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研究现状与发展趋势

武 启 云

中国少数民族“双语教育”与“双语教学”是我国广大民族教育工作者经过长期实践探索出的一条发展我国民族教育的有效途径，在新中国民族教育体系中具有突出的作用。我国民族教育研究，大部分成果集中在“双语教育”与“双语教学”研究。随着民族教育事业的不断进步和发展，“双语教育”与“双语教学”已成为民族教育实践中最具有“民族特色”的部分，“双语教育”与“双语教学”研究也已成为构建中国特色民族教育理论研究的核心。对我国少数民族“双语教育”与“双语教学”研究情况进行总结分析，了解其研究的重点和热点，探讨其研究动态和发展趋势，无论对民族教育实践的进一步发展，还是对民族教育理论研究的深入，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一、双语教育研究的现状

通过搜索CNKI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截至目前，发表的关于“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研究论文，有效篇目为340篇。由于“双语教育”与“双语教学”两个概念在学术界仍然比较模糊，存在混合应用的现象，又对“少数民族双语教学”为主题的论文进行了检索，得到相关论文419篇。剔除重复部分，共获得研究有效文献673篇。笔者采用文献计量的方法，对上述文献进行了初步的计量统计，结果如下：

1.按其研究主题进行统计

该项统计的主要目的是，直观地了解双语教育研究的主要关注点和热点领域，为双语教育研究现状分析提供基本的数据资料。统计显示：以“历史发展与问题综述”为主题的共计223篇，占全部研究成果的33%；以“教学与课程问题研究”(含教材与教学模式)为主题的共计106篇，占全部研究成果的17%；以“政策与功能研究”为主题的共计93篇，占全部研究成果的14%；以“国外理论介绍与中西对比研究” 为主题的共计81篇，占全部研究成果的12%；以“意义与价值研究”为主题的共计33篇，占全部研究成果的5%；以“师资队伍建设研究”为主题的共计14篇，占全部研究成果的2%；其它124篇，占全部研究成果的17%。

主题篇数所占比例历史发展与问题综述22333%教学与课程问题研究(含教学模式)10617%政策与功能研究9314%国外理论介绍与中西对比研究8112%意义与价值研究335%师资队伍建设研究142%其它12417%

2.按学科属性进行统计

该项统计以研究成果的学科属性为维度，主要目的是了解双语教育研究的学科队伍和主要关注领域，初步说明双语教育研究的学科力量。统计显示：中国语言文字方面的有238篇，占搜集文献总数的35%；民族教育理论方面的有171篇，占搜集文献总数的25%；民族教育管理方面的有45篇，占搜集文献总数的7%；民族高等教育方面的有60篇，占搜集文献总数的9%；民族中等教育方面的有43篇，占搜集文献总数的7%；民族初等教育方面的有26篇，占搜集文献总数的4%；民族学前教育方面的有31篇，占搜集文献总数的5%；其它有57篇，占搜集文献总数的8%。

学科篇数所占比例中国语言文字23835%民族教育理论17125%民族教育管理457%民族高等教育609%民族中等教育437%民族初等教育264%民族学前教育315%其它578%

3.按年度进行统计

该项统计以研究成果发表的年份为维度，主要目的是直接观察不同年份对双语教育研究关注程度，进而说明学术界对双语教育研究本身关注度的变化情况。统计结果显示居前5名的是：2011年，194篇；2012年，148篇；2008年，59篇；2007年，40篇；2006年，35篇。

年度数量名次2011194120121482200859320074042006355

4.按研究单位进行统计

该项统计以研究成果产出的单位为维度，主要目的是了解双语教育研究力量的分布状态。统计结果显示居前10名的是：新疆师范大学，79篇；新疆教育学院，51篇；西北师范大学，40篇；中央民族大学，36篇；石河子大学，25篇；伊犁师范学院，20篇；新疆大学，18篇；西南大学，16篇；青海师范大学，15篇；新疆财金学院，12篇。

产出单位数量名次新疆师范大学791新疆教育学院512西北师范大学403中央民族大学364石河子大学255伊犁师范学院206新疆大学187西南大学168青海师范大学159新疆财金学院1210

二、双语教育研究存在的主要问题

第一，论文选题虽然不少集中在少数民族双语教育历史发展和出现的问题综述上，但对双语教育与双语教学这两个基本概念的界定仍比较模糊。从搜集到的论文来看，以“少数民族双语教育”为主题的文章，有相当篇幅在研究和探讨具体的双语教学问题，如教学法问题、教学模式问题、教材问题、教师问题等。而以“少数民族双语教学”为主体的论文，又有相当一部分在论述双语教育问题，如双语教育的意义、价值、社会作用、体制机制、法律法规、保障体系等。

第二，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综合研究比例很大，但该类研究往往研究范围很广，一篇文章什么方面都谈到了，却什么也没说清楚，失去了中心主题。如关于历史发展与问题综述的文章，占了所有文章的33%，但大多数文章大同小异，都是罗列出了双语教育存在的普遍问题，然后给出一些宽泛的意见，没有针对性的研究，得不出有针对性的结论。

第三，搜集到的论文中尽管国外理论介绍的论文不多，但近十年来发展迅猛。然而仔细研究发现，介绍的多，而分析评论的少。我们的社会制度和经济发展水平与西方不同，导致了不同的教育体系和教学条件，他们的教育模式和经验对我们来说不一定适合，因此，简单照搬套用西方现成的模式对于我们来说绝不是一个有效的方法，中国的少数民族双语教育只能借鉴西方的理论和经验，摸索出适合自己的特色模式。

第四，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研究较多的是跟语言学的交叉研究，跟其他学科的交叉研究相对较少，特别是心理学、宗教学、社会学、人类学、认知科学、数学、计算机科学等学科。从研究范式来看，在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研究中从事理论研究与分析、实证研究的不多(16%)，加上双语教育研究受国家语言文字政策、教育政策、经费等各方面的制约，这使得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研究受到限制，而与之相连的双语教育也严重滞后。

第五，从研究单位来看，从事双语教育研究的单位和团体，几乎清一色都是高等院校。其它单位不到5%，更让人惊讶的是，作者单位为一线的中小学为零。作者单位的这种严重偏态分布着实令人诧异，这也反映出以中小学教师为代表的教学实践者在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研究上的缺失。从研究单位得分布来看，新疆地区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研究，从数量上远远领先于其他地区。

第六，从研究方法上看，我国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研究文章表现出了多元的特点。从类型上看，既有理论研究，也有实证研究；既有质性研究，又有量化研究；既有常见的文献分析和调查，也有使用较少的田野考察和人类学研究范式。但是，偏重理性思辨的理论研究和文献研究占到了研究方法总量的65%以上，而偏重实证的行动研究、案例研究、实验等只占研究总量的25%稍多一点。我国的教育研究历来有追求宏大叙事的理论建构和体系完善的传统，重思辨演绎而轻量化实证，因此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研究的研究方法也延续了这样的研究取向和风格。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研究方法的多元化程度在其结构和质量的科学性上还需要进一步加强。

第七，从研究内容上看，双语教育的背景环境、目标、意义和必要性、起源及历史沿革、实施现状、存在的问题、经验及对策、教育模式和体制等方面的内容都是研究者关注的热点，这些都是与少数民族双语教学实践密切相关的内容，反映了我国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研究对实践的充分关注。另外，对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研究的研究文章，其文章数量也较多，这体现了我国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研究在宏观层而的自我反思和理论提升。同时，双语教育与教师及双语教育发展趋势的研究文章在数量上也呈现上升趋势，这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教师在双语教育中的重要性及研究者对双语教育未来走向的关注和预测。民族关系与双语教育、双语教育相关的学科及专业建设、双语教育在不同教育阶段的衔接、民族中小学校双语教育、双语教育实验、双语教育教材等问题也进入了研究者的视野，但从数量上看，这些文章相对较少，这些研究内容今后可以在广度上进一步拓宽、在深度上进一步挖掘。

第八，我国有29个民族有与自己的语言相一致的文字。对保持少数民族语言的双语教育类型而言，有与自己的语言相一致的文字是双语教学开展的前提和基础，对少数民族双语教育所关注民族的统计可以了解我国少数民族双语教育在具体民族中的开展情况及面临的问题、相应的对策和发展趋势等。从对所研究民族情况的统计分析来看，研究较多的有藏族、彝族、维吾尔族、蒙古族、朝鲜族、壮族和锡伯族，这种数量上的优势一方而反映了这些少数民族双语教育受到的关注度，另一方而也从侧面体现了这些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的发展和特色。尤其是四川凉山彝族，其研究呈现出明显的系统化，反映出凉山彝族双语教育的特色和对研究者的吸引力。

三、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研究的基本趋势

1.少数民族双语教育本质研究依然是研究的重要话题

少数民族双语教育本质研究主要围绕着“双语教育”与“双语教学”的关系问题展开，包含着“双语教育”与“双语教学”的概念、作用、意义与价值、两者的区别与联系等。双语教育不仅是一个语言问题，而且涉及政治、经济、文化、民族、宗教等一系列比较复杂的社会现象。少数民族双语教育本质研究是双语教育研究大厦的基础，对这一问题的基本认识直接决定着研究者的理论体系，随着少数民族双语教育实践的发展和相关理论研究的不断丰富，对该问题的认识会不断深入和发展，该问题研究也必然是双语教育研究的永恒话题。

美国语言学者鲁伊斯总结了三种不同的语言观:作为一个问题语言的语言观、作为权力的语言观和作为资源的语言观。三种不同的“语言”观，直接影响国家对待少数民族的语言和文化、移民、人权、民族同化和民族多样性、文化整合与文化多样性的态度。因此，根据不同的认识论基础，双语教育的性质也有不同的内涵。就双语教育研究和发展的历史来看，存在着源于殖民统治而实施的双语教育；源于多元文化认同、民族和谐社会稳定而实施的双语教育；为国家稳定而实施的“同化”双语教育；为社会经济发展的需要而实施双语教育等多种价值取向的双语教育。随着社会思潮多元化趋势的加深，对双语教育本质的认识也会更加多元和丰富。

2.双语教育研究的多学科视域

随着双语教育的不断发展与深化，学者们从不同的学科视角对双语教育进行研究，这主要表现在:

政治学方向的研究。教育作为人类社会的一种基本活动，它与社会政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研究也自然与政治学交织在一起。如少数民族双语教育与教育民主化研究；少数民族双语教育与教育机会均等研究；少数民族双语教育与多元文化教育；少数民族双语教育与社会和谐研究等，都是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研究的热点。在中国，双语教育是中国“多元文化整合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多元文化背景下实施少数民族双语教育，是坚持人类文化共同性与多样性相结合，维护“中华文化多元一体”格局的具体体现，同时，也是对马克思主义关于各民族语言平等和国家关于民族语言文字政策、法律、法规的具体落实。

教育学方向的研究。教育学方向的研究主要分为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宏观层面主要研究中外双语教育的政策、对双语教育的经费投入、双语教育的模式以及影响双语教育实施的因素。微观方面主要研究培养双语师资、设置双语课程、编订双语教材等。

心理学方向的研究。心理学的角度对双语教育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有关教师与学生情感、年龄、母语和学习策略等方面。具体表现在师生对双语教育的态度、双语教师职业压力，双语学习的动机、兴趣及影响因素，学生学业成绩压力等方面。

文化人类学方向的研究。文化人类学关注双语教育实施的文化根源与方式，重点探讨文化传播、文化同化、文化顺应等对双语教育的推行所起的作用。社会变迁和民族文化生态环境问题；双语教育态度的形成根源，揭示双语教育态度对少数民族成员文化认同的影响等也是双语教育研究的热点。

语言学方向的研究。教育从来都是与语言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世界发展到今天，语言的接触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频繁，因此双语也成为了国际热点问题，也是各国教育中所面临的亟待解决的问题。少数民族语言的保存和传承问题；民族间的交流和语言的功能问题；国家的语言文字政策；不同的语言文化生态环境对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的影响等都是双语教育研究需要做出回答的问题。

经济学方向的研究。民族地区少数民族教育与经济发展相互作用越加密切，双语教育在提高民族地区基础教育、社会扫盲、成人教育、职业教育等的水平方面的作用就会越加引起学术界的关注和重视。当前民族地区的民族教育与经济发展处于“由于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所以教育要优先发展”的低水平均衡。双语教育与经济发展的离差效应；教学内容与民族地区经济发展实际适应问题；教育体系及专业结构与民族地区社会多层次多类型人才需要的满足问题也会引起越来越多研究者的注意。

3.双语教育研究方法论的发展趋势

教育问题的研究除了其认识论基础外还要看其方法论和方法的使用，研究方法直接影响到研究资料的收集、整理和分析，甚至影响研究者对所研究问题的结论和观点，因此研究方法的“工具性”价值对于一项研究来说至关重要。

结合少数民族双语教育研究的自身特色，理性思辨方法论、实证主义的方法论、解释主义的方法论、批判主义方法论将是研究的主流方法论。

在双语教育的具体研究中，理性思辨范式的认识论基础是知识来源于理性思辨以及对过去经验的总结。在具体研究中主要以定性研究和思辨为主。实证主义的研究范式，以自然科学为基本标准模式，把社会现象和自然现象等同起来，采用定量的研究方法，强调在研究中对问题进行实证与经验相结合的考察，注重研究结果的真实性和可靠性。解释主义方法论主要是对研究对象进行全而的诠释性理解；强调研究过程中的自然性；并关注对微观问题的整体把握，质的研究是这类研究采用的主要方法。教育人种志、实地调查法开始在双语教育研究中出现。这类研究的特征是把研究者本人作为研究工具，采用主、客位研究法来分析双语教育的问题。学者们的研究受到政治、文化、性别、民族、社会阶层的影响，研究过程中有强烈的价值介入，体现出一种社会批判意识。不过批判主义方法论在双语教育研究中没有具体特别的研究方法，各类研究方法中都有体现，比如行动研究等。

总之，在双语教育研究中，研究方法已成为制约研究水平提高的重要因素。现有的研究主要运用思辨的研究方法和经验总结的研究方法，能科学而又严谨地单独或综合使用质的研究和量化研究的论文较少。在以后的研究中，如何科学地、有针对性地使用各类研究方法是今后要关注的重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