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供给侧”学派溯源与规律初识

2016-03-16苏京春

全球化 2016年2期
关键词:凯恩斯主义学派供给侧

贾 康 苏京春



“供给侧”学派溯源与规律初识

贾康苏京春

摘要:本文梳理了“供给侧”经济学派发展中呈现的两轮“否定之否定”规律:第一轮“否定之否定”的逻辑为,萨伊定律—凯恩斯主义—供给学派;第二轮“否定之否定”的逻辑为,供给学派—凯恩斯主义复辟—供给管理。在此发展规律的基础上,本文论述了对“供给侧”学派的评价、相关的学理启示及展望。评价方面主要包括两大内容:第一,对“萨伊定律”的评价。包括从历史视角对其重要意义的认识,西斯蒙第对自由放任价值观的批评,马尔萨斯需求管理思想与其的分歧,凯恩斯对其的条件性否定,以及马克思基于“劳动产品价值量”“三位一体”公式和唯物史观引出的对于资产阶级“庸俗经济学”的批评。第二,对“供给学派”的评价。通过总结供给学派的主要观点及重审该学派内部的分歧,总结学界对其的批评和该学派在理论联系实践中的得失。然后,阐述了“供给侧”学派的展望,是推出从对立走向融合的、根植于中国实践对“理性供给管理”诉求的“新供给经济学”,这恰是从发展逻辑上构成“供给侧”学派的理性回归,并论述了其“求真务实”的特征、“否定”的方式以及赋予“复辟”浪潮的新思想,并引伸出支持改革的思路与建设性的政策主张。

关键词:供给侧供给学派新供给经济学

苏京春,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经济学博士。

2015年11月召开的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十一次会议上,决策层特别强调“着力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着力提高供给体系质量和效率”,在学界内外引发广泛热议。实际上,两个多世纪以来,从理论到实践,再从实践到理论,对于“供给侧”的研究和应用起起伏伏,但从未淡出经济学人的视野。“供给侧”经济学派(supply-side economics)的开端,可认为是19世纪初“萨伊定律”的提出和发展,而随着“后来居上”的凯恩斯革命,凯恩斯主义对其进行了几近全盘的否定;20世纪70年代,“供给学派”重新兴起,构成历史上在“供给侧”的第一次复辟,且明显带有“螺旋式上升”的新特点,并紧接着又继续湮没于“凯恩斯主义复辟”的浪潮中;直至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引发全球金融海啸,“供给侧”学派才又以“供给管理”这一带有继续“螺旋式上升”新特点的形式,重新回归至举足轻重之位。在以史实为依据的长期视野下,以历史时期为横轴、经济哲学为纵轴的坐标系,将“供给侧”学派的发展与实践的发展视为两条曲线,那么必将得到“供给侧”学派曲线始终追逐实践曲线危机点而上的特点(图1)。就“实质”层面的“实际”而言,沿着历史发展的脉络,“供给侧”学派在两个多世纪以来,主要历经四大阶段,呈现清晰的规律,即两轮“否定之否定”。我们正是在勾画这一轨迹的基础上,试图通过对“供给侧”学派的评价与反思,总结其启示并作出展望。首先,从历史视角和学术视角对“萨伊定律”“供给学派”的评价进行综述及分析。在此基础上,一方面,从“大萧条—滞胀—二战后危机—次贷危机”为发展脉络的实证维度,探析四轮经济危机中“供给侧”学派的曲折发展;另一方面,从“萨伊定律—供给学派—供给管理”为发展脉络的学术维度,探析“供给侧”学派认识水平的螺旋式上升。并借此思考及论述经济学思潮与危机实践的辩证关系,最后将“供给侧”学派的源流结合经济发展现实,提出“从对立走向融合”的展望。以两轮“否定之否定”为脉络,对“供给侧”经济学派的探析,可以揭示出此次决策层强调的“供给侧”改革应绝非萨伊定律或里根经济学的复辟或套用,后危机时代采取的“供给管理”及在中国发展兴起的“新供给经济学”,也绝非脱离轨道的偶然,而恰是沿着历史的长周期和发展逻辑,实质地构成了“供给侧”学派的理性回归。

图1 “供给侧”学派发展曲线

一、“供给侧”学派溯源:发展脉络的四个阶段

在19世纪初的法国,萨伊受到亚当·斯密1776年出版的《国富论》的影响,提出“萨伊定律”、步入经济学古典自由主义并成为法国“庸俗政治经济学”的创始人。其后,经历20世纪70年代追随“萨伊定律”的“供给学派”在美国的高调回归,到2008年“次贷危机”引发金融海啸和全球金融危机后美国政府采取“供给管理”的实践。紧密结合经济实践探寻“供给侧”学派源流,我们不难发现其迄今为止历经四大阶段:从“萨伊定律”到“凯恩斯主义”、从“凯恩斯主义”到“供给学派”、从“供给学派”到“凯恩斯主义复辟”、从“凯恩斯主义复辟”到“供给管理”。并沿着四大阶段的历史发展脉络呈现出清晰的两轮“否定之否定”:第一轮否定之否定的逻辑是“萨伊定律—凯恩斯主义—供给学派”,第二轮否定之否定的逻辑是“供给学派—凯恩斯主义复辟—供给管理”。我们试图将发端、四大阶段、起始时间、产生原因以及两轮“否定之否定”纳入一个逻辑框图中,即形成如下“‘供给侧’学派发展源流图”(图2)。

图2 “供给侧”学派发展源流图

(一)第一阶段:从“萨伊定律”到“凯恩斯主义”

让·巴蒂斯特·萨伊1767年出生于法国里昂,19岁赴英国留学并开始接触斯密的《国富论》,受到此经济学启蒙思想的影响,萨伊后来也成为古典自由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从年轻时期的文学青年,逐步经历从商、从军,后又回归编辑岗位,萨伊在1803年出版著作《论政治经济学,或略论财富是怎样产生、分配和消费的》(或简称《政治经济学概论》),并在此著作中提出了著名的“萨伊定律”。按照萨伊的论述,“某人通过劳动创造某种效用,同时授予其价值。但除非有人掌握购买该价值的手段,否则便不会有人出价来购买该价值。所指手段由何组成?回答是由其他价值所组成,即:由同样是劳动、资本和土地创造出的其他产品所组成。基于这一事实,我们可以得到一个乍一看来似乎非常离奇的结论,那就是生产为产品创造需求……值得注意的是,产品一经产出,从那一刻起就为价值与其相等的其他产品开辟了销路。一般来说,生产者在完成产品的最后一道工序后,总是急于把产品售出,因为他害怕产品滞留手中会丧失价值;此外,他同样急于把售出产品所得的货币花光,因为货币的价值也极易流失。然而,想出手货币,唯一可用的方法就是用它买东西。所以,一种产品的生产,会为其他产品开辟销路。”*Jean-Baptiste Say,A Treatise on Political Economy(or the Production,Distribution,and Consumption of Wealth),Batoche Books,Kitchener,2001,Part One:the Production of Wealth,Chapter XV:the Demand or Market for Products,“Which leads us to a conclusion that may at first sight appear paradoxical,namely,that it is production which opens a demand for products”.中文出自[法]萨伊著,陈福生、陈振骅译:《政治经济学概论》,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应当说,萨伊的论证远非完美,但其生产(供给)产品会引发后续需求的思维,却内含了长久的启发性:实质上,这一萨伊定律核心认识的重大贡献在于启发式赋予了经济学研究中“生产和消费、供给和需求的相互影响决定市场容量(和产品价格)”的思考。

截至1848年约翰·穆勒《政治经济学原理》问世之前,萨伊撰写的由财富的产生、财富的分配和财富的消费三部分为主要内容的《政治经济学概论》,一直在欧美经济学教学中占据主导地位。尽管从19世纪中期到20世纪初,古典自由主义一直在不断变化和发展,如哈耶克将其划分为以大卫·休谟、亚当·斯密、埃德蒙·伯克为代表的侧重经验主义的“英国的流派”,以及以卢梭、百科全书派为代表的侧重理性主义的“法国的流派”,但是“萨伊定律”作为古典自由主义的重要分支,始终独树一帜地处于主流地位。直至“大萧条”时期的到来,引发经济学理论的凯恩斯革命,“萨伊定律”几近被彻底颠覆,“供给侧”学派也迎来历史上对其的第一次否定。

20世纪30年代,英国经济学家约翰·梅纳德·凯恩斯所发起的经济学研究范式和研究领域颠覆性转变的革命标志是,1936年凯恩斯主义奠基著作《就业、利息与货币通论》的出版。凯恩斯认为,经济中的自动机制不足以使生产和就业达到均衡状态,而这恰恰与认为价格和利息率会自动调整达到均衡的“萨伊定律”相悖。经济学界信奉凯恩斯主义的重要历史背景是,1929年—1933年由美国爆发经济危机而引发的全球经济衰退,即“大萧条”。这一次经济危机以1928年木材价格的下跌为导火索,进而以农产品价格下跌为起点,美国采取强制手段下调基本谷物价格打破全球价格链条,引发美国国内空前投机热,抽回了当时游走在欧洲的巨额资金,并最终于1929年10月引发华尔街股市暴跌,这一衰退进一步通过金融链条传导而迅速蔓延至全球范围,且引发了大量社会问题。这一局面从1929年一直持续到1933年罗斯福颁布以复兴(Recover)、救济(Relief)、改革(Reform)为主要内容的“3R”新政,经济萧条才得以遏制并开始企稳向好。当时的经济实践,尤其是罗斯福新政对经济运行采取的宏观调控手段,对经济学理论发展至关重要,实际上是在实践层面对古典自由主义经济学提出了巨大挑战以后,以理论架构的创新给出了对于实践的有力指导。这些相关思考和逻辑演变,纳入凯恩斯的《通论》中,得以广泛传播,其对古典自由主义时期“供给侧”学派代表——“萨伊定律”所进行的几近全盘的否定,自然也随之成为“凯恩斯革命”所带来的一项有影响的思想否定。

(二)第二阶段:从“凯恩斯主义”到“供给学派”

自1936年《通论》出版使凯恩斯主义开始风靡世界起,全球经济面临的历史背景是一次又一次的战争。翻开《美国经济史》即可见1933年渡过“大萧条”时期后,截至20世纪70年代,这一段近现代史的大事件几乎由战争填充:1939年—1945年为第二次世界大战,1950年—1953年为朝鲜战争,1964年—1973年为越南战争。二战及二战后时期,即20世纪40年代—60年代,凯恩斯主义一直在经济学领域占据主导地位。然而,到20世纪70年代,“滞胀”作为一种新的经济危机现象强烈威胁美国并有可能席卷全球。这种一方面导致经济增长放慢至停滞引起大量失业,另一方面又加剧通货膨胀的新型经济危机,对凯恩斯主义提出了真正意义的挑战,和实践中凯恩斯主义“干预”操作的手足无措的窘境一起,宣告了凯恩斯主义辉煌时代的终结。

经济学界对“滞胀”进行了大量讨论,应运而起的供给学派、货币主义学派、新古典综合学派、新剑桥学派、卡尔多学说、二元系统说、两种价格体系说等学派,都在自己的理论立场上对“滞胀”的原因和对策进行探究,供给学派和货币主义学派可说是大潮流中最为重要的两大分支。以弗里德曼为代表人物的货币主义学派认为应当减少政府干预,并在不断发展中分离出著名的理性预期学派,对后来的经济学研究产生了深远影响。而与此同时,由裘德·万尼斯基命名,以罗伯特·蒙代尔、亚瑟·拉弗、马丁·斯图尔特·费尔德斯坦等为代表人物的供给学派,否定了凯恩斯主义在宏观调控中以“需求侧”作为主要视角的认识,重新肯定“萨伊定律”着眼于供给的正确性和重要性,认为“供给侧”并非是由需求派生的次要因素,而是更为主要的因素,主张大幅度降低税率来对经济增长进行激励。这种思想最终因其有效性以及在政治层面满足决策者诉求等多重原因,在国家宏观政策考量及实践中得以脱颖而出,成为20世纪80年代美国里根政府执政以及英国撒切尔“去国有化”的重要指导思想。1981年—1982年,美国经济陷入“二战后最严重的经济危机”,并进入里根总统执政时期。里根认为供给学派思想“同70年代需求学派掌管的、导致通货膨胀的繁荣,适成鲜明的对照”*参见1981年2月18日美国里根总统向美国国会两院联席会议提交的国情讲话。,并提出著名的“经济复兴计划”,声明要与过去美国政府以需求学派为指导思想的宏观政策决裂,而改以供给学派理论为主导思想,且在1985年第二任期宣布继续扩大原计划。这使得供给学派的理论思想在实践中对美国宏观经济政策产生了空前的影响,供给学派同时也得到“里根经济学(Reaganomics)”这一冠称,标志着“供给侧”学派对凯恩斯主义的第一次否定。

(三)第三阶段:从“供给学派”到“凯恩斯主义复辟”

供给学派指导政策实践时信心满满,但历史记载的实际结果却并不那么合乎意愿。尽管经过供给学派政策实践,所有经济阶层的所得都有所提升,但是美国宏观经济没有像预期那样顺利增长,加之供给学派主张全面减税的政策导致联邦财政连年出现巨额赤字,还导致利率攀升、外贸出现赤字,于是它又迅速丧失信任,为20世纪80年代末的凯恩斯主义复辟奠定了基调。

此外,20世纪80年代历史背景中格外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是美国“新经济”时代的悄然到来。美国产业结构从80年代开始产生深刻变化,以信息业为核心、“硅谷”为代表的高科技产业得到长足发展,“星球大战计划”等以高科技为标榜的政府宏观导向也掀起美国国内对科技追求的狂潮。以硅谷为例,尽管是似乎带有偶然性地始创于20世纪70年代,伊始以军事技术和无线电技术为基础,但是于20世纪80年代逐步形成了大规模产业园区,成为集生物、空间、海洋、通讯、能源材料等新兴技术研究机构为一体的美国高新技术的聚集区,并从20世纪80年代末起,成为美国经济增长和腾飞最为重要的推动力来源。然而,供给学派当时所掌控的宏观政策并没有将这些新动力充分纳入考虑中,仍然“缺乏系统性”地坚守减税政策,实际上很快脱离了经济实践的发展重心,反而造成了财政赤字的巨额增长,便表现为宏观经济发展的制约。

尽管里根时代“供给侧”的宏观调控取得明显成效,但亦带来明显问题,所以后任美国政府决策者在经济学界凯恩斯主义复辟浪潮中,多采取需求侧调节和供给侧调节双管齐下的过渡性财政政策。一方面虽不否定通过减税来刺激供给,另一方面又注重通过节支来控制需求,从而减少财政赤字不断增长的困扰。特别是一旦滞胀特征淡化,政策主流便迅速重拾总量“反周期”调控的标准化国家干预轨道,这标志着凯恩斯主义复辟浪潮对“供给侧”学派启动了第二次否定。

(四)第四阶段:从“凯恩斯主义复辟”到“供给管理”

凯恩斯主义复辟浪潮中,最为突出的代表人物就是凯恩斯主义在美国承大统者、新古典综合学派的代表人物保罗·萨缪尔森。继萨缪尔森《经济学》1948年第1版问世以来,已再版近20次,是经济学教科书中的百科全书。而萨缪尔森倡导的“逆风向”而行的宏观调控指导思想,不仅在凯恩斯革命时期对美国经济政策产生了重要影响,并且在凯恩斯主义复辟浪潮中对全球经济体尤其是以中国为主的新兴经济体的宏观经济调控产生了广泛、深远的影响。这种主要侧重于需求侧调节的“反周期”思想,可以作为凯恩斯主义自20世纪90年代“复辟”以来最为重要的经济政策思路。

20世纪90年代及21世纪初,美国经济在以科技发力为先导的巨大增长浪潮推动下,历经十余年的稳定增长,继续坐稳世界经济体之林第一把交椅的位置。截至2007年,尽管中间经历了以罗纳德·科斯和道格拉斯·诺斯为代表的制度经济学带来的“第三次革命”和理性预期及信息经济学为经济学界注入的新思想、新发展,但从实践角度而言,经济学界特别是各主要国家的决策者,对凯恩斯主义以及凯恩斯主义复辟两次浪潮所带来的积极的经济实践结果,仍然信奉无疑。然而,2008年美国金融系统爆发“次贷危机”,并通过迅速传导效应直接引发欧洲诸国陷入严重的主权债务危机,世界经济两足鼎立局面发生巨大动荡,引发全球金融海啸和被格林斯潘称为“百年一遇”(实为与“大萧条”相提并论)的世界金融危机,直接导致经济学界对凯恩斯主义的再次质疑。此次金融危机救市政策中,美国实际上断然摆脱所谓“华盛顿共识”,从“供给侧”进行足以影响全局的“区别对待”的政策操作与结构性调整,明确地对本国宏观经济进行了强有力的“供给管理”,而不限于所谓的货币总量调节或者需求侧调节,标志着“供给侧”调控思想对凯恩斯主义的第二次否定。

二、“供给侧”学派源流呈现的两轮“否定之否定”

“供给侧”学派源流发展的四大阶段呈现出相当清晰的规律性,即两轮“否定之否定”。第一轮“否定之否定”是指“萨伊定律—凯恩斯主义—供给学派”,第二轮“否定之否定”是指“供给学派—凯恩斯主义复辟—供给管理”。一方面揭示了“供给侧”学派自产生以来的发展变化起伏轨迹,另一方面对于我们认识后危机时代的“供给管理”提供了可供探寻、值得重视的逻辑路径。

(一)第一轮“否定之否定”:萨伊定律—凯恩斯主义—供给学派

“供给侧”学派的第一轮“否定之否定”即从开端到第一次回归的阶段。19世纪初,萨伊提出著名的“萨伊定律”,认为“供给创造自己的需求”,标志着“供给侧”学派的开端,并伴随古典自由主义在19世纪一直位于主流经济学地位,直至20世纪初经济危机出现打破了这一平衡。1929年—1933年“大萧条”时期,以“萨伊定律”为代表的古典自由主义无法解释更无法扭转经济急剧衰退的局面,美国罗斯福新政与“凯恩斯革命”相得益彰,并对自由放任的经济学思想及“萨伊定律”进行了几近全盘的否定。凯恩斯主义宏观经济学解释并有效解决了如何走出席卷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的“大萧条”危机,追随者将其奉为圭臬。然而,美国于20世纪70年代爆发新型经济危机,即“滞胀”危机。在对凯恩斯主义提出巨大挑战后,两大学派最终脱颖而出:一个是以弗里德曼为代表的货币学派,后经继续发展分支出理性预期学派;另一个是由裘德·万尼斯基命名,以亚瑟·拉弗和马丁·斯图尔特·费尔德斯坦为代表人物的供给学派。供给学派重新肯定“萨伊定律”的正确性,主张在政策层面侧重供给侧的调节,实现了自从凯恩斯主义盛行后由供给学派复活“萨伊定律”对其的否定,构成了“萨伊定律—凯恩斯主义—供给学派”这一轮“供给侧”学派“否定之否定”的完整轨迹。

(二)第二轮“否定之否定”:供给学派—凯恩斯主义复辟—供给管理

“供给侧”学派的第二轮“否定之否定”实质上是从第一次回归到第二次回归。美国在20世纪80年代初遭遇“二战后最严重的一轮经济危机”之后,尽管在供给学派指导思想下宏观经济结构很大程度上得以优化,但直至里根政府第二任期结束,美国经济一直没有兑现宏观经济高速增长的承诺,并且出现了极为严重的财政赤字和外贸赤字,供给学派逐渐丧失人心,引发了凯恩斯主义复辟浪潮。虽仍然延续供给学派的减税主张,但是凯恩斯主义复辟浪潮下,主要奉行的又是“逆风向”调节的宏观经济政策,并且主要从“需求侧”调节来刺激宏观经济增长。在“新经济”浪潮下,20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初,凯恩斯主义的思路仍然占据主流经济学的主导地位。直至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引发全球金融危机,美国政府在救市实践操作中实质上采用“供给管理”手段,标志着“供给侧”学派的第二次回归。由此,又很快构成了“供给学派—凯恩斯主义复辟—供给管理”这一轮“供给侧”学派“否定之否定”的完整表现。

三、对于“供给侧”学派的评价

对如上所述的“供给侧”学派两轮“否定之否定”的发展,探析其可以给予的启示、进而以反思启迪展望,必须建立在对“供给侧”学派发展的两大阶段(萨伊定律和供给学派)作理性评价认识的基础之上。对于“萨伊定律”,可从逐一考察马尔萨斯、马克思和凯恩斯对其的批评,并结合李嘉图、穆勒、琼·罗宾逊和约翰·伊特韦尔对其的继承和发扬作出论述;而对于“供给学派”,鉴于其处于20世纪70年代与货币主义等其他学派共同质疑凯恩斯主义的“学说混战”时期,且最终落到美国宏观经济政策层面产生一定影响,因而需同时将其实践得失作为评价的重要组成部分。值得注意的是,基于上述两轮“否定之否定”的考察,我们发现在对“萨伊定律”和“供给学派”作出综述时,也呈现了明显的时代特征。如,20世纪80年代,中国经济学界对“供给学派”的评价大都从支持和追随的角度发声,而步入20世纪90年代,中国经济学界对其的评价又多以质疑和批判角度为主,带有较为明显的浪潮起伏变易色彩。我们试图将对其的评价摆脱“浪潮性”,力求提取对供给学派的理性认识。

(一)对“萨伊定律”的评价

1.历史视角:重要的影响

19世纪初,萨伊在著作《论政治经济学,或略论财富是怎样产生、分配和消费的》论及供给和需求的关系,认为“供给创造自己的需求”,尽管在书中并没有所谓“萨伊定律”或类似的定律性质的短语出现,但是经过李嘉图和穆勒的发展和总结,“萨伊定律”最终得以广为流传并对整个经济学思想史尤其是古典自由主义的发展具有重大影响。虽然在历史上对“萨伊定律”给予否定之说不绝于耳,但是凯恩斯在持批评态度时仍然作了这样的表述,“从萨伊及李嘉图以来,经典学派都说:供给会自己创造自己的需求(supply creates its own demand)……这种学说不再以如此简陋形式在今日出现。不过它还是整个经典学派理论之骨干;没有它,整个经典学派理论就要崩溃”*凯恩斯:《就业、利息与货币通论》,商务印书馆1987年版,第二章第VI节。。“在凯恩斯提出其宏观经济理论之前,主要的经济思想家所追随的,至少在经济繁荣时期,都是古典的经济学观点……他们的分析都是围绕萨伊的市场定律(Say’s Law of Markets)展开的。”*保罗·萨缪尔森、威廉·诺德豪斯:《经济学(第18版)》,人民邮电出版社2008年版,第600页。作为凯恩斯主义的集大成者,保罗·萨缪尔森也对“萨伊定律”在整个经济学思想史中的奠基作用给予充分肯定。由此可见,“萨伊定律”在古典自由主义经济学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从历史角度看,“萨伊定律”提出的意义主要有三:第一,“萨伊定律”为早期经济学家对工业革命中的劳动分工、资本积累、国际贸易的分析以及对商业周期的认识,奠定了理论基础。大卫·李嘉图、约翰·斯图尔特·穆勒均对萨伊的经济学认知给予了肯定与发扬。第二,“萨伊定律”开创了“供给侧”学派的先河。(这一观点在西方经济学严苛的学派和主义划分下,其实一直没有得以体现。从保罗·萨缪尔森对“供给学派”评价时只字未提“萨伊定律”来看,尽管“供给学派”的部分代表人物打着复活“萨伊定律”的旗号,但是凯恩斯主义的追随者对此说法并不认同,或至少没有达成共识。)我们坚持认为“萨伊定律”确实开创了“供给侧”学派的先河,主要是由于:一方面,“供给学派”的理论基础确实与“萨伊定律”的观察视角和逻辑起点一致;另一方面,迄今为止,对“萨伊定律”的研究与剖析从未停止,尽管对其提炼出的认知看上去见仁见智,但是其启发性所引伸出的理论和实践应用一直走在历史发展的道路上,并接受着历史的动态评价。张五常在谈及“供给侧”学派时曾明确表示,“究竟谁是供给学派的开山鼻祖呢?我认为是萨伊(Jean-Baptiste Say,1767-1832)。此君一八零三年提出足以历久传世的萨伊定律(Say’s Law)。这定律说:供应创造自己的需求。不是浅学问,因为有好几个不同的版本,我有一位朋友为之写了一整本书”*张五常:《供给学派的阐释》,张五常搜狐官方微博,http://zhangwuchang.blog.sohu.com/273305 854.html。,并戏称自己无意中“创立了萨伊定律的最浅版本”。第三,“萨伊定律”开启了欧洲古典自由主义的时代。亚当·斯密于英国地区开启了经济学时代,而萨伊则受其影响成为在欧洲大陆上传播古典自由主义思想的第一人。

2.批评之一:西斯蒙第对自由放任价值观的批评

西斯蒙第不仅对“萨伊定律”进行批评,而且更为主要的是对亚当·斯密开辟的古典自由主义进行批评。他认为,萨伊曾阐述的“干涉本身就是坏事,纵使有其利益”*萨伊:《政治经济学概论》,商务印书馆1963年版,第199页。以及“萨伊定律”本身,都是对于政府干预经济进行排斥的论证。而这种关于国家财富顺其自然的价值观,是西斯蒙第批评的靶心。他提出,“个人利益乃是一种强取的利益,个人利益常常促使它追求违反最大多数人的利益,甚至归根到底可以说是违反全人类的利益”*西斯蒙第:《政治经济学新原理》,商务印书馆1964年版,第199页。,而自由放任的竞争会导致最终财富极度不公的恶果。

3.批评之二:马尔萨斯的需求管理思想

与萨伊一派尤其是李嘉图对其的发展不同,马尔萨斯将需求管理思想引入政治经济学体系,而在当时的主流逻辑下,其思想基于对需求和供给的明确划分,这种划分恰是马尔萨斯从供给侧转向需求侧的重要桥梁。“一切交换价值取决于以这一商品易取那一商品的力量和愿望。由于采用了共同的价值尺度和交易媒介,用通常言语来说,社会就分成了买主和卖主两个方面。可以给需求下的一个定义是,购买的力量和愿望的结合;而供给的定义是,商品的生产和卖出商品的意向的结合。在这种情况下,商品以货币计的相对价值或其价格,就决定于对商品的相对需求和供给两者的对比关系。这个规律似乎具有充分普遍性,大概在价格变动的每一个实例中,都可以从以前影响供求情况变动的原因中找到线索。”*大卫·李嘉图:《李嘉图著作和通信集(第二卷):马尔萨斯<政治经济学原理>评注》,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43~44页。基于需求和供给变动决定价格变动的思想,马尔萨斯继续对供需双方进行深入分析,尽管其认为供给和需求是一对对立概念,但是他最终认为需求其实是更为重要的方面。马尔萨斯的需求管理思想中,将需求划分为需求程度和需求强度,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有效需求”概念,认为当供给与需求相等时所对应的需求就是有效需求。以有效需求为核心,马尔萨斯认为在需求为有效需求时,市场上商品的价格可以由生产的费用来决定;而在需求不等于有效需求时,市场上商品的价格由供求关系来决定。据此需求原理,马尔萨斯提出需求管理思想,“对于决定于分配的产品价值的增加,最有利的因素是:(1)地产的分割;(2)国内和国外贸易;(3)使社会中占适当比例的一部分人从事私人服务,或者可能以其他方式提出对物质产品的需求,而不直接参与产品的供给”*马尔萨斯:《政治经济学原理》,商务印书馆1962年版,第61~62页。。这种以需求为核心的思想,实际上构成对萨伊一派注重供给思想的批评,更为重要的是,关联于马尔萨斯需求管理思想,凯恩斯后来举世瞩目地倡导了经济学研究领域的革命。

4.批评之三:凯恩斯的条件性否定

“凯恩斯革命”后,对“萨伊定律”作了几近全盘的否定,从不隐讳声称自己师承马尔萨斯的凯恩斯,将马尔萨斯经济学理论奉为圭皋,认为“以往传统经济学中所谓的均衡,是建立在供给本身创造需求这一错误理论基础上的充分就业均衡。这只适用于特殊情况,而通常情况下则是小于充分就业的均衡”*凯恩斯:《就业、利息与货币通论》,商务印书馆1987年版,出版说明第1页。。与此同时,凯恩斯对“萨伊定律”的否定中也有所保留。对此的理解,在中文版《通论》译者导读中,高鸿业教授特别指出,“从表面上看来,本书的基本内容似乎否定了萨依定律,然而事实上……他并没有如此,而仅仅给萨依定律加上一个条件,即:只要执行正确的宏观经济政策,使投资等于充分就业下的储蓄,萨依定律是可以成立的”。对此的认识,有助于全面、辩证地理解“供给侧”学派历史上所受到的第一次否定。

凯恩斯主义的集大成者萨缪尔森在评价“萨伊定律”时,提出了自己的观点,认为萨伊定律没有能够将货币经济与物物交换经济区别开来,从而导致了失败。他的论述是,“那么萨伊定律的理论基础是什么呢?它建立在这样一种观点之上:货币经济与物物交换经济(在这种经济中,工人有能力购买工厂所能生产的任何产品)之间不存在本质区别。”*保罗·萨缪尔森、威廉·诺德豪斯:《经济学(第18版)》,人民邮电出版社2008年版,第600页。而这种理论基础决定着古典经济学家认为不会出现持久的生产过剩,因灵活的价格总能够将实际总支出量与充分就业的产出水平匹配。

5.批评之四:马克思关于“庸俗经济学”批评的考证与认识

(1)基于“劳动产品价值量”的批评涉及萨伊

考察马克思作出的关于“庸俗经济学”的评价及批判,首先有必要考证“庸俗经济学”的概念。尽管有观点认为,马克思将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经济学依时间先后划分为两大阶段,第一阶段为古典政治经济学,第二阶段为庸俗政治经济学,但是这种区分其实也有可商榷之处,马克思的批判对象实质上覆盖了古典政治经济学的重要代表人物,进而在批判后冠之以“庸俗经济学”的名号。马克思在1867年出版的《资本论》(第1版)中正式提出“庸俗经济学”的说法,考证原文,首次提出这一概念是在对劳动产品价值量分析的脚注中,“李嘉图对价值量的分析并不充分——但已是最好的分析……古典政治经济学在任何地方也没有明确地和十分有意识地把表现为价值的劳动同表现为产品使用价值的劳动区分开……这样,他就陷入庸俗经济学的平庸浅薄之中。庸俗经济学先假设一种商品(在这里是指劳动)的价值,然后再用这种价值去决定其他商品的价值。而李嘉图却把德斯杜特的话读作:劳动(而不是劳动的价值)既表现为使用价值,也表现为交换价值。不过他自己也不善于区别具有二重表现的劳动的二重性质,以致在关于《价值和财富,它们的不同性质》这整整一章中,不得不同让·巴·萨伊这个人的庸俗见解苦苦纠缠……”*马克思:《资本论》,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一卷第98页。。然而,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批评虽由李嘉图而涉及萨伊,但批评的内容与“供给侧”考察无关。

(2)对萨伊“三位一体”公式的批判

而后,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三卷中批判了萨伊“三位一体”的公式,认为“庸俗经济学所作的事情,实际上不过是对于局限在资产阶级生产关系中的生产当事人的观念,当作教义来加以解释、系统化和辩护……庸俗经济学恰好对应于各种经济关系的异化的表现形式——在这种形式下,各种经济关系显然是荒谬的,完全矛盾的……庸俗经济学丝毫没有想到,被它当作出发点的这个三位一体:土地—地租,资本—利息,劳动—工资或劳动价格,是三个显然不可能组合在一起的部分”*马克思:《资本论》,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三卷第925页。。马克思对“三位一体”公式逐一进行了批判:“土地—地租”公式中没有价值而有使用价值的土地和拥有交换价值的地租,被设定在一种比例关系上;“资本—利息”公式掩盖了具有的价值与自身价值不相等的性质,应改为“资本—利润”来更好地揭示两者关系;“劳动—工资”这一公式则揭示了资本者认为“他为劳动支付了货币这一深刻见解……免除了理解价值的义务”。显然,马克思在这里的批评也与“供给侧”考察无关。

(3)基于唯物史观对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的批判

1872年《资本论》(第二版)面世,马克思在《第二版跋》中再次阐述了对“庸俗经济学”的思考,与正文中有针对性的学术批判有所不同,此次批判实际上是基于唯物史观对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的批判。“只要政治经济学是资产阶级的政治经济学,就是说,只要它把资本主义制度不是看作历史上过渡的发展阶段,而是看作社会生产的绝对的最后的形式,那就只有在阶级斗争处于潜伏状态或只是在个别的现象上表现出来的时候,它还能够是科学。”这一论述表明,马克思的指向在于对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对于“古典政治经济学”与“庸俗经济学”,马克思认为“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是属于阶级斗争不发展的时期的。它的最后的伟大的代表李嘉图,终于有意识地把阶级利益的对立、工资和利润的对立、利润和地租的对立当作他的研究的出发点,因为他天真地把这种对立看作社会的自然规律”。我们认为,这里并不能说明马克思明确地将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划分为两个阶段,实质上应当解读为:古典政治经济学能够在阶级斗争不那么尖锐的“潜伏态”或掩盖阶级斗争的前提下,保持其一定的科学性,但是阶级斗争尚不尖锐或被掩盖,并不表示其不存在,也就是说,古典政治经济学实质上就具有庸俗性质,而其是否明显表现出庸俗,则取决于阶级斗争是否尖锐与被掩盖的阶段。对于这种庸俗经济学的定论,是马克思源于唯物史观中对资本主义制度仅仅是历史上一个过渡发展阶段的认识而来。

总之,马克思以其特有的深刻性和鲜明的阶级立场,确实批评了古典学派与萨伊,但上述批评所指,却均不在于“供给侧”的视角与逻辑起点。

(二)对“供给学派”的评价

1.对“供给学派”的认识

按照美国《新闻周刊》20世纪80年代初的总结,“供给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有:马丁·斯图尔特·费尔德斯坦、阿瑟·拉弗、罗伯特·巴特莱、裘德·万尼斯基、克莱格·罗伯茨、理查德·蔡克豪瑟、罗伯特·霍尔、米切尔·博斯金、保尔·麦克福、罗伯特·门德尔、米切尔·伊文斯、托马斯·萨金特等。此外,当时居于政界的代言人有,80年代的财政部长唐纳德·里甘、行政管理和预算局长戴维·斯托克曼等。这一集学界、政界、新闻界等跨界组合而成的学派,虽然既没有同时代以弗里德曼为代表的货币学派和以哈耶克为代表的新自由主义学派的理论体系所表现的那般系统化,也不似诸多学派具有相当一段时期的酝酿与发展,但是却实实在在对美国经济实践产生了巨大影响。以粗线条梳理,供给学派的主要逻辑和主张包括四大方面。若从细节看,则不难发现供给学派内部始终存在着以拉弗为代表的“主流供给学派”与以费尔德斯坦为代表的“温和供给学派”之间的摩擦与纷争。

(1)“供给学派”的主要观点

如果用一条简要的逻辑线索对供给学派的认识进行概括,可以表述的是:经济增长—增加供给—增强刺激—利用减税—减少干预。沿此线索,供给学派的主要观点可以归纳为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经济增长的唯一源泉在“供给侧”。需求管理者认为,增加政府支出可以增加就业和产量,从而刺激经济增长。然而,供给学派与之截然不同,认为增加政府支出会抑制储蓄和投资,从而不会增加就业和产量。不仅如此,扩大财政赤字支出还会导致货币供给量过多,物价持续上升,最后酿成恶性通货膨胀,20世纪70年代爆发的“滞涨”危机,根源就是忽视供给而一味强调需求。

第二,增加供给的途径是经济刺激和投资。供给学派认为,增加生产和供给必须通过增加投资和劳动来实现,特别是投资的增加。而投资是储蓄的转化,所以产量的增长间接决定于储蓄量的高低。供给学派把美国同其他主要经济体进行对比,证明凡是储蓄率高的国家,其生产率增长和经济发展也相对更快。以此得出结论:储蓄是生产增长的重要因素,并从而认为美国经济增长缓慢在于储蓄率低,而低储蓄率的结果是由凯恩斯主义需求管理政策造成的。还指出,除储蓄之外,决定投资的一个重要因素是企业家精神。

第三,增加刺激的主要手段是减税。经济增长决定于供给,供给决定于刺激,刺激决定于政府的各项政策措施,包括征税、规章条例、政府支出、货币供给等等。供给学派认为,减税是增加刺激最有效的手段,其刺激经济增长的逻辑是减税可以让劳动者、储蓄者和投资者尽可能地获得最大报酬和利益,这种收入的结果是除去各种纳税和由于政府立法所造成的成本费用以后的报酬净额。对于减税政策,供给学派更注重税率削减,尤其是对累进税制高税率的削减。他们认为:高税率会严重挫伤劳动热情,缩减个人和企业储蓄能力,而储蓄减少将使利率上升;高利率同时会导致企业生产规模萎缩,从而导致经济增长缓慢,商品供给不足。如果加之扩大需求政策,则势必导致通货膨胀加剧,从而进一步导致企业对生产高估因而抑制生产、使资本价格提高因而抑制投资。减税则能够刺激人们工作的积极性和增加储蓄。

第四,增加刺激的外部条件是尽量减少政府对经济的干预。供给学派特别强调市场机制作用,反对政府过多干预经济活动:一是反对政府的过大社会福利支出,二是反对过多的规章法令,三是反对国家控制货币发行量。

(2)“供给学派”的分歧

供给学派的内部分歧主要源于哈佛大学教授马丁·斯图尔特·费尔德斯坦与南加利福尼亚大学教授阿瑟·拉弗之间的摩擦与纷争。基于此,学界对供给学派分歧的程度曾开展过热烈讨论,有论述称两者是决裂的,甚至未将费尔德斯坦划入供给学派当中,也有论述为两者一脉相承,理论思想并未见实质的区别。参阅国内外资料,尤其是立足于21世纪对20世纪80年代热烈纷争的回顾,我们认为费尔德斯坦无疑是供给学派的一位重要代表人物,但其在一些分支观点上的确与拉弗存在分歧,然而这并不是不同学派性质的决裂,而是在“大同、小异”下的摩擦与纷争。

两者思想中的共性之处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第一,都认同市场的自我调节机制,追求经济自由主义,反对国家过多干预经济;第二,都反对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并特别强调和重视“供给侧”的作用,认为消费过多影响储蓄会削减经济增长的动力,且此原因导致美国经济爆发了“滞胀”危机,认为解决危机的良方是从供给侧着手;第三,都认同减税能够刺激投资增加供给带动经济增长,并对此进行了论证;第四,都采用了宏观与微观相结合的分析方法,并都更加侧重从微观的角度进行分析。

然而,落到指导政策的应用理论方面,两人不同之处不少,并进行了相当激烈的争论。第一,关于支持减税政策的相关理论。拉弗提出了著名的“拉弗曲线”,认为税收收入不一定随税率上升而增加,只有合理的税率才能带来最大的收入。减税是增加供给最主要、最有效的途径,实行大规模减税可以刺激储蓄和投资,从而使生产和税收急剧增加,并开辟新税源,以此减少失业、增加生产、解决通胀问题,从而促使萧条转向繁荣。费尔德斯坦在减税问题的细节上同拉弗有明显分歧,他并不是孤立地考察税收问题,而是将其置于众多影响经济的因素之中。费尔德斯坦甚至公开对拉弗提出批评,“早先有这种天真的拉弗曲线理论,认为减税将通过内部作用自行得到弥补,因此没有必要削减预算,现在这一理论已被抛弃。取而代之的是范围广泛和大体上规划周到的一揽子计划变动,它不仅要降低政府的开支,而且还要削减那些使私人部门的财力物力得不到有效使用的障碍”*费尔南德斯:《一项没有仔细协调的预算政策》,《华尔街日报》1981年8月12日。。第二,对需求管理理论的可应用性的态度。在对需求管理理论的态度方面,拉弗以税收结构为基点,分析了凯恩斯主义对储蓄和投资的歧视,认为美国的税收结构利于消费而不利于投资,应当复活“萨伊定律”,肯定供给的重要地位,并对古典自由主义十分崇尚。而费尔德斯坦则认为,供给学派仅仅有能力使经济脱离低潮,即应对经济危机,却无法控制商业周期。供给过剩是不可避免的,而一旦出现衰退和萧条,以需求管理为核心的凯恩斯主义仍将发挥重要作用。第三,对于货币政策。拉弗主张恢复金本位制,认为这才是反通货膨胀的根本政策。而费尔德斯坦则不赞成金本位制,认为应当通过减缓货币供应的增长速度来抑制通货膨胀。

2.学界对“供给学派”的批评

学界一般认为供给学派没有成形的理论体系,评价大都集中在“减税”这一核心政策主张上,且大都来自媒体评论人,论者甚至将乔治·沃克·布什(George Walker Bush)政府减税政策也一并纳入其中。此外,来自萨缪尔森、克鲁格曼、阿罗等经济学家的评论也比较碎片化,难与19世纪学界的思想交锋相提并论。若将学界对供给学派的批评进行归纳和总结,可知这些批评主要指向三个方面。

第一,减税的作用可以是刺激储蓄和投资,也可以是刺激闲暇和消费,其实际影响并不是确定的。事实上,当时的减税政策刺激美国需求膨胀,外贸逆差逐年扩大,并一方面导致财政收入减少,另一方面导致财政赤字迅速攀升进一步引发国家债务危机,而为了维持公债的有效性不得不维持高利率水平催使外贸进一步恶化,一系列连锁反应导致美元信心危机。第二,供给学派的减税主张中,特别强调的对税率尤其是边际税率的削减,在实际操作中削弱了税收的累进性,造成主要给富人减税的政策效应,削减政府开支的政策主张则主要削减了社会福利开支,导致出现“劫贫济富”的后果。第三,侧重增加供给的思路导致总需求快速增长,成为通货膨胀率攀升的因素。

简要地说,三方面批评的前两项各有其道理,但主要是“减税”实施中“度”与“结构取向”的权衡问题,并不足以总体否定减税的必要性;第三项则主要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的管见,并不能成立。

3.实践中“供给学派”的得失

虽然供给学派的政策主张并没有将美国宏观经济推向预期的增长高度,但是仍然不可否认这种政策主张较有效地缓解了美国滞胀问题。在里根上台之前的美联储主席保罗·沃克尔,曾用铁腕顶住压力把名义利率提高到20%以上,力求把通胀压下来。这是典型的需求管理手段。对于滞胀中的“胀”来说,这一招当然还是发挥了一些作用的,但对“滞”的解决却毫无贡献,故在理论圈内难获高度评价。1981年,新上台的里根总统提出的“经济复兴计划”开头就声明,他的计划与过去美国政府以需求学派为指导思想的政策相决裂,改以供给学派理论为依据,采取了大幅度减税和削减社会福利等措施以刺激经济增长和减少政府干预及赤字压力。里根执政期间,主导了两次重要减税措施的制定和实施(1981年和1986年)。在美国处于高通胀、高利率的不利形势下,里根经济政策有效地平抑了通胀,并且保持赤字处于可控制的水平。即使在里根卸任总统之后,人们依然看到里根经济政策对美国经济和国民活力的恢复与提升的影响。从1982年12月起,美国经济逐渐走出衰退,经济复苏势头比战后历次经济复苏都强劲有力。至1988年5月,美国经济持续增长65个月,成为战后和平时期经济增长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通胀率也由最初上任时的13.5%下降为不到5%。美国国内生产总值(GDP)占世界总量的比重也由1980年的23%上升到1986年的25.2%。并且,这一时期也成为20世纪90年代以硅谷为代表的“新经济”技术革命的孕育期。

但里根的经济政策也带来了一些明显的负面影响。与前苏联的军备竞赛和大力推行的减税计划,使得里根执政时期累计财政赤字高达13382亿美元,比此前的历届美国总统所累积的财政赤字总额还要多。这严重影响了美国政府财政的可持续性,在一定程度上形成拖累美国经济持续发展的因素,也表现为给后任者留下了包袱和沉重压力。直至克林顿总统,还在指责里根的政策是“不计后果”。2000年前后,美国供给学派一度表现得近乎“销声匿迹”。

另外,由于1980年以来世界经济出现长期的“大缓和”,金融市场的发展和货币政策有效性的提高,发达国家财政政策作为宏观经济调节工具的重要性大大降低,特别是很多国家由于社会福利开支过大,进一步挤压了逆周期的财政政策的操作空间,“华盛顿共识”及其所鼓励的新自由主义取向在若干年内顺风顺水。然而,新自由主义减少监管干预的主张也过了头,并最终出现全球金融危机。目前,很多政府都意识到应适当调低其目标债务水平,以便经济出现大的波动时,政府能够有充足的“财政空间”,以提高具有“自动平衡器”功能和“主动稳定器”效应的财政政策作用。

四、启示与展望

(一)两轮“否定之否定”发展规律给予的启示

在对“供给侧”学派演变与评价作出梳理的基础上,结合其发展中经历的两轮“否定之否定”的表现,我们可从以下两个方面得到重要启示。第一,两轮“否定之否定”体现了“供给侧”的研究努力和其所形成的学派在实践中的曲折探索,及其内在的生命力,沿着“大萧条—滞胀—二战后危机—次贷危机”这一经济危机史的轨迹,历经一次否定,便迎来一次回归。第二,两轮“否定之否定”还包含了“供给侧”学派的理论思想在与人类社会实践互动中的螺旋式上升,沿着“萨伊定律—供给学派—供给管理”这一发展脉络,可通过对这些理论的深化认识,更充分地把握理论发展的传承与创新,提炼其螺旋式上升最主要的内涵。

从“萨伊定律”到“供给学派”再到“供给管理”,一脉相承的思维逻辑起点是对“供给侧”的认识与重视。然而,“供给侧”学派三个阶段上的发展已呈现出明显的螺旋式上升的特点。

第一,对政策功能的认识。萨伊式政治经济学强调的是完全自由放任的经济,认为供给能够创造相应的需求,不应当对其强加管束;发展到供给学派阶段,这一思想已带有宏观经济学的认知框架,上升为经济政策在短期内能够起到刺激经济发展的作用,但是从长期来看,宏观经济政策是无效的;又发展到供给管理阶段,这一思想已带有制度经济学的色彩,上升为宏观调控中应当特别注重运用供给管理的手段来调整经济结构、化解经济危机、优化制度供给、谋求长期发展。

第二,“供给侧”的研究内容。从萨伊到穆勒和李嘉图,古典自由主义对供给侧的研究尚停留在探析供给与需求的关系上,研究的思路是围绕劳动、土地和资本三大要素最终归结到关于财富的分析;发展到供给学派时,尽管对供给管理的思路予以高度认同,但是管理内容已经开始步入对就业与经济增长关系的分析及如何利用减少税收等思路来刺激经济发展的轨道上来;继续发展到供给管理阶段,对供给侧的研究已经不仅仅停留于较为局限的手段研究,而是发展为更为全面、更有高度的制度安排及转轨与经济增长关系的研究。

第三,诸家思想的融合。供给侧思想成果被“否定”后的回归,已体现在所提升的包容性。尽管里根经济学标榜与过去的需求管理决裂,但是如我们所述,这种在承认凯恩斯宏观经济学大框架或基本背景下的“决裂”,实际上仍留存19世纪马尔萨斯需求管理思想的脉络与血统,成为一种随时代发展而趋于气度开阔的融合。发展到新千年后的供给管理阶段,这种思想的融合不仅仅停留在究竟是“将供给管理融入需求管理”还是“将需求管理融入供给管理”的思考,而且涉及到管理的机制和手段究竟是停留在传统的理论经济学主流认识中,还是必须更多地回应和融合发展经济学、制度经济学等特定分类下的创新,以及两种管理的互补。思想的融合,是“供给侧”学派螺旋式上升认识中最不可或缺的一个方面。

因此,“供给侧”学派经历两轮“否定之否定”可用来解释的经济学术思想发展历程中的螺旋式上升,表明供给学派早已不是萨伊定律的简单复活,当下我们所讨论的供给管理,也并不应被认为是供给学派的简单复辟。

(二)新供给经济学与“供给创造需求”新解读

沿着“供给侧”学派两轮“否定之否定”的发展逻辑,21世纪渐具形态的“供给管理”以美国在宏观调控中的应用为例而影响可观,但实际上仍处于刚刚揭开序幕、方兴未艾之阶段。结合其发展给予的启示,特别是结合中国经济学人的已有探索,我们认为,“供给侧”学派未来的展望,应可立足于两轮“否定之否定”的逻辑基础,派生出从对立走向融合的具有兼容并包与创新色彩的“新供给经济学”。

在近年的经济理论反思中,注重供给管理的新供给经济学,根植于中国经济实践的诉求,同时始终把握“融汇古今、贯通中西”的全球眼光和历史视野,认为“供给管理”与“需求管理”不可偏废一方,并将所受到的制度经济学、发展经济学、“转轨经济学”的启迪与影响,一并纳入理论体系框架的“古今中西”大融合思想,标志着“供给侧”学派沿着两轮“否定之否定”的轨道实现理性回归与认识的螺旋式上升,所对接的是包容性、集大成的思想认识追求与开阔境界。对此,可强调如下三个方面。

第一,新供给经济学的“求真务实”特征。所谓“求真务实”,即讲求实际、实事求是。从中国传统文化来看,是与农耕文化有关在较早期便已形成的一种民族精神,但同时亦有“普世”特征,即这种求真务实思路与广泛存在的“问题导向”思维方式内在相关。直接从实践中总结,则这种务实特征的具体表现是,不遇到一定规模的经济危机压力因素,原来相对稳定的理论方向(倾向性主流)不会改变。每当危机到来时,如同实际生活提出问题,争相解决危机(问题)的过程,即是形成经济学新流派的过程。这一过程如同历史上朝代的更替、战争与和平的互换等,是与变化及其压力紧密结合的。经济学派的务实倾向会带来新一轮的头脑风暴、知识碰撞,推动经济学理论体系的不断发展。在世界金融危机和中国改革开放的现实生活经验层面考察,最新一轮供给侧学派的兴起,结缘于经济学理论已取得的基本成果所需要的深入反思。金融危机冲击之下,在一线承担决策责任的领袖人物发出了这样的疑问:为什么没有经济学家稍微清晰一点地对我们作出警示?而经济学家自己的群体里面也有这样具体的看法,即人类社会在金融危机的冲击之后,我们十分需要对经济学基于深刻反省、反思而有所创新和发展。新供给经济学,正是踏着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引发全球金融海啸和欧债危机的浪潮而产生的,并根植于中国经济实践,带有十分明显的“求真务实”特征。

第二,新供给经济学“否定”的方式是建设性开阔包容“大融合”。新供给经济学推崇供给管理,为“供给侧”经济学迎来又一轮形似复辟的浪潮,但是其由反思而否定的方式,决非摒弃需求管理,而是讲求供给管理与需求管理的结合并纳入制度经济学成果等的兼收并蓄式的建设性开阔包容大融合。新供给经济学认为主流经济学的认知框架是不对称的,古典经济学、新古典经济学和凯恩斯主义经济学存在着一种共同的失误——虽然他们各自强调了不同的角度,都有很大的贡献,但是共同失误确是不容回避的——他们在理论框架里假设了供给环境,然后更为强调的只是需求侧的深入分析和在这方面形成的政策主张,存在忽视供给侧的共同问题。西方代表经济学主流的教科书,无论是在“政治经济学”这个概念下,还是发展到“经济学”(或称理论经济学)的表述,至今仍然存在着与实践“言行不一”的缺点。美国等发达市场经济在应对危机的实践中间,实际上是跳出经济教科书来实行了一系列区别对待的结构对策和供给手段的操作,这些在经济学教科书中找不到清楚依据的动作,在运行中间却往往得到了特别的倚重与强调,产生了足以影响全局的决定性作用。

在这一方面应具体指出,新供给经济学强调:第一,经济学基本框架需要强化供给侧的分析和认知,这样一个始发命题或可说源于萨伊的古典自由主义定律,并在新时代、新经济、新兴市场的背景下被赋予弥补片面注重需求管理之缺陷的新思想。第二,新供给经济学强调正视现实强化针对性,在肯定其理论模型意义的基础上扬弃“完全竞争市场”这样与实践环境大相径庭的假设,注重还原资源配置中“非完全竞争”的真实场景,以此为基础来扩展模型和洞悉现实。第三,新供给经济学不认同简单退回到古典自由主义所倡导的自由放任、减少干预的时代,而认为优化资源配置的客观要求是强调市场、政府各有所为,并主张考虑第三部门主体与两者的良性互动。第四,新供给经济学在基础理论层面,认为在“新经济”时代,应该以创新意识更为明确地指出人类社会不断发展的主要支撑因素,可以认为是有效供给对于需求的回应和引导,供给能力在不同阶段上的决定性特征形成了人类社会不同发展时代的划分。新供给经济学基于此还特别地引入制度经济学的相关理念,特别强调对制度供给的认识与重视,认为制度供给问题与供给能力的形成密切相关,应该充分地引入供给侧分析而形成有机联系的认知体系,打通“物”和“人”这两个都位于供给侧的分析视角,将各种要素的供给问题纳入紧密相联于制度供给问题的分析体系。这一系列思想观点,落实到中国的实践层面,就是要强调以改革为核心,从供给侧发力推动新一轮制度变革创新和加快发展方式的转变与升级。由此可见,新供给经济学在总结美国等发达国家实践操作的基础上提出理性的“供给管理”,强调的并不是对“供给侧”与“需求侧”选边式的“复辟”,而是在肯定需求管理重要意义和实践贡献的基础上,加入对供给管理的重视与强调,并加入了在制度经济学思想指导下对制度供给层面更具系统化特征的思考。回归到“供给侧”学派两轮“否定之否定”的轨迹上,新供给经济学所强调的理性供给管理对凯恩斯主义复辟实施的新一轮形式否定,毋宁说其否定的手段是兼收并蓄“大融合”框架下对供给侧理论观点的树立、强调与升华。

第三,新供给经济学赋予“复辟”浪潮的思想内核与创新色彩,是从基础理论到政策主张的贯通。不学原教旨极端学派动辄谈“主义”,也不似供给学派“打天下”树立复辟古典自由主义“萨伊定律”的旗号,新供给经济学立足于以发展的思路和升级的包容性,赋予“复辟”浪潮更鲜明的认知凝炼与思想结晶,赋予“供给创造自己的需求”以新的解读。从供给侧角度讲,虽然需求是原生性的,但是供给侧升级换代的演变可以决定生产和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在人类社会经济发展大的划分上,有石器时代、青铜时代、铁器时代,工业革命后走到了蒸汽时代、电器时代、信息时代,这些都是在供给侧由不同的递进的升级换代形式所决定的时代划分,每一次工业革命的爆发都同时伴随着供给侧的创新,而每一次供给侧的创新实际上又都直接提升着人类物质需求的满足度(图3和表1)。

图3 供给侧创新作用原理的量化表述(阶跃量化曲线)

时代特征供给侧特征与突破(人与物)制度特征与进展(人与人)旧石器时代(PaleolithicPeriod)以使用打制石器为标志在洞或巢中混居、群居(生成采集、狩猎的组织)新石器时代(NeolithicPeriod)以使用磨制石器为标志(发明了陶器,出现了原始农业、畜牧业和手工业)氏族公社(组织功能扩展至农耕等)青铜器时代(BronzeAge)以青铜采冶业为标志(犁铧、兵器)国家出现、奴隶制铁器时代(IronAge)以铁制工具和武器的应用为标志奴隶制社会加速瓦解,封建社会在欧洲成为主流,皇权、农奴与佃农;亚洲有中国或“东方专制主义社会”蒸汽时代(机器时代,theAgeofMachines)以机器的广泛应用(机械化)为标志(机器代替了手工劳动,工厂代替了手工工厂)工业革命与资本主义社会(资本主义战胜封建主义;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明显加快;资本主义国家社会关系发生重大变化,工业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成为两大对立阶级;自由经营、自由竞争、自由贸易为主要内涵的自由主义经济思潮兴起;资本主义国家加快殖民扩张和掠夺;世界市场初步形成;2000年帝制在中国被推翻。)电气时代(theAgeofElectricity)以电力的广泛应用(电气化)为标志(电力、钢铁、化工、汽车、飞机等工业迅速发展,石油开始成为最重要的能源之一)社会主义实验,资本主义调整信息时代(theAgeofInformation)以计算机技术的广泛应用为标志,计算机技术的发展经历了数字处理阶段、微机阶段、网络化阶段、大数据阶段,并正在走向人工智能阶段(半导体、互联网、“智能化”……)社会主义实验中的改革转轨,资本主义调整(“和平与发展”特点)全球化+新技术革命(思考:信息时代下,对内,制度和治理结构不断发生变化;对外,全球化程度和世界格局不断发生变化) 注:该表格由作者创建;表中资料参见[美]斯塔夫里阿诺斯著,吴象婴等译:《全球通史:从史前史到21世纪》,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

基础理论层面,萨伊虽仅仅给出了一个供给侧的视角和论证并不精当的驱动—平衡认识,但却打开、启迪了后续的思想探索空间,供给侧在需求原生性之后的巨大能动性潜力,以及激发这些潜力在调控机制上的极高复杂性、挑战性,足以构成我们追求经济学原理的严谨对称、以及追求经济学发挥“经世济民”功用的激动人心的领域。放眼世界最近一二十年里,以美国硅谷引领新技术革命潮流所引出的在供给侧实现更新换代的实例。如,苹果产品和现在互联网概念上包括“互联网金融”这种带有颠覆性特征的供给创新,贯通着实实在在立足于人本主义立场的“用户体验”概念,及“供给创造自己的需求”的机制示范。智能手机、互联网金融服务产品等,特别强调的就是“用户体验”。虽然用户需求一直是有的,但是“用户体验”这种不同的、由供给带来的升级换代的感受,显然是在供给端发力的有决定性意义的创新。比如,将过去认为需要有偿使用的产品变成无偿——现在互联网上很多服务的直观形式就是无偿;或是把过去看来非常复杂的东西简单化,如将摄影等专门技术发展为傻瓜相机,再发展为轻便手机的一键式操作。应当说,萨伊“供给创造自己的需求”命题的合理成分,在现实生活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有所印证。我们当然永远不应否认需求的原生意义,有需求才有各种各样的动机和满足需求的活动;我们当然也不是无条件地为一切供给唱赞歌,而是特别推崇有效供给及其伴随的创新驱动,一旦发展到社会化大生产的全球化阶段,特别鲜明的特点就是由供给侧出发实现成功的“颠覆性创新”,那么市场上的回应是非常热烈的,一个产品可能迅速地风靡全球,并且给用户的感受确确实实带来了人本主义视角上常说的幸福感,乃至改变生活的习惯、节奏、格局与时代氛围。对于转轨国家,一旦把这种物的供给形式上的“后发优势”潜力插上制度供给优化人际关系进而加速腾飞的翅膀,“物”与“人”贯通的新供给经济学思维框架及其引出的政策主张,便有可能让我们“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支持特定的超常规发展实践。显然,中国经济学人这方面已作的努力,是在回应时代召唤而把握特定经济体的发展机遇,并且这种努力的学理根基,深植于“否定之否定”轨迹所代表的人类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演进中对客观规律的不懈探求,进而可以绽放出其表现为改革思路与政策主张的鲜活花朵。

参考文献:

1.贾康:《新供给:经济学理论的中国创新》,中国经济出版社2013年版。

2.贾康、苏京春:《新供给经济学》,山西经济出版社2015年版。

3.西斯蒙第:《政治经济学新原理》,商务印书馆1964年版。

4.大卫·李嘉图:《李嘉图著作和通信集(第二卷):马尔萨斯〈政治经济学原理〉评注》,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

5.马尔萨斯:《政治经济学原理》,商务印书馆1962年版。

6.马克思:《资本论》,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

7.凯恩斯:《就业、利息与货币通论》,商务印书馆1987年版。

8.保罗·萨缪尔森、威廉·诺德豪斯:《经济学(第18版)》,人民邮电出版社2008年版。

9.斯坦利·L·恩格尔曼:《剑桥美国经济史,第三卷》,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

10.乔纳森·休斯、路易斯·P·凯恩:《美国经济史(第7版)》,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版。

11.保罗·克雷·罗伯茨:《供应学派革命:华盛顿决策内幕》,格致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

12.吴敬琏、丁守和、付利:《经济思想家丛书:马尔萨斯》,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6年版。

13.吴敬琏、丁守和、黄进:《经济思想家丛书:李嘉图》,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6年版。

14.吴敬琏、丁守和、李志平:《经济思想家丛书:穆勒》,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6年版。

15.吴敬琏、丁守和、吕静:《经济思想家丛书:马歇尔》,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06年版。

16.斯塔夫里阿诺斯著,吴象婴等译:《全球通史:从史前史到21世纪》,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

17.贾康、江旭东:《积极运用财政政策加强供给管理——论财政政策促进供求关系中长期均衡和国民经济跨世纪发展的思路》,《财政研究》1999年第3期。

18.葛奇:《凯恩斯主义、货币学派和供给学派》,《社会科学》1980年第3期。

19.唐岳驹:《费尔德斯坦及其“供给学派”经济理论》,《经济科学》1982年第3期。

20.周寿萱、杜修平:《简析萨伊定律、凯恩斯主义、供给学派的历史更替》,《晋阳学刊》1983年第1期。

21.杨鲁军:《关于供给学派的几点评论》,《世界经济文汇》1983年第4期。

22.李五四、孔祥琯:《从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看凯恩斯主义之兴衰》,《山西财经学院学报》1984年第6期。

23.张翠玉:《介绍美国新兴供给经济学》,《黑龙江财专学报》1986年第7期。

24.杨德明:《被称为“里根经济学”的供给学派》,《嘹望》1987年第48期。

25.杨林枫:《费尔德斯坦与供给经济学派》,《江西财经学院学报》1987年第5期。

26.陈维辰:《论供给学派的经济理论与实践》,《北京轻工业学院学报》1987年第7期。

27.范家骧、高天虹:《供给学派(上)》,《经济纵横》1987年第3期。

28.范家骧、高天虹:《供给学派(下)》,《经济纵横》1987年第5期。

29.郭熙保:《从需求经济学到供给经济学——供给学派述评》,《湖南社会科学》1989年第10期。

30.曹坤华:《关于供给学派的几个理论问题——与杨鲁军同志商榷》,《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0年第3期。

31.M·马歇尔、P·阿里斯蒂斯:《供给学派与里根经济学》,《世界经济文汇》1991年第3期。

32.丁一凡:《论80年代欧美的自由化浪潮及其新走向》,《欧洲》1993年第5期。

33.吴先明:《论凯恩斯主义的复兴》,《经济学动态》1997年第10期。

34.傅学良:《现代西方经济思潮的发展与变革》,《上海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7年第1期。

35.张弥:《国内外供给经济学派理论研究的比较》,《财经问题研究》1999年第4期。

36.马焕明:《归去来兮凯恩斯——“凯恩斯主义”盛衰演变与现代资本主义经济周期的关系初探》,《史学集刊》1999年第8期。

37.李义平:《需求管理与供给管理——宏观经济管理的两种模式及其理论基础》,《中国工业经济》1999年第12期。

38.郑秉文:《20世纪西方经济学发展历程回眸》,《中国社会科学》2001年第5期。

39.滕泰、冯磊:《放松供给约束解除供给抑制》,《中国证券报》2013年5月27日。

40.Jean-Baptiste Say,A Treatise on Political Economy(or the Production,Distribution,and Consumption of Wealth),Batoche Books,Kitchener,2001,Part One:the Production of Wealth.

责任编辑:李蕊

作者简介:贾康,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研究员、博导、华夏新供给经济学研究院院长;

·宏 观 经 济·

猜你喜欢

凯恩斯主义学派供给侧
伯明翰学派“黑色大西洋”表征政治研究
先上马,后加鞭——中国戏曲的演化路径与“前海学派”的深度阐释
对“京都学派”元杂剧曲词评点的诠释
中国经济新常态下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分析
中国经济新常态下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分析
需求管理理论
创新创业为“供给侧”蓄能
凯恩斯收入分配理论下我国收入分配问题研究
论浙江学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