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刑》之伦理价值透视
2016-03-16魏衍学
魏衍学
(兰州文理学院,甘肃 兰州 730000)
《檀香刑》之伦理价值透视
魏衍学
(兰州文理学院,甘肃 兰州730000)
[摘要]莫言的《檀香刑》风格瑰异,语言恣睢,文中艺术般的酷刑描写更是文学评论的焦点。文章从酷刑的细节描写为切入点,通过文学伦理学的视角,结合主要人物形象对作品进行伦理价值透视,着重从审丑美学中的荒诞伦理,异化悖谬的虚无伦理和“反英雄”的悲剧伦理三个方面来探讨莫言在艺术世界中所做的伦理价值判断和反思。
[关键词]伦理价值;审丑美学;荒诞;异化;虚无;反英雄
一、前言
莫言的《檀香刑》(以下简称《檀》)风格标新立异,语言汪洋恣睢,人物鲜活生动,读罢令人拍案叫绝。对于行刑细节,莫言不吝笔触,以超凡的想象力将血肉横飞的场面血淋淋地渲染出来,令人不忍卒读。笔者以酷刑的细节描写为切入点,结合人物塑造的深层寓意对《檀》进行伦理价值透视,探讨作者在艺术世界中传达的伦理价值判断。
伦理是指人与自我、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种种关系。伦理价值观则是“对事物内部或事物之间的秩序、结构的一种总的评价,即关于孰主、孰辅;孰先、孰后;孰中心、孰边缘的一种总的评说。而道德则是一定伦理视阈下所形成的人们评判对错、好坏、善恶的价值的总和。”[1]人作为社会物种,某特定形态的社会伦理观念会潜移默化地渗透到人的思维和行动中去。文学伦理学的批评方法就是在一定伦理价值坐标上对文学作品中某特定历史语境下人物形象所蕴含的伦理价值进行阐释,揭示作品的思想主题。例如,“西方人对于荒诞的揭示,归根到底是‘关系’问题,即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人与自身的‘关系’出了毛病。这种毛病,归根到底是个体和他周围世界之间异化成为一种互相利用、互相倾轧的功利关系。”[2](P25)对于伦理关系的深入揭示将决定文学作品内涵的丰富性,实质的创造性,跨越时空的前瞻性和无限的可读性,所以聂珍钊教授说“伦理乃文学之母”。[3](P15)
二、审丑美学中的荒诞伦理
人类艺术始终在孜孜不倦的追求着真、善、美。艺术的终极目标就是为人类发现美、呈现美、创造美。人类的审美史源远流长,从古希腊哲学家对于形式美的阐述,到中世纪奥古斯丁对和谐之美的追求,再到近代“美学之父”保姆嘉通对于美学理论的系统阐述,一脉相承。在中国,善和美亦是诸圣不懈追求的艺术理想。孔子云:“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老子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中国文学历来以善和美为终极的艺术诉求,对于“丑”避之不及,而死亡和酷刑作为丑的终极代表,文学作品更是极少涉及。
19世纪波德莱尔的《恶之花》是人类审丑之滥觞。20世纪,现代工业所催生的拜物主义和人的异化共同摧毁了西方千年的伦理价值体系。人类成为漂泊在一个陌生、敌对和丑陋世界的孤儿,所谓崇高的理想和追求变得毫无意义,人的存在变成了一种残酷和滑稽。尼采高呼“上帝死了”之后,福柯发现“人也死了”。荒诞原指“音乐的不和谐”,后被美学家借指“人类脱离他们原始信仰和形而上思维基础,孤独地、毫无意义地生活于一个陌生的世界”。[4](P224)这完美指涉了现代人荒诞虚无的生存感受。由此,丑恶和荒诞便成为现代艺术一个重要的审美范畴。各种丑陋、怪诞、暴力、死亡等意象成为现代艺术家们挚爱的艺术意象。
西方这种审丑美学慢慢渗透到以美和善为最高艺术理想的中国传统文学之中。伟大的艺术家有着敏锐的时代嗅觉和前瞻性,作为先锋派代表的莫言认为:“只有正视人类之恶,只有认识到自我之丑,只有描写了人类不可克服的弱点和病态人格导致的悲剧命运,……才可能具有‘拷问灵魂’的深度和力度。”[5](P2)莫言将人类生命中的丑陋、残酷和暴力血淋淋地展现出来,用一种艺术欣赏的态度来表达对于人类生存状态的反思和关怀。
《檀》表现了莫言对审丑美学大胆而独到的把握:一方面,他将美无情地毁灭给人看,让丑肆无忌惮的呈现出来;另一方面,这些惨不忍睹的“丑”被点缀了一层美的感官色彩:令人闻之战栗的酷刑被描绘的如艺术般美妙异常,沉重压抑的刑场变成了喧闹狂欢的舞台,污秽不堪的意象变得缤纷华丽,残酷血腥的场面变得绚烂多姿。丑和恶成为华丽美妙的艺术演出,读者在唯美的意境中感受丑恶和暴力。这种极不和谐的审美方式呈现出了一个扭曲的世界,映射了人类对于荒诞和虚无的生存体验。
现代科技摧毁了千百年来的宗教信仰体系,人类被驱逐出了精神家园,失去了灵魂的根。在种种苦难面前,人类显得那么渺小和无助,人与人之间更是充满隔阂甚至是敌对。人类虚弱无助的生活在陌生和敌对的世界里,随时会粉身碎骨。现实的丑恶和生存的艰辛使人类摒弃了对美好理想的追求,一切变成荒诞和虚无,剩下的只有无尽的痛苦和彷徨。“酷刑的设立,是统治阶级为了震慑老百姓,但事实上,老百姓却把这当成了自己的狂欢节。酷刑实际上成为了老百姓的隆重戏剧。执行者和受刑者都是这个独特舞台上的演员。”[6](P16)《檀》中的酷刑是一种狂欢式的表演,是掺杂残酷血腥和欢腾滑稽的闹剧,更是美妙的艺术欣赏。小说中赵甲搭建的五丈刑台是孙丙表演的舞台。孙丙悲壮的猫腔,戏班弟子声情并茂的表演,万千百姓和声高唱,表演者和看客都展现出极大的热情,丑恶残酷的行刑过程成为“群猫嗥叫、百兽率舞的天堂”。在这里,酷刑成为了百姓的狂欢节。如此一来,酷刑的严肃性被消解的荡然无存,这种颠覆性描写与读者的阅读预期极不搭调。然而,恰恰是这种不协调表达了作者对人类荒诞伦理的体验。“荒诞是所指世界和能指世界的脱离和错位,于是产生悖论和疏离,其行为的怪诞使它更像一种能指的狂欢:丑陋空洞、滑稽可笑、主体离散。”[7]酷刑本身的血腥和严肃与作品中绚丽欢腾的场面形成的巨大反差恰恰暗合了人与世界、人与人、人与自身的错位、悖论和疏离,也契合了人的异化和主体性的消亡生存伦理。对于酷刑的狂欢式的欣赏是人类荒诞伦理的完美具化,表达了作者对于人类荒诞伦理的深刻思考,也承载着作者对于美好生命的向往和追求,这是莫言式审丑美学的意义所在。
三、异化悖谬的虚无伦理
伦理归根到底是在探讨以人为中心的种种价值判断。《檀》中赵甲这一人物形象表达了一种荒诞虚无的生存体验,这种虚无不仅包括人格的异化,也包括人生的悖谬和无意义。
首先,人生的虚无表现为人的异化。异化是文学艺术的永恒主题,它是“反映人的活动及其结果客观地转化为统治人本身且与人敌对的独立力量的哲学社会学范畴,以及与此相联系,人由社会过程的积极主体变为客体。”[8](P440)简而言之,异化就是人被外界异己的力量所扭曲,失去了人之为人的本质属性,包括情感、欲望等,人物化成非人。童年悲惨的赵甲恰如一个被抛弃在陌生世界中的孤儿,在濒死之际幸运的被刽子手余姥姥收留。经过几十年的血腥浸染和历练,赵甲成为“满清第一刽子手”,成为锋利嗜血的杀人工具。“干咱们这一行,一旦用白公鸡的鲜血涂抹了手脸之后,咱就不是人啦,人间的苦痛就与咱无关了。咱家就是皇上的工具,咱家就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法律。”[9](P376)他被异化成了体现统治级意志的杀人工具,杀人是他生存在这世界上的唯一价值。在工具化的过程中,他的内心丧失了情感和欲望。他身上阴森森的寒气让身边的一切不寒而栗。小甲幻象中的黑豹子其实是赵甲最好的人格写照。人之为人的本质属性是人内心的情感诉求和道德意识,人不是冰冷的工具,也不是冷血的动物,而是有血有肉,有热情有意识的高级生物。然而,赵甲内心的情感和欲望慢慢的扭曲和泯灭。他亲言道:“自从把那个有着冰雪肌肤的女人剐了之后,男女的事儿就再也做不成了。”“太监是用刀子净了身,但他们的心还不死;咱们虽然还有着三大件,但咱们的心死了。”[9](P285)人在他面前只是“一条条的肌肉、一件件的脏器和一根根的骨头”。赵甲不仅自身被异化为物,在他眼中他人也完全物化。赵甲失去了生命的弹性和温情,人类伦理道德中向善向美的理想湮灭了,与人类特有的道德属性完全疏离。
其次,人的荒诞虚无表现为人生存的悖谬和无意义。人格面具(persona)是个人展现给外部世界的面具,是适应社会的手段而非自我的真实面目。然而,当一个人过分热衷于自身的人格面具,无法在人格面具与自身本质属性之间达成有效地省识,他就会被面具所异化。刽子手这份职业带给赵甲无限的荣耀,这是他呈现给众人的一副面具。然而,赵甲沉浸于其中,并且无法在内心将自我与面具达成有效的省识和统一,人格发生变异,失去了人之为人的属性,只留下了作为物存在的工具属性。
赵甲这种扭曲异化的人格不仅使别人感到陌生和恐惧,自己也无法正常的生活。沉浸于面具之中的物性人格与人自身的情感属性相背离,这体现了人生存的悖谬和无意义。人生存的意义在于追求自身价值和理想的实现。“荒诞就是没有目的,缺乏意义。和宗教的、哲学的、先验的根源切断关系之后,人们就感到迷惑、不知所措,他的一切行为就变得没有意义,荒诞不经而毫无用处。”[10](P357)可见,荒诞的本质就是一种意义的虚无。人的异化导致人与世界的疏离和敌对,人的一切努力变得毫无价值和意义。作为满清第一刽子手的赵甲心中充满无比崇高的职业荣耀感。他自认为是“国家权威的象征”,[9](P293)“代表着国家的尊严”。[9](P301)但这份职业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下九流”,“猪狗一样的东西”。这是一种悖谬的生存伦理,他可以砍下名门贵胄的头颅,却无法得到常人的尊敬,甚至被鄙视为“下九流都不如的贱民”。赵甲也认识到自己只是皇权统治的一柄工具,为人唾弃。但他还是努力的从这种悖谬和异化中寻找哪怕是一点点生存的意义和价值。他努力地使每一次行刑都变成美妙的艺术,他努力地提高刽子手的地位甚至是建立世袭制度,他告老还乡希望子承父业,这些都是他在无意义中建构意义的举动。然而,他精心搭建的檀香刑刑台最后竟成为他们父子的葬身之地,这无疑是对人生悖谬和虚无的绝佳隐喻。
存在主义认为,人被抛弃在一个冷漠和敌对的世界里,孤立无援的漂泊着。一方面,人被这种异己的敌对力量所异化,丧失了自我,丧失了人之为人的本质属性;另一方面,即使人认识到自己的畸形异化的伦理存在,也还要在无意义中建构意义和价值,更显得荒谬和可悲。《檀》中赵甲这一人物很好地诠释了这种人类生存的悖谬异化的虚无伦理。
四、“反英雄”的悲剧伦理
“反英雄”是传统英雄形象衍生出的对立概念,是对现代人生存状态的描摹。传统英雄有超凡的智慧和坚强的意志,有兼济天下的胸怀和拯救众生的理想。即使失败,他们也能给人带来心灵的震撼和净化。因此,传统英雄形象总是与伟大、坚强、自信、智慧等联系到一起。现代人被抛弃在一个荒诞的世界,人的一切努力都毫无意义,因而孕育传统英雄的土壤不复存在,“反英雄”应运而生。“反英雄”是现代人格的隐喻,它融美与丑、崇高与卑琐,庄重与滑稽为一体,是对传统英雄形象的颠覆。与英雄一样,他们都有崇高的人生信念,但是因为自身悲剧性的人格缺陷,最终落得滑稽可悲的结局。“反英雄”这一充满悖谬的形象就是荒诞伦理的人格化。《檀》中的孙丙无疑就是这样一种形象,他有悲悯济世的情怀,却也有深入骨髓的怯懦和奴性,他有强烈的正义感,但才智的欠缺使他最终沦为荒谬伦理的殉葬品。
首先,“反英雄”具有优秀的品格和崇高的人生理想,但自身的人格缺陷却注定了他悲剧的人生。孙丙是高密东北乡威望颇高的猫腔戏班主,他有个把“猫腔唱成国戏”的宏大愿望;他藐视权贵,敢和知县钱丁“斗须”;他行侠仗义,教乞丐们学唱猫腔谋生路;他失手打死洋人后,敢于一人做事一人当;为了马桑镇的百姓们免遭杀戮,他自愿撤军投降。这些无疑是理想主义的英雄气质,然而,这种气质却被他自身的怯懦和奴性弱化甚至消解。强烈的反抗精神加上自身的缺陷使他成为庸常的小人物并遭受厄运。
被人薅走了代表精气神的胡须之后,孙丙便失去了魂魄。他怯懦的解散戏班,放弃梦想,变成了“一团和气”的茶馆老板。失手打死凌辱他妻儿的洋人之后,他跑入深山避难,目睹妻儿惨死却无能为力,只能孤独一人在远处悲痛欲绝。孙丙高尚的品格非但没有给他带来好运,反倒成为他悲剧人生的引线;他的反抗没有伸张正义,反而激化了矛盾;他的逆来顺受也未能缓和与现实命运的冲突,最终,孙丙被统治者施以惨绝人寰的檀香刑。人格的弱点和现实敌对力量的强大注定了孙丙无法实现自我价值和梦想,这强化了反英雄的失落感和孤独感。
其次,“反英雄”的悲剧性还表现为滑稽荒诞的行为,这种行为带来的是令人捧腹之后无限的哀叹和悲凉。思想的局限和智慧的匮乏使得反英雄与命运的抗争总显得荒诞和滑稽。他们是思想上的勇士,却是行动上的小丑,无可奈何的成为现实荒诞伦理的牺牲品。孙丙就是这样一个滑稽的“反英雄”。面对国耻家仇,孙丙奋起反抗。然而,他的反抗却是荒唐滑稽且毫无意义的。“孙丙穿着白袍,披着银甲,背插着六面银色令旗,头戴着银盔、盔上簇着一朵拳大的红缨,脸抹成朱砂红,眉描成倒剑锋,足蹬厚底靴,手提枣木棍,一步三摇,回到了马桑镇。”[9](P167)他的两个助手分别扮成孙悟空和猪八戒。他们的形象滑稽可笑,行为更是怪诞诡谲。他们喝神符,念咒语,假装是岳大帅附体。他们表演“神功”就如同小丑演戏一样,让人捧腹。这样愚昧落后的乌合之众最后自然是被德军和清兵屠戮殆尽。这种带有民间迷信和邪僻色彩的反抗形式恰恰是当时小农思想局限性的真实映射。孙丙就是这样一个集美与丑、崇高与卑琐、庄严与滑稽于一身的“反英雄”,这一正一反、亦庄亦谐正体现了对荒诞伦理的感受与反思。
莫言借孙丙这一反英雄形象刻画出了人与自身的冲突和对外部世界的不信任,表现了人类世界中荒谬而尴尬的生存伦理,以及价值虚无的生存困境。
莫言将酷刑描绘成美妙的艺术,这种审丑美学贴合了剧中人物的生存体验,表达了作者对于荒诞伦理的不安和反思;《檀》中赵甲这一形象被外界敌对力量所异化,丧失了人之为人的本质属性,同时,他还必须在无意义中追寻和建构意义,这形象地诠释了人类悖谬异化的虚无伦理;孙丙这一“反英雄”形象刻画出了人与自身的冲突,人与外部世界的不信任,表现了一种荒谬尴尬的悲剧伦理。通过这三方面,作者刻画了一种价值虚无的生存体验,也表达了作者对伦理价值体系的深入思考。
[参考文献]
[1]修树新,刘建军.文学伦理学批评的现状和走向[J].外国文学研究,2008,(4).
[2]徐葆耕.西方文学:心灵的历史[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2.
[3]聂珍钊,邹建军.文学伦理学批评[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4]刘东.西方的丑学[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
[5]莫言.捍卫长篇小说的尊严/红高粱家族——代序言[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8.
[6]莫言.小说的气味[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3.
[7]范玉刚.荒诞:丑学的展开与审美价值生成[J].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1).
[8]苏联哲学百科辞典(“异化”条目)[Z].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86.
[9]莫言.檀香刑[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8.
[10]伍蠡甫.现代西方文论选[C].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
[11]刘东.西方的丑学[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6.
责任编辑:魏乐娇
Ethical Value in “Sandalwood Torture”
WEI Yan-xue
(Lanzhou Institute of Arts and Science,Lanzhou 730000,China)
Abstract:The style and language in Mo Yan’s “Sandalwood Torture” are rich and colorful. The descriptions of cruel tortures are artistic. This is always a focus of literary review. By analyzing the detail descriptions,judgment and reflection of the ethical value that Mo Yan makes in the artistic world is studied from the aspects of absurd ethics,nihility ethics,and pessimism ethics.
Key words:ethical value;aesthetics of ugliness;absurdity;alienation;anti-hero
[收稿日期]2015-07-01
[基金项目]2013年甘肃省教育厅高等学校科研项目,项目编号:2013B-105。
[作者简介]魏衍学(1981-),男,山东淄博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美国文学研究。
[文章编号]1004—5856(2016)04—0049—04
[中图分类号]I106.3
[文献标识码]A
doi:10.3969/j.issn.1004-5856.2016.04.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