悖论中的虚无之花——评白月的散文诗集《天真》
2016-03-15孙丽君
孙丽君
(首都师范大学 中国诗歌研究中心,北京 100089)
悖论中的虚无之花——评白月的散文诗集《天真》
孙丽君
(首都师范大学 中国诗歌研究中心,北京100089)
摘要:面对现实世界的撕裂与弥合,白月以悖论的方式展开了对存在问题的探讨,并以一种“天真”的姿态试图将处于两极的事物纳入到对立统一的架构之中。散文诗集《天真》以生死、人生以及选择的悖论揭示了现代人的生存困境,其中,生与死的互化、人自身的异化、选择的无效性以及戏剧化的人生都有力地渲染了存在的荒诞性与虚无性,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散文诗《天真》是一朵多重悖论中的虚无之花。
关键词:白月;《天真》;悖论;虚无
诗人白月在她的散文诗集《天真》后记中写到“我希望你们翻翻这本书,看看我有多天真,也看看我有多么不天真”,在这句类似调侃的话语中,却囊括了诗集《天真》的思想主题与艺术方式。作为一名诗人兼画家,白月对生死与存在的独特体悟建立在多重消解的叙述之中,并以娴熟的悖论方式表达了难以言说的现实问题。美国新批评家克林思·布鲁克斯在他的论文《悖论语言》中指出:“悖论正合诗歌的用途,并且是诗歌不可避免的语言。科学家的真理要求其语言清除悖论的一切痕迹;很明显,诗人要表达的真理只能用悖论语言。”[1]以常人论之,悖论语言代表了一种思辨、理性的言说方式,事实上,它也可以是一种情感的非理性话语。纵观诗集《天真》,悖论在生死、人生以及选择等多个层面上支撑起文本的骨架,有力地诠释了现代人因技术性栖居而产生的困境,并在某种高度上揭示了生存的虚无与荒诞。
一、生死
死之问题已经成为诗歌中的书写传统,以死之问题阐释存在问题亦可以看作一种传统。正如梁宗岱所言:“一切文艺的动机或主题。说到是处,并非爱而是死;并非欲望的文饰而是求生的努力”,“死,是的,这才是一切艺术底最初的永久的源头”[2]。诗歌中有关死亡的主题可谓汗牛充栋,散文诗集《天真》亦是一部关于死亡的诗集。死亡主题显然是生者对一纵即逝的时间感悟的结果,诗人常以死亡意象指涉生之虚无,似乎处于两极的生死只有在“无”之意义上才能达成有效契约。在死之问题的探讨上,散文诗集《天真》具有代表性意义,它将生死问题以充满玄学思辨的色彩展现出来,使死亡与生存在悖论之中达成统一。换言之,在白月的诗歌中,死亡并非只是生存的提醒机制,而是融入生存的时空链条之中,形成一种生即死死亦即生的特殊效果。如:“生,摆尽死亡的各种姿态”(《不了了之与完美》),死并非生后之事,而是生时的遭遇,死亡的姿态在生时早已定格,生与死的问题在悖论式的言说中产生了紧张的矛盾张力,它们相互修饰相互排斥。显然,白月对语言的使用奉行的是诗人之道,她使生死二字偏离了经验事实中的意义阐释,正如克林思·布鲁克斯所言:“科学的趋势必须是使其用语稳定,把它们冻结在严格的外延之中;诗人的趋势恰好相反,是破坏性的,他用的词不断地在互相修饰,从而互相破坏彼此的词典意义”。[1]再如:“这里的人们成群地披麻戴孝。笑容彼此不同”(《一封信·1》),笑容是鲜活生命的表情特征,而具有独一性的笑容在同样的披麻戴孝中走向统一,因此,即使生时之千般不同,都会因死而同一。诗中,生死之间裂隙的弥合已经游离于传统的经验之外,生与死的问题不再是对立的问题,而是某一维度上的同一性问题,不难看出,这种特殊的诗意效果显然是悖论语言使然。
就文学作品而言,悖论可以直接呈现在文字意义的表面,也可以与文本之外的经验事实形成矛盾,在诗集《天真》中,悖论并非只流露于语言层面,它还存在于悖论式的情景之中。近现代以来,传统的循环时间观念已渐渐地被线性时间观所替代,与之相应的生死问题也被置于一种线性的叙述之中,即生死具有不可逆转性。而在诗集《天真》中,这种循规蹈矩的叙述方式被悬置了,一种逆向的发生方式与生死问题相勾连,生与死不再是定格于特殊时空中的确定性状态,而是处于滑动的链条之中,生可以死去,死亦可以生来:“我真的死了。世界在我面前瞬间消失。庞大的世界现在什么也不是,不再需要害怕。死来,就是为了有所改变。机会难得,我要从尾巴开始,从危险和不可能——退着前进,我向着过去的生活搜寻着……”(《玻璃里的乞丐或狗》),诗人试图以死为起点向着过去的生活搜寻,依托对线性时间的倒转,与以生为起点展望未来的现实情景形成悖论。这种“尾巴摇狗”[3]式的展开方式使生死主题于一种新的层面上得到了阐释。同样的还有:“我本来已经死去却要像一个活人,我已经很好意思了”(《我愿活着但我已死去》),即使此处的“死去”只是某种象征,它也已经在指涉层面实现了自身的悖论,完成了以死后走向生前的发生方式。
在各类文本中,囿于现实的逻辑,以死作为生之终极参考的例子俯拾即是,但是以生作为死之参考的逻辑方式却并不多见。散文诗《玻璃里的乞丐或狗》《我愿活着但我已经死去》中,一种相反的架构参与了叙述生死的过程之中——以建构的“死后”叙述“生前”,这种由死而生的悖论设计偏正了诗歌中有关生死问题的单向展开方式,同时,逆向与反转的情景设置也产生了陌生化的艺术效果。诗人戴望舒曾经在《望舒诗论》中讲到“不必一定拿新的事物来做题材(我不反对拿新的事物来做题材)旧的事物中也能找到新的诗情”[4],散文诗《玻璃里的乞丐或狗》《我愿活着但我已经死去》便用生与死这一古老的问题传达了新的诗情。然而,向死而生、向生而死在诗人白月的辞典中是一样的,它正如“退着前进”一般充盈着道家哲学的思辨精神,并在“无”之意义上达成终极契约。如果说向死而生是诗歌中处理生死问题的传统方式,那么向生而死的悖论逻辑则使这种传统秩序在新元素的加入后更趋完善。毋庸讳言,正是这些游离于经验事实之外的悖论话语,构架了诗集《天真》有关生死的哲学体系。
二 、人
作为终极性的生死问题固然具有阐释存在的绝对优势,但其之外的补充事物亦有此种功能,无法选择的性别就是其中之一。毋庸置疑,对于女性诗人而言,性别问题始终是一个敏感的问题,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来,女性诗歌中的性别突显已经成为一种时髦亦或是满足读者猎奇猎艳的有效方式。当然,在某些优秀的女性诗人作品中,女性身份的强调具有凸显生命意识、反抗男权文化的重要意义。然而,诗人白月并不想以女性的特殊性去谋取诗歌之外的关注,她既不痛斥男权下的社会现实,也不放大女性的“他者”身份,在她的诗歌中,性别并不能构成稳定性叙述的一部分,比如,父亲意象的频繁出现使男性符号的所指产生异延:“我奔跑着,我听到了父亲的笑声:她将找到自己”(《我的情人》);“但丁的诗是哄人的,就像父亲哄我一样:全是因为爱”(《我的成长》)。此处的“父亲”意象包含着关心、爱意等义素,既没有不忠于伦理制度亦没有抵触道德规范,甚至连他的谎言也因为“爱”而被忽略。然而,“父亲”的另一面也在诗歌中分庭抗礼:“我的父亲也胆小,也在我还没有开始下命令的时候迅速离开”(《我的命》);“如果我告诉父亲,他也不相信我有那么大的本领”(《我的本事》),不难看出,父亲与女儿之间的关系处于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之中,“父亲”一词所指涉出的不仅是爱意,还有疏远与不信任,因此以“父亲”为代表的男性符号也处于一种悖论的意义之中。作为二元世界中的另一元,女性意象总能更好地为文本渲染某种色彩,如妓女意象对城市色调的调整、独居女人对封闭空间的重置等。然而,诗人白月对于这种具有媚俗嫌疑的关联规则并不感兴趣,因为在她的意识中,男女只是一种生理意义上的符号区别,最终将在各种纠缠迎拒之中走向一致:“我生下来就分不清母亲和父亲。我生下来也没有性别、爱好和痛苦”(《一封信·8》)。
以上,有关生死的悖论方式再次出现于性别层面之上,正如生死不再处于二元对立的模式中一样,白月笔下的男女也从这种紧张的对立模式中退场。当然,作为一位女性诗人,白月对女性的关注自然不会少于男性,在她有关女性的描述中,不乏女性原始力量的再现,就像诗人自己在《特别想表达的夜晚》中所说的一样:“原始的动力,用雨露,也许唾液,筑建女性的天空”。因此,诗集《天真》中的女性往往以孕妇的形象出现,这似乎又与否认性别差异形成悖论,事实上,这是诗人走向对“人”进行诠释的始点,因为所有有关“人”的问题的探讨都无法绕过生育的围栏。也正是这个原因,诗集《天真》中,“怀孕”“胎儿”“婴儿”等意象的频频出现并非是诗人彰显女性力量的筹码,而是走向更为广阔的“人的探索”的起点,可以说,白月是一位非常没有女性特色的女性诗人,因为她是站在人的高度上去创作,而不是女人的高度上去创作。例如:“分娩的日子在冬天。周围仍然一片葱绿。两头猪挤在一起。她和胎儿挤在一起。她想。猪白白胖胖的,我的孩子一定也白白胖胖的”(《污染》)。《污染》一诗以环境问题切入却以人的问题结束,指出了污染从自然环境向人类社会的危险转移,也许这种老套的递进方式并不能产生新鲜的艺术效果,然而,“胎儿”意象的出现有力地抬高了这样的映射方式。作为生命的初始,胎儿与现实世界的阻隔使其葆有独特的纯洁性,它与污染的自然和社会形成悖论,远离了诸如生死、男女的世俗之场,成为诗人有所寄托的栖息之地。因此,诗人讲到:“三天。四天。一个月。半年……她等着。没有分娩的阵痛感。肚子跟平常一样”(《污染》)。一旦出生便已沾染尘世,只有处于母体之内才能继续游离于肮脏的世俗之外,由此,“胎儿”的迟迟未生正是延续纯洁性的必然。诗中,自然污染向社会污染的转移、人类纯洁的起始与肮脏的生后一暗一明相斥相系,构成了文本张力的主要来源。作为诗人寄托思想的栖息之地,“胎儿”的意象还反复出现在其他的诗歌之中,如:“隔着肚皮,不知你们如何看一个胎儿的幸福的”(《二月》)。韦勒克·沃伦指出:“一个‘意象’可以被转换成隐喻一次,但如果它作为呈现与再现不断重复,那就变成了一个象征”[5]。诗集《天真》中反复出现的“胎儿”意象或许正是一种处于生死男女之外的罅隙的象征,也是“天真”二字最合适的承载体,也许只有“天真”才能从各种定式的对立思维中走出,从理性认知的世界中走向原始的感觉方式,去连接处于两极的万事万物。
与此同时,尚未被世俗与理性侵染的的“婴儿”亦具有此种表达主题的功能:“我陶醉于那个时候的无知——我听从内心的导演——潜意识中的浪漫情怀以及迫急呈现自己幸福感的毫无羞耻感。我拖得光光的。一个没有记忆的婴儿躺在剧情里”(《替身》);“女人们还在哺乳,但都不是为了婴儿。我们这里没有婴儿。我还没有发现这种既纯洁又永恒的可爱物”(《一封信·5》)。可见,“婴儿”的纯洁正来源于他的无知,来源于听从内心的直觉逻辑。如果说,“胎儿”的纯洁主要源于它那未被世俗侵染的身躯,“婴儿”则在未被理性思维侵占的层面上葆有他的精神的纯洁性。因此,不论是“胎儿”还是“婴儿”意象,均与世俗意义上的“人”断裂统一:一方面,“胎儿”“婴儿”的纯洁天真与世俗化的“人生”相对抗,另一方面,他们又因时间的链条而难以剥离。这种纠缠迎拒的悖论关系有力地反讽了世俗的人生,也突显了“胎儿”与“婴儿”等意象的象征性地位。
如果说从“胎儿”到世俗之人的转变是时间上的悖论,那么个体的异化则成为悖论在空间方面上的表现。在信仰崩溃、神话消失的时代里,虚无与荒诞重置了人们的感受方式,就诗人而言,抽象的精神困境只能流露于文字语言之中,转化为各式的异化与撕裂。因此,诗人声称:“更多时候,我不用眼睛眺望,我用肚脐和乳头”(《一封信·11》),“用肚脐和乳头”眺望,这一新鲜的比喻充分表现了诗人的想象能力,不难看出肚脐与眼睛之间在形体上的类似。可以说,器官功能的错乱在某种程度上正是精神异化的象征。再如“醒来,我就开始拼图。我热爱我的身体。我要把它们拼成完整的图像。完好,才下床”(《早餐》)。本应一体的自我在一夜之后需要被重新拼凑,这貌似荒诞不经的描述却正是现代人生存的真实写照:在各种的扭曲中,人失去了自我和重心,成为可以拼凑与拆卸的模块性物体。在此意以上,诗集《天真》充分展现了现实的荒诞性,尤奈斯库对荒诞的概念做了如下阐释:“人与自己的宗教的、形而上的、先验的根基隔绝了,不知所措;他的一切行为显得无意义、荒诞、无用”[6]。诗中,自我拼图的行为在某种高度上揭示了机械化的生存困境与缺乏意义的生命状态,诗人以个体的荒诞行为介入现实,意在揭露现实对人的异化。
三 、选择
虚无作为当代文学的主题,未必只能通过生死性别等无法自主的问题来表述。有时,一些拥有主动权的选择行为也只能是一种无效与徒劳。法国哲学家让·保罗·萨特有关“自由选择”的理念已深入人心,人作为自我选择的结果,成就自身的本质。然而,选择并不会只属于自己,作为无法孤立的个体,人永远处于自我选择与被他人选择的博弈之中。
诗集《天真》中,选择问题成为除生死与人之外的另一个重要主题,并参与了戏剧化人生的建构之中:“但人家不理解:给你糖吃你还不要。你说你有蛀牙。人家不相信,你就只有把牙全拔了。人家说:糖,不用牙也可以品尝”(《绝对残忍》)。这极富寓言色彩的叙说因其选择的无效性而具有了反讽的力量,但却只能是一种黑色幽默,是对难以把握的戏剧化人生的自嘲。如果说《绝对残忍》所表现的选择无效性集中于明喻的层面,难么《见面》一诗中的选择则在隐喻层面实现了它的不可能性。“现在我要选一张脸,一种笑,选一双可以安在黑夜里的眼睛,经得起发现的眼睛。选上上好的眼睛——面对一堆沙子,我还得选一种姿势:怎样才能不再把头埋进去。选一只好手,自然的手”(《见面》)。作为与生俱来的人体器官,选择问题根本无从谈起,而诗人却乐此不疲地沉浸于这样的选择之中,这种无法被经验事实所认证的选择显然具有无效性。同样,日常生活中的简单选择也因其结果的同一性而成为走马观花式的形式过程。“玩什么呢?什么都玩过。他玩过了,我玩过了。玩的不一样最后都一样了”(《中午》),再如:“理想带走一些人,然后又送来一些。带走的渐渐陌生,带来的一开始就陌生”(《一封信·2》)。可见,选择与结果的悖离有力地彰显了存在的虚无,这种悖论式的话语方式不仅支撑了荒诞不堪的现实世界,也成为《天真》诗集中重要的艺术模式之一。
简单总结,有关选择与结果的悖论程式主要有两种。一是“选择A”=“结果C”,“选择B”=“结果C”,简单地概括为殊途同归,然而,这并非意愿中的事情,而是被命运扭曲无法自主的结果。如:“我小,阴影也小,所以我背得起。所以,无论太阳怎么照,无论它怎么把光洒在我身上,我仍然是黑色的”(《蚂蚁》),阳光的照与不照都无法改变我这只小蚂蚁身负黑色的结果,诗人以蚂蚁自喻,揭示了处于社会底层的小人物与生俱来的悲惨命运和无法自主的困境。第二种程序方式可以简单概括为“选择A”=“结果B”,“选择A”=“结果C”。即同样的选择也会因其他的因素而收获不同的结果,如:“挺得住的人挺着。挺不住的人还在挺。这是两种概念”(《一封信·2》),同样是挺着,却是两种概念,这种具有形而上的与现实生活中的科学公式并不对等的程式不仅隐藏着对虚无与荒诞的张目,也暗合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某些精髓。就形式而言,不难看出第一个程式与周易八卦中的震(的形体规则相似,由上而下,殊途同归;第二个程式则与艮的符号规则相近,同样的起程,却分道扬镳。可见,选择与结果的不对等以及其自身的相互随转与中国八卦的意随形变具有一定的相通之处,同时,这样的悖论哲学也与“其出弥远,其知弥少”的“道家”达成了某种情感的统一。
散文诗集《天真》以生死、男女、选择问题来探讨人之存在的状况,与之伴随的是虚无情绪的透露,诗集在多种层面上揭露了人的渺小卑微与肮脏,既有无法抗衡现实的无奈,亦有自悼自嘲的黑色幽默,如:“也没有人愿意去后台找出她。谁敢与真相格斗”(《小丑》);“我努力,啊,结果不是我的”(《我知道》);“一夜之间被现在区别。最终被迫为现实穿上裙子”(《我的过去》)。个体与现实较量的结果只能是“被迫为现实穿上裙子”,诗人将对现实的妥协远取譬为“为现实穿上裙子”,极具语言的穿透力。同样的还有:“这里的爱被锁在保险柜里,密码复杂。星星,一群偷情的人”(《一封信·3》)。诗人将不能展露的爱锁在保险柜里并将星星比喻为一群偷情的人,其中不乏悖论与远取譬的艺术,既然爱被如此隐秘地存放,为何又挂在天空处肆虐地偷情?也许世俗的世界无法给予灵魂安全的守护,那就让灵魂躲进保险柜让肉体去肆虐地放纵。从这层意义上而言,诗人对爱情的消解态度是十分明显的,但同时,诗人也表现出了一种两难中的精神自由。让·保罗·萨特指出:“不管作家写的是随笔、抨击文章、讽刺作品还是小说,不管他只谈论个人的情感还是攻击社会制度,作家作为自由人诉诸另一些自由人,他只有一个题材:自由。”[7]这样的言论虽有些夸大,但也指示了文学作品的某些实质性问题。诗人通过对戏剧化人生的展示揭露了存在的不自由性,也表现了自身选择的自由性,如:“两边都一样,干脆我骑在墙上。骑在刀刃之上”(《徘徊的可怕》)。可见,即使进退维谷,诗人仍要自己掌握主动选择的权力,哪怕这种选择是无效的,是通向刀刃和死亡的,诗人依然果断地做出了决定,这样的刚毅与果敢在隐性层面抵抗着现实的残酷与虚无,也成为诗歌中悖论力量的一种。
四 、结 语
散文诗集《天真》以生死的互化、人的异化、选择的无效性等主题展示了现代人生存的荒原与困境,并对存在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诗人以各种对立统一的悖论关系与存在的虚无达成终极契约,揭露了荒诞破碎的现实世界。然而,即使存在是虚无的、荒诞的,也要保持一种“天真”的姿态,因为只有“天真”才能消泯生与死、纯洁与肮脏、现实与理想的界限,也只有“天真”才能使自身逃脱理性认知的捆绑重返原始的知觉与感受。这貌似掩耳盗铃的生存方式,却是诗人辩证哲学的精髓,因为诗人始终对现实葆有深刻的认知,始终明白自己有多么地不天真。
参考文献:
[1](美)克林思·布鲁克斯(著),赵毅衡(译).悖论语言[A].“新批评”文集[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314.
[2]梁宗岱.试论直觉与表现[A].诗与真续编[C].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6,193.
[3](美)克林思·布鲁克斯(著),袁可嘉(译).反讽——一种结构原则[A].“新批评”文集[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334.
[4]戴望舒.望舒诗论[J].现代,1932,(1).
[5](美)韦勒克·沃伦(著),刘象愚(译).意象,隐喻,象征,神话[A].二十世纪西方文学批评丛书:意象批评[C].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1989.
[6]转引自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132.
[7](法)让·保罗·萨特.超越生命的选择[C].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9,84.
A Flower of Nihilism in Multiple Paradoxes —A Review of Bai Yue’s Prose Poetry Anthology Naivete
SUN Li-jun
(Chinese Poetry Research Center, Capital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089,China )
Abstract:in the face of the real world which is torn and sutured, Bai Yue discusses “existence” in a way of paradox, and tries bringing “dipolar” things into the architecture of “unity of opposites” in a "naive" attitude. The prose poetry anthology Naivete reveals the living plight of modern people with the paradox of birth and death, life and choice, among which, the interconversion of birth and death, the alienation of human beings, the noneffective choice and the dramatic life reveal the absurdity and nothingness of existence effectively. In a sense, Naivete is a flower of nihilism in multiple paradoxes.
Keywords:Bai Yue; Naivete; paradox; nihilism
作者简介:孙丽君(1988—),女,山东省莒南县人,首都师范大学在读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诗歌。
收稿日期:2015-10-20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3763(2016)01-007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