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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绘画的现代性初探——以同安农民画为例

2016-03-15张翼翔

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学报 2016年3期
关键词:同安农民画民间

张翼翔

(集美大学 美术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民间绘画的现代性初探
——以同安农民画为例

张翼翔

(集美大学 美术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缺乏现代性的民间绘画,不能称之为现代民间绘画。现代民间绘画必须不墨守成法,敢于大胆表现现代意识;在构图上不拘规范,勇于标新立异;在用料上广泛取材,任意选择。以福建闽南地区的同安农民画为例,可以管窥现代民间绘画与现代派绘画之共同性产生的原因。同安农民画不仅充分表现出现代性,而且必然是对中国民间传统的最好继承。

民间绘画;同安农民画;现代性

绘画所具有的现代性就其起源而论,首先在于人们对于抽象形式美的造型追求,它还表现为人们对于传统观念沿袭的厌倦与反感。近年来,以农民画为代表的中国现代民间绘画形成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这是中国的现代派,比毕加索还毕加索,比马蒂斯还马蒂斯;另一种观点则认为,农民画及其归属的民间美术,其体系以传统性、继承性、保守性和封闭性为特征,与现代派大相径庭,决不能相提并论。不管理论上的争辩怎样,“前卫与民间合拍”“越原始越现代”的现象是当代新农民画中不可否认的事实。进而有人认为,艺术的进程不是螺旋式发展,而是在画无谓的圆。如果把视线再扫描到前时代的民间美术品,这种感觉越发加深。

位于福建厦门的同安地区是著名的侨乡和台胞主要祖籍地之一,它的历史悠久,人文荟萃,文化积淀十分丰富。古老的民族文化传统和地方生活习俗使这一地区孕育出多姿多彩的民间艺术,农民画就是其中一朵久开不凋的奇葩。同安农民画既有明确的民间审美观念,又能在传统文化与外来文化中吸取营养。

一、审美心理因素的同性

现代民间绘画(农民画)产生于20世纪50年代而成熟于80年代,从得到社会认可上来讲,其真正意义上的形成是新时期农民以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为目的,是一种具有高度审美价值的纯欣赏性美术样式,是完全意义的精神产品*参见陈刚、蔡芳芳《新时代中国农民画》,重庆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2页。。

民间绘画和现代派绘画,都是创造者审美心理下的创造物,都是人类社会存在经过人大脑的反映产生出来的物质形态。由于人类审美心理方面的共同因素和作者对这种共同因素的尊重,使两种画派类理所当然地具有许多画面上相似效果。同安农民画的创作者大多受过一定的教育,具有初中乃至高中文化程度。尽管他们未进美术院校大门,但知识爆炸的时代使他们知道《格尔尼卡》《蒙娜丽莎》等名画,也知道毕加索、马蒂斯等古今中外的大师。在审美情趣上,他们喜欢民间绘画,也欣赏现代艺术。开放年代的文化背景,必然影响到生活在这个时代的每个成员,塑造出开放年代的农民形象。

从理论上讲,人的心理千变万化,难以预测,更由于民族、传统、习俗、地域、经济、文化的不同,铸成了不同类型的、各种层次的审美心理。再从两种画派类的作者思维看,民间画家属原始型、集体型、具体型与神秘型,而现代绘画作者的思维是开拓型、个性型、抽象型与理智型,他们之间理应出现南辕北辙的殊途现象。但事实却相反,产生了“同归”。要解释这个现象,就必须正视人类在审美心理方面的一些共同元素。

这些共同元素,主要是由人类生理的同构产生的。如一日三餐,人皆需之。从生理的角度出发,只要一定数量和质量的饮食即可,但同时,饮食的甘甜苦辣、生熟冷暖、美欠佳次等,还给人以舒服、惬意、满足或不快、难受、糟糕等感受。这种感受当然便是心理感受,其中也必然包括审美感受。“现代心理学家认为:共同的生理构成能转换为同性的心理因素,同性的心理因素能产生相似的审美感受。这种相似的审美感受,我们从人类面对埃及金字塔时共同获得的崇高感情,面对梵高绘画时共同获得的燃烧感情,面对魏斯作品时共同获得的孤寂感情中不难窥见。”[1]18

我们承认“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的共同体”[2],对其他共同体的心理特征有排斥性、拒绝性和对抗性意义,但由于这种意义是在有共同性心理因素下发生的,那么它实质上也具有选择性、接受性与融汇性。西服可以为中国人喜爱,而“中国的豆腐、豆芽菜、皮蛋、北京烤鸭具有特殊性的,别国比不上,可以国际化”[3]。

二、艺术的跨时代性

对于艺术的跨时代性,陈池瑜《现代艺术学导论》以为:“人类社会的审美因素不仅存在着共同性,还具有永久性。如人的情感,喜、怒、哀、乐、憎、爱、忧、愁,渴望幸福、亲近美好、崇仰英雄等,尽管随着社会的交替、人类的进化和人文化心理的不同而有差异变化,但就人的本能而言,就人的构成基因的同性而言,以上情感在原始人和现代人中皆有之。因此,真实地记录了人的这些情感的艺术,从某种程度上讲,便具有一种跨时代意义。”[1]68

以同安年轻画家颜明算绘制的作品为例,《南音响彻月儿圆》描绘农家男女在皎洁的月光下,穿着极其大胆暴露的民族服装尽情欢乐的情节,既是现实生活的写照,又是观念的开放,颇具现代意味。那拙朴童稚的人物造型,丰满充实的构图形式,强烈而沉着的色彩效果,无不能从剪纸、刺绣、雕刻等古老传统中找到渊源,同时又蕴涵强烈的时代意识,呈现出独特的艺术风格。更重要的是,人物情感方面的这些共同因素,使不同的人哪怕在不同的文化心理下也会对同一视觉形象产生间性的知觉刺激,发生同性的审美感受(从广义上讲)。因而,跨时代性也就产生了另一层意义,即视觉形象的组成元素亦具有跨时代性。如水平线代表的平静感、垂直线代表的挺拔感、波状线代表的欢快感,从古至今其审美属性便具有不可改变的一面。中国古代图案图形给人完整、圆满、亮堂、生动的美感,如今,哪怕它在一些最现代的建筑和装饰中,也仍然在起着这种功能作用。“康德所有的崇高感的要素‘数量的崇高’,不仅在现代美术中广泛体现,而且早在两千年前我国的秦兵马俑中,便已为古人充分运用。”[4]

形式美具有延续性、发展性和永恒性。它虽然在审美功能单位中只是一种艺术元素,但由于处在一种特定的艺术——视觉艺术中,再加上它的鲜明性、膨胀性、普遍性与共同性,因此,形式美这一艺术元素便常常在艺术功能单位中不仅仅只起着一的作用,而是产生着二、三、四乃至更多数位的作用。

对民间绘画的热情,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即现代社会科学文化氛围和开放格局造成了“国际大文化”的发展,促进了对共同美的认识。这种认识和再发现又正好与现代艺术的主张合拍,使绘画更重视自身的特性。如风靡一时的“表现自我”“寻根回归”等,这不仅是一两位有识之士的动作,而是整整一代人和一系列的运动,这便强化了对民间绘画的热情。这个时期的结束和演进,伴之新文化新时代的到来,民间绘画的热潮恐怕会退去,它或许难以与新时代的前卫合拍了。但是民间绘画始终不会退出历史舞台和不甘变成文物的,它也一定会在凝滞中缓进,成为新时代的现代民间绘画。

三、理论上的相似性

对民间绘画与现代派绘画的相似之处,一般称之为无意识的偶合,不承认或不敢承认作画指导思想上的共同之处。由于这一点,由两种画派类产生的谜团更解而不散。《现代艺术学导论》说到:“由于过去重宫廷画、文人画,轻民间绘画,民间艺人的画论更不见经传,这里,在罗列民间绘画的现代因素时,只能尽量引证一些当今有影响的创作者的画论,从中可以看出西画类的相似之处确属明显的相似的主观指导下的必然结果。”[1]24

同安农民画创作者们多以水粉颜料画在图画纸上,语言主要是色块平涂,再结合点线,并借鉴版画、水粉、国画、年画、漆画、装饰画、剪纸、刺绣、织锦等等中外古今艺术形式,造型朴拙敦厚,构图大胆自由,色彩单纯强烈,色调艳丽丰富,情调欢乐喜庆,具有非常特殊的形式美感与艺术品味。为了让作品有味道,除了变形外,还十分重视装饰性,喜欢采用大块原色对比,也重视偶然效果和作画时的娱乐性。我们可以看出,民间绘画的特色也“来自思考,来自意图,来自作者在宇宙中得到启发的思想和意图”[5]。这与现代派绘画的主要特点——从主观感受出发,玩弄形式,表现物象时不受时空限制,形象夸张变形,色彩强烈对比,线条质朴简练,不用明暗法而多用大块色,追求浓厚的装饰效果,主张绘画发挥直觉作用,达到要像原始艺术和儿童画那样的天真地步,强调利用作画过程中的偶发性事故和变幻无常的色彩表现作者和作品直接和意想不到的关系等*参见[美]F·卡普拉《物理学之道》,载灌耕编译《现代物理学与东方神秘主义》,四川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第228页。,确属有同性理论指导下的殊途同归。

倘若承认这一事实,就会引起一系列的问题,难道艺术的进程真的是画了一个无谓的圆?这里关键在于我们把两种画派类的相似之处误认为是两线的相交点。因而,我们既应承认同安农民画与现代派绘画理论上的相同之处,也应明确两种画派类在本质上的根本差异。如果是含含糊糊、羞羞答答,或以回避的方式不作明确解剖,势必造成更深的费解。从平行性关系来看,民间绘画是从外向里、传统延续、就虚扬长的产物;同安农民画则是由里向外、反叛决裂、刻意追求、标新立异的物态,两者的平行性只是现在才发生的。代表民间绘画的发展线,从来就是一条缓慢延伸的直线;代表现代派绘画的发展线却是一条动荡起伏活力流溢的曲线。尽管现阶段两线发生了平行关系,但这种平行时间终究会过去的。直线的目标哪怕是在遥远的将来也清晰可辨,而曲线的归宿却难以预料,它将螺旋式向前发展,探索新的领域,开辟广阔的天地。

四、现代文化的渗透

“面对多元化的文化现象和文化思潮,传统知识理论越来越无法做出切中肯綮的现象解读。近年流行于理论界的文化研究、日常生活审美化、文化的超越性等新的‘溢出性’理论观点和研究动向,再次印证了后现代社会的解分化现实。俨然,文化艺术与物质生产的和解成为消费社会时代不可逆转的价值理念趋向。”[6]所以说,现代民间绘画具有现代文化的基础。

第一,作者是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人,一定会打上现代文化的烙印,从而在其人其画中或多或少地表现出现代文化的因素。尽管不少创作者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有的辅导者还对她们采取“保守疗法”,把她们“与世隔离”,但明白人都知道,这实质是一种“隔而不离,离而未隔”的做法。而且采取“保守疗法”的先生自己并不是一个被隔离了的封闭物,而是精晓世情的拓荒者。

第二,创作者直接受到现代科学文化的教育,直接吸取现代艺术的养料。如前面提到的一些创作者,有的是二三十岁的农村文化青年。在创作者的队伍中,高中生、大学生不乏其人。他们的作品与前卫绘画合拍,应该说是有现代文化的基因。有的创作者在作画时,干脆把毕加索、马蒂斯和表现主义的作品同民间美术一道贴在墙上,以借鉴和启动内心的创作欲望。

第三,从民间绘画的辅导老师看,凡是“无弱兵”的群体,均有强将在后。如同安民间绘画群体经常聘请周边大专院校的师生为他们作辅导。这些辅导老师均系高等美术院校的毕业生或专家,对中外美术有较深入的研究,个人创作也有建树,有的还在国内外举办过个展,有的自己便是搞现代绘画的。尽管有的人“手”上仍然画传统文人画和学院派画,但其“眼”所表现出来的却是地地道道的现代观念。正因为如此,辅导者站在一个较高的位置,因势利导,将创作者的“势”强化到这一个人或这一张画的绝对高度,使作品既是“这一个”,又渗透融合了“那一个”。人们在讨论此类问题时,往往只看到民间绘画和创作者,常常忽视了民间绘画和创作者背后的辅导者,对费解之难自然又增加了几分迷惑。

再说,民间绘画已从民间美术原来的创作目的中解脱出来,发生了根本性变化,排除了实用性,只追求观赏性,而且辅导者还有一种功利目的在起作用。这样,作者和辅导者有机结合起来,创作作品以现代画廊认可为要,以在奇峰林立的艺坛求生为本,以不被历史文物代替为戒,终于在灿若星河的当代美术界中,打出现代民间绘画的旗帜。

结 语

“如今,国际文化交流频繁,中西跨文化交流也进入前所未有的繁荣时期,跨文化交流成功的前提是双方对彼此文化的了解。”[7]而从以上我们的论述可以知道,民间绘画的现代性,是一个多种元素的综合作,不可一概而论。它既有无意识的偶合,也有苦苦追求的结果,应正视实际,探明泾渭。奇怪的是,一提到民间绘画与现代西方绘画的关系时,有人不是以毕加索学东方、马蒂斯学民间而一言以蔽之,便是以卫道士的身份指责这是对民族艺术的毁誉,对国粹的亵渎。这便使得对这一早就出现的现象,至今还未展开或未较好地展开研究。长此以往,这也不利于民间绘画自身的发展。其实无论形式上怎样变化,同安农民画的内容实质都不能离开农村生活和农民经历感受,抒发农民生活的真情实感是其真正的主心骨。从长期的发展历程来看,农民画的内涵有着坚固的同一性,不断地为其形式发展输送营养。

[1]陈池瑜.现代艺术学导论[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5.

[2][苏]斯大林.马克思主义和民族问题[M]//斯大林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294.

[3]毛泽东.同音乐工作者的谈话[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179.

[4]左汉中.中国民间美术造型[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06:15.

[5][法]罗丹,口述.葛赛尔,著.罗丹论艺术[M].傅雷,编译.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1978:99.

[6]柳改玲.碎片中的整体:试论微电影的生活世界总体化逻辑[J].琼州学院学报,2015(4):86-91.

[7]朱珺,李旋.文化隐喻视角下中国龙和西方Dragon的比较[J].琼州学院学报,2015(1):111-117.

(编校:李一鸣)

Study on the Modernity of Folk Painting—Taking Tong’an Farmer Painting as an Example

ZHANG Yi-xiang

(College of Arts, Jimei University, Xiamen Fujian 361021, China)

Folk painting without modernity can not be called modern folk painting. Modern folk painting mustn’t adhere the established law, but dares to show modern consciousness, such as the courage to do something unconventional or unorthodox in composition and arbitrary choice in material selection. Taking the Tong’an farmer painting in the south of Fujian as the example, this paper tries to explore the causes of the common characteristics between modern folk painting and modern painting. Tong’an farmer painting not only fully demonstrates the modernity, but also certainly is the best inheritance of Chinese folk tradition.

folk painting; Tong’an farmer painting; modernity

2016-04-25

2015年福建省教育厅社会科学项目(JAS150325)

张翼翔(1973-),男,福建惠安人,集美大学美术学院讲师,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艺术文化和美术创作研究。

J218.9

A

1008-6722(2016)03-0114-04

10.13307/j.issn.1008-6722.2016.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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