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概念隐喻理论的英汉情感隐喻认知差异性研究
2016-03-16张慧智郭佳
张慧智,郭佳
(长治学院外语系,山西长治046011)
基于概念隐喻理论的英汉情感隐喻认知差异性研究
张慧智,郭佳
(长治学院外语系,山西长治046011)
概念隐喻理论对隐喻重新进行了定位,隐喻存在于人的思维之中,而不仅是在语言层面,隐喻是思维方式和认知手段。隐喻在表达情感的抽象性过程中无疑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在概念隐喻理论基础上对英汉四种基本情感隐喻,即“喜悦”“愤怒”“恐惧”和“悲伤”隐喻的认知差异性进行了对比研究。研究发现:由于英汉民族不同的地理位置、风俗习惯和文化差异,英汉语中都存在各自独特的情感隐喻表达。
概念隐喻理论;英汉情感隐喻;认知差异性
一、概念隐喻理论
隐喻研究可谓源远流长,但传统修辞学对隐喻的认识紧紧局限在辞格层次。20世纪70年代以后,隐喻研究呈现出了一种多角度、多层次和多学科的多元化态势。尤其是1980年莱考夫(La⁃koff)和约翰逊(Johnson)在他们出版的《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Metaphors We Live By)一书中提出了概念隐喻理论,标志着现代隐喻理论的诞生。[1]该理论的核心内容有:隐喻是一种认知手段;隐喻的本质是概念性的;隐喻是跨概念域的系统映射;映射遵循恒定原则;概念隐喻的使用是潜意识的等等。按照莱考夫等人对隐喻的理解,语言使用中的隐喻仅仅是一种表层的现象,真正起作用的是深藏在我们概念系统中的隐喻概念(metaphori⁃cal concepts)[2]16。可以说隐喻是人类组织概念系统的重要基础。由于隐喻是通过某一领域的经验来认识另一领域的经验,这样隐喻就成为人类组织经验的工具并为认识事物提供了新视角。可见现代概念隐喻理论明确地把隐喻看作是一种认知现象,隐喻的这些认知功能也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并对人类思维方式、艺术创造、语言使用等产生了极其广泛而深刻的影响。
二、情感隐喻的研究现状
情感是较高级的感情现象,是一种最普遍和最重要的人生体验。情感的种类自然也丰富多样,包括情绪、亲情、友情和爱情等各个方面。在心理学上,有四种与人类最基本的需要相关联的情感体验,即喜悦、愤怒、恐惧和悲伤。由于四种基本情感本身的抽象性和复杂性,人们通常会运用隐喻作为认知手段来表达和理解。关于情感概念隐喻的研究,国内外学者从不同的角度、采取不同的方法对某一情感或多个情感(重点集中在喜悦、爱情和愤怒等情感)已经做过一些有益的探索和研究。国外主要代表人物是莱考夫(Lakoff)和科沃斯克(Kovecses)。Lakoff[3](1987)在《女人、火和危险的事物》一书中专门研究了“愤怒”情感隐喻并提出了愤怒最基本的概念隐喻模式,即“愤怒是热”。Lakoff&Kovecses[4](1987)通过对“愤怒”隐喻认知模式的研究还提出了“情感的生理反应代表情感”的原则。Kovecses[5][6](1995,2000)较为全面地论述了隐喻和情感之间的关系,重点分析了愤怒、恐惧、喜悦、悲伤、爱情、欲望、骄傲、惊讶等情感概念隐喻,并对英语、匈牙利语、日语和汉语中表示“愤怒”情感的词语进行了对比研究。国内学者近年来也相继展开了对情感隐喻的研究,但研究核心主要局限在了“愤怒”情感隐喻的范畴上。如林书武[7](1998)对比分析了英汉“愤怒”情感隐喻;Ning Yu[8](1998)对英汉语中关于“愤怒”、“时间”等概念隐喻做了对比研究;曲占祥[9](2008)对日常英汉语言中的“愤怒”情感隐喻认知模式的共性和差异性进行了对比研究;孙毅,陈朗[10](2008)对英汉语言中“愤怒”情感隐喻的异同进行了研究,并对其值根的体验哲学进行了延伸性的探索。
由此可见,国内外很多关于情感隐喻的研究具有不同的侧重,但也存在研究的单一性和局限性。因此,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本文拟将以概念隐喻理论为基础,综合英汉四种基本情感隐喻(喜悦、愤怒、恐惧和悲伤)为研究对象,通过搜集语料的方式对它们的认知差异性分别进行探索和研究,期望加深人们对情感隐喻跨文化对比层面的理解和认识。
三、英汉情感隐喻的认知差异性
文化差异影响对隐喻的理解,因为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文化传统[2]218。因此情感概念隐喻的构建和理解同样离不开文化差异的影响和制约。概念隐喻理论认为,隐喻是从始源域到目标域的映射。四种基本情感隐喻是本文研究的目标域,那么在始源域的选择上英汉语言有哪些不同或独特之处呢?我们将通过搜集相关语料进行例证的方式对英汉情感隐喻的认知差异性进行较为详细的分析。所选语料大多来自英汉习语、汉语成语和汉语古诗词等,之所以选取它们作为主要的语料来源,是因为习语、成语或古诗词更能代表一个民族的语言特色,也最能反映出英汉情感隐喻构建的独特之处,从而更好地揭示其认知差异性。
(一)喜悦情感隐喻的认知差异性
英语中存在“快乐是离开地面(HAPPINESS IS BEING OFF THE GROUND)”的概念隐喻,如:on a cloud(兴高采烈,高兴得不得了);on cloud nine(九霄云上,狂喜,乐不可支);walk on air(洋洋得意,欢天喜地);over the moon(兴高采烈,欣喜若狂);on top of the world(高兴到了极点);in the seventh heaven(在无比快乐幸福中)。但是在汉语中,这样的隐喻常常意味着“骄傲”“自负”和“失去控制”,这和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崇尚“脚踏实地”“谦虚”和“谨慎”的道德品质密切相关。
英语习语“happy as a clam(万分高兴,非常快活)”把“快乐比作一只蛤蜊”,这样的隐喻在汉语中也是不为多见。而汉语中我们常用“快乐似神仙”来表达一种逍遥自在,乐在其中的喜悦之情。
汉语中还存在“喜悦是盛开在心中的花(HAPPINESS IS FLOWERS IN THE HEART)”这样独特的概念隐喻,如:“心花怒放”“心里乐开了花”。在我们汉语文化中,“花”被赋予了很多喜气的色彩,诸如“花好月圆”“花开富贵”等,因此“喜悦”也常被隐喻为“花开”。
此外,在用面部表情来暗示喜悦情感时,英汉语也有其各自喜好。英语中多用“眼睛”的神态(尤其是用“眼睛发亮”)来传达喜悦之情,即HAP⁃PINESS IS THE SHINING IN THE EYES。如:Her eyes were shining.Amusement gleamed in their eyes.然而在汉语中则多用“眼睛”和“眉毛”结合的神态(尤其是“眉毛”)来表达喜悦情感,如:“眉开眼笑”“眉飞色舞”“喜上眉梢”“舒眉展颜”“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等。
(二)悲伤情感隐喻的认知差异性
在表达悲伤情感的时候,汉语始源域似乎比英语更加丰富。其一,在运用面部表情方面,汉语就十分重视“眉毛”这一部位的隐喻色彩,因为眉毛被认为是表露内心情感和表达内心活动最直接的体征之一。正如“眉毛”的神态变化能暗示喜悦情感,同样也能显露悲伤情感,如:愁眉苦脸、愁眉紧锁、愁眉不展等表示悲伤的成语。其二,在运用人体内部器官方面,英语多用“心”来表示悲伤,如:break one’s heart,cry one’s heart out,be out of one’s heart,be sick at heart等。而汉语除了用“心”之外(如:心碎、心痛等),还常用“肝”“肠”和“胆”的变化来隐喻悲伤,如:肝肠寸断、愁肠百结、肝胆俱裂、愁肠寸断等。
此外,汉语中还常用“秋天”作为始源域来隐喻悲伤、凄凉和伤感的情绪,如出自吴文英《唐多令》的诗句“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巧妙地表达了离人秋思即为愁的悲凉意境。“西风”“春水”在汉语中,尤其是汉语古诗词中也被用来隐喻悲伤和愁苦之情,如诗句“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然而在英语中,无论是“秋天”“西风”还是“春水”都没有此联想意义,相反在雪莱的《西风颂》中“西风”象征着一种无处不在的宇宙精神,一种打破旧世界,创造新世界的西风精神,诗人以西风自喻,表达了自己对生活的信念和向旧世界宣战的决心。这些认知差异性与英汉民族所处的地理位置和文化传统不同有着密切的关系。
(三)愤怒情感隐喻的认知差异性
英汉语言都习惯于用容器来隐喻化愤怒的情感,但从更细微处考察我们可以发现:英语中愤怒被隐喻为“容器中的炽热液体”,比如:He really made my blood boil.(他真的让我怒火中烧)His rudeness made me boil with anger.(他的无礼让我怒不可遏)。而汉语中愤怒则被隐喻为“容器中的炽热气体”,比如:满腔怒火、大动肝火、怒气冲天、气急败坏、心中怒气难以平息等。汉语之所以偏向于选择“气体”来隐喻愤怒情感源于中国传统中医理论中的“气学说”和传统哲学中的“气概念”。“气”不仅是构成人体最基本的精微物质,而且还具有维持、推动人体生命活动的各种基本功能。“气”的思想是中国哲学的一大特色,贯穿于中国古代传统哲学体系,并被用来说明万物的形成、发展、变化以及所呈现的状态。由此可见,在用容器隐喻化愤怒情感的认知过程中,英汉语言选择了不同的对应实体来体现文化差异。
身体的感官是人类体验世界的基础,汉语中较多地使用人体各部位的器官来隐喻愤怒的情感,如:气得翻白眼、气得捶胸顿足、肺都要气炸了、郁积在胸中的怒气、一肚子火气、气得蹦起来、气得咬牙切齿、肝气郁结、心中怒气难平等。可见汉语中与愤怒有关的身体器官比较多样丰富,在表达愤怒情感时也显得比较生动形象。然而英语中较少使用人体各部位的器官来表达愤怒情感,只会用“She is about to explode.”来间接表达快要气炸了,但没有涉及到人体器官。
汉语中还存在把愤怒隐喻化为“汽油桶”“火药或枪药”“疯狗”等独特的表达方式。如:他像吃了火药一样,满肚子火气。他现在就是一点就着的汽油桶,气急败坏。他像疯狗一样乱咬人,气不打一处来。此外,汉语网络新词“气得不要不要的”用来表达愤怒的程度,即非常生气,这在英语中也较为少见。
(四)恐惧情感隐喻的认知差异性
英汉语常用不同的动物作为始源域来隐喻恐惧的情感,英语中多用“鹅(goose)”,如:goose bumps,goose pimples,goose skin都表示吓得起鸡皮疙瘩;而汉语中常用“老鼠”来表示恐惧,如:胆小如鼠,吓得抱头鼠窜。
同样在运用人体内部器官表示恐惧情感方面,英汉语仍然存在差异。英语中多用“nerve”(神经)来表示恐惧,即概念隐喻FEAR IS SOME⁃THING WRONG WITH NERVES,如:lose one’s nerve,a bundle of nerves,not have the nerve to do sth.等。而汉语常借助于“心脏”的变化,尤其是“胆”的变化来表现恐惧情感影响下的内心波动和慌乱,如:胆破心惊、胆颤心惊、心胆俱裂、闻风丧胆、提心吊胆等。因为根据传统中医学理论,胆主决断心主神志,二者相辅相成,相互作用。如果胆部有病,胆气就会上扰心神而出现心悸不宁、惊恐畏惧等症状。这些症状恰和恐惧情感的负面影响相吻合,故而用来隐喻化恐惧情感。另外,汉语中的“吓得屁滚尿流”借用了“肾脏”来隐喻恐惧,这在英语中是罕见的。
在成语和习语层面,汉语中的成语“惊弓之鸟”本意指被弓箭吓怕了的鸟不容易安定,现在以此用来形容受过惊吓的人碰到一点动静就非常害怕。另外一个成语“杯弓蛇影”原意指将映在酒杯里的弓影误认为蛇,比喻因疑神疑鬼而引起的恐惧。这样的隐喻在英语中并不存在一一对应的翻译,而英语中的习语“be white about gills”(脸色发白),“see rocks ahead”(看到有触礁的风险而恐惧),“get the wind up”(受惊吓,惊慌,害怕)都可以用来表示恐惧。众所周知,英国是大不列颠岛和爱尔兰岛北部及附近许多岛屿组成的岛国,这些习语中很多与海洋有关的词汇(如gill,rocks,wind)就和英国这一独特的地理位置紧密相关。可见文化差异在成语或习语中表现更为明显。
此外,汉语中还存在诸如“魂飞魄散”“魂不附体”“灵魂脱壳”“魂都吓跑了”“失魂落魄”等相关的独特恐惧隐喻表达。尽管“有神论”的思想毫无科学根据,但是原始的中华民族相信“鬼魂”的存在,认为人死以后魂魄依然存在,并且认为在人们受到极度惊吓时后,灵魂会脱壳而出,这样的隐喻在英语中并不为多见。
结语
由此可见,在对抽象目标域情感隐喻概念化的过程中,隐喻发挥了重要不可或缺的角色。由于英汉民族的语言都负载了大量有关各自民族特色的传统文化、思维习惯以及地理地域特征等方面的内容,因而英汉“喜悦”“悲伤”“愤怒”和“恐惧”四种基本情感隐喻系统的构建和理解都具有各自相对独特的表达方式和认知模式,从而呈现出各自不同的民族特色和认知差异性。同时,本研究还对英汉四种基本情感隐喻存在的文化差异根源做出了解释和说明,因此能够帮助人们更好地理解和使用基本情感隐喻,在跨文化交际方面给予现代隐喻理论最有利的支持并且对英语教学和学习也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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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校 秋晨
H315
A
2095-0683(2016)05-0090-04
2016-05-28
长治学院校级课题(201508)
张慧智(1983-),女,山西长子人,长治学院外语系讲师,硕士;郭佳(1968-),女,山西襄汾人,长治学院外语系教授,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