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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探索

2016-03-15张宇

高校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 2016年2期
关键词:政治经济学马克思主义经济

张宇

毛泽东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探索

张宇

[内容提要] 毛泽东对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探索,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公有制、按劳分配、有计划发展等关于未来社会主义经济的基本理论;肯定和吸收了苏联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正确方面,同时又对其中一些不科学、不正确的方面进行了批判性分析;并在此基础上,根据中国的实际,提出了一系列创新性观点,开启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发展的历史征程,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发展开辟了道路。

毛泽东;马克思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

一、毛泽东对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极大关注

中国共产党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和理论基础的,历来重视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学习、研究、宣传和普及。作为马克思主义三个重要组成部分之一,被列宁视为“马克思主义理论最深刻、最全面、最详尽的证明和运用”的政治经济学,自然也受到了高度重视。早在革命战争年代,毛泽东就强调:“凡不注重研究生产的人,不算好的领导者。”[1]911凡是在当时能找到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著作,毛泽东都认真加以阅读,如马克思的《哥达纲领批判》和《资本论》等;还有日本著名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河上肇所著《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基础理论》和《经济学大纲》,他也读了许多遍。毛泽东亲自组织收集和整理了有关经济和财政方面的历史和现状的材料,撰写了关于抗日战争时期经济问题和财政问题的重要的经济报告。他提出的革命根据地经济建设的理论和新民主主义革命的经济纲领,是指导新民主主义革命的重要指南。不过,总的来说,在革命战争年代,毛泽东读书和研究的重点在哲学和军事等方面,对经济学的关注相对较少。但是这种情况在新中国成立后有了很大变化。

新中国成立后,经济工作逐步成为全党的工作重点,政治经济学也随之成为毛泽东读书和研究的重点。在社会主义过渡时期,毛泽东领导党和人民,创造性地提出用国家资本主义的形式与和平赎买政策改造资本主义工商业,用逐步过渡的形式改造个体农业和个体手工业,开辟了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改造道路,从理论和实践上解决了在中国这样一个人口占世界近四分之一的、经济文化落后的大国中建立社会主义经济制度的难题,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过渡经济理论。社会主义制度建立以后,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与中国实际相结合,努力寻找适合自己国情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建立起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及国民经济体系,取得了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伟大成就;同时也积累了社会主义经济建设正反两方面的经验,并提出了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许多宝贵思想,包括:政治工作是一切经济工作的生命线,政治和经济统一,政治和技术统一;以农业为基础,工业为主导,农、轻、重工业协调发展;统筹兼顾、适当安排,处理好积累和消费的关系,注意综合平衡;要实行中央与地方并举,充分发挥两个积极性;要处理好沿海工业和内地工业的关系,促进共同发展;要处理好国家、集体和个人的关系,使各方各得其所;建设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全面实现农业、工业、国防和科学技术的现代化,使我国国民经济走在世界的前列;自力更生为主,争取外援为辅,破除迷信,独立自主地干工业、干农业、干技术革命和文化革命,认真学习外国的好经验,也一定研究外国的坏经验——引以为戒,等等。这些观点继承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社会主义经济的理论,同时结合中国的实际对其作了创新和发展。

社会主义制度建立以后,大规模经济建设的任务摆在了人们面前,迫切需要经济理论的指导。但是,当时在中国流行的政治经济学教材是由斯大林主持和指导、苏联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编写的著名的《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理论上的不足自然会在实践中反映出来,这引起了毛泽东的忧虑。他说:“解放后,三年恢复时期,对搞建设,我们是懵懵懂懂的。接着搞第一个五年计划,对建设还是懵懵懂懂的,只能基本上照抄苏联的办法,但总觉得不满意,心情不舒畅。”[2]117针对这种情况,毛泽东提出,要以苏联的经验教训为鉴戒,推动马列主义同中国实际“进行第二次结合”。为此,他写下了《论十大关系》《工作方法六十条草案》等指导经济建设的重要文献,努力探索中国自己的社会主义建设的道路。

这一时期,毛泽东对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给予了前所未有的极大关注。1958—1960年,鉴于1958年“大跃进”中产生的一些问题和干部思想中存在的一些混乱认识,毛泽东多次向全党干部建议,读斯大林写的《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和苏联科学院经济研究所编写的《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第三版“社会主义部分”。他强调:“目前研究政治经济学问题,有很大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经济建设是科学,要老老实实地学。”[3]2046他自己也身体力行,提出要下决心搞通经济学这门学问。斯大林的《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毛泽东读了许多遍,经他批注的同一本原书就有四本。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在1959年12月至1960年2月的三个月的时间里,毛泽东与邓力群等同志一起对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下册即“社会主义部分”进行了逐章逐节的认真研读,发表自己的意见。在讨论中,毛泽东既肯定了苏联教科书的正确方面,同时也指出这本教科书“有严重缺点,有原则错误”。他运用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并结合中国的实际,对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一系列重大问题进行了探索,提出了许多真知灼见,对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二、毛泽东关于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主要观点

毛泽东对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发展有什么贡献呢?他提出了哪些新的见解和理论呢?概括起来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1.坚持政治挂帅,政治工作是一切经济工作的生命线

毛泽东指出:“党组织不挂帅,要充分动员一切积极力量,发挥广泛主动性,是不可能的。”“政治和经济的统一,政治和技术的统一,这是毫无疑义的,年年如此,永远如此。这就是又红又专。”“一方面要反对空头政治家,另一方面要反对迷失方向的实际家。”[4]351他批评斯大林的《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说:“他这本书,只谈经济关系,不谈政治挂帅,不讲群众运动。”“在他的经济学里,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阴阴森森。”“他过去说,技术决定一切,这是见物不见人;后来又说干部决定一切,这是只见干部之人,不见群众之人。”[3]2407

2.在社会主义社会,矛盾仍然是社会发展的动力

在社会主义社会,随着生产资料公有制代替私有制,阶级对立被消灭了,这时社会发展的动力是什么呢?对此,人们的认识并不是很清楚。毛泽东坚持用辩证法的观点看待社会主义社会,强调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和不平衡是绝对的,平衡是相对的,有了这样的观点,就能够正确认识我们的社会,没有这样的观点,认识就会停滞僵化。[2]131他批评苏联教科书说:这本教科书一般不讲社会主义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矛盾,而只讲二者的相互作用。在个别地方,虽然也承认社会主义社会中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矛盾的存在,也讲要克服这个矛盾,但是它不研究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更不承认社会主义社会的矛盾仍然是社会发展的动力。[5]165他还指出:在社会主义社会里,还有阶级、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还有保守的阶层,还有类似“既得利益集团”,还存在着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差别,城市和乡村的差别,工人和农民的差别。要解决这些矛盾,消除这些差别,不经过斗争是不行的。[5]165

3.走群众路线,实行两参一改三结合

毛泽东认为,在所有制问题基本解决以后,最重要的问题是管理问题,即全民所有的企业如何进行管理的问题,集体所有的企业如何进行管理的问题,这也就是人与人的关系问题。毛泽东提出:在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中存在着的资产阶级法权,必须破除。例如,等级森严,居高临下,脱离群众,不以平等待人,不是靠工作能力吃饭而是靠资格、靠权力,干群之间、上下级之间的猫鼠关系和父子关系。[6]毛泽东坚信,社会主义是生气勃勃的、富有创造性的,是人民群众本身的创造,我们的群众路线,就是这样的。他主张:“领导人员以普通劳动者姿态出现,以平等态度待人,改进规章制度,干部参加劳动,工人参加管理,领导人员、工人和技术人员三结合。”[2]135

4.兼顾国家、集体和个人利益

毛泽东尖锐地批判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指出:“这本书很多地方一有机会就讲个人物质利益,好像总想用这个东西来引人入胜。钱能通神。”[7]280毛泽东强调,物质利益是一个重要原则,但不是唯一的原则。社会主义建设还必须把物质作用与精神作用统一起来,两者不可偏废。他指出:“社会主义社会要有‘物质鼓励’和‘精神鼓励’。‘精神鼓励’拿老子的话来说,就是要‘尚贤’。”[8]这两方面都不能过头,过头了,“会变成个人主义”。同时,物质利益也不能单讲个人利益、暂时利益、局部利益,还应当讲集体利益、长远利益、全局利益,应当讲个人利益服从集体利益,暂时利益服从长远利益,局部利益服从全局利益。各方面利益要统筹兼顾,各得其所。[2]133

5.“向科学进军”,“实行技术革命”

毛泽东高度重视科学技术在社会主义建设中的极端重要性,号召“向科学进军”“实行技术革命”,为迅速赶上世界科学先进水平而奋斗。他指出:“我们不能走世界各国技术发展的老路,跟在别人后面一步一步地爬行。我们必须打破常规,尽量采用先进技术,在一个不太长的历史时期内,把我国建设成为一个社会主义的现代化的强国。”[2]341他还指出:“要采用先进技术,必须发挥我国人民的聪明才智,大搞科学试验。外国一切好的经验,好的技术,都要吸收过来,为我所用。学习外国必须同独创精神相结合。采用新技术必须同群众性的技术革新和技术革命运动相结合。必须实行科学研究,教学同生产相结合。”[9]

6.消除两极分化,实现共同富裕

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一直把建立“人人平等、大家富裕”的社会主义社会放在极其重要的位置。在1955年所写的《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中,他第一次提出了“共同富裕”的概念。同年10月,他又再次强调:“要巩固工农联盟,我们就得领导农民走社会主义道路,使农民群众共同富裕起来。”[10]不久,他又在资本主义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问题座谈会上讲共同富裕。他说:“现在我们实行这么一种制度,这么一种计划,是可以一年一年走向更富更强的,一年一年可以看到更富更强些。而这个富,是共同的富,这个强,是共同的强,大家都有份,也包括地主阶级。”[1]495

7.价值法则是一个伟大的学校,是建设社会主义的有用工具

20世纪50年代后期,毛泽东对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商品生产问题进行了认真的思考,得出结论:“现在要利用商品生产、商品交换和价值法则,作为有用的工具,为社会主义服务。”“价值法则是一个伟大的学校。”[4]435针对那种将商品经济与资本主义混为一谈的错误观点,他指出:“商品生产,要看它是同什么经济制度相联系,同资本主义制度相联系就是资本主义的商品生产,同社会主义制度相联系就是社会主义的商品生产。”[4]439他认为,斯大林关于两种所有制的存在是商品生产存在的条件这一提法,没有说到最终条件,阐述得不完整。他认为,商品生产的命运最终和社会生产力的水平有密切关系。因此,即使是过渡到了单一的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制,如果产品还不很丰富,某些范围内的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仍然有可能存在。

8.社会主义经济是波浪式发展的

斯大林进一步提出了社会主义有计划按比例发展的规律。但是,这种有计划按比例发展的规律是如何实现的呢?有计划是否消灭无政府,自觉性是否消灭自发性呢?对此,毛泽东表示怀疑,因为这不符合辩证法。毛泽东指出:“教科书没有接触到社会主义生产发展的波浪式前进。说社会主义经济的发展一点波浪也没有,这是不可能设想的。任何事物的发展都不是直线的,而是螺旋式地上升,也就是波浪式发展。”[2]120毛泽东认为:“平衡是对不平衡来说的,没有了不平衡,还有什么平衡?事物的发展总是不平衡的,因此有平衡的要求。平衡和不平衡的矛盾,在各方面、各部门、各个部门的各个环节都存在,不断地产生,不断地解决。”[2]121

9.农、轻、重协调发展,“两条腿走路”

毛泽东提出,重工业和轻工业、农业的关系,必须处理好,苏联的缺点是“片面地注重重工业,忽视农业和轻工业”[4]24。他从中国的实际出发,对生产资料优先增长的规律作了新的阐发,即“在优先发展重工业的条件下,实行几个同时并举;在每个并举中间,又有主导的方面”[2]124。这里所说的同时并举又称作“两条腿走路”,包括实行中央和地方企业同时并举,大、中、小型企业同时并举,洋法生产和土法生产同时并举,等等。他提出必须以农、轻、重为序安排国民经济计划,重工业要为轻工业和农业服务,并把“以农业为基础,以工业为主导”确定为发展国民经济的总方针。

10.自力更生为主,争取外援为辅

毛泽东指出:“自力更生为主,争取外援为辅,破除迷信,独立自主地干工业、干农业、干技术革命和文化革命,打倒奴隶思想,埋葬教条主义,认真学习外国的好经验,也一定研究外国的坏经验——引以为戒,这就是我们的路线。”[4]380针对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提出的苏联已经不再受资本主义世界包围、存在着和平经济竞赛的认识,毛泽东提出,这种说法是不正确的,没有坚持马克思主义,没有进行阶级分析。毛泽东认为,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和社会主义世界体系这两个经济体系不仅进行竞赛,而且存在激烈、广泛的斗争。即使社会主义国家之间也不是完全平等的。

上述毛泽东对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深刻认识,在许多方面超越了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的思想,体现了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在理论和实践方面的新探索,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历史起点。

三、毛泽东提出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原则

毛泽东对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探索,不仅为中国社会主义经济学派的建立奠定了基础,而且为我们不断发展和完善中国社会主义经济理论提供了科学的方法论原则。

1.老祖宗的理论既要坚持又要发展

毛泽东强调:“马克思主义一定要向前发展,要随着实践的发展而发展,不能停滞不前。停止了,老是那一套,它就没有生命力了。但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则又是不能违背的,违背了就要犯错误。”[4]281“马克思这些老祖宗的书,必须读,他们的基本原理必须遵守,这是第一。但是,任何国家的共产党,任何国家的思想界,都要创造新的理论,写出新的著作,产生自己的理论家,来为当前的政治服务,单靠老祖宗是不行的。”[1]853

2.从实际而不是从概念出发

毛泽东指出:“我们是马克思主义者,马克思主义叫我们看问题不要从抽象的定义出发,而要从客观存在的事实出发,从分析这些事实中找出方针、政策、办法来。”他批评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说:“教科书对问题不是从分析出发,总是从规律、原则、定义出发,这是马克思主义从来反对的方法。”[2]139他还指出:“规律自身不能说明自身。规律存在于历史发展的过程中。应当从历史发展过程的分析中来发现和证明规律。不从历史发展过程的分析下手,规律是说不清楚的。”[2]106

3.没有哲学家的头脑搞不好经济学

毛泽东批评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的作者不使用辩证法,指出:“没有哲学家头脑的作家,要写出好的经济学来是不可能的。马克思能够写出《资本论》,列宁能够写出《帝国主义论》,因为他们同时是哲学家,有哲学家的头脑,有辩证法这个武器。”[2]140“这本教科书,只讲物质前提,很少涉及上层建筑,即:阶级的国家,阶级的哲学,阶级的科学。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对象主要是生产关系,但是,政治经济学和唯物史观难得分家。不涉及上层建筑方面的问题,经济基础即生产关系方面的问题不容易说得清楚。”[2]1139

4.古为今用,洋为中用

毛泽东指出:“我们决不可拒绝继承和借鉴古人和外国人,哪怕是封建阶级和资产阶级的东西。但是继承和借鉴决不可以变成替代自己的创造,这是决不能替代的。”[1]860“我们的方针是,一切民族、一切国家的长处都要学,政治、经济、科学、技术、文学、艺术的一切真正好的东西都要学。但是,必须有分析有批判地学,不能盲目地学,不能一切照抄,机械搬用。”[4]41“应该学习外国的长处,来整理中国的,创造出中国自己的、有独特的民族风格的东西,这样道理才能讲通,也才不会丧失民族信心。”[4]83

5.坚持真理,修正错误

在《十年总结》一文中,毛泽东指出:“不犯错误的人从来没有。郑重的党在于重视错误,找出错误的原因,分析所以犯错误的客观原因,公开改正。真理不是一次完成的,而是逐步完成的。我们是辩证唯物论的认识论者,不是形而上学的认识论。自由是必然的认识和改造。由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飞跃,是在一个长期认识过程中逐步地完成的,对于我国的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我们已经有了十年的经验了,已经懂得了不少的东西了。但是我们对于社会主义时期的革命和建设,还有一个很大的盲目性,还有一个很大的未被认识的必然王国。我们还不深刻地认识它。我们要以第二个十年时间去调查它,去研究它,从其中找出它的固有的规律,以便利用这些规律为社会主义的革命和建设服务。对中国如此,对整个世界也应当如此。”[7]420

6.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毛泽东指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是促进艺术发展和科学进步的方针,是促进我国的社会主义文化繁荣的方针。艺术上的不同形式和风格可以自由发展,科学上不同的学派可以自由争论。利用行政力量,强制推行一种风格,一种学派,禁止另一种风格,另一种学派,我们认为会有害于艺术和科学的发展。”[11]他还指出,在社会主义制度建立之后,“马克思主义仍然必须在斗争中发展。马克思主义必须在斗争中才能发展,不但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必然还是这样。正确的东西总是在同错误的东西作斗争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真的、善的、美的东西总是在同假的、恶的、丑的东西相比较而存在,相斗争而发展的。当着某一种错误的东西被人类普遍地抛弃,某一种真理被人类普遍地接受的时候,更加新的真理又在同新的错误意见作斗争。这种斗争永远不会完结。这是真理发展的规律,当然也是马克思主义发展的规律”[4]229。

毛泽东提出的这些理论原则,体现了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体现了科学发展和知识进步的一般规律,闪烁着真理的光芒,历久而弥新。

四、关于“两个过渡”的思想

毛泽东的社会主义经济思想总体上还属于传统的社会主义经济理论的范畴,难免有历史局限。特别是其中的一些思想,如主张限制资产阶级法权并主要依靠群众的政治思想觉悟推动经济发展等,明显超越了历史发展的阶段,夸大了人的主观能动性,为以后出现“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等灾难性局面埋下了隐患。对于其中的教训,我们必须深刻反思和记取。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来看,问题出在哪里呢?问题就出在如何看待所谓的“资产阶级法权”。理解20世纪60年代后毛泽东的社会主义经济思想和中国的传统社会主义经济模式,“破除资产阶级法权”的思想是一把钥匙。

毛泽东把社会主义国家分为三类:一类是退回到资本主义;一类是不满足于现状,不停顿地向共产主义前进;还有一类是达到一定阶段就停顿下来。毛泽东注意到,苏联的工业和农业虽然还在发展,但是社会制度和生产关系多年来基本上是停顿的,而且还出现了值得重点关注的倒退现象。毛泽东设想的社会主义模式是以社会主义向共产主义过渡为方向的,而且这种过渡在他那里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事情,而是当下必须时时刻刻都不能忘记的事情。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只讲一个过渡的客观必然性,即“从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的过渡时期的客观必然性”。毛泽东则认为,应当讲“两个过渡”的客观必然性:第一个是从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过渡的客观必然性,第二个是从社会主义到共产主义过渡的客观必然性。毛泽东以历史的眼光看待社会主义社会的经济范畴,认为社会主义社会的经济范畴也是历史范畴,而不是永恒的。他说:社会主义社会里的按劳分配、商品生产、价值规律等等,现在是适合生产力发展的要求的,但是,发展下去,总有一天要不适合生产力的发展,总有一天要被生产力的发展所突破,总有一天它们要完结自己的命运。能说社会主义社会里的经济范畴都是永恒存在的吗?能说按劳分配这些范畴是永久不变的,而不是像其他范畴一样都是历史范畴吗?[12]

毛泽东特别强调,社会主义社会是一个过渡性质的社会,在这个社会中既有新生的共产主义的因素,又有残留的资本主义的痕迹,过渡的方向必然是新生的共产主义因素不断增长进而逐步战胜残留的资本主义的痕迹。1958年《中共中央关于在农村建立人民公社问题的决议》指出:“看来,共产主义在我国的实现,已经不是什么遥远将来的事情了,我们应该积极地运用人民公社的形式,摸索出一条过渡到共产主义的具体途径。”[13]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系编写的《政治经济学(社会主义部分)》(1960年)明确提出,必须从共产主义的角度来分析社会主义社会的经济问题。①系内部资料,见第4页。一方面,必须积极地发现和培育共产主义的因素,如生产资料公有制、共产主义的互助合作关系、生产为了满足整个社会的需要、国民经济的有计划按比例发展、共产主义的劳动和按需分配的萌芽,等等;另一方面,对旧社会遗留下来的残余和痕迹,如生产资料私有制、商品生产、按劳分配以及工农、城乡、脑力与体力劳动的差别等,在一定时期是必要的,但是它们不是凝固不变的东西,更不能把它们看成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在条件成熟的时候要将它们转变为共产主义。

所谓的“破除资产阶级法权”,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早在“大跃进”期间,毛泽东就注意到了“破除资产阶级法权”的问题,并就此发表了一系列意见。总的看法是,资产阶级法权既要利用,又必须限制。他指出:“资产阶级法权只能破除一部分,例如三风五气,等级过分悬殊。老爷态度,猫鼠关系,一定要破除,而且破得越彻底越好。另一部分,例如工资等级,上下级关系,国家一定的强制,这些还不能破除,资产阶级法权有一部分在社会主义时代是有用的,必须保护,使之为社会主义服务。”[7]526在1974年的关于理论问题的谈话中,毛泽东又专门讨论了资产阶级法权问题,他指出:“总而言之,中国属于社会主义国家。解放前跟资本主义差不多。现在还实行八级工资制,按劳分配,货币交换,这些跟旧社会没有多少差别。所不同的是所有制变更了。”又说:“我国现在实行的是商品制度,工资制度也不平等,有八级工资制,等等。这只能在无产阶级专政下加以限制。”[14]

无论是商品生产还是按劳分配,都是建立在个人的经济利益关系基础之上的。那么,在消除资产阶级法权后,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动力是什么呢?毛泽东的回答是,发扬共产主义精神,走群众路线。毛泽东指出:“列宁这句话:‘社会主义是生气勃勃的,创造性的,是人民群众本身的创造。’讲得好。我们的群众路线,就是这样的。”“提高劳动生产率,一靠物质技术,二靠文化教育,三靠政治思想工作。后两者都是精神作用。”“应当强调艰苦奋斗,强调扩大再生产,强调共产主义前途、远景,要用共产主义远景教育人民,要强调个人利益服从集体利益,局部利益服从整体利益,目前利益服从长远利益。”[2]129

但是,现实中的问题是,在社会主义制度建立之后,虽然生产资料私有制被生产资料公有制代替,剥削阶级在整体上已经被消灭,但是,剥削阶级的思想并没有消失,甚至还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在这种条件下,就会有一部分干部试图不断扩大而不是缩小资产阶级法权,并以此为跳板退回到资本主义去。因此,为了防止资本主义复辟,就不可避免地要有斗争,而且要有长期的斗争,这在本质上是阶级斗争。这种斗争有利于提高人们的共产主义觉悟,培养人们的共产主义精神,推动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向前发展,这就是“抓革命、促生产”的经济逻辑。

可以说,建设社会主义是为过渡到共产主义积极地做好准备。从共产主义的角度来分析社会主义社会的经济问题,这是毛泽东关于社会主义经济思想的灵魂,也是理解中国传统社会主义经济模式的一个关键视角。我国在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出现“大跃进”、人民公社、“文化大革命”等一系列重大经济和政治运动的最深刻的思想根源,都在于毛泽东的这种社会主义思想。

显然,这里出现了双重的历史错位。第一个历史错位是,新中国在成立之初是一个落后的国家,在社会主义制度建立之后,还需要相当长的时期来大力发展生产力,巩固和完善社会主义制度,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即使进入21世纪,我国还仍然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根本的任务仍然是发展生产力,而不是立刻向共产主义社会过渡。与此相联系的第二个历史错位是,在传统的社会主义经济体制中,对商品生产、按劳分配等所谓的“资产阶级法权”并不是利用得太多、限制得太少,而是利用得不够、限制得过多。社会主义国家的经济体制改革就是从解决后一个问题出发的。这样的历史错误在当时或许是难免的,但是其留下的教训无疑是十分深刻的,应当深刻记取。

五、正确看待毛泽东的社会主义经济思想

习近平同志在“在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党和人民历尽千辛万苦、付出各种代价取得的根本成就。改革开放前的社会主义实践探索,是党和人民在历史新时期把握现实、创造未来的出发阵地,没有它提供的正反两方面的历史经验,没有它积累的思想成果、物质成果、制度成果,改革开放也难以顺利推进。”[15]习近平的这一思想对于我们正确认识毛泽东的经济思想具有重要指导意义。

毛泽东对于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探索,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公有制、按劳分配、有计划发展等关于未来社会主义经济的基本理论,肯定和吸收了苏联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正确的方面,同时又对其中一些不科学、不正确的方面进行了批判性分析,并在此基础上,根据中国的实际,提出了一系列创新性观点,开启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发展的历史征程,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发展开辟了道路。毛泽东是一个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这一点不仅在哲学、政治和军事思想等方面得到了充分体现,在政治经济学领域特别是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领域也得到了验证。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在探索适合中国国情的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过程中,我国虽然出现过经济建设上急躁冒进和把阶级斗争扩大化的错误,甚至发生过“大跃进”“文化大革命”那样的严重错误,但是,在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的领导下,社会主义建设仍取得了巨大成就。我国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建立了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国民经济体系,独立研制出“两弹一星”,1952—1978年,工农业总产值年均增长8.2%,其中工业产值年均增长11.4%。1952年,工业产值占国民生产总值的30%,农业产值占64%;而到1975年,这个比率就颠倒过来了,工业占国家经济生产总量的72%,农业则仅占28%,中国从一个完全的农业国变成了一个以工业为主的国家。我国的经济实力、科技实力、国防实力显著增强,城乡居民生活水平逐步提高,成为在世界上有重要影响的大国,积累起在中国这样一个社会生产力水平十分落后的东方大国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重要经验。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们党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同改革开放新的实践结合起来,不断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创立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1984年10月,《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通过之后,邓小平评价这个决定“写出一个政治经济学的初稿,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和中国社会主义实践相结合的政治经济学”[16]。30多年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随着实践的发展而不断发展,形成了许多重要理论成果。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国共产党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同改革开放新的实践结合起来,不断丰富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创立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其主要内容包括:关于社会主义本质的理论,关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经济制度的理论,关于树立和落实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的理论,关于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的理论,关于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的理论,关于推动新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相互协调的理论,关于用好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的理论,关于促进社会公平正义、逐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理论,等等。这些理论成果不仅有力指导了我国的经济发展实践,而且开拓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新境界。

党的十八大召开以后,习近平总书记就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作出了一系列重要讲话,他强调,要立足我国国情和我国发展实践,揭示新特点新规律,提炼和总结我国经济发展实践的规律性成果,把实践经验上升为系统化的经济学说,不断开拓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新境界。[17]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发展正迈向新的历史时代。

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我们要在毛泽东奠基和开创的、改革开放后建立和完善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基础上,不断发展、完善和创新中国的经济学理论,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提供理论支持。

[1] 毛泽东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 毛泽东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3] 毛泽东著作专题摘编(下)[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

[4] 毛泽东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5] 毛泽东思想原理讲话[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83.

[6] 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与当今中国社会思潮[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186.

[7]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年谱(一九四九—-九七六)(第4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

[8] 毛泽东经济思想研究[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1:180.

[9] 毛泽东经济思想大辞典[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3:656.

[10] 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7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308.

[11] 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19册)[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8:68.

[12] 毛泽东思想通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531.

[13] 若干重大决策与事件的回顾(修订本)(下卷)[M].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1997:792.

[14] 毛泽东传(第6卷)[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1:2682.

[15] 习近平.在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讲话[N].人民日报,2013-12-27(2).

[16] 陈云传(下)[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05:1688.

[17] 习近平:立足我国国情和我国发展实践发展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EB/OL]. (2015-11-24)[2016-06-12].http://news.xinhua net.com/politics/2015-11/24/c_11172479 99.htm.

(编辑:蔡万焕)

张宇,经济学博士,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教授、院长,《政治经济学评论》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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