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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赋“章华台”所指综合田野调查报告(下)

2016-03-15吴龙宪蒋梦婷

湖北文理学院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华容商水县遗址

刘 刚,吴龙宪,蒋梦婷

(湖北文理学院 宋玉研究中心,湖北 襄阳 441053)



宋赋“章华台”所指综合田野调查报告(下)

刘刚,吴龙宪,蒋梦婷

(湖北文理学院宋玉研究中心,湖北襄阳441053)

关键词:宋玉;章华台;赋

五、湖南华容县章华台

(一)调查印象

湖南华容之所谓章华台,位于今湖南岳阳市属县华容县的东北郊,在华容县烈士陵园北一华里处,属于胜峰乡清水村三组自然村所在地,当地村民称之为楚王台。据目测,此处楚王台处于一个不大的岡阜(亦可称小山)东南边缘,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台地,台高若以其北边的稻田池塘为基准约有8米,若以环绕台地的自然村路面为基准则约有6米,台地呈长方形,南北略长于东西,占地面积据当地村民估计有10亩左右。如今环台地的四周缓坡上都建起了民房,鳞次栉比,将台地围绕在其中。台地上林木茂密,除小竹林与散落的杂木外,多为桔树,从树木主干粗细推测,树龄不超过10年,当是近年来所植,绝非古木。由于民房与林木遮蔽了视线,在台地周边很难看清楚台地本身的全貌。登上楚王台,台顶基本平坦,东部为桔园,治理井然郁郁葱葱,西部为荒地,杂草丛生略显荒芜,宋代华容地方官所建之亭、所立之碑已无遗迹可寻,唯有几座当代墓葬及墓碑而已。循台基调查,于楚王台北面的缓坡上,可以明显地看到二层台基的痕迹,一层高度距村边公路约3米,二层高度距一层约3米,但不知是当年宋胡绾(一作赵绾)筑台时的遗留,还是近年村民为耕植而修整台体所为。总之,华容楚王台台基地貌尚依稀可见,其为宋胡绾“筑台建亭”之处可以肯定,至于此楚王台是否是古楚章华台则缺少有说服力的证据。

江良发、江澄合著《华容章华台考》[6]据华容县国土资源局和规划办公室提供的数据称,“这个土台目前高度41米,最高处42.56米”,这个高度应当是海拔高度,而不是基于地面的相对高度。台顶“高出南面稻田11米多”,土台西南的稻田地势非常低,要比土台北面稻田低2至3米左右,书之作者选择这一角度描述土台,想来一定是在于突出土台的相对高度。“其中下一层高出地面7米多,占地面积3万多平方米;上层高出第一层约4米”,这也是以南面稻田为基准的,但在南面稻田已看不出明显的土台分层痕迹,此数据当是作者根据土台北坡遗址分层情况推导性的描述,不大可能是测绘队测绘的数据。“土台呈长方形,子午向,方方正正,边线整齐,台体规整。”此处描写“台呈长方形”基本属实,若说“方方正正,边线整齐,台体规整”,则不是事实,据我们实地调查,土台的四角呈弧形过渡,环台周边的自然村小路则呈椭圆形。“台面南北长102.5米,东西宽78.8米,面积8073平方米。”这组数据当是测绘所得,可以采信。文章此段数字化描写,意在将此台强化为其理想的台形,并突出其高大,而忽略了学术研究的客观求实精神,考古若带有主观倾向,其内涵中的结论性意义就会受到人们的质疑。该书又称,“2009年5月19日,岳阳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对楚章华台遗址进行了初步调查勘探,在土台地表下1.5米处的土层中,发现了40-50厘米的文化层,找到了商周时期的陶鬲、豆柄、豆盘、大口罐等可辨器形的残存陶片,这些陶片以夹砂红陶、灰陶为主,纹饰有附加堆纹、压印纹、绳纹和弦纹等。专家组认定,这座土台为东周时期遗址。”在这段文字里,考古专家根据出土文物做出的结论是正确的,这里是东周遗址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以此结论来证明这里是“楚章华台遗址”,不但显得证据不足,而且有失谨严,比如证明宫台遗址必须有的夯土台基,柱洞遗迹,建筑遗留文物等等必不可少的实证,缺少此类实证的结论是难以让人信服的。且注意,在真理面前再向前走一步就是谬误,这是大家都懂的道理。

(二)资料分析

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卷六十九《岳州·古迹》:章华台,《岳阳志》云:在华容界中。乙《志》云,章华台有三,一在江陵沙津(沙市的别称)之东北,作佛寺;一在监利东北,又名三休台;一在岳之华容,杜预注以为华容县。

宋范致明《岳阳风土记》:华容,汉孱陵县也,或曰汉武陵县地。吴太皇帝分孱陵县地於今县东二里置安南县,或曰刘景升所置。宋志为晋武帝分江安县立也。隋平陈改安南为华容县,属罗州,取古容城名之。世传为章华台,非也。古章华在竟陵界,今监利县离湖上,与今邑相近耳。大业三年以州为巴陵郡,十年移县於今地,垂拱二年以犯武氏讳改为容城县,神龙元年又改为华容县。华容地皆面湖,夏秋霖潦,秋水时至,建宁南堤决,即被水患。中民之产不过五十缗,多以舟为居处,随水上下。渔舟为业者,十之四五所至为市,谓之潭户,其常产即湖地也。

明李贤等《明一统志》卷六十二《岳州府》:章华台,在华容县治北,相传春秋时楚灵王所筑。又江陵、监利俱有此台,监利乃古华容地。

清谢仲坃等《乾隆岳州府志》卷二十五《古迹》:章华台:在县东赵家湖上南安县故址,宋知县胡绾筑台建亭,引楚灵王事以为《台记》,后人遂以台东北一里为细腰宫址,又以陈石桥北为楚灵王墓。按:楚文王徙都在今湖北荆州郡城东北三里,章华台址在城外沙市,从来记载。及《明一统志》,今《县志》,台俱入荆州古迹,与华容无涉。而其讹灵王之墓,则明孙羽侯作《华容县志》已辩之云,《传》荆灵王为观从及公子弃疾辈所迫出奔江夏,将入鄢,缢於申亥之家。今鄢去华容甚远,灵王未必葬此。是县之有此台,止由于宋胡令所筑,而非古章华台之址。在是桥有墓,又由于因台附会,而非果灵王之实葬此丘,但相沿已久,故墓从罔,而存台以附辩之。

清孙炳煜等《光绪华容县志》卷二《古迹》:章华台:县东赵家湖上南安县故址。宋知县胡绾筑台建亭。细腰宫:县东北一里。章华八景:章华早春;南山晚翠;禹庙来鹑;宝慈倒柏;石佛樵歌;褚塘渔笛;墨山胜迹;七女遗仙。章华十景:沱溪晓渡;石佛樵歌;板桥春涨;青湖夜月;驿路松风;东山霁雪;南山远翠;渚塘渔笛;靖庐瀑布;赤亭遗址。正统前止八景,成化间更为十景。

又卷十四上《文》:《章华台记》宋胡绾:“按《史记》楚灵王七年章华台成,杜预注云,南郡华容县,台在城内。盖古建县水北,自随徙于水南,以此观之,所谓章华台於斯,焉是杜公之言欺我哉!而荆州监利县亦有是名,无所依据,当以史为证也。予到官之明年,因与二三士考古访迹,得故基於篁竹丛棘之间,而垣堑犹在,际天胜地为一邑之望。士请筑为壮观以增河山之色,予辞县帑空虚、丁力不可役也,士则又曰愿无烦於公家,我辈各以耘耕余力而治之。於是有张左林者以石柱献,张雄飞者以榱栋莱,李造岩萃张逢吉、陈諟、李承祖、蔡世南各使其庄宾锸夫鸟集雁到,芟除荒秽,洗埋松竹,越月而告成。远目增明,灵襟虚豁,如时雨生嘉禾,云烟消旭亭势,并於木杪湖光,远漾天涯,樵蓑渔艇,邑屋林居,宛入图画,风云百变,景象幽妍,直区中之伟观,楚地之雄瞻者也。是为记。乾光六年三月(此“乾光”当为“乾道”之误)。”

分析上述文献资料,自宋王象之《舆地纪胜》始记今湖南华容有章华台而后,除清末孙炳煜等《光绪华容县志》重采其说外,历朝历代质疑声一片。宋范致明《岳阳风土记》首先以古华容故址为据考辨说,“世传为章华台,非也。古章华在竟陵界,今监利县离湖上,与今邑相近耳。”宋沈括《梦溪笔谈》所言更为具体,“华容即今之监利县,非岳州之华容也,至今有章华故台在县郭中。”明李贤等《明一统志》虽存留岳州府华容县章华台的说法,但特别强调“监利乃古华容地”,其言外之意则否定了今湖南华容之章华台为楚灵王所建之章华台。明孙羽侯作《华容县志》又否定了楚灵王墓的真实性,以批驳佐证的方式论证了湖南华容章华台是附会的产物。至于清谢仲坃等《乾隆岳州府志》,除以古华容故址辩说外,还特别指出伪造章华台的始作俑者是“宋知县胡绾”,这个喜欢附庸风雅的知县“筑台建亭,引楚灵王事以为《台记》”,硬生生地作假,仅因为他所任职之华容县与汉代所设之华容县名称相同而已。考其《记》,自称“当以史为证也”,然其所考于史不合,其言“垣堑犹在”,然凡有“垣堑”者即为章华之台乎!由于胡绾之孟浪和草率,又引发了作假的连锁反应,“后人遂以台东北一里为细腰宫址,又以陈石桥北为楚灵王墓”,颇有些以假乱真之势。然而假的就是假的,是经不起事实验证的。如今湖南华容当地的一些学者仍在“引经据典”,试图证明其地章华台的真实,其实是在走宋代那个县令不那么明智的老路,其目的老实地说不是为了学术与历史的考证,而是要挖掘或争取本地的文化旅游资源与知名度。我们以为明智的选择应当是,承认湖南华容章华台是宋知县胡绾依据东周一处遗址张冠李戴的伪作,而后再强调这个伪作也有近千年的历史,也是名副其实的古迹,加之此中又承载着一个颇有趣味的故事,你想这不也是个别具一格的文化旅游资源吗!

六、安徽亳州市城父镇章华台

(一)调查印象

安徽亳州市城父镇章华台,位于亳州市谯城区东南城父镇高卜村刘庄自然村,北距城父镇3.5公里,西临刘庄,东临乾溪沟。其故址南紧邻高卜村通往刘庄的村路,是一片南低北高呈缓坡地貌的长方形台地,最高处高出周边田地约3米,南北长约90米,东西宽约70米,四周有沟渠环绕,沟渠与乾溪沟相通,最大宽度约10米,最小宽度也有六米。台地南临村路一侧立有水泥制作的文物保护标志,其标志文字为“亳县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章华台遗址”,题款为“亳县人民政府一九八二年六月五日立”。台地上的标志物还有位于中部的两棵树,一棵是粗壮高大的银杏树,高约10米,树干需两人联手才能合抱,据说已有两千多年的树龄,树周围砌有方形的水泥护栏,护栏南还有小型的祭台,其上的香火痕迹说明时常有村民来此祭拜,古树有灵大概也是这里的民俗信仰;另一棵是柏树,据说是1984年种植的。今台面现已为耕地,西半部种的是冬小麦,东半部是已收割后的豆子地。据紧邻遗址居住的40岁上下的刘庄村长介绍,遗址原为村小学的操场,为保护遗址1983年或1984年前后政府将学校从此地迁走了。刘村长又说,听他老父亲讲,章华台遗址不在今沟渠环绕之中,而在今标志的遗址北,原台有银杏树那么高,上面还有座叫做“龙台寺”的古庙,庙在“破四旧”的时候被拆毁了,台子也因为当时改良土壤的需要而被夷平(刘村长说是用台土做肥料),将台土分别扬撒在周围的田地之中,原台址之北是古代的练兵场,在练兵场范围内曾出土过青铜剑和护心镜(疑为古铜镜)。他还说,他在20世纪80年代曾亲身参加了遗址四周沟渠的挖掘,当时就挖出过青铜剑,有完整的,也有断了的,剑非常结实,他用剑劈砖竟能将砖斩断。调查后,我们参观了亳州市博物馆,在展柜中的确见到了城父镇一带出土的青铜剑和青铜镜。值得注意的是,博物馆展出的章华台遗址图片,是我们看到的沟渠围护之中包括保护标志与古银杏树在内的照片,而没有村民所说的原有高台与古庙的照片,可能亳州文物部门并没有采信当地村民的说法。然而清《光绪亳州志》的确有龙台寺的记载,其卷四《寺观》说:“龙台庙,在城东南八十一里(旧《志》作七十里),城父南六里,临乾溪。”看来刘村长的说法并非无根之谈,应予以足够的重视,此地的章华台故址很可能在文物部门指认的遗址之北。

(二)资料分析

《春秋公羊传》卷二十三《昭公十三年》:灵王为无道,作乾溪之台,三年不成。

西汉陆贾《新语》卷下《怀虑第九》:(楚灵王)作乾溪之台,立百仞之高,欲登浮云窥天文,然身死於弃。

南朝宋范蔚宗《后汉书》卷三十《郡国志》:城父故属沛,春秋时曰夷,有章华台。

南朝梁萧统《文选》卷三《东京赋》薛综注:《左氏传》曰,楚子成章华之台于乾溪。

唐李吉甫《元和郡县志》卷八《亳州·城父》:章华台在县南九里。

宋沈括《梦溪笔谈》卷四《辩证》:亳州城父县有乾溪,其侧亦有章华台,故基下往往得人骨,云楚灵王战死于此。商水县章华之侧亦有乾溪,薛琮注张衡《东京赋》引《左氏传》乃云,楚子成章华之台于乾溪,皆误说也,《左传》实无此文。章华与乾溪,元非一处。楚灵王十二年,王狩于州来,使荡侯潘子、司马督嚣、尹午陵、尹喜帅师围徐,以惧吴王,次于乾溪,此则城父之乾溪。灵王八年许迁于夷者,乃此地。十二年公子比为乱,使观从从师于乾溪,王众溃,灵王亡,不知所在。平王即位,杀囚,衣之王服而流诸汉,乃取葬之,以靖国人,而讣以乾溪。灵王实缢於芊尹申亥氏,他年申亥以王柩告,乃改葬之,而非死于乾溪也。昭王二十七年吴伐陈,王帅师救陈,次于城父,将战,王卒于城父。而《春秋》又云,弑其君于乾溪,则后世谓灵王实死于是,理不足怪也。

《大清一统志》卷八十九《颍州府》:章华台,在亳州东南。《后汉书·郡国志》城父县有章华台。《元和志》台在城父县南九里。按《左传》楚子成章华之台。杜预注,在今南郡华容县。《通典》云,古华容在竟陵郡监利县。今湖广荆州府属县也,去亳地远矣。旧《志》作楚王章华之台,误。

清钟泰、宗能徵等《光绪亳州志》卷二《舆地志·古迹》:章华台,在州东南七十二里,乾溪侧。

又卷五《水利志·沟渠》:乾溪,《太平寰宇记》城父县乾溪水在县南五里。《新序》云,楚王起章华之台,为乾溪之役。又左氏谓,楚灵王败于乾溪,即此地也。按古乾溪,今名乾溪沟,去州七十里,在亳城之东,城父集之南,自中心集南流,至渦阳张村铺东、李门集西,乃入肥河。约长五十余里,上接清游之水,下达於肥牛,毛河之注焉,各集之小沟亦注焉。其流最长而名更古,即《左传》楚子所次之乾溪也。

又卷十九《杂类志·辨讹》:章华台,旧《志》章华台故址在亳州,据《左传》杜预注,在今南郡华容县,《通典》云,古华容在竟陵监利县,盖去亳远矣。今城父城故址侧高阜巍然,土人以为即章华台也。意当时楚氛甚恶,侵较中夏,两次乾溪,岂无离宫别馆,故去城父集不远又有楚殿集,相传亦久,或鬻熊之遗迹,有未尽泯者。

分析上述的文献资料,为我们提供了五则信息:一是安徽亳州市城父镇章华台,战国秦汉时称乾溪之台,楚灵王时筑;二是其地在亳州城父,即今安徽省亳州市城父镇;三是参照地标为乾溪,今称乾溪沟;四是据《文选》,薛琮注《东京赋》始称之为章华之台,后世多有因袭,《大清一统志》认为,“旧《志》作楚王章华之台,误。”五是《光绪亳州志》以城父近处有楚殿集和土人口传为据,认为城父理当有楚王离宫台馆。关于城父是否有楚王离宫台馆建筑,据文献记载,楚灵王、楚昭王两位楚王都曾驻跸于此,而且时间较长,在这里筑有离宫台馆等建筑当是毋庸怀疑的。关于此台之称谓,从文献记载来看,战国秦汉称之为乾溪台,唐代乃至后世称之为章华台,按学理似乎当以时代在前者为准,但也不能排除此处离宫原本就命名为章华台的可能,因为古楚王族有随居处迁徙而仍使用原居处地名的习惯,历史地理学家称这种现象为“地名迁徙”,如楚国立国之初的都城,曾迁徙过多次而均称之为“丹阳”,楚国从强盛至衰落之际,国都也多次迁徙而均称之为“郢”,至于离宫别馆同名的也有记载可寻,如湖北潜江市、荆门市、钟祥市均有传为楚王所建的放鹰台,因而作为离宫名称的“章华台”也当可以随之移建而迁徙名称。古代记述历史为了避免这类地名的混淆,或加当地地名以示区别,如栽郢、鄢郢、陈郢、寿郢;或加方位名词以示区别,如东不羹、西不羹,上蔡、下蔡;或另起别称以示区别,如楚国灭掉了在今湖北宜城的古罗国,先将其迁徙到今湖北枝江称罗邑,后又将其迁徙至湖南岳阳称罗侯城。因此楚灵王在今潜江筑章华台后,又在城父修建离宫,仍然称之为章华台是完全有可能的。古代史家称城父章华台为乾溪台不过是表示两者的区别,乾溪之台当为城父章华台的别称。事实上潜江章华台近处也有乾溪,《同治监利县志》载,“杨家河会江陵三湖之水入离湖,历黄歇口注乾溪。”按“地名迁徙”理论,城父之乾溪也当是从潜江章华台附近的乾溪经“地名迁徙”而得名。所以,我们认为城父章华台原本就当称之为章华台。

七、河南商水县章华台

(一)调查印象

河南商水县章华台,位于河南周口市商水县城区,文献记载这里曾是汉魏时期的汝阳城故地。章华台故址在南北向老城路与东西向章华台路相交的十字路口西侧,东距路口50米左右,南面紧邻章华台路,现立有水泥制作的文物保护标志,其标志文字为“商水县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章华台遗址”,落款为“商水县革命委员会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卅一日”。遗址处正在施工建造一座六层民用楼房,已全然看不出往昔的台地样貌。建造中的楼房后居民住宅的门牌号是“章华台路,章华台26号”。我们在遗址附近采访了一位80岁的老人,他说:“路边的那块牌牌是县文化馆立的,不准确,章华台遗址在东边。”于是行动不大方便的老人推着老年车带领我们走过十字路口,沿章华台路向东走了100米左右,向北拐进了一条小巷,又向北走了100多米,他指着小巷西侧的民房说:“这里才是章华台遗址,后来在遗址上修了一座庙,叫‘祖师庙’。”然而这里现在也同样看不出台地的样貌。在老人向我们介绍的时候,又来了一位在这条巷子里居住的60多岁的老者,他说:“这儿是祖师庙,章华台遗址在西边。”听起来与80岁老人的说法不一致,但这位老者提供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他说,这个地方原本是一片洼地,章华台遗址那里与祖师庙这里都是高于地面2米多的台地,后来人们把这片洼地垫平了,修了路,盖了房子。查《民国商水县志》卷六《沟渠志》记载,“护城堤,旧《志》即河之北岸。旧堤卑薄,每遇沙河冲决,绕城四面悉为水乡。”与老者提供的信息正可互相印证。这一信息让我们大致了解了往昔章华台遗址的地表情况。

由于两位老人介绍的章华台遗址意见不一,田野调查结束返回学校后,我们再一次查阅了民国徐家璘、宋景平等撰修的《商水县志》,其卷十《寺观》载,“玄武庙:按元武又称真武,宋真宗时避讳改玄为真(按,此文有误,疑当为“唐玄宗时避讳改‘玄’为‘真’,宋真宗时避讳又改‘真’为‘元’”)。本祀北方七宿虚危之星,道家附会以祖师之说,谓系真武清乐王太子,诞妄甚矣。俗有玄武、真武、祖师之别,今并为一。……(玄武庙)一在章华台,今移八蜡庙右。……”本卷又载,“八蜡祠:旧《志》,先在城东郭外里许,后改置城北关外路东。”以此知,老人们所说的祖师庙就是《县志》所载的玄武庙。祖师庙的确曾经建在章华台上,但后来(至少在民国七年《商水县志》刊发之前)移至八蜡祠右,而八蜡祠在“路东”,迁移后的祖师庙的地址也应在“路东”。查《商水县志》卷首《北街地方图》所标示的南北向的由老县城通向章华台的道路,章华台被标在路西,就在路的旁边,那么老人们所说的祖师庙则与八蜡祠一样当在路东。从地理方位上看,《北街地方图》所标示的道路很可能就是现今与章华台路十字交汇的老城路,如果这一判断不误,那么那位80岁老人的说法,可能是只记得章华台上曾建有祖师庙,而忽略了祖师庙的搬迁,从而导致了他指认的错误。因此我们可以判定,县文化馆所立的文物保护标志的位置是正确无误的,商水县章华台遗址应当在文物保护标志所标示的位置。至于祖师庙和八蜡祠所在的台地,可能是文献记载的商水县乾溪台遗址。

(二)资料分析

南北朝齐魏收《魏书》卷一百零六中《地形志》:汝阳(商水县汉魏时城汝阳),郡治。……有章华台。

唐李泰《括地志》卷八《溵水县》(商水县唐代一度称溵水):乾溪台,在县北三里。《左传》楚灵王有乾溪之台,即此也。

宋乐史《太平寰宇记》卷十《河南道·陈州》:章华台在县西北三里。《左传·昭公七年》楚子成章华之台,愿与诸侯落之。杜预注云,宫室始成,祭之为落。台在今华容城内,是灵王所筑。《春秋后语》楚襄王二十年为秦将白起所逼北保于陈,更筑此台。

宋沈括《梦溪笔谈》卷四《辩证》:天下地名错乱乖谬,率难考信。如楚章华台,亳州城父县、陈州商水县、荆州江陵、长林、监利县皆有之,乾溪亦有数处。……亳州城父县有乾溪,其侧亦有章华台,故基下往往得人骨,云楚灵王战死于此。商水县章华之侧亦有乾溪,薛琮注张衡《东京赋》引《左氏传》乃云,楚子成章华之台于乾溪,皆误说也,《左传》实无此文。章华与乾溪,元非一处。

明李贤等《明一统志》卷二十六《河南布政司》:章华台,在商水县西北三里。初楚灵王筑章华台於华容城,及襄王为秦将白起所迫北保於陈,更筑此台。

清王士俊等《河南通志》卷五十二《古迹下·河南府》:章华台:在商水县城北二里。春秋时楚灵王筑章华台於华容城,及襄王为秦将白起所迫北保於陈,更筑此台。丛台:在商水县城北二十里。楚襄王因筑章华台并筑此台,以像华容之地。乾溪台:在商水县城北二里。春秋时楚灵王筑为游观之所。

徐家璘、杨凌阁等《民国商水县志》卷五《地理志·古迹》:章华台:《通志》在商水县城西北二里。初楚灵王筑章华台於华容城,及襄王为秦将白起所迫北保於陈,更筑此台。乾溪台:《通志》在商水县北二里。春秋时楚灵王筑为游观之所。按《左传》杜预注,在谯国城父县南。丛台:《通志》在县北二十里。楚襄王因筑章华台并筑此台,以像华容之地。按《读史方舆纪要》引《陈州图经考》,楚时有嘉禾丛生,故名。

分析上述文献资料,在商水县古楚台有三:即章华台、乾溪台、丛台。丛台在县北二十里,清代地志文献记载的方位里程一致,其得名是“楚时有嘉禾丛生,故名”,其建筑动机是“楚襄王因筑章华台并筑此台,以像华容之地”。而关于章华台与乾溪台则需要认真辨析。一是方位里程的问题:关于章华台的方位里程,《太平寰宇记》《明一统志》说“在县西北三里”,清《河南通志》说在“城北二里”,《民国商水县志》引《通志》说在“城西北二里”,“西北”与“北”方位略有不同,“三里”与“二里”里程稍有差异,造成“不同”和“差异”的原因,可能是商水县城向西、向北的扩建造成的,至于《民国商水县志》所引可能有误,句中“西”当为衍字;关于乾溪台的方位里程,《括地志》说“在县北三里”,《河南通志》《民国商水县志》说在城或县“北二里”,这也说明了商水县城在明末清初向北有所扩建。二是章华台与乾溪台是两个独立的台馆、还是一座台馆有两个名称的问题:以清代之前方志文献看,各文献只记其中的一个,好像是一台两名;然而以清代方志记述推测,章华台在西北,乾溪台在北,二者当是两个独立的台馆。据《民国商水县志》卷首《北街地方图》,章华台的位置已居于正北、里程接近2里,这既说明作为参照的商水县城向西、向北的扩建,也说明图中标注的章华台以及没有标注的乾溪台相对方位的东移,既然原西北的章华台相对东移至正北,原正北的乾溪台自然也要相对东移至东北。我们在商水县实地考察时,了解到商水县古县城北2里处有两块台地,一块即章华台遗址,另一块在章华台遗址东北200米左右的地方,那里想来当是乾溪台遗址。据《民国商水县志》记载和当地老人们的回忆,遗址台地上在民国初年曾有两座寺庙,即玄武庙和八蜡祠。据此,我们认为,今商水县有已知的三座古楚台馆遗址,即章华台、乾溪台和丛台。文献记载章华台与丛台为楚襄王所筑是没有问题的,而文献记载以为乾溪台为楚灵王所筑,恐怕是将记载中亳州城父的乾溪之台与此地的乾溪台混淆了,楚襄王既能仿今潜江之章华台在商水建造章华台,就有可能仿亳州城父之乾溪台在商水建造乾溪台。

八、章华台遗址调查与资料分析小结

通过七市县章华台遗址的调查与相关资料的分析,我们对各地章华台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一是湖北监利县老县城章华台和湖南华容县章华台,基本可以肯定是后人的附会,考古佐证与古代学者之考辨都可以证明这一点。二是湖北荆州市沙市区章华台和湖北荆门市章华台,虽然可能是楚王曾经建造的离宫台馆,但前者叫豫章台,后者叫放鹰台,并不是章华台;前者虽于唐代就被称之为章华台,但是乃诗人所为,宋以来学者曾考定其非;后者仅为宋代之传闻,且为孤证,同时更被宋代引用此孤证的学者沈括所亲自否定。三是湖北潜江市龙湾放鹰台宫殿基址群遗址,是有文献记载和考古证明的楚灵王前期建造的章华台;安徽亳州市城父镇章华台有先秦及汉魏文献记载,亦有考古佐证,是楚灵王后期建造的章华台;河南商水县章华台见于六朝与唐宋文献记载,虽缺乏考古证明,但符合历史事件的记述,是可以采信的,其台为楚襄王迁都陈郢后所建。这三处章华台遗址都得到了文物部门的认定,都有文物保护标志。

湖北潜江龙湾镇章华台、安徽亳州市城父镇章华台、河南商水县章华台三者虽然建造的时间有先有后,甚至相隔200余年,但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首先是选址相似:三者之选址在今天看来都在广袤的平原之上,在先秦则均是低平的岡阜与湖泽地带,而且临近河道;其次是都将临近的河道命名为乾溪:潜江市龙湾镇章华台近处有乾溪,《同治监利县志》载,“乾溪,《太平寰宇记》在邑界。今名乾港。”现已淤塞。亳州市城父镇章华台紧邻乾溪,晋杜预注,“乾溪,在谯国城父县南。”宋沈括《梦溪笔谈》载,“亳州城父县有乾溪,其侧亦有章华台。”今河道尚存,名乾溪沟。商水县章华台亦有乾溪,宋沈括《梦溪笔谈》言,“商水县章华之侧亦有乾溪”,今商水县章华台遗址东北有乾溪台遗址,按理先秦之际当有溪流经于此地,《民国商水县志》所记的长沟、三里桥沟往昔可能源出乾溪台一带,今已被城市建筑覆盖,无踪迹可寻。值得引起思考的是,三者的相似,是偶然的巧合呢,还是建造者特意为之?以楚国中后期的都城选址、建制与命名来看,我们认为极有可能是建造者特意为之。如楚国中后期都城有三,湖北荆州北纪南城,古称南郢;河南淮阳陈楚古城,古称陈郢;安徽寿县楚城遗址,古称寿郢。三者的选址均为平原地带;都临河而建,并接引河水修建了环绕城墙的宽阔的护城河;除因陈国旧都而整修的陈郢外,楚人自己建造的南郢与寿郢均有河道从城中通过,且在常规的旱门附近修有水门。[7]楚国都城的选址与建筑形制,完全可以佐证潜江龙湾、亳州城父与河南商水三处章华台选址、建制、命名的相似是建造者有意而为之。既然有意为之,那么三者之间就应当存在着仿建与文化承继的关系。这就是说,潜江龙湾章华台是原始建筑,而亳州城父、河南商水章华台都是模仿潜江龙湾的建筑,按照楚王族“地名迁徙”的习俗,亳州城父与河南商水的建筑当时就称为章华台的可能性极大。至于亳州城父与河南商水的“乾溪”,也当是因有着潜江龙湾之乾溪的参照,按照“地名迁徙”的习俗命名的,其目的即是“以像华容之地”。后世历史学家认为城父乾溪是真正的乾溪,而潜江龙湾与河南商水之乾溪是为附会。这可能是因为,城父乾溪在春秋楚灵王与楚昭王之际曾发生过重大历史事件而被史书记载,而在潜江龙湾以及河南商水之乾溪并没有发生值得史书记载的事件而未被史家采录,从而导致了后世历史学家的记载缺失或误解。总之我们认为,潜江龙湾、亳州城父、河南商水三处章华台在建筑之时就称之为章华台,至于其别称如亳州城父之章华台又被称为乾溪之台,当是史家为了与潜江龙湾章华台相区别而使用的别称而已。

九、关于宋赋“章华”所指的讨论

宋玉《登徒子好色赋》有“时秦章华大夫在侧”语,唐李善《文选注》卷十九说:“章华,楚地名。大夫,楚人,入仕於秦,时使襄王。一云,食邑章华,因以为号。”李善以“章华”为地名是有文献依据的,《国语·吴语》说,“乃筑台於章华之上”,三国吴韦昭注,“章华,地名。”以此推测,楚灵王在今潜江龙湾始建章华台是用地名冠以台名,而后灵王于亳州城父、襄王于河南商水筑台名之为章华台,则是出于楚人“地名迁徙”的习俗。至于“秦章华大夫”,李善以为是楚国章华人,以原籍为其称谓,或在楚时食邑于章华,以封邑为其称谓,其人后入仕于秦,为大夫。按照李善的注释,宋赋“章华大夫”,“章华”无论是以原籍为其称谓,还是以封邑为其称谓,均当指古楚章华,即今湖北潜江龙湾宫殿建筑基址群所在地。然而李善之注未必就是确解,“秦”亦可指楚人之姓,先秦楚本有秦姓,《史记·仲尼弟子列传》“秦商,字子丕。”《集解》“郑玄曰楚人。”“章华”亦可指封邑或任职之地,先秦楚官员有以封邑与职官为称谓者,《战国策·楚一》有“昭奚恤与彭城君章”,宋鲍彪注,“彭城属楚,知为楚人。”此外鄢陵君、寿陵君、安陵君、州侯、夏侯等等皆有如此类。如此说来,宋赋“秦章华大夫”,“秦”亦可指姓氏,而“章华大夫”只能指其职官,即管理章华台的大夫。这是因为章华一带,自章华台修建伊始,既已被楚王辟为离宫台馆,绝不可能封给属臣作为封地或食邑。据此,宋赋“秦章华大夫”当不会指秦国人,理由很简单,秦国没有章华台,或称作章华的地方。亦当不会如李善所说指原籍在章华后来仕秦的楚国人,文献记载楚章华地区是为楚王之田猎禁区(在云梦范围内)本无民人居住,楚灵王“为章华之宫,纳亡人以实之”,于是方有宫奴移居于此。这些宫奴大概是章华地区的第一代居民,宫奴们以及他们的后代本无人身自由,是不能随随便便离开离宫的,即便逃出章华之宫“入仕於秦”,也不会自暴身份,自称章华大夫。李善的注释实在是没有考虑到章华的这个特殊的文化背景。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当是,“秦章华大夫”是秦姓楚人,其官职为章华大夫,是为管理章华台的官员。

明确了宋赋“秦章华大夫”的所指,下面再讨论宋赋“章华”即章华台之所指。上节已经论及,春秋战国之际楚章华台有三,一在湖北潜江龙湾,二在安徽亳州城父,三在河南商水。在三者中哪一处是宋赋所指呢?要解决这个问题,可以从宋玉《登徒子好色赋》的创作时间与地点入手。根据现当代学者研究,宋玉生活在楚襄王、考烈王及幽王时代,假设《登徒子好色赋》创作于楚襄王前期(前298—前279年),即秦白起攻占郢都之前,楚襄王及宋玉的活动区域当以南郢为中心,“章华”所指当为潜江龙湾之章华台。楚襄王也是个喜欢淫游的君主,《战国策·楚策》说,楚襄王“左州侯,右夏侯,辇从鄢陵君与寿陵君,饭封禄之粟,而戴方府之金,与之驰骋乎云梦之中。”他游于云梦,驻跸于章华,当是常有的事情。潜江龙湾章华台的官员“秦章华大夫在侧”,自在情理之中。假设该赋创作于楚襄王后期(前278—前263年),楚都已迁至陈郢,楚襄王及宋玉的活动区域当以陈郢为中心,“章华”所指当为河南商水或亳州城父之章华台。因为,据史料记载,潜江龙湾章华台地区此时已被秦人占领,设南郡而统辖之,楚襄王不可能再游于此,此台的官员也不复存在。又据龙湾宫殿群基址考古发现,1号基址毁于火灾,专家们推测是秦人攻克章华台时所为,即便襄王想故地重游,也绝无可能。而比较河南商水与亳州城父之章华台,前者为楚襄王新建,后者自楚昭王而后史书中已无楚王游此的记载,想必久已废弃,所以宋赋“章华”所指非河南商水章华台莫属。然而,据我们的研究,《登徒子好色赋》当作于楚考烈王即位之初,理由为:一是赋之文本只言“楚王”,不像《高唐》《神女》《大言》《小言》《风》《讽》等赋明言“楚襄王”。这是此赋非作于楚襄王之时的明显标志。二是宋玉《讽赋》与《登徒子好色赋》谗短宋玉的内容相同,唐勒向楚襄王进谗言碰得灰头土脸,登徒子不可能自讨没趣向楚襄王进同样的谗言,按情理登徒子的谗言一定是说给新登基的考烈王听的。楚考烈王即位之初,楚都仍在陈郢,宋玉仍为文学侍从,因此,我们认为《登徒子好色赋》中的“秦章华大夫”应为楚考烈王的属臣,而宋赋“章华”所指则仍然是楚襄王所建的河南商水之章华台。

(续完)

参考文献:

[1]荆州地区博物馆,潜江县博物馆.湖北潜江龙湾发现楚国大型宫殿基址[J].江汉考古,1987(3):19-21.

[2]方酉生.楚章华台遗址地望初探[J].中原文物,1989(4):46-50.

[3]高介华.楚国第一台——章华台[J].华中建筑,1989(2):53-67.

[4]何光岳.三湘掌故[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0.

[5]李柏武.荆门五千年[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04.

[6]江良发,江澄.华容章华台考[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11.

[7]曲英杰.长江古城址[M].武汉: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

(责任编辑:陈道斌)

收稿日期:2014-12-01

基金项目:湖北省社科规划项目(2012309)

作者简介:刘刚(1951— ),男,黑龙江哈尔滨人,湖北文理学院宋玉研究中心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文献学。

中图分类号:I207.22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5-4476(2016)06-002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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