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红帽》“童话”面纱背后的故事*
2016-03-16章赟菡
章赟菡
(福州外语外贸学院亚欧语系,福建长乐350202)
《小红帽》“童话”面纱背后的故事*
章赟菡
(福州外语外贸学院亚欧语系,福建长乐350202)
《小红帽》的故事能追溯到的最早版本是法国的夏尔佩罗版。故事讲述主人公小红帽在去外婆家的路上遇到野狼并落入它的陷阱最终导致外婆和自己都被野狼吃掉的故事。表面看它是童话,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从读者层面看,它面向的是儿童与成人双重读者;从写作目的看,它既是佩罗写给儿童以娱乐他们的故事,还是一部写给女性的性寓言,同时它也是作者政治生涯在文学中的延续。
佩罗;《小红帽》;双重读者;性寓言
源于法国民间故事《外婆的故事》改编而成的《小红帽》自问世以来就一直在世界范围内被人们所熟知。它在流传中虽衍生了很多版本,然其中最被人熟知的便是法国佩罗版和德国格林版。夏尔佩罗是法国17世纪著名作家,他几乎将一生都奉献给了他的政治生涯与文学生涯。佩罗版《小红帽》收录于1697年出版的《鹅妈妈的故事》中,这是目前所知最早的一个书面版本。这个版本一经问世,便在当时掀起了一场热烈的讨论,故事里面各种诸如性暗示之类的意象让人不禁好奇其隐藏的深层含义,而之后的很多国外学者(诸如美国作家Catherine Orenstein)更是争先恐后地试图去揭开它童话面纱背后的故事,然而国内对它的研究却极少。本文将对佩罗版《小红帽》进行全面剖析,试图解答《小红帽》主要面向哪个读者群体,作者想通过它传达给读者什么,它是否只是一部童话。
一、隐藏在“儿童”背后的真正读者
佩罗版《小红帽》一直被认为是一部童话。在创作的过程当中,可以说佩罗确实是将儿童这一群体定位为故事的官方读者的。首先从作者本人来看,早在1697年《鹅妈妈的故事》正式问世之前,佩罗曾于1694年就以诗集的形式出版了一本童话集,收录了《驴皮》等3篇童话。在这本童话的前言中,佩罗明确指出这些童话面向“儿童”,旨在“教育并娱乐儿童”[1]3。随后在1697年版本的前言中,佩罗又再次重申了其“教育儿童”的宗旨。可以说写出适合儿童阅读的故事以达到教育他们的目的构成了佩罗创作《鹅妈妈的故事》的初衷。其次,对于一部作品而言,抛开内容本身,还有两样东西能够揭示作品的寓意:一是书名;二是封面。这是作者对作品的定位。1697年版的《鹅妈妈的故事》封面是由一位名叫Clouzier的画家绘制完成的。画中一个小男孩坐在椅子上,对面坐着的老妇人身边围了两个小女孩,从画面中的动作中可以看出她正在给孩子们讲故事。在他们背后的门上,悬着一张牌子,上面用法语写着几个大字“鹅妈妈的故事”。此外,从内容看,《小红帽》的故事并非佩罗的原创,它是作者基于法国民间故事《外婆的故事》经过改编而成的。与原故事对比可以发现,佩罗为了使这个故事更适合小读者们进行阅读,在写作中将其中很多血腥残酷的情节进行了删减。比如,在《外婆的故事》中,老狼赶到了外婆家中将其杀死,将她的血肉装进瓮里并放入柜中,在小红帽到来后邀请她吃,就这样,小红帽误食了外婆的血肉。而在佩罗的改编版本中,我们已经找不到这一场景。可见,佩罗的《小红帽》确实是为儿童而作的。
然而,结合作者当时所在的时代背景来考察,我们不禁怀疑儿童是否是故事的唯一读者群体。
《鹅妈妈的故事》诞生于17世纪的法国。那个时期的法国,童话故事这一文学体裁在贵族间尤其在女性贵族间曾风靡一时,他们在沙龙中讲童话以互相取乐。然而,很快他们中很多人意识到这些儿童的故事太过幼稚,有辱于他们的身份,于是慢慢开始排斥在公众面前讲童话。但是童话却仍然在私下里被女性阅读。佩罗从政30多年间经常出入沙龙,自然了解他们这方面的需求。从这个角度看,《鹅妈妈的故事》就不仅是为儿童所作的,而是还有为了满足贵族们对童话的阅读需求而作的目的。也就是说,这部童话集真正的读者并非仅仅是表面的儿童,而是还有隐藏在儿童背后的成人贵族。
此外,在1697年版的前言《致小姐》中,佩罗也隐晦地提到了这一群“受过教育”[2]2的读者们。在其改编版《小红帽》中,也不难寻得她们的踪迹。比如,作者保留了口头版本《外婆的故事》中野狼与小红帽同床共枕的情节,而这一场景更是为之后的很多学者所诟病,认为其具有极强的“色情”色彩,这点我们将在第二部分中进行详细阐述。
从上述分析可见,佩罗版《小红帽》可能面向双重读者群体:儿童与女性贵族。而这两个群体在作者心中孰轻孰重决定了故事将以怎样的面貌呈现在读者面前。
二、隐藏在“童话”背后的性隐喻
《小红帽》的故事其最初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法国民间的一些口头版本。那时,农民干完农活,到了傍晚围在篝火旁互相讲故事,《小红帽》的故事就是这样诞生并流传开来。到了佩罗,他于1697年改编并收录在《鹅妈妈的故事》中。一百多年后,这个故事再次经过改编以全新的面目展现给读者,这就是家喻户晓的格林兄弟版本了。格林版本与佩罗版本的差异,我们在这里不便多做赘述,但对于看过两个版本的读者来说,不难看出其中最明显的差异莫过于结局。在佩罗版本中,小红帽和外婆都被野狼吃掉了,而在格林版本中,故事发生了大逆转,猎人及时赶到,把她们从野狼的肚子中救出来,甚至在故事的最后,作者还讲述了小红帽第二次去外婆家联合外婆将野狼杀死的情节。
两个版本内容造成这些差异的原因,我们可以在第一部分的分析中窥见端倪。很多文学家提到“目标读者”在文学创作中的关键作用。任何一部文学作品都不可能脱离读者,读者构成了作品的最终归宿。没有读者,作品就将如失去灵魂的躯壳,没有任何意义。因此,在创作过程中,作者会尽可能地满足他所设定的目标读者群体的“期待视阈”[3]269。就拿儿童文学为例,它的目标读者群体是儿童,所以现在大部分市面上流通的比较受欢迎的儿童文学作品,通常都是一些奇幻、冒险、童话的题材,语言简单、稚嫩、风趣,人物说话及思考的方式都非常“儿童”化,非常合小孩子的口味。
通过第一部分的分析,我们知道佩罗版《小红帽》面向双重读者群体:儿童与女性贵族。而佩罗的政治身份与政治主张决定了这第二个群体(女性贵族)在他创作作品时的优势地位。也就是说,《小红帽》的故事在佩罗的笔下会更加偏成人化,它是为成人服务的,我们能在故事中找到很多意象来佐证这一点。似乎从佩罗版《小红帽》诞生以来,它就与“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很多学者认为它是一部“性爱寓言史”,佩罗的真正意图是提醒女性切记要保持贞操。法国学者Marc Soriano甚至直接坦言佩罗笔下的小红帽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脱衣女郎”,美国作家Catherine Orenstein也在她的作品《百变小红帽——一则童话三百年的演变史》中明确指出佩罗的用意是“揭开小红帽的假面具,让世人看见她妓女的本色、丑闻和本性,凸显她的恶,预兆她的命运”。
如果仔细分析,不难发现,佩罗版《小红帽》展现给读者的其实是一个“女孩”过渡到“女人”的故事,而这种成熟的过渡则是通过性的发现来实现的。也就是说,小红帽一步步走向外婆家,同时她也正在一步步迈向成熟。当然,正如我们在第一部分所说的,《鹅妈妈的故事》的官方读者仍然是儿童,因此作品的这一“成人化”偏向,即“性“偏向只能以较隐晦的方式隐藏在故事之中。在下面的文字中,我们将跟随故事的节奏来揭开《小红帽》“童话”面纱,寻找“童话”背后的东西。
首先,女主人公的“女性”形象在故事中反复被提及。前面我们已经提到,佩罗版《小红帽》其原型是法国民间流传故事《外婆的故事》。在这个民间原型版中,“小红帽”这个元素并没有出现,故事中的女主人公是用“小女孩”来称呼的,她也并没有戴红色的帽子。也就是说,“小红帽”这一元素是佩罗在改写的时候加进去的。故事一开始就写道外婆“为她制了一顶小红帽,这小红帽于她非常合式,以致人家到处都喊她小红帽”[4]4。一个在原版中根本没有出现的元素在佩罗改编版中却成了整个故事最重要的一个意象,甚至代替名字成为了主人公的代名词。这个改编不是随意的,作者所作出的所有改编都有它自己的寓意,“小红帽”这一意象的加入也不例外。
美国精神学家弗洛姆在他的作品《被遗忘的语言中》对“小红帽”做过一番解读。他认为,“红绒做的小帽”中的“红色”象征着月经,代表着女性的性成熟。德国学者汉斯比得曼在《世界文化辞典》中对“红色”进行解释时,写道“一般来说,红色被认为含有积极进取,活力和力量的意义……象征着生死搏斗。所以小红帽的着装从一开始就暗示着她要经历一场人生的暴风雨”[5]177-178。武传强在文章《磨难后的成熟——原型批评视角下的<小红帽>意象分析》中指出“红色在基督教义中是淫妇的象征”,红色同时也象征着“欲望、殉难”[6]。法国学者Annie-Maire Garat在文章Une faim de loup也写道“绒帽”其实是“年轻的少女或少妇做头部装饰用的”[7],它是成年女性打扮时用的一种“装饰物”,从这点看出,作者从故事一开始就已经赋予了女主人公成人女性的特征。
其次,在整篇故事中除了小红帽之外,还有一个很关键的角色:野狼。如果说佩罗从一开始就通过凸显女主人公的女性特征来暗示读者他要讲述的是一个女孩迈向成熟的故事,那么野狼这一角色无疑是催化并加速了这个过程。无论是“红色”所代表的月经,还是“帽子”所代表的成年女性,都说明女主人公在身体方面已经达到了性成熟的状态。而要真正实现从女孩到女人的过渡,还需要她去发现性,实践性,而野狼就理所当然地扮演了她的性启蒙老师。
说到狼,人们往往能联想到“色狼”。在法国俚语中,当说到女孩失去贞操时,人们往往会说“她遇见狼了”。在牛津英语字典中“狼”也被解释为“诱拐女人的男子”。狼的这一“男人”形象在佩罗版本中得到了明确的证实。《鹅妈妈的故事》很重要的一个特征,即作者在每个故事的最后都加上了一个“教训”。《小红帽》的教训是这样写的:“通过这个故事应该明白,小孩们,特别是漂亮的,有礼貌,有教养的小女孩们,切不可听信陌生人。反之,便会成为狼的美餐。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我说狼,是因为所有的狼都各不一样:有的狼给人一种老实规矩的感觉——不乱叫,不可憎,没脾气,而且温顺,乐于效劳,他们尾随街上的少女,甚至到了她们家里。哎!谁会不知道这些温顺的狼其实也是那群最危险的野兽中的一员呢!”因此,我们可以将野狼与小红帽相遇的场景理解为一场性引诱,而后者接受了野狼提出的赌约(“我从这条路走,你往那条路走,看看我们谁先到”)也意味着她接受了他的性引诱。同时,作者将他们相遇的场所定在森林里面,森林这个意象在很多文学作品中都有被提及,这个意象并不陌生。森林给人的感觉是神秘的,它往往与人类原始本能相连,可以让人回归本性,激发人类原始的欲望,因此它是一个非常能够给人以性遐想空间的场所。小红帽刚刚在身体上实现了性成熟,就像一个青春期的孩子,仍然涉世未深,走进森林这样一个能够激发人原始欲望的地方,是很容易受到野狼的引诱而失足的。
当然,整篇故事中最被大家所诟病的无疑是最后一狼一人同床共枕的场景。野狼将外婆吃掉之后,穿上外婆的衣服躺在床上,待小红帽到来之后,便要求她“脱掉衣服”与他同睡。如果这里只是简单地描述小女孩和外婆一同睡觉的场景,那是非常正常的。然而,在经过之前所有的铺垫之后,在天真的面纱被揭开之后,呈现在读者面前的已然是一段充满性暗示的画面,这也就代表着野狼之前的性引诱成功了。
在1967年Claude Barbin出版社的版本中,《小红帽》中的这一场景采用了Doré的一张插图,在图中可以看到整个画面只有一张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画中的野狼带着外婆的帽子,眼睛半眯着,身体往小红帽那边前倾,这个姿势里面暗含的威胁意味十足。反观小红帽,身体僵硬地躺卧在野狼身边,上半身支起,手里稍稍拽着被子遮住胸部,神情有点紧张,有点害怕,还有点羞涩。而1697年第一版中Antoine Clouzier的插图和Doré版本一样,我们看到的也只有一张床,但不同的是,在Doré的插图中,狼和女孩是并肩躺着的,而在Clouzier的这张插图中,野狼几乎是整个身体悬空覆在女孩身上,后者温柔地用左手轻抚着野狼的鼻子,整个画面较之1967年版更加暧昧。
而在床上两人之间那段关于野狼身体的对话更加让人莫名其妙。外婆对小红帽来说并不陌生,一个长得截然不同的东西睡在床上,她竟然一点都没有怀疑,反而问了一堆关于对方身体的问题。女性对男性身体的好奇也是性成熟的体现,从而更加佐证了我们之前所说的,在这里,小红帽失去了贞操。
《小红帽》有佩罗版和格林版,再加上民间口头版,可以说有三个版。在这三个版本中,只有佩罗这个版本最后的结局是以小红帽的死亡而告终的。在民间版本中,女主人公通过自己的努力逃出了野狼的魔爪;而格林版更是让猎人救出了外婆和小红帽。佩罗给出的这个结局无疑也是对之前女孩失去贞操的惩罚。从“教训”中我们也可以看出,作者是想通过这个故事提醒女性切勿失去贞操,而小红帽作为一个反面教材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佩罗版《小红帽》的故事也是法国17、18世纪社会的产物,在那个年代,大多数女性贵族的私生活都不检点,佩罗在故事中所提到的ruelles(内室沙龙)就是对这一风气的影射。她们将男人带到ruelles,可以说这些ruelles见证了她们的淫秽。佩罗作为宫廷道德观的捍卫者,自然是非常厌恶这种风气,《小红帽》的故事正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中催生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小红帽》又被认为是一部“性爱寓言史”。
三、隐藏在“娱乐”背后的政治意图
正如我们在上文中所说佩罗版的《小红帽》面向的真正读者是那些女性贵族们,故事的真正意图也是告诫她们要守住贞操,而这一切与作者的社会地位与身份又是息息相关的。正如前文所述,佩罗版《小红帽》诞生于17世纪的法国,此时期的法国正处于路易十四的独裁统治下。作为路易十四的忠实拥护者,佩罗一直致力于宣扬他们的价值观与伦理观。佩罗版《小红帽》的整个故事都围绕着“女性”而展开,通过故事我们可以窥探到17世纪末法国女性在整个社会中的地位以及社会对女性教育的态度。因此《小红帽》的故事不仅是一部针对女性的寓言,同时也是作者借助文学手段表达他的政治目的。
在佩罗时代,女性教育是缺失的,只有贵族家庭出身的女孩子才有机会接受教育。然而当时的女性教育目的与其说是“教育”不如说是“驯化”。换句话说,17世纪末的女性教育并不是培养人才,而是从小就培养女性为男性服务的意识,为她们提供一个模范,使她们日后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女主人。在《小红帽》中,小红帽作为故事唯一的女主角,被作者成功塑造成一个被动且服从的角色,从她在森林中接受野狼提出的赌约以及在外婆家接受与后者一同睡觉的请求都可以看出女主人公的性格是非常被动的。而这正是那个被极权统治笼罩的时代需要女性所扮演的角色:对男性无条件的服从,而这也是佩罗想通过《小红帽》的故事传达给女性读者们的。
然而,小红帽在故事中所塑造的形象却并不只有榜样模范的一面,而是还有警示的一面。正如我们前面所谈,故事中的小红帽任由自己沦陷在老狼的奸计中失去了贞操而最终导致不可挽回的悲剧,在这里她扮演了一个反面角色,以让作者达到一个警示的效果。在佩罗30多年的从政生涯中,除了坚决拥护路易十四的集权统治外,他同时还是宫廷伦理的忠实捍卫者,而小红帽的悲剧正是他想对女性们敲响的警钟。
[1]Charles Perrault. Contes [M], Paris: Gilbert Rouger, 1967.
[2]Charles Perrault. Histoires ou contes du temps passé[M]. Paris: Barbin, 1697.
[3]H-G. Gadamer. Vérité et Méthode [M]. Paris?: Le Seuil, 1996.
[4]夏尔佩罗. 鹅妈妈的故事[M]. 戴望舒译. 上海:上海开明书店,1929.
[5]弗洛姆. 被遗忘的语言[M]. 郭乙瑶等译. 北京:国际文化出版社,2007.
[6]武传强. 磨难后的成熟-原型批评视角下的《小红帽》意象分析[J]. 华中人文论坛,2013, 4(3): 75-77.
[7]Anne-Marie Garat. Une faim de loup [J]. Lecture du Petit Chaperon rouge, 2004, 1(2): 44.
(责任编辑:谭淑娟)
The Real Story of Little Red Riding Hood behind the Veil of Fairy Tale
ZHANG Yun-han
(Department of Asian and European Languages, Fuzhou University of International Studies and Trade, Changle Fujian 350202, China)
The earliest version ofLittleRedRidingHoodcan be traced back to the French one by Charles Perrault. It told the story of the heroine Little Red Riding Hood who encountered a wolf on her way to grandmother’s and was tricked and eventually eaten together with her grandma by the wolf. It sounds like just a fairy tale, but the fact is far from the cas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readers, it’s aimed at both children and adults. On the writing purpose, it’s not only a story that Perrault wrote to entertain children, it’s also a sexual fable for women and it’s the continuation of the author’s political career in literature as well.
Perrault;LittleRedRidingHood; dual readers; sexual fable
1673-2103(2016)06-0044-04
2016-10-15
章赟菡(1992-),女,江西抚州人,助教,硕士,研究方向:法国文学、翻译学。
I1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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