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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济慈诗歌的唯美主义倾向

2016-03-15孙慧聪王志慧

河北传媒研究 2016年5期
关键词:济慈夜莺美的

孙慧聪 王志慧 陈 娟

(河北传媒学院,河北石家庄 050071)

论济慈诗歌的唯美主义倾向

孙慧聪 王志慧 陈 娟

(河北传媒学院,河北石家庄 050071)

作为19世纪初英国浪漫主义诗人,济慈热爱美并在作品中宣扬美,被看作是唯美主义的先驱之一。济慈诗歌的唯美主义倾向表现在:脱离真实之美,表现为神话入诗、梦幻之美、悲情之美;美与真实结合,表现为理性之美、心灵之美、艺术形式之美。

济慈;诗歌;唯美主义

济慈是19世纪初英国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之一,同时也是一位纯美诗人,他对美有着无限的眷恋,“美”成为他笔下使用最频繁的名词。正因为济慈对美的热爱和崇拜,唯美主义者将他看作先驱,许多文学家也认为唯美主义的一些原则早在济慈的诗歌创作中就得到部分确立。品读济慈的诗歌,可以发现济慈诗歌中的唯美主义倾向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脱离真实之美

济慈一生都怀有一种脱离真实的审美恐惧:美丽的花朵即将枯萎,美丽的容颜即将褪色,美丽的心情即将被破坏,美丽的女人即将变成丑陋的妖怪。究其原因,一方面,19世纪初英国社会受工业革命影响,人们大多崇尚名利,庸俗虚伪,人情味不足。另一方面,济慈遭受了残酷的命运安排:父亲意外死亡、母亲突然改嫁使孩提时的济慈孤苦无助;紧接着传来济慈祖父的死讯;之后济慈母亲离家出走,等到再回来时已经是病入膏肓直至死亡。从此,济慈兄妹只剩下外祖母这个唯一的依靠。然而好景不长,外祖母也离他们而去。后来济慈的弟弟也得了在当时无法医治的肺结核……济慈的亲人接二连三地从生活中消失,使济慈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疾病和死亡的折磨。残酷的现实使他变得痛苦而敏感,这使他超脱了平庸的生活,转向艺术想象。加上他卓越的才识,成就了一位唯美诗人。

(一)神话入诗

古代神话是济慈在学校时的必修课程。那时的济慈还处于天真年少时期,他在最初接受教育之际便走进了希腊神话艺术的殿堂,接触并认识了希腊神话中的人物和故事并对此产生了极大兴趣。于是,神话入诗便成了济慈抒情长诗创作的结构源泉和思想动力。

济慈的《安狄米恩》是一部取材于希腊神话故事的长诗。济慈没有沿用原始神话的故事情节,而是将其适度改编,使其更具创造力。在诗中,主人公安狄米恩先是在梦幻中看到了纯洁美丽的月亮女神,从此,便开始坚持不懈地寻找她。于是,诗歌情节的发展和变换都围绕这位人间王子对女神的思恋与追求而展开。济慈通过对自然美景的描述与众神欢乐的建构,勾勒出神境之美、自然之美、山谷之美、姐弟情感之美、圣夜恋情之美,使得诗歌充满神奇而美丽的内容,表达了济慈对古代文明中美的世界的追求,反映了他对现实环境的憎厌。诗歌在整体上呈现出唯美主义倾向。

(二)梦幻之美——梦醒美去

作为一名浪漫主义诗人,济慈总是喜欢脱离苦难的现实创造一个想象中的美好世界。从意境看,济慈许多诗歌中所创作的美都是一种梦幻式的美,而梦幻过后,梦醒美去。

济慈在《睡与诗》中描述了诗歌中两种不同境界的美。第一种是他“首先要去游逛的”“花神和老猎鹰的国度”,这是一个由幻想创造出来的纯美国度。在这个国度里,绿衣仙女在翩翩起舞,玉腕女神和诗人在嬉戏;渴了可以“品尝那里清纯的甘泉”,饿了可以“以鲜活的苹果和杨梅充饥”。这种境界中的梦幻美是愉悦感官的,它不涉及任何社会功利,只给诗人个人带来满足。然而,诗人知道这只是梦幻,梦醒后还是要进入第二个境界。

现实的美是短暂的,只有幻想之美才永恒真实。济慈在其诗歌《幻想》中说:

甜蜜的幻想啊,让它脱缰;

夏天的愉悦被享足就消亡,

春天的种种赏心乐事,

等花开花谢一切都流逝……[1]193

现实是丑陋的,而幻想是如此的美妙,因此诗人就会沉浸到幻想中去,他的诗歌形态也表现出自然幻觉之美。然而他在诗中用“消亡”“流逝”表达了对美之易逝的忧伤。

《冷酷的妖女》创作于1819年4月,创作背景源于一件事。那年4月中旬,济慈收拾他和弟弟托姆留在威尔道的信件,发现了一堆署名为阿米娜写给托姆的情书,然而他发现这些情书都是托姆的朋友查尔斯·威尔斯伪造的,阿米娜这个女性人物根本就不存在。这件事让济慈愤怒,同时也再一次唤起济慈心中“美原来是梦”的感伤。在这种情绪的驱动下,济慈创作了《冷酷的妖女》。这首诗描写一个骑士遇到一位姑娘,这位姑娘“美丽妖冶像天仙”,骑士与妖女在一起嬉戏并享受着这份欢乐,因此这首诗主要篇幅描写两情相悦的场景:

我为她做了一顶花冠……

她对我凝视,像真的爱我……

她侧着身子依着我,

唱出一支仙灵的歌谣……

她用奇异的语言说话,

想必是“我真爱你! ”[1]203

然而,这一切的美好原来只是一场梦。骑士一觉醒来,发现美貌的妖女不在身边,她的甜言蜜语与温柔抚爱只是在梦中出现。于是,回到现实,梦醒的骑士在湖边沮丧地徜徉,孤独惆怅。

(三)悲情之美

《亮星!但愿我像你一样坚持!》是一首杰出的爱情诗。这首诗中所描绘的爱情让诗人陶醉,令读者沉迷:

以头枕在爱人酥软的胸脯上,

以便感到它柔软的起伏,永远……[1]133

这两行诗文把爱情刻画得缠绵刻骨,但它却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

而醒来,心里充满甜蜜的激荡,

永远倾听它温柔地呼吸不止,

就这样永生......或昏醉地死去。[1]133

诗人一方面希望能留住时光和甜美的爱情,尽情地享受这一切,另一方面又希望即使是死亡,也要在体验爱情的巅峰中昏迷而死。这两种愿望概括了全诗生与死、爱情与理想的主题,并将二者达到了永恒的境界。即便是死去了,爱情将会永远停留而永生。济慈把这种悲情也表现得如此之美,读者又一次看到了他对美的执着追求。

在《我恐惧,我可能就要停止呼吸》中,济慈又一次提到了死亡,并表达了对美即将消逝的恐惧:

——于是,我一人独自

站立在广大世界的涯岸上,思考……

等爱情和名誉沉降为虚无缥缈。[1]99

济慈的诗歌充满着在万事万物中寻求美的渴望,甚至是死亡,也被他写得如此美丽。也许悲情的东西最能打动人们内心深处,或许正是这种悲情才会使得诗歌愈加美丽。这正是唯美主义的体现。

二、美与真实的结合

济慈在写完《安迪米恩》第二章之际结识了朋友贝莱。比济慈年长4岁的贝莱博学多识,不仅对诗歌,还对其他各领域知识有较为深刻的理解。济慈后来在信中称贝莱为渴求真理的人,或者说是“有想象力但同时又关注想象结果的那类人——他们的生存部分依赖于感觉,部分依赖于思想——对他们来说岁月必定带来哲理情怀——我认为你就是这类人。”[2]133济慈通过贝莱看到自己是凭借感觉追求美,而对方更为重视的是通过思想与推理追求美。在这种感觉与思想的对撞中,济慈产生了把美与真实结合起来的想法,即心中的美虽然是由想象创造出来的,但完全可能以一种真实的方式存在。

(一)理性之美

济慈在少年时代就被安狄米恩与月神的恋爱故事所打动,为抵触“美不等于真”的审美恐惧,济慈需要在一些作品中宣扬“美等于真”,以求心理上获得平衡。于是,《安狄米恩》的开篇就表达了济慈对于美的敏锐之爱:一件美的事物永远是一种快乐;它的可爱与美好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增加;它永远不会变成虚无;而是永远让我们享有一个静谧的居处,一次睡眠,充满着美梦健康和均匀的呼吸。济慈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着迷于这个故事,只知道在细细叙述这个未被别人展开过的故事时,自己心中有一种触及先验之物般的体验与欢乐。济慈相信美的事物是一种永恒的愉悦,相信读者也能从他的叙述中感受到同样的愉悦。济慈的《安狄米恩》虽然是再现希腊神话故事,然而故事的结尾创造性地将月神与印度女郎合二为一变成一人:

黑眼睛姑娘兴高采烈地站起来,

使安狄米恩吃惊,

她用甜蜜似爱情的新声说道:

“凭爱神的鸽子,

凭我胸中百合花一般的忠贞起誓,

你可以这样做!亲爱的年轻人!……”

啊,他见到了福柏,他的情之所钟啊![1]144

这样的结局使得安狄米恩与月神之间的现实之爱成为可能,于是这对相爱的恋人消失在圣林中。在这首诗中,济慈让自己一系列的美的幻想以一种真的方式存在,美不只是停留在幻想层面,而是赋予理性。美只有与真实相结合,才能更加深刻。这首诗既体现了济慈的审美价值追求,又显示了济慈的艺术创作心志和创造性想象力。

(二)心灵之美

济慈在《睡与诗》中阐述了自己的诗歌理念。他祈求命运给他10年时间,让他从事他的心灵所拟定的业绩,即在诗歌中寻求美。他在这首诗中描述诗歌美的不同境界。上文提到第一种境界是想象的纯美世界,而第二种境界则是“更崇高的生活”,里面有“人心的痛苦和冲突”。这种境界的美不再是愉悦感官,而是赋予了深层的理性内容。济慈明确表示,要舍弃第一种境界而进入第二种境界:“是的,我必须舍弃他们去寻找更崇高的生活。”他提到要反映“人心的痛苦和冲突”,就要去表现社会生活,反映大众疾苦,赋予诗歌深刻的思想内容,其作用不再是为了只满足诗人个人。此外,济慈在诗中还明确表达了诗不是为了诗本身或诗人自己,而应是为了“人”,为了人世上的痛苦,为了提高人的思想境界。这“伟大的目标”和美的第二种境界完全一致,也符合济慈一贯主张的“为世界做些好事”。由此可见,济慈胸怀崇高目标,并且执着、奋不顾身地追求。这体现了更高层次的美,即美在心灵。这又是唯美主义的一种体现。

(三)艺术形式之美

形式这一概念在唯美主义者中逐渐有语言结构、绘画、雕刻、音乐和美学统一起来的趋势。无论是语言结构、绘画还是音乐之美,都在济慈的诗歌中有所体现。济慈虽然以诗歌作为最高追求,但与海登的频繁交往使他懂得不能小觑其他艺术门类,例如音乐、绘画、雕刻等,这些艺术在某些方面能够产生比诗歌更为强烈的艺术效果。因此,济慈的诗歌讴歌了绘画之美、音乐之美。

1.绘画之美

济慈的《希腊古瓮颂》创作于1819年。济慈在一件普通的艺术品中发现美的典型。面对雕刻着图案的古瓮,济慈情不自禁,陷入想象之中。

从全诗看,济慈在心中塑造了一个代表艺术之美的古瓮形象。在第一部分的诗句中,古瓮上的石雕是令人悠然神往的古代生活图景:

你——“宁静”的保持着童贞的新娘,

“沉默”和漫长的“实践”领养的少女……

怎样疯狂的追求?竭力的逃脱?

什么笛,铃鼓?怎样忘情的狂喜?[1]23

这是一个喧闹的欢庆场面,有使用风笛和铃鼓的乐队,欣喜的少年正按某种仪式疯狂追逐,多情少女则在鼓乐声中俏皮闪躲。这些图景描写生动,令人想到古希腊人为祭祀酒神而举行的狂欢歌舞。

在接下来的诗行中,济慈赞美了摄取人生美妙一瞬间的画面:

树下的美少年,你永远不停止歌唱,

那些树木也永远不可能凋枯;

大胆的情郎,你永远得不到一吻……

她永远不衰老,尽管摘不到幸福,

你永远在爱着,她永远美丽动人![1]23

画面上,石雕上的美少年想吻他心爱的姑娘,虽然他总也吻不上心上人的嘴唇,但他可以一直享受接吻前的甜蜜等待;而年轻的少女虽然不能与近在咫尺的情郎携手,却能够永葆青春与美丽。这样的场景使济慈摆脱了之前的审美恐惧,引发了对艺术的看法:时间在画面上停止了流逝,艺术形式给现实以某种永恒。济慈认为,风笛、树木和少男少女一旦被画在古瓮上,就变成了永恒的美。听不见的乐声比听见的更美,捕捉不到的感受比捕捉到的更美,没有经历的比经历过的更美,因此,诗人写道:

啊,幸福的树枝!你永远不掉下

你的绿叶,永不向春光告别;

幸福的乐手,你永远不知道疲乏,

永远吹奏出新鲜的音乐;

幸福的爱情!……

永远等待着享受……[1]25

在这些诗句中,画在古瓮上的风笛、树木和恋人代表了一种永恒美的存在状态。这是艺术为人类作出的令人快乐的贡献之一。在诗的最后,济慈从画面的世界中挣脱了出来,感慨地对古瓮说:

啊,雅典的形状!美的仪态!

你呵,缄口的形体!你冷嘲如“永恒”……

等老年摧毁了我们这一代,那时,

你将仍然是人类的朋友……

“美即是真,真即是美”——这就是

你们在世上所知道、该知道的一切。[1]27

济慈在这里其实是表达了自己的信念:除了真和想象力与美相连外,艺术也与美同在。因此,“美即真,真即美”中所说的“真”属于艺术范畴。济慈在普通的古瓮上发现的这种艺术美,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获得了永恒,即艺术之美在于永恒。

2.音乐之美

如果说《希腊古瓮颂》赞美的是诉诸视觉的造型艺术的话,《夜莺颂》则更多地咏颂了诉诸听觉的自然音乐,即夜莺的歌声。《夜莺颂》的灵感来自梅园里的夜莺,其开篇便描写夜莺的歌声给自己带来的听觉享受。这种享受是一种类似于吸毒后陷入麻木境地的陶醉之情,是一种以痛感为先导的欢欣:

我的心疼痛,困倦和麻木使神经痛楚,

仿佛我啜饮了毒汁满杯……

是你的欢乐使我过分的欣喜……

你让悠扬的乐音

充盈在山毛榉的一片葱茏和浓郁里,

你放开嗓门,尽情地歌唱着夏天。[1]21

在接下来的诗篇中,夜莺的歌声激发了诗人一连串的想象,一幅幅色彩瑰丽的图画和情景相继展现。然而无论诗人的想象有多么不着边际,夜莺的歌声却一直与其相随,就像是画面之外的音乐伴奏,达到了音画合一的效果。因此,全诗被赋予一种想象和音乐相结合的艺术结构,读者完全可以感受到作为艺术之一的音乐的魅力与美丽,这种美深入人心、震撼人心。另外,在这首诗的后部,夜莺被称为“永生的鸟”:

你永远不会死去,不朽的精禽!……

我今天夜里一度听到的歌音

在往古时代打动过皇帝和村夫……[1]22

这些诗句说明夜莺已经被点化成艺术精灵,它的歌声永远不停,瞬间因此也被延续成永恒。艺术神话之鸟能从古代唱到今天,诗人借此又一次通过音乐艺术形式表达了他的唯美主义倾向,即艺术之美在于永恒。

结语

济慈热爱美、歌唱美,他的诗歌追求“美”和“纯粹的艺术”,体现了唯美主义倾向。在西方文学史尤其是英国文学史之尚美传统中,像济慈这样典型的为追求纯美而大声疾呼的诗人极为少见。虽然济慈生命短暂如昙花一现,但他的作品为西方文学史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的诗歌正如他所追求的美一样,获得了永恒。

[1]约翰·济慈.济慈诗选(英汉对照)[M].屠岸,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1.

[2]傅修延.济慈评传[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133.

(责任编辑:邢香菊)

2016-06-05

孙慧聪,河北传媒学院国际传播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王志慧,河北传媒学院国际传播学院副教授,本科,研究方向:英语教育;陈娟,河北传媒学院国际传播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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