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视域中的民粹主义思潮探析
2016-03-16袁银传
袁银传,邓 韵
(武汉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马克思主义视域中的民粹主义思潮探析
袁银传,邓 韵
(武汉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民粹主义是19世纪中叶在俄国出现的一个带有浓厚空想社会主义色彩的小资产阶级思想流派,它是俄国长期经济落后、农民小生产者占人口多数这样一种国情和历史时代的产物。民粹主义反映了近代农民小生产者及其代表的知识分子的利益、愿望和价值诉求,是农民占人口多数的东方国家以及广大的发展中国家有着广泛社会影响的社会思潮。马克思主义与民粹主义在对待俄国村社的历史命运、对待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的态度、关于社会历史发展规律以及关于人类解放的主体等问题的认识上,存在着本质区别。
马克思主义;民粹主义;社会思潮;本质区别
民粹主义是19世纪中叶在俄国出现的一个带有浓厚的空想社会主义色彩的小资产阶级思想流派,它是俄国长期经济落后、农民小生产者占人口多数这样一种国情和历史时代的产物。民粹主义反映了近代农民小生产者及其代表的知识分子的利益、愿望和价值诉求。尽管民粹主义产生于俄国,但它是农民占人口多数的东方国家以及广大的发展中国家中有着广泛社会影响的社会思潮。
一、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民粹主义的认识历程
马克思对民粹主义的认识和了解是通过与俄国民粹派思想家、革命家的通信开始的。他对俄国民粹派的态度经历了一个从不认同到同情、理解、理性地分析并从中吸取其合理思想成果的演进过程。
马克思在19世纪40时代创立唯物史观、揭示人类社会发展的普遍规律的过程中,开始的立足点和出发点是西欧社会。马克思采取“从后思索法”,力图通过解剖资本主义社会这个历史上最复杂的社会组织形式,来揭示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和普遍道路。按照马克思整体的世界历史观以及在19世纪40-50年代对于整体世界历史发展的基本看法,世界各国自给自足自然经济的封闭格局一旦被打破,任何一个民族国家都不可能再闭关锁国,而是必将作为世界历史统一整体的有机组成部分被卷入到世界历史一体化的进程和发展洪流之中。而且在马克思当时看来,由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人类社会在当时的一种最先进的生产方式,它代表了人类文明在当时发展的最新成就,因此,主导世界历史潮流和文明进程方向的只能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所以,马克思在《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的未来结果》等著作中,对于作为东方社会经济基础的小生产方式及其社会基础的村社制度的落后性、封闭性、保守型给予了强烈的批判,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资本论》等著作中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作了全面的、客观的、深入的系统分析,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取代封建主义小生产方式的历史进步性给予了客观的历史评价。在科学社会主义的第一个纲领性文件《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和恩格斯写道:“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它的商品的低廉价格,是它用来摧毁一切万里长城、征服野蛮人最顽强的仇外心理的重炮。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的文明,即变成资产者。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1]276
按照马克思整体的世界历史理论和世界历史发展思想,俄国社会的未来发展前景只能是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方式的发展和资本主义文明的确立。所以,马克思对当时俄国民粹派的政治观点和社会主张提出了强烈的批判。在马克思看来,既然俄国已经与西方世界发生了联系,那么西方的革命的浪潮就势必会席卷到俄国境内。1858年6月,马克思在《纽约每日论坛报》上就强调指出:“还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在十年前极其有力地抑制了革命的浪潮。我们指的是俄国。但是现在它自己脚下已堆积起易燃的物品,只要从西方刮去一阵大风,就会立即燃烧起来。”[2]之所以如此,主要是因为当时的文化信息交流不很畅通,马克思了解和掌握到的东方社会的历史文化材料有限,马克思当时的研究视野还没有从西方社会转向东方社会,还没有注意到俄国国内赫尔岑和车尔尼雪夫斯基等人的“村社社会主义理论”。
到了19世纪60年代特别是70年代以后,随着俄国民粹派、社会主义思想家、革命家以及青年知识分子丹尔尼逊、拉甫罗夫、德米特耶娃、查苏利奇等人与马克思书信交往的频繁,马克思了解到了相当多的俄国历史文化资料、俄国国内关于俄国社会革命前途问题的争论情况并且阅读了大量俄国民主主义思想家、民粹主义思想家的著作。为了回答俄国民粹派和青年革命家们对俄国社会发展前途和道路的疑惑,也因为《资本论》俄文版的出版在俄国引起了很大争论,使得马克思感到有必要认真研究俄国的历史与现状,对于俄国社会的未来发展前景表达自己的观点、立场和主张。于是,马克思晚年便潜心于历史学、民族学、人类学资料的收集、整理和研究,并且在深入研究俄国的历史发展和现实境遇的基础上,提出了俄国有可能“跨越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走出一条不同于西欧资本主义社会发展道路的设想。
马克思提出的跨越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设想,只能说明马克思通过对东方社会以及人类文明整体发展历史的了解,看到了人类社会发展道路的多样性和社会形态更替的复杂性,提出了“一元多线”的社会历史整体发展观和历史辩证法思想,并不能说明马克思认同了民粹主义的观点和结论。因为马克思并不是一般地否认和反对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而是反对脱离俄国的历史文化传统,特别是脱离俄国土地公社占有制这一特殊的国情和历史传统这种具体情况,而把他在《资本论》中所揭示的资本主义起源的规律简单地、机械地套用和搬运,把西欧的昨天当成俄国的明天。所以,他在给俄国女革命家查苏利奇的信中,明确指出《资本论》中关于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必然性“明确地限于西欧各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马克思与民粹主义一样,拒斥资本主义在俄国的发展,把俄国的农村公社与社会主义直接地、简单地相对接。
按照马克思的观点,当时威胁着俄国农村公社生存的恰好是国家资本主义。“某种在国家帮助下靠牺牲农民哺育起来的资本主义是同公社对立的”,“威胁着俄国公社生命的不是历史的必然性,不是理论,而是国家的压迫,以及渗入公社内部的,也是由国家靠牺牲农民培养起来的资本家的剥削”[3]446。因此,马克思基于对民粹派文献的阅读和人类学笔记的研究而提出的俄国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的设想,只是提示了一种历史的可能趋向,因为俄国当时既有超越资本主义发展阶段的可能性,同样也存在着发展资本主义的可能性。按照马克思的理解,就是“或者是私有原则在公社中战胜集体原则,或者是后者战胜前者。一切都取决于它所处的历史环境”[3]435。因此,马克思的“跨越论”只是一种可能性的假设,而不是一个肯定的科学结论或定论;它只是指俄国在当时特定的历史环境和条件下可以跨越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而不是说所有东方国家都可以跨越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它只是提出了问题,而不是最后解决问题[4]。它所体现的是马克思“一元多线”的整体的世界历史观,即历史唯物论与历史辩证法的有机统一,体现的是马克思历史观与价值观、历史尺度与价值伦理尺度相统一的历史分析方法。这与民粹主义者从抽象的伦理道德原则出发,简单否定和拒斥资本主义文明的发展、拒斥工业文明和城市文明的进步,是根本不同的。
对于俄国的民粹主义,列宁在《列夫·托尔斯泰是俄国革命的镜子》《纪念赫尔岑》《中国的民主主义和民粹主义》《两种乌托邦》等著作中作过比较全面、客观的评析和批判。
首先,列宁对民粹主义的实质作了全面的分析和批判。他在不同的文章中分别把民粹主义称作是“旧时农民社会主义”“小市民社会主义”“农奴社会主义”和“反动的社会主义”,从而把民粹主义与科学社会主义根本区别开来。他指出,民粹主义同情那种把半农奴半自由劳动的旧时美好制度(这种制度具有各种各样的剥削和压迫的惨状而不给人以任何出路)永恒化的措施,“宁肯让农民继续停留在他们因循守旧的宗法式的生活方式中,也不要在农村中给资本主义扫清道路”[5]。所以,“这种理论从出现之日起,就是小资产阶级的和反动的”。这说明,民粹主义从阶级属性上看,是反映农民小生产者、小资产阶级的利益、愿望和社会理想的;从社会性质上看,是过时的、落后的、反动的理论。
其次,列宁对民粹主义与民主主义之间的关系作了深入分析,并且具体而客观地分析了民粹主义在俄国历史上所起的作用。在《两种乌托邦》中,列宁明确地把民粹派乌托邦与自由派乌托邦区别开来,指出:“自由派的乌托邦,就是妄想用和平的、和谐的办法……不经过激烈的彻底的阶级斗争,就能够在俄国,在俄国的政治自由方面,在广大劳动人民群众的地位方面,得到某些重大的改善。”[6]297而“民粹派的乌托邦就是民粹派的知识分子和劳动派农民所抱的幻想,他们以为可以用公平地重分全部土地的办法来消除资本的权力和统治,消除雇佣奴隶制,或者以为在资本的统治下,在金钱的权力下,在商品生产的条件下,也可以维持‘公平的’、‘平均的’土地分配制度”[6]297-298。对于二者的危害性,列宁指出:“自由派的乌托邦腐蚀群众的民主主义意识。民粹派的乌托邦则腐蚀群众的社会主义意识,但它却是群众民主主义高涨的产物和征兆,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是这种高涨的表现。”[6]299对于民粹主义所起的历史作用,列宁指出:“即使在后面这个问题上,民粹派的乌托邦也起着一种特殊的历史作用。这种乌托邦在重分土地应有(和将有)什么经济效果的问题虽然是一种空想,但是它却是农民群众,即在资产阶级农奴制的现代俄国占人口多数的群众的波澜壮阔的民主主义高涨的产物和征兆(在纯粹资产阶级的俄国,也像在纯粹资产阶级的欧洲一样,农民是不会占人口多数的)。”[6]299列宁还提醒人们在评价民粹主义的历史作用时,应该记住恩格斯的名言:“在经济学的形式上是错误的东西,在世界历史上却可以是正确的……这种民主主义作为社会主义乌托邦是错误的,但是,作为农民群众的特殊的、有历史局限性的民主主义斗争的表现,却是正确的,因为这种斗争是资产阶级改革的不可缺少的因素,同时是这一改革获得全胜的条件。”[6]300马克思主义者应当透过民粹派乌托邦的外壳细心辨别农民群众真诚的、坚决的、战斗的民主主义的健全而宝贵的内核。
再次,列宁始终强调民粹主义是农民小生产者的一种幻想,是空想社会主义的乌托邦,是与科学社会主义和无产阶级思想体系根本对立的。在《列夫·托尔斯泰是俄国革命的镜子》一文中,列宁指出:“托尔斯泰的思想是我国农民起义的弱点和缺陷的一面镜子,是宗法式农村的软弱和‘善于经营的农夫’迟钝胆小的反映。”[6]244在《纪念赫尔岑》一文中,列宁指出:“赫尔岑是‘俄国’社会主义即‘民粹主义’的创始人。”[6]285“赫尔岑的精神崩溃……是社会主义运动中的资产阶级幻想的破产”[6]284。在《两种乌托邦》一文中,列宁指出:“民粹派和劳动派的乌托邦,是处在资本家和雇佣工人之间的小业主的一种试图不通过阶级斗争而消灭雇佣奴隶制的幻想。”[6]299在《中国的民主主义和民粹主义》一文中,列宁还分析了中国的民粹主义代表孙中山的民主主义。他指出:“孙中山的民粹主义的实质……从学理上来说,这个理论是小资产阶级反动‘社会主义者’的理论。这是因为认为在中国可以‘防止’资本主义,认为中国既然落后就比较容易实行‘社会革命’等等的看法,都是极其反动的空想。”[6]293-294
二、马克思主义与民粹主义的本质区别
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民粹主义的分析和批判中,我们可以看出,马克思主义与民粹主义之间存在着以下本质区别。
第一,在对俄国村社历史命运的认识上,二者存在着根本区别。民粹主义只看到了农村村社的集体主义性质,却不曾从理论上说明历史命运,而马克思则从理论上论证了从村社过渡到共产主义的可能性。马克思是从以下三个方面加以分析的:首先,从内部条件看,俄国农村公社具有二重性:“一方面,公有制以及公有制造成的各种社会关系,使公社基础稳固,同时,房屋的私有、耕地的小块耕种和产品的私人占有又使个人获得发展。”[3]434这种二重性是俄国农村公社强大生命力的源泉。土地公有制构成了集体生产和集体占有的基础,同时,俄国的历史传统和民族文化心理结构说明,农村习惯于劳动组合关系,这便于他们从小块土地经济过渡到集体经济。其次,从外部条件看,俄国并不是游离于世界历史和世界市场之外而孤立存在的国家,它与西方资本主义处于同一历史时代,必然要同西方资本主义世界市场发生各种联系。“俄国是在全国广大范围内把土地公社占有制保存下来的欧洲唯一的国家,同时,恰好又生存在现代的历史环境中,处于文化较高的时代,和资本主义生产所统治的世界市场联系在一起”[3]444。因此,俄国可以借助资本主义已有的经济成就、文明成果,为未来的社会主义奠定物质基础。再次,从可能与现实的关系上看,特殊的历史条件只是为俄国跨越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提供了可能,要把这种可能性转化为现实性,还需要一个重要条件,即进行社会革命。马克思当时提出了需要两种革命:一种是俄国革命,因为当时俄国农村公社已经受到沙皇政府的破坏,处于瓦解的过程之中,所以“要挽救俄国公社,就必须有俄国革命”[3]441;另一种是西欧无产阶级革命,“假如俄国革命将成为西方工人革命的信号而双方互相补充的话,那么现今的俄国公有制便能成为共产主义发展的起点”[1]261。正是在对俄国当时所处的历史环境和条件的全面而深入分析的基础上,马克思提出了农村公社的发展前途和历史命运问题,并且提出了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的设想。马克思运用历史唯物主义与历史辩证法、历史尺度与伦理道德尺度相统一的分析方法,来揭示俄国农村公社的历史命运。而民粹派对俄国村社的留恋,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旧的农村公社之宗法礼俗秩序和田园生活方式的依恋,对社会化大生产、普遍的社会交往和社会竞争以及新的资本主义生活方式的恐惧,因而,带有浓厚的宗法色彩、人伦情感色彩。
第二,在对待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的态度上,二者之间的分歧明显。民粹主义从抽象的人性论出发,站在伦理道德的角度和斯拉夫主义立场上,拒斥资本主义工业文明、都市文明、商品经济的发展,他们认为资本主义工业文明、都市文明、商品经济的发展必然导致两极分化、道德伦丧、礼俗秩序的破坏,从而给人民带来灾难和困苦。正是基于这一认识,民粹派极力强调俄国社会发展道路的特殊性,试图利用古老的农村公社来使俄国避开资本主义这一灾难,直接在村社的基础上建立社会主义,实现农村公社与社会主义之间的“无缝对接”,因而具有浓厚的空想色彩。
而马克思在创立唯物史观和科学社会主义时,对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发展以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进步性给予高度的评价。他在晚年的探索中,也明确提出俄国利用村社形式跨越资本主义的“卡夫丁峡谷”的可能性条件之一是“因为它和资本主义生产是同时代的东西,所以它能够不通过资本主义生产的一切可怕的波折而吸收它的一切肯定的成就”[3]431。或者说,它“和控制着世界市场的西方生产同时存在,使俄国可以不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而把资本主义制度的一切肯定的成就用到公社中来”[3]435-436。马克思实际上是强调要俄国利用农村公社的生产资料公有制这一传统生产方式和社会组织形式,去容纳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这一先进的社会生产力,从而使俄国能够避开资本原始积累的“痛苦”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在这里,马克思一方面提出了俄国跨越资本主义“卡夫丁峡谷”的可能性和条件,另一方面又充分肯定了资本主义社会在社会生产力发展中的历史进步性,从而在理论逻辑上更为严谨和辩证、更加具有解释力[7]。
列宁在批判民粹主义、空想社会主义思想时也强调,经济落后国家的共产党人,其“需要解决的斗争任务不是反对资本而是反对中世纪残余”[8]79,是“打倒中世纪制度的残余,彻底肃清这些残余,扫除俄国的这种野蛮现象、这种耻辱、这种严重妨碍我国一切文化发展和一切进步的障碍”[8]563。并且特别指出,在落后国家,如果不反对封建主义、小生产思想,就提倡和实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必然出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讽刺画,“把纯粹和狭义的共产主义思想带到农村去,在我们农村中还没有实行共产主义的物质基础之前,这样做对于共产主义可以说是有害的,可以说是危险的”[9]。这与民粹主义者把农民当作天然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者,对资本主义一切文明成果都加以拒斥的非理性主义立场和非历史主义态度是根本不同的。
第三,在对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认识问题上,二者大相径庭。民粹主义者坚持是历史唯心主义社会意识决定论和英雄史观,他们否认物质资料生产方式是社会发展的决定力量以及人民群众在社会历史发展中的决定作用,而把社会历史的发展看成是由个人意志决定和少数英雄人物推动的。在他们看来,人民理想的精神会为新的、合理的社会生活秩序奠定基础,俄国人民“在本能上、传统上都是共产主义者”,这样,他们只是停留在社会历史的表象上,只是单纯从个人意志和本能出发来解释社会革命的主观原因,而没有走向历史的深处,没有从人们思想动机目的背后的物质利益原因来理解社会革命发生的经济根源和深刻的社会根源,因此他们不可能找到社会革命的正确途径和道路。在革命的手段上,他们也只能诉诸个人和小团体的密谋与恐怖,其结果只能使无数热血革命青年死于沙皇的屠刀之下,从而使革命陷于失败。而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始终强调社会基本矛盾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强调生产方式的变革特别是生产力的发展是社会发展、历史进步的最终原因、最终决定力量,强调社会革命是人民群众的事业,需要人民群众的参与,“历史活动是群众事业,随着历史活动的深入,必将是群众队伍的扩大”[10]。即使在马克思的晚年,他还是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矛盾运动的民族性和世界性相互作用的辩证法出发,来探讨俄国社会革命的规律和跨越“卡夫丁峡谷”道路的可能性,体现他一以贯之的历史发展“一元多线”的历史唯物主义和历史辩证法思想。
第四,在对社会解放和人类解放的主体认识上,二者判然有别。民粹主义者认为远离工业、远离都市、远离商品的纯洁农民是社会革命的主体力量,农民的自治组织农村公社就是整个俄国社会自治组织的支柱和基础,他们根本否定现代无产阶级的历史地位和历史作用,否认无产阶级是人类历史上最先进、最革命、最有前途的阶级。在民粹主义者看来,由于俄国是一个农业大国,主要社会成员是村社的农民,在资本主义没有充分发展而且也不可能充分发展的历史条件下,工人阶级不可能成为俄国革命的主体和领导力量,因此,俄国的“未来人”就是远离都市的“庄稼汉”,而不是现代化大生产中的产业工人。所以,他们把农民视为天然的社会主义者、天然的共产主义者,是社会主义的体现者。例如,赫尔岑认为,俄国的农民比欧洲的无产阶级更接近于社会主义,“俄国人民多半是信仰社会主义的人民,也是最接近于实现一切社会主义学说所力求达到的那种经济结构的、那种地球上的村庄的人民”[11]。车尔尼雪夫斯基也认为,俄国村社农民自古以来的集体生活和协作精神与未来社会主义的集体主义原则是一致的,他们可以较为顺利地接受社会主义,而不至于出现思想上的障碍。弗列罗夫斯基在《俄国工人阶级状况》一文中也指出:“现在我们刚刚醒悟过来,刚刚想到仔细观察一下我国工人的状况。工人状况是令人可怕的。”相反,我们的农民在对待土地的态度等问题上,“表现出的分寸得当和感情健康比西欧的农民要强得多。他们懂得西欧农民永远也不懂的伟大真理”[12]。
而马克思主义认为,无产阶级是与现代化大生产方式紧密相联系的,是人类历史上最先进、最革命、最有前途的阶级,无产阶级是实现全人类解放的基本力量和主体,而农民阶级随着大工业和商品经济的发展,只有经过现代大生产的洗礼以及无产阶级的思想熏陶和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才能转换为无产阶级的可靠同盟军。正如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指出的,农民小生产者“他们不是革命的,而是保守的。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是发动的,因为他们力图使历史的车轮倒转。如果说他们是革命的,那是鉴于他们行将转入无产阶级的队伍,这样,他们就不是维护他们目前的利益,而且维护他们将来的利益,他们就离开自己原来的立场,而站到无产阶级的立场上来”[31]283。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2:539-540.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9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3.
[4]杨耕,李雅儒.关于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的再思考[J].学习与探索,1998(2).
[5]列宁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23.
[6]列宁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7]向春阶.俄国民粹派与马克思晚年探索[J].湘潭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6(4).
[8]列宁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9]列宁全集:第4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359.
[1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7:104.
[11]苏联科学院哲学研究所.苏联各民族的哲学与社会政治史纲:第1卷[M].北京:科学出版社,1959:483.
[12]中共中央编译局国际共运史研究室.俄国民粹派文选[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3:155.
[责任编辑 张家鹿]
10.16366/j.cnki.1000-2359.2016.06.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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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81
A
1000-2359(2016)06-0029-05
袁银传(1965-),男,湖北云梦人,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与当代社会发展研究;邓韵,女,湖北公安人,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生,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理论教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