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词学研究述评
2016-03-15陈柏桥
陈柏桥
(广西民族大学文学院,南宁 530006)
越南词学研究述评
陈柏桥
(广西民族大学文学院,南宁 530006)
自1981年夏承焘先生等人选注了《域外词选》始,越南词学作为域外词学的一员就引起国内外学界关注①,此后相关研究论文相继出现,研究不断深入,其方向包括了词人词集整理研究、思想艺术内容的挖掘、词话研究以及越南词学未能兴盛的原因探讨等,但关于这些研究的整理工作却一直没有得到重视,从“吸收前人研究成果”的立场出发,越南词学研究需要作一个小小的总结。应当指出,越南词学研究取得不少成绩,但研究的基础工作有待深入,研究深度和广度有待扩展,研究视野有待开拓。
中越文学交集;越南词学;词学研究述评;域外汉学
DOI:10.13963/j.cnki.hhuxb.2016.04.006
越南是汉文化圈中一个重要的区域,其古文学、文字是我国古文学、文字的重要组成部分,明白这一点,对于研究我国的历史、文化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而词作为音乐性诗体,从十世纪初随汉诗传到越南,就一直如一朵高艳的腊梅,花开一隅,芳香宜人。而对越南词家、词作、词话的研究工作,作为“域外汉学”研究的一个支脉,也一直得到学者关注。
2007 年复旦大学文史研究院在上海成立,院长葛兆光先生就曾经明确提出把“从周边看中国”作为重要研究课题,也就是在对周边文化区域所保存有关中国的文献的研究中来实践用“异域”的眼睛重新审视“中国”。而越南文学一直都是域外汉学的一个重要支点。据不完全统计,关于越南词学及其研究的论文有数十篇,而涉及到越南词学的资料如书籍、古文献也不少,虽大多不是专门介绍词学,而是附加于域外汉学、越南文学、中越研究等资料之中,但其对于越南词学的研究价值却很大。
一 中、越历史文化交集简述
(一)中、越关系简介及相关的汉文学概述
越南的早期历史是与中国交集在一起的。中国早期就有神农、颛顼、尧等 “南至交趾”的传说,而中、越史籍也有“建瓯貉国”的记载,这其中的交趾、瓯貉就是今天的越南早期名称。公元前214年,秦始皇攻略岭南之地时越南大部分地域就被纳入中国版图,直至五代中国混乱,越南也在此时逐渐脱离中国而慢慢走上自主。后晋天福四年(939年),越人吴权击败南汉军自称吴王,此为越人建国之始,但此时也引起了越人内部战乱,宋太祖开宝元年(968年),丁部领削平“十二使君”,建“大瞿越”国,此为统一独立国家之规模。此间近千年越南在政治版图上都是从属于中国。而后,宋太祖开宝六年(973年)到鸦片战争期间,中、越都保持着亲密的宗藩关系。所以一直以来,越南的思想、政治、文化等都深深地打上了中国的烙印,特别是越南也借鉴了我国科举制度,并以汉文字作为通行文字,这就一直深深影响了越南文人的语言文字使用习惯。虽然到20世纪40年代,越南开始以拉丁化文字代替汉字,但汉字对越南人的文学习惯的影响是不可忽视的,越南文人用汉字创造的文学作品也是不容忽视的。
文庄先生在其《中越关系两千年》中的《中越语言、文字与文学的渊源》一文中就陈述到:“中越两个民族之间传统的文化渊源关系,可以被比喻为一株大榕树……以黄河、长江流域为核心的华汉文化辐射到了东亚三个主要民族,即东北方的朝鲜和日本、南方的越南,形成了世界文明史上著名的华汉文化圈。”[1]59以越族为主体的越南民族文化在整个东南亚一直处于文化的前列。20世纪40年代越南出版的《越南文学史要》是现代第一部关于越南文学史的著作,越南作者杨广涵认为:“仅就文学方面来说,我国人民学习汉文,信仰儒教,逐渐吸收中国的思想、学术。”[2]103越南的早期文学,说到底就是中国古文学的一个分支,尤其是政治方面的干预,使其文学形式多呈现政治特征强烈,像多应制诗词而少个人抒情作品就是一个典型。
(二)越南词学概述
词,与诗歌等其他文体一样,在九世纪初作为一种诗余或者特殊诗体被域外接受、学习并实践。其后近千年来,伴随着中国填词之风的愈盛态势,域外文人也逐渐兴起了倚声填词的风气,于是在此
一般认为,越南词学有两个峰值。从越南第一首词产生,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中越交流甚深,文化也在不同程度得到融合,越南词学在此时算是开始,这个时间跟中国词学兴起差不多。而后,直到19世纪,词在越南才有了一次相对繁荣的时期,与诗、赋等文学体裁在越南的命运不同的是,越南词创作在中间一段时间陷入沉寂。此时的词学兴起,多是受清词中兴的影响。但这个兴起,只是一个相对而言的概念,因为词学在国外,一直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接受。这也就牵涉到后面要讨论的词学在域外的接受状况。
越南著名的词人主要有阮绵审(又称白毫子)、黎碧梧、陶梦梅等等,他们有的作词上百首,有的作词不过数十首,有的词作还未能得到有效关注和收集,但他们都对越南词学产生过一定影响,尤其是阮绵审,其是越南词中兴的代表,也是越南词学的代表。著名词集主要是阮绵审的《鼓枻词》,收录了其大部分词作,当然,此词集虽然占据了越南词学的大半壁江山,但并不是说越南词学只有一个阮绵审足矣,现实是越南词人其实很多,但是被发掘的和高产的不多。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越南词人多出生官宦世家。
二 越南词学研究
在域外词学研究兴起的时候,我国以华东地区为中心的众多词学研究工作者对日本、韩国、朝鲜的词学进行了大量研究,然而,作为汉文化圈的越南词学,却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其中表现为论文的数量、质量的差异,论点、论题的重复,基础工作的不足等等。但是,随着域外汉学的扩大以及国际的交流加深,越南词学也取得了一些可贵的成就,尤其是一些新词人、新词集以及相关资料的发现,这值得重视总结。就笔者寸目所及,关于越南词学研究在中国发表的论文和出版的书籍大致如下:
(一)论文、书评等
1.龙榆生1936年在《词学季刊》第二期选刊白毫子的《鼓枻词》;2.夏承焘发表在《文献》1984年第4期上的《论域外词绝句九首》;3.周采泉发表在《湘江文学》1982年第11期上的《独辟蹊径的<域外词选>》;4.施议对发表在《文学遗产》1984年第3期上的《建国以来新刊词籍汇评》;5.彭黎明发表在《文学评论》1985年第3期上的《读<域外词选>》;6.黄国安发表在《东南亚纵横》1987年第2期上的《越南著名词人阮绵审及其咏物酬唱词》;7.阮氏琼花(越南)发表在《古典文学知识》2001年第3期上的《越南词人白毫子及其<鼓枻词>》;8.蒋国学发表在《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4年第5期上的《词在越南未能兴盛的原因探析》;9. 扬州大学刘玉裙的2005年博士论文《越南汉喃古籍的文献学研究》;10.何仟年发表在《广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3期上的《越南的填词及词学——汉文学移植背景下的文体案例》;11.王小盾,何仟年发表在《文学评论》2002年第5期上的《越南古代诗学述略》;12.阮庭复(越南)发表在《中国韵文学刊》2013年第1期上的《仓山、梦梅,越南词的两个不同境界》。
(二)书籍
1.1981年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出版,夏承焘选校,张珍怀、胡树淼注释的《域外词选》;2.2001年北京军事谊文出版社出版,于在照的《越南文学史》;3.2004年北京商务出版社出版,王昆吾的《从敦煌学到域外汉文学》;4.2002年中国台北“中央研究文哲研究所”出版,王小盾等的《越南汉喃文献目录提要》;2000年越南河内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裴维新主编的《越南文学总集》。
(三)研究综观
1.词人、词集整理研究。关于越南词人、词集最先发声的是夏承焘先生的《论域外词绝句九首》,这篇文章是夏先生的《域外词选》即将脱稿,有感而写了一些论各国词人的绝句,以此来简介此词人以及其词的风格特点。例如关于白毫子阮绵审:“前身铁脚吟红尊,垂老蛾眉伴绿缸。谁共玉田商梦境,深灯写泪欲枯江。——越南白毫子。”[5]72附后即介绍了白毫子的个人情况以及词集,并说白毫子的风格在姜白石、张玉田之间,写艳情不伤软媚。这确实是一个很高的评价,也证明白毫子词值得深入研究。
夏先生在此文总言中还对域外词学的前景以及研究道路作出了相关说明,这也反映了《域外词选》的重要价值。先生认为词这一文体从唐五代兴起的同时就流传到了域外,诸如东亚的日本、朝鲜,东南亚的波斯、越南等,这些国家的文人学士对填词一事,也是用力甚深,这让夏先生不禁为之欢欣。先生还认为《域外词选》的目的能够有效促进中外文化交流,也确实能从中窥探出中国词学的发展轨迹。
以后只要写到越南词学的,大部分都提到了白毫子这个大词人。像彭黎明先生的《读〈域外词选〉》一文虽偏重于风格分析,但是也没绕过白毫子的词人、词集说明。而黄国安先生的《越南著名词人阮绵审及其咏物酬唱词》,也认为白毫子的词作与宋词有渊源关系,所以更值得重视。
而对于词人研究作出突破的当属何仟年先生,在其文章《越南的填词及词学——汉文学移植背景下的文体案例》中,他的突破主要体现在以下两点:其一是总结了相关的文献资料,并在此基础上突破了资料有限而导致词人研究的不全面;其二是总结了越南的词人词集,让学界能够从一个大而全的视角去审视越南词人词学;这两点也算是我国研究越南词学的一个突破,让研究者从白毫子个体突破到整个越南词学界。在此文章中,也不难看到先生对于前贤的尊敬,尤其是对王小盾先生的一个整理工作的关注阐释。王先生曾感叹越南汉喃古籍之丰富,惜无确切文献目录来概述,于是在2002年完成了一个整理工作,对越南5027种汉喃本进行了编目整理,并以经史子集四部重新分类及撰写提要,出版了《越喃汉喃文献目录提要》的最终成果,此提要中对国人把握越南词及词人就更精确了。何先生在此基础上,做了一个越南写词的文人的总结,总结中提到诗词集6部,词作139首,写明保存编号,并对这些存词词人的生平做了细致的整理,部分还有详细的介绍和简短的评价。[4]112
何先生也强调,以上是有作品流传的作者,另有若干人虽未有词作传世,但据现有材料可知作过词,如嗣德帝、绵寊等人。当然,先生还是忽略了有可能忽视的材料。这些资料的发现和应用,确实为越南词学的研究打开了一片新天地。最重要的是,作者并没有人云亦云,而是从原始文献发掘,从而取得了很好的成就。
一个大家都未曾注意但是拥有数量极大的词人引起了大家注意。越南籍研究者阮庭复先生在《仓山、梦梅,越南词的两个不同境界》一文中,主要介绍了陶梦梅,这位词人在之前的文献中几乎找不到相关文献记载,也是这篇文章将其提上了研究之路。陶进,号梦梅,曾是义安总督。此人好文学,善曲律,世称“从剧状元”,此前关于此人的关注主要集中于从剧,然而,其词作也是一颗被埋藏的珍珠,但是越南文学史上没有忽视此人,域外词人词作研究也不应该忽视此人。梦梅词作主要收于《梦梅吟草》、《梦梅词录》二集子,共九十馀首。“与绵审词相比,其数量虽然比不上,但就质量来讲,绝对不在绵审词之下。”[6]76一位词作数量如此之丰、质量如此上乘的词作家,居然在中国没有任何研究者提到,也确实提醒研究工作者要注意基础资料的收集。
就词人研究而言,夏承焘先生为开山之大家,其从白毫子这一位具有代表性的词人入手,并且以其大家的目光精准地定位了其风格特征,并与中国的代表词人白石、玉田等做比较,认为其风格与二者相似,这也就给了一个具体的比较对象,让学界对其形象有了清晰认识。后来研究白毫子的几乎都是继承这样一种观点。而后何仟年先生则是在王小盾先生的基础上,对资料进行了有效分析,将词人研究的视域极大地突破了。而后是阮庭复先生将陶梦梅的研究提上日程。
2.艺术风格研究。对艺术风格的探索,是始于彭黎明先生,先生在《读〈域外词选〉》中,对日本、朝鲜以及越南的代表词人以及代表作品和域外词人作词的整体风貌作出了一个初步总结。
彭先生在对域外汉文圈(越南、韩国、日本等为主)的著名词人词作作了初步研究分析后,就对域外词人风格的形成时间以及大致风貌作了初步判断。先生认为域外词风成于十三世纪以后,并对《域外词选》中的十位词人作了小小的赏析,并认为夏承焘先生的选词角度独到并且具有代表性,因为此十人皆是域外词苑的代表者,风格鲜明。在风格上,先生也认为元代前后域外词人的创作是不一样的。元前域外词人填词多摹仿中国,个人风格不强,而元后,域外词则走上了自我发展的道路,在豪放和婉约等不同风格都有代表性词人。
彭黎明先生认为域外最早出现的豪放词人是朝鲜的李齐贤。而域外婉约词人,个人风格成熟较早的是十九世纪中叶的日本词人田能村竹田和越南词人白毫子。也就是说,彭先生是以中国的豪放与婉约之说来概括域外词人的词作风格,而越南词人白毫子则是属于婉约词人。彭先生继承了夏承焘先生的观点,认为白毫子词与白石相近,凡是感时纪游、怀妓咏物的创作都“饶有缥渺风神而缺少现实内容”,而且喜欢用“洗炼的语言”来表达,而且善于用“深沉的声调”来写冷僻幽独的个人情怀。先生还进一步认为白毫子柔中有刚,冷僻而“随意探香花圃”。[7]96值得一提的是,彭先生在做总结的时候,认为域外词人或婉约,或豪放,都是对中国词人有所宗。而且,进一步指出,域外词学也是以婉约为正宗,与我国相近。于此,先生还进一步发扬了夏承焘先生的观点,他认为域外词人鲜明而多样的风格彰显了域外词的美学价值。而且先生也指出,探讨白毫子词的特点,研究其词的发展规律,有利于丰富和发展我国的词学研究。
当然,作为越南第一大词人,其探讨也是非常多,像越南研究者阮氏琼花的《越南词人白毫子及其<鼓词>》,还有越南研究者阮庭复的《仓山、梦梅,越南词的两个不同境界》,二者的视角虽然有别于彭黎明先生,但就研究成果而言,还是相近。细说的话,阮氏琼花则侧重于白毫子的作品分析,并且是不同风格的作品,进而说明白毫子的风格的多样性;而阮庭复则是侧重从于文献出发,重视白毫子的生活背景对其创作风格的影响,而且也注重诗词对比研究。阮庭复认为,由于生活背景的差异以及生活条件的不同,对阮绵审来说,写词所具有的意义可能不同于一般词人的“感今悼往”,“托物寄兴”,其角度都是在于游戏心理,或者是更高一步的理想则是引进词体并让之在越南重建。这是阮绵审词所具有的词史意义,也是其学习白石词、玉田词而神韵未到的地方。阮庭复对梦梅词的艺术风格的探讨,是值得一说的,他认为梦梅处于法国进驻越南时期,所以词风多慷慨悲歌,带有一种英雄的惆怅和雄壮,似有辛弃疾之感。
在艺术研究上,彭黎明先生是站在夏承焘先生肩膀上,从越南词学进而拓展到整个域外词学研究的意义上,并且认为越南词学研究的艺术价值深厚,因为其背后站着的是整个中国词学阵地。而关于梦梅词语白毫子词的一个对比研究,也算是艺术研究的突破。但是必须看到的是,这个艺术研究的面太狭窄了,其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文献资料的缺乏。
3.思想内容研究。专注于对越南词人词作思想内容的探讨是起于黄国安先生的《越南著名词人阮绵审及其咏物酬唱词》,当然,这并不是说前面的研究者没有探讨,这主要指专门探讨而言。
黄国安先生从白毫子词作文本出发,以咏物酬唱词为主,来分析白毫子的咏物酬唱词的魅力所在。先生认为白毫子的咏物酬唱词,反映出其在词学方面造诣是很高的。白毫子创作的作品,与南宋词人白石、玉田相似,足见有渊源关系。但也提出白毫子确有新意,别具特色。并以清代词人龙启瑞曾经填的一首词来印证:“知音绝久,今番来入星轺。一自淡云句邈,使臣风雅总寥寥。同文远,试登袜乐,聊佐咸韶。”[8]21-22
4.词话研究。越南一直在接受汉文化熏陶,故文学思想也在一定程度上受了汉文化的影响,其词话亦是如此。但越南词话材料比填词作品还稀少, 故也更可贵。
最先提到越南词话的应该是王小盾先生(此书先生书写了王昆吾之名),他在其书籍《从敦煌学到域外汉文学》里编入了他2002年发表在《文学评论》的文章《越南古代诗学述略》,此书中提到了在《苇野合集》中收入了绵寊的两篇论词文章:《词选跋》和《与仲公论填词书》。《词选跋》全文不到千字,但说明了一个主旨,即“词乃浮薄士人文过饰非之作,”[9]349这个观念直接承继了我国儒家传统观念,所以此文中认为词出于酒楼妓馆,比郑声还令人厌恶。而第二篇,则是围绕这个主题,细细阐述了这个论点。二文对词的态度基本是否定的,就原因而言,绵寊主要认为是词的内容主要为私情闺阁之事,离经太远;再者格律非常重要,越南人难以掌握。虽然绵寊这样议论词,但据史载,绵寊也是一位大词人。
何仟年先生在《越南的填词及词学——汉文学移植背景下的文体案例》一文中对越南词话也做了探讨。何仟年先生的创新在于从词作出发,以批注为例,探讨了词话这一问题。像阮述有《填词恭和御制念奴娇幸翠云》,词作有嗣德帝的朱批,但批注不甚准确。当然,对于越南词话的研究,肯定绕不过绵寊,何仟年先生在王小盾先生的基础上,又发掘了新的史料,在《苇野合集·文一》就提到有一次绵寊上奏给嗣德皇帝,而嗣德帝正是一位雅好文学的帝王,于是就正事之余好讨论文学,此次就词学相关问题与绵寊讨论,绵寊的《答诏札子》是对嗣德帝就词律所提疑问的回答。绵寊认为“古词今可歌,北词南可歌”,这样的提法,实际上是以词的音乐性回答词律的变通的依据,这也可以看到绵寊意欲将词越南化,而音乐则是其打开词的越南化的道路之一。
5.越南词学未能兴盛的原因探讨。在域外词学研究的领域中,有一项有别于国内词学研究的方向,那就是探讨域外词学的兴盛问题。而像越南,大部分研究者则是集中在探讨其未能兴盛的原因,一般认为词未能像诗、赋一样在越南得到极大发展,主要还是在于作词只是局限于部分人群。但也有在此基础上作出有极大开拓的研究者。
最先探讨这个问题的是蒋国学先生。先生在《词在越南未能兴盛的原因探析》中认为,词作为一种音乐文学,没能像其他中国文学体裁一样在越南得到大的发展,究其原因有三:一是因为越南古代社会的文化氛围不够浓厚;二是因为受词自身倚声、以汉字为载体、内容题材较狭窄等特点限制;三是因为越南本土音乐文学的兴起。[3]102
而何仟年先生的观点不但不同,而且深刻又更具有代表性,这种意见对于研究域外文学也具有启发性。先生认为在所有的原因中,政治原因首当其冲,因为作为汉文化的汉文学在进入越南时,并非是主动性,而是被动的,为政治所主导完成。这就决定了越南在引进中国文化的时候,在文学方面则是更注重对于政治建设的目的,因此作为越南科举必考的汉诗则是着力引进之一,而作为以抒情和审美为主要目的的词,则在越南创作力略微欠缺。其次则是语言因素,因为词本来就是音乐文学,这需要对于汉语声律非常熟悉,而且还有一套格律体系,这比诗歌复杂,这也是一大原因。而且先生在这方面还考虑了词的句法和语词口语特征,并借用王力先生的“到了宋代,找口语不要向诗中找,而应该向词中找。”[4]112来佐证自己的观点。以上两条观点,对于域外汉学研究工作者提供了一个比较深刻的见解,有利于去把握域外文学的发展特征,同时,也对于域内词学研究工作者认识词律有着重大意义。
三 小结
综观以上所述,越南词学研究取得不少成绩,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研究者们的国籍不同,但有些观点却相吻合。还有就是,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后人也就掌握的史料,提出了一些新的研究路径以及方向,故研究的深度、广度都有了较大的拓展。但如果仔细比对观察,越南词学的研究仍有诸多不足之处,这都是需要努力的方向和长足进步的动力所在:
1.越南词学研究的基础工作急需进行系统整理。刘扬忠先生在《宋词研究之路》中认为,词学研究分为基础工作和理论研究,而基础工作是理论研究的地基,也是宋词研究的必备工作。[11]33而越南词人、词作的系统整理工作,也是一项越南词学研究的基础工作。现有收集的词作也许已经涵盖了越南的大部分词作,但是,就陶梦梅词作的发现来看,是否这个观点还有待考证?只有将越南词人、词作进行相关的整理,大家的研究结论才会合情理。像越南社会科学出版的《越南文学总集》[12]中,也是存在不少词作,但是整理的工作却还没做到位。
2.研究的深度有待拓展。就以上论述来看,越南词学研究的深度还只是停留在词人词作探索、艺术风格分析以及小部分的词话研究上,但一门真正成熟的研究,是不可能只停留在这些比较直观的研究上。像以互文性视角或者比较诗学等视角研究有待开发,毕竟域外汉学研究本身就是文学研究工作的第三只眼。
3.研究的视域有待拓宽。越南词学研究还有一个缺憾就是停留在越南一个地域。将视野放到整个汉文化圈中去将是一个大趋势,而与日本、韩国等词学研究作对比也是值得注意的,在此对比中找出越南词学研究落后的原因。这种放在整个大文化背景去探讨问题的方向也是值得开发的。
4.就域外词学未能兴盛这个因子,回归国内,探讨离开音乐这一因素下的元、明、清词的发展状况,探讨音乐因子的重要性以及去除音乐因子的国内词学发展的利与弊等等。
总之,对越南词学的研究还有待前进一步、深入一步。就著作而言,近年专门论著虽然没有,但零星提到的却也不少,而且越南汉喃文献的整理,使相关资料也有了突破,但就这些资料的研究还是不尽如人意。无论是自然科学研究的进步还是社会科学研究的繁荣,都与研究主体的“精神势态”有着直接关系。人们期待词学研究者既能入乎词学之内而写之,也能出乎词学之外而观之,这样,越南词学或者国人词学研究才能有生气,有高格。
注释:
[1]文庄.中越关系两千年[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3.
[2]杨广涵.越南文学史要[M].河内:越南共和国教育部学料中心,1968.
[3]蒋国学.词在越南未能兴盛的原因探析[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4(5).
[4]何仟年.越南的填词及词学——汉文学移植背景下的文体案例[J].广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3).
[5]夏承焘.论域外词绝句九首[J].文献,1980(4).
[6]阮庭复.仓山、梦梅,越南词的两个不同境界[J].中国韵文学刊,2013(1).
[7]彭黎明.读《域外词选》[J].文学评论,1985(3).
[8]黄国安.越南著名词人阮绵审及其咏物酬唱词[J].东南亚纵横,1987(02).
[9]王昆吾.从敦煌学到域外汉文学[M].北京:商务出版社,2004.
[1 0]周采泉.独辟蹊径的《域外词选》[J].湘江文学,1982(11).
[1 1]刘扬忠.宋词研究之路[M].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1989.
[1 2]裴维新.越南文学总集[M].河内: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责任编辑 自正发]
Review of Vietnamese Ci
CHEN Bai-qiao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Guangxi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 Nanning 530006, China)
From 1981,Xia Chengtao and other academics note the Ci of extraterritorial, the Ci of Vietnam as a member of the outside Ci has draw domestic academic's attention. Thereafter the related research papers have appeared, its interests include Ci's excavations,study of ideological and artistic content, Words studies and Vietnam Ci failed Prosperity Reason, but these studies finishing work has not been taken seriously, from the absorption results of previous studies standpoint, the word Vietnamese studies need to make a small sum. It should be noted that the study of the word Vietnam made a lot of performance, but the basic work needs further research, depth and breadth of research needs to be extended.
The literature of China and Vietnam; Vietnamese Ci; Review; Extraterritorial Sinology
I106
A
1008-9128(2016)04-0020-05
2016-01-18
陈柏桥(1990- ),男,湖南衡阳人,硕士生,研究方向:唐宋文学和文学地理学。基础上形成了一个同域内词学交相辉映的域外词学大圈,这是中外文化交流的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也是需要理解并下工夫研究的。如果仔细考证,越南词学的源头应该追溯到986年,这一年匡越禅师吴真流作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首词作《王郎归》。[3]100从此时起,至19世纪末法国侵占越南止,这近千年的时间,越南有记录的词作家大约十位,词作数量约130余首(不包括陶梦梅90多首),[4]108这其中并没有将后期的陶梦梅等词人词作包括进去,这也反映越南词学研究的基础工作还有待加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