取汁。又称发色,是将红色素脱离花丝溶于水的过程。首先以1:1的量将滤过黄色素的花丝浸于水中,兑入碱性溶液,温州多用稻草灰的滤液,将红色素溶于水中;然后用浓度较高的乌梅汁调和成弱酸性,即可施染。萃取的红色素留在水里和膏里,被称为“红花水”“红花膏”。

3.贮藏

除了大量的鲜花染红外,温州有自己的红花或红花素的贮藏方法,一般为鲜花研汁、淘揉成饼和晾晒成丝三种保存方式。鲜花研汁是直接将染料存于施染物上,待需要用时再以碱水溶出。鲜花研汁工序是在萃取的基础上,直接染色,存放方便,直接萃取的染料色泽最佳,但难以用于交易,大部分为贮藏自用。淘揉成饼是待红花却黄后压制成掌心大小的花饼,阴干存放通风处。制饼工序大致分为研花、淘水、晾风、制饼等程序。经过淘水的红花,一定要有时间发酵;将淘过水的残花沥干,覆盖青蒿阴晾一夜。青蒿主要起杀菌和抑制微生物的滋生作用,以防红花素被破坏或影响。制饼要待第二日晾至半干半湿状,捏饼呈巴掌大小,阴至全干。花贩为避免日晒造成有效成分的流失,多用直接风吹阴干的方式制作。温州红花饼主要销往杭嘉湖地区和江苏等地,用于丝绸染织,成为当时温州的品牌产品。金左娥《再续红花词》记载了瑞安市白门一带地方花贩将红花饼卖到江南地区的史实:“白门紫岙正红酣,花窟遥来贾客探。私恨收花团作饼,分侬春色到江南。”[3]309据《民国瑞安县志》记载:“邑妇女于花熟时露采其顶染素布,一再入,猩红无比。并有杵膏成饼,贩卖他邑者。”[5]这说明红花饼的制作是为了方便贮运销售。然而,红花饼有存放期限,对存放环境要求较多,一般能存一年是极限。晾晒成丝是直接将红花打散曝晒或阴干成干丝,此法多为药用,温州红花极少以此法贮藏。

二、染红工艺

温州红花染的工艺流程和施染方式,可以归结为晴染、晾红、冷染和热染、加染、拔染、点染等。工艺流程和施染方式所追求的目的,都是源自红色色泽的不同,其中一种被称为“美人红”的色彩,一直是温州染红的最高追求。

1.晴染

天晴、有风是染红的最好时机,有“染红喜霁色鲜明”之说,染后织品也是向北晾干为宜,对风的要求较高。戴文俊《红花词·瓯江竹枝词》:“染花衣桁要当风,浓淡随时各不同。”[4]135但温州三四月天多阴雨、溽湿,难得放晴,而“雨好买花”,采花和买花都希望天雨,于是就出现了“四乡有雨一城晴”的不同愿望。为了天晴,朱步墀《红花词》道出闺工们向东皇神祈祷风晴日丽的情景:“黄梅时节雨潸潸,生怕娇红变紫殷。频向东皇祝风日,明朝佳气满柴关。”[3]313

2.晾红

晾红是借助风给红色素充分氧化的机会。都市庭院空间有限,晾红挂满如同洞房,给人满红的刺激。杨淡风《晾风》:“谁爱深红谁浅红,美人红色染犹工。染红只怕太阳晒,挂向檐阴晾晾风。”《晒晾》:“染罢恰逢天气新,庭前晒晾趁芳辰。痴奴又道画图好,一桁红云两玉人。”[4]287

3.冷染和热染

冷染是红花染的主要方法,一般要浸布一天才算是染过一纲。金左峨《续红花词》:“花水先期渗布浓,眼乾色转退芙蓉。关心面背掀翻看,漂冻多悉虑损茸。”[4]260染红非常讲究色彩,娇红颜色的染出要防止触热,所以禁忌手心热烫、心火旺的闺工染红。金左峨《广红花词》:“花时纤手惹余香,检点闺工子细商。色太娇红防触热,生来幸得掌清凉。”[3]311并注云:“手心凉者染花色胜。”红花染忌热,但在染纱线的时候,为了固色和提纯,一般用红花水与乌梅一起放进锅中加温煮染,出色为浅红,尤为艳丽。金左峨《续红花词》:“炙手汤翻赤水华,釜中色艳浅红纱。应怜梅子同煎苦,一点酸生咽唾花。”[4]260

4.加染

红花染布需要一纲一纲地加染,才能使红色一遍遍地加深。朱步墀《红花词》:“夜夜篝灯小院东,榴裙拖罢复求工。其如贪色心无奈,一度加采一度红。”[3]313

5.拔染

红花染红花素溶于碱而不溶于酸,却能在酸性环境下着色。利用这个特质,古人发明了拔染印花,在染过的织物上用碱性浆印染花纹,待加温水洗后,碱性浆溶解红花素然后脱落,显露素色花纹。

6.点染

点染是在白色或蓝色的基础上套染红色。金左峨《再续红花词》:“新传绀碧色生妍,受采宁须白地先。闺阁聪明工点染,宛如霞映蔚蓝天。”[3]309红色是植物染色中上色难度最大的颜色之一,红花之所以是非常重要的红色染料,是因为可以染出独具一格的“真红”,另外还可以染出大红、莲红、桃红、银红、水红等不同深浅的红。此外,还可以利用黄色素染得黄色织物,更是可以通过混和其他染料染就不同的效果。

温州人独爱的“美人红”是一种浅红色,属于朱红和碧绿之间,有闪色效果。金左峨《红花词》形容“美人红”:“诸姑独解翻新样,不爱深红爱浅红。”叶大兵注:“红花染衣,有浓有淡,当时最为流行的是一种浅红略带碧色的,叫‘美人红’。”[4]258戴文俊《红花词·瓯江竹枝词》也说明温州人偏爱“美人红”:“莫笑看朱反成碧,侬家偏爱美人红。”[4]135

红花染维持温州地区400年的时尚,从萃取到染作形成了一套独有的染织系统,成为旧时温州民间的特色风景。红花染作为明朝中后期至民国初期重要的家庭染织方式之一,从城市到乡村,从富家到贫室,无不以春夏之交染红为盛事。红花染使温州女妆超越江南地区,独领时尚风骚。金左峨《红花词》:“生来佳丽称蓉裳,时世衣妆耀水乡。漫说江南歌白苎,风华端不让吴娘。”[4]259然而,染红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工作,往往改变了妇女的日常生活情态。孟锦城《续红花竹技词》:“早起楼头催晓钟,染红心事十分浓。请郎莫笑侬疏懒,那有工夫自整容。”[3]318正是染红,赋予了温州妇女一种塑造女性和表现女性的幸福感和成就感。金左峨《广红花词》:“生成娇懒绮罗人,誇说花坊染作新。争似侬家谙施色,年年出自手中春。”[3]312如今,红花施染应用范围不断扩展,从新嫁衣、旧衣裳、大宗女性日用品,扩大到红花被、红襁褓、红丝带、锦幢、胭脂、描红粉等女性用品、宗教用品和文士用品。

[1]林亦修,林可.从物俗到信俗:温州红花染研究[J].文化遗产,2015(5):101.

[2]齐召南,汪沆.乾隆温州府志[M].李琬,修,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93:182.

[3]温州市图书馆.温州历史文献集刊:第2辑[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

[4]温州竹枝词[M].叶大兵,辑注.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8.

[5]民国瑞安县志[M].温州:温州市图书馆古籍部藏.

[责任编辑:林亦修]

Safflower Dyeing Technique with Wenzhou Characteristics

LIN Ke
(College of Design & Art, China Academy of Art, Hangzhou, 310000, China)

Safflower dyeing used to be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family dyeing techniques during the period from mid and late Ming Dynasty to early Republic of China. It maintained the fashion for 400 years in Wenzhou area and impelled women in Wenzhou to take the lead in fashion. Safflower dyeing has created the technique with Wenzhou characteristics in terms of extraction, storage and red-dyeing. It is of important value for us to inherit.

Wenzhou; Safflower; Dyeing and weaving technique

J523.2

A

1671-4326(2016)01-0079-03

10.13669/j.cnki.33-1276/z.2016.018

2015-11-17

浙江省大学生创新创业孵化项目(2014R402048)

林可(1990—),女,浙江温州人,中国美术学院设计艺术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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