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的呼唤》中二元对立的消解
2016-03-15何江龙
何江龙
(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青岛266100)
《野性的呼唤》中二元对立的消解
何江龙
(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青岛266100)
《野性的呼唤》中存在着诸多的二元对立面,如南北方价值观上的文明与野蛮,巴克身份上的国王与奴隶。通过对这些传统对立面的剖析与解构,指出主人公巴克最终响应呼唤,回归荒野并非源于自身漫游的欲望或自然的召唤,而在于伪善的人类文明。
二元对立面;解构;人类文明
杰克·伦敦是位多产的美国现实主义小说家,一生出版著作多达五十一部。作为现实主义的大师,伦敦“尽可能客观地从所有方面探讨人间事实,不管这个事实是美丽还是丑陋”。[1]正如评论家菲利普?方纳所强调的那样,“没有一个美国作家比杰克·伦敦更能作为时代明确而出色的发言人,因为他打破了冻结美国文学的坚冰,使文学与生活产生了有意义的联系”。[2]《野性的呼唤》作为伦敦极地生活小说的名篇,开启了动物小说的滥觞,自问世至今一百多年来,各种评论层出不穷,角度各异。其中,张加生从环境伦理的角度探讨了人与人、人与动物、人与自然的三维关系;崔小清从回归生命本真的角度阐释了《野性的呼唤》中伦敦的人生哲学;阿德尔·塔伊尔运用荣格的集体无意识学说解析了主人公巴克的心理境况。而对于文中存在的一些传统二元对立面,如南北方价值观上的文明与野蛮,巴克身份上的国王与奴隶,国内学者却少有研究。二元对立“指的是任一系统中一对差异的确定,以及在此确定之中对某种价值的分析”。[3]近些年来,作为一种行之有效的文本分析方法,二元对立在文学评论中的使用比比皆是。“这种二元对立的等级序列,深刻地影响了人们的思维方式”。[4]本文通过对这些传统对立面的剖析与解构,指出主人公巴克最终响应呼唤,回归荒野并非取决于自身古老的漫游的欲望或自然的召唤,而在于伪善的人类文明,即对人类伪善文明的逃离。
一、价值观上的文明与野蛮
南方与北方,文明与野蛮似乎具有相通属性——暖意的南方象征着文明,酷寒的北方寓意着野蛮。文章开篇呈现的是南北方大环境上的截然对立——北方阴冷黑暗,南方阳光普照。表面上看,随着环境上由南方到北方的转变,巴克从文明的中心被扔进了原始的中心。这里不再有温暖安逸,百无聊赖的生活,到处充满了喧嚣与骚动,生命每时每刻都在遭受着来自死亡的威胁。北方的狗和人不是南方的狗和人,全都是些野蛮的东西。巴克的伙伴鬈毛就是因为向一只狗献殷勤而遭到了被狗群埋葬的下场。怜悯是死亡的前兆,唯有残忍与冷酷才能存活。深层研读文本,看似荒蛮的北方掩盖的却是巴克雪橇狗团队内部为了引以为豪的邮递事业而共同奋斗的那份真情以及巴克与索恩顿之间那份令读者动容的浓浓爱意,看似文明的南方却也充斥着伪善和卑劣。
雪橇狗团队为自己从事的邮递工作深感自豪。这份自豪感是“那种使狗们在劳动中坚持下去,在狗轭下欢欢喜喜地死去,若是把他们从狗轭下赶走,他们还会伤心而死的感情”。[5](P30)他们慷慨激昂,团结一致,整个团队如同一条狗一样在雪原橇径上跳跃前进。他们跨过峡谷,穿过绵阳营地,经过太平山、伐木区和几百英尺深的冰川和雪谷,将凄凉岑寂的北国土地远远地甩在身后。长期的雪路苦役虽然劳累了身体,却丝毫不曾磨灭他们的斗志,即使是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辕狗大卫虽身患重病,却始终不肯离队,见着自己的位置被别人替代,他伤心地哀嚎。“橇位和雪径是他的骄傲,虽然病得要死,眼看别人接替他的工作他仍接受不了”。[5](P45)他拒绝在雪橇队后面跟着跑,坚持着要回到自己的岗位。直到一声枪响,他不再哀嚎,不再值守。
从索恩顿将巴克从哈尔挥舞的大棒下救出的那一刻,巴克便对慈祥宽厚的索恩顿充满了感激与爱意。这份爱意不同以往,是真正的充满激情的爱。在阳光普照的圣克拉拉峡谷米勒法官家里,他从未体会到过这种情感。“可是炽热燃烧的爱,那是崇拜,那是狂热,是只有约翰?索恩顿才能燃起的”。[5](P63)这份爱只存在于巴克与索恩顿之间。对巴克而言,除了索恩顿,整个人类似乎都不再存在。“伦敦强调,这是巴克第一次感觉到对人的热爱—也许这是巴克第一次没有被视为娇养的宠物或长时间艰辛地拉雪橇的劳工”。[6](P142)
南方看似文明,温和气候下掩盖的则是人们的伪善与卑劣。“在小说中,作者多次提到了北方的荒蛮,南方的文明。但就是在南方的文明社会里,巴克被黑心的园丁拐卖了”。[7](P97)巴克原本在暖意的南方悠闲惬意地生活着。后来巴克在北国遭遇的种种,都因这位始作俑者——花匠助手曼纽艾尔将其拐卖的不文明行为。赌博,诱拐,贩卖,在所谓的文明国度里却上演着一幕又一幕的不文明。深入分析,曼纽艾尔也只不过是受当时社会风气影响的极其普通的一员。文章开篇的淘金热潮也揭示了美国所谓的“文明社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现实。“在充满着淘金热的19世纪后半期,垄断企业、资本家不择手段地聚敛财富,财富的多寡是能否进去上流社会的唯一标准。这样社会风尚使美国的资产阶级在攫取财富时更加肆无忌惮,更加疯狂”。[7](P95)
二、身份上的国王与奴隶
环境上南方与北方的对立带来的是巴克身份上从国王到奴隶的转变,角色与待遇上巨大的悬殊构成了巴克身份上南方国王与北方奴隶两者之间的截然对立。在被拐卖前,南方阳光普照的圣克拉拉峡谷的法官大屋是巴克的天下,因为他在这里出生并生活了四年。“他是大王——是米勒法官领地上所有爬着走、匍匐着走、飞着走的生物的大王,连人也在内”。[5](P3)随着被拐卖,从南方养尊处优,威风凛凛的国王到被绑缚锁链,遭受毒打再到沦为拉货的牲口或受人鞭笞使唤的奴隶,昔日的国王被迫一步步走下神坛,不断地打破自己的底线。从表面上看,巴克在南方是国王,在北方则是雪橇狗。深层分析文本,巴克在南方并非真正的国王,而是法官的一份私有财产。他自始至终都服侍于法官及法官的家人。而在寒冷的北方,虽经历坎坷,狼群之中,巴克才是真正的国王。因为在这里,巴克不需要再侍奉伪善的人类,不需要再屈从于人类对自己和同伴们所奉行的大棒政策。在这里,他恢复了野性,成为真正的王者。那是从历代人类的驯养中逐渐消失的,来自于祖先们的野性。
南方的巴克主要是人类的附庸,算不上真正的国王。于法官的儿子而言,他是他们打猎的猎伴;于法官的女儿们而言,他是她们的保镖;于法官的孙子们而言,他是他们的玩伴;于法官自己而言,他是他的所属物,顶多也只算是法官一位忠实的朋友。于巴克自己而言,他对于南方的人们,南方的一切也没有太多真情实感。“阳光的国土已经很模糊,很遥远,回忆它对他已没有什么吸引力”。[5](P43)所谓的国王也只不过是与其他狗相比,地位略高的奴仆。
而在北方,扳倒斯匹茨,成为排头狗,他是雪橇狗王国里治理有方的国王。在巴克的带领下,雪橇狗团队的成员们情绪激昂,团结一致,刷新着一个又一个纪录。在与约翰·索恩顿之间,巴克不再是人类的附庸与奴仆。索恩顿如自己的孩子般照料着巴克。巴克也深爱着索恩顿。在为索恩顿报仇中,曾在南方是人类附庸的巴克在北方向人类发起了挑战。他不再惧怕人类及其奉行的大棒政策,“他杀了人,杀了最高贵的猎物,他是面对着大棒与獠牙的法律杀掉人的”。[5](P90)狼群中的他平静而巨大,遗传中的记忆被激活了,“这种记忆给了许多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以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本能(其实就是祖先的回忆转化而成的习惯),那后来已泯灭的本能在他身上苏醒了过来,活跃了起来”。[5](P43)他成了一只跑在狼群前面的魔狗,肆意地捕杀着人和他们的猎狗,攫取着人类的食物。狼群中他成了王,一位不再受制于人类的国王,“冬季的长夜到来,狼群跟随食物进入低谷时,却可以看见他巨大的身影在灰白的月光里或是在漠漠闪动的北极光里领着狼群蹦跳,在他唱着原始世界里的歌时他那巨大的喉咙轰轰地响,那就是狼群之歌”。[5](P93)
表面上看,南方文明,北方野蛮,南方的文明与北方的野蛮截然对立。深层剖析文本,北方不乏爱与真情,南方却也充斥着伪善与卑劣。专属于南方的文明与北方的野蛮间的二元对立得以消解。北方虽有文明,但这仅存的文明也遭到人类无情的扼杀。雪橇狗团队卖光了力气,遭到淘汰,被卖给了没有经验的私人,最终落得坠入冰窟的下场。“既然钱比狗重要,狗就要被卖掉”。[5](P48)由此,金钱对人类文明的腐蚀作用昭然若揭。巴克与索恩顿之间浓浓的爱也随着索恩顿的被屠杀而终止。巴克对人类文明唯一的眷恋荡然无存,一向理性的他最终让野性主宰了自己,为主人报了仇。“这是他平生最后一次让激情压倒了狡狯和理智,他对约翰?索恩顿的爱使他失去了理智”。[5](P89)而这一切情节得以展开都源自处于南方所谓文明社会的始作俑者——曼纽艾尔,这也是对人类文明极大的讽刺。巴克在南方过着看似国王般的生活,巴克在北方被绑缚锁链,沦为囚徒乃至奴隶。巴克享有着前后截然对立的身份或地位。北方看似国王的巴克实则是人类的附庸乃至奴仆,南方看似沦为雪橇奴隶的巴克却逐渐与人类享有了平等的地位并最终向曾经的主人——人类发起挑战,最终领导狼群,成了一位真正的王者。南方巴克的国王身份与其北方的奴隶身份间的二元对立也得以消解。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文明绝非真正的文明,因为文明与金钱、伪善并存。而这虚假的文明也是迫使巴克最终响应呼唤,回归荒野的根源所在。
[1]朱刚.新编美国文学史(第二卷)[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2.157.
[2]王琴玲,喻燕静.杰克·伦敦作品导读[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3.6.
[3]王阳.索尔·贝娄与二项对立[J].外国文学评论,1996.47.
[4]武月明.从二元对立走向二元共生—管中窥豹说写作[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2.31.
[5]杰克·伦敦.野性的呼唤[M].孙法理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6]常润芳.从野性对巴克的呼唤解读美国社会的现实生活[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2007.142.
[7]崔小清.回归生命的本源——从《野性的呼唤》看杰克·伦敦的人生哲学[J].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2014.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