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

任老来

再凶狠的野兽，也是猎人手中的猎物。

位于县城中心的大明楼妓院，门口红灯笼开始点亮，照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松山皇军慰安所，有两三个妓女嘴里唱着小曲在拉客人。这时有一个妓女远远瞧见一个日本军官朝妓院径直走来，赶紧嗲叫起来：“哎呦，龟田少尉来了呀。”那个叫龟田的日本军官走到门口，一把搂住这个妓女，然后粗野地拽着这个妓女走进了楼内。他们不知道，远处大约一百米的地方，正有一个人趴在大树上，黑亮的眼睛始终在注视着这一切。

自从去年冬天开始，松山县日本驻军开始遭到偷袭，先后有两个日本兵被杀，一个被匕首捅死，另一个被猎枪的铅弹击中毙命。这既不像是抗联队伍有组织的进攻，又不像是附近山头的土匪干的，驻松山县关东军长官高野三郎中佐隐隐感到有一股力量在袭击他们。从尸检报告来看，袭击的人下手利索，稳准狠，一击致命，因此，高野三郎对松山县驻军下达了提高警戒级别的命令，夜晚没有军务的人一律不得外出。可龟田终于没熬住，偷偷溜到妓院去，他想用不了一个钟头就返回营房，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被人盯住了，成为又一个被猎杀的目标。这个趴在大树上的人一直注视着妓院门口，没多久，他看到龟田被一个女人送出大门，喝的有些醉醺醺的龟田晃晃悠悠向他这边走来，他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响声，就从树上搭着树枝敏捷地跳下来，绕过大树后照着龟田的后心狠狠地捅上一刀，龟田连叫都没有来得及叫一声。他从龟田身上摸出手枪，揣在身上，然后直奔县城外的密林深处。

一

这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它位于松山县城东部，当地人管这片林子叫东山岭。如果站在山岭上望去，郁郁葱葱，就像是一片绿色的汪洋大海，风刮过来，绿色翻滚，像汹涌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有时风吹开了树叶，露出一片片白桦林，仿佛是海洋上掀起的一朵朵白色的浪花。这片林子距离附近有人住的村屯有二十来里路，由于没有什么方便的道可走，所以很少有人到这里来。以前曾有胆子大的采药人和狩猎者进入到这片林子里，但是遭遇过野猪、黑熊甚至东北虎这类猛兽的袭击，还出现过伤亡的事，于是这片林子就更加让人望而却步了。

俗话说，山有头，寨有主，谁是这里的山林之王？这个山林之王既不是什么野猪、黑熊，也不是什么东北虎，而是一个人，是一个已经生活在这片大森林里十年的人。

这个人叫刘青山，在东山岭他已经住了整整十年，他把自己住的房子建在一个天然壕沟深处，并在房子周围用树木做了很好的伪装，如果不走到跟前仔细观察，外人是很难发现的。在杀了龟田之后，刘青山连夜利用夜色和森林做掩护，从松山县摸黑回到了这里。这里距离松山县有60多里地。现在他用刀在墙上又划上了一个道道，这些道道是他杀死鬼子、仇人记的数，刘青山看了看这个道道，心想，过一会儿要到母亲坟上，告诉她，龟田已经被他杀死了。

常年的打猎生活，造就了刘青山一副强壮的身体，他有着锐利的视觉、灵敏的听觉和神奇的直觉，只要动物给他一秒的停顿，他举枪就不会虚发。刘青山熟悉东山岭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哪里能挖到蘑菇和药材，哪里是大野兽经常出没的地方，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从去年开始，这个山林猎神开始打鬼子了，其实，这个想法从他和他母亲十年前进入这个林子开始，就已经埋在心底了，那年他才十九岁。

十年前，刘青山家里遭到了一场飞天横祸。刘青山的父亲刘田早年间闯关东从老家山东沧州来到东北松山县，一开始种地为生，后来因为有家传医学，开始进山采药卖药，后来，生意渐渐做大，然而，人怕出名猪怕壮，刘家大药房让附近黑山头的土匪头李金虎盯上了。虽然刘田只有刘青山这么一个儿子，但因为生意做大之后，从山东投奔他的亲戚老邻居不少。那时候新盖的刘家大药房是一处两进的四合院，从上面看是一个“日”字形院落。前面沿街一溜三间是店面，前院两侧是药材仓库和伙计住房，中间一排是刘田见客和办事的地方，后院两侧是亲戚住的和存放贵重物品的厢房，最后一排是刘田一家的住处，院墙外后面是刘田家五六亩地。刘田盖起了这处院落，既是为拓展生意扩大店面，也是为日后儿子娶媳妇用，所以在盖房子的时候刘田特别费心，两米多高的院墙，将正房厢房连成一体。房顶立陡悬崖的，防止从外面上人攀爬，而且他在后面自己住房的火炕下面，还悄悄挖了一条一百多米长的地道，这个地道一直通到院外自家农地边，那有一处看地的小房子，地道出口就设在小房子里头，正是当时修的这条地道救了刘青山和他母亲。房院后这片地是刘田当初闯关东种地时留下的，在改作药材生意后也没舍得扔下，仍旧种些高粱、玉米等粮食作物，还有豆角、黄瓜之类的一些蔬菜留作自己家和亲戚们吃。

新盖的刘家大药房建成不久，李金虎领着两个身边人到松山县里踩点时便盯上了刘家大药房，打算敲一笔竹杠。过了两天，他带着几个人下山，背着一麻袋药材到了刘家大药房卖药，结果店掌柜方普生一看，只是一些发霉变质的破烂药材，本想推辞不要，但见这人挺横，心想算账给点钱打发走，结果李金虎开口要十根金条，方普生见势头不对，连忙说：“先生别急，我家东家今天不在，你送来的货数目太大，我做不了主，你等我家东家回来再说。”李金虎一听，把眼一蹬，说：“实话跟你说了，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李金虎，黑山头绺子的，不知道我的话，你提拎着耳朵打听打听，我没有耐心等你们东家，我这药材就这个价，十根金条，一根都不能少。”说完扔下药材走了，扬言过两天来取。方普生急忙把这事报给了刘田，那时候刘青山已经在父亲手底下开始经管一些事了，他还跟着两个叔叔到山里采药、打猎。刘田的这两个叔叔原来在沧州曾学过武艺，他们把自己会的功夫全教给了刘青山，刘青山很灵，不但学得快，而且悟性高，特别是枪法好，跟两个叔叔打猎几乎从没空手回来过，刘田眼见自己的儿子一天天出息，心想，将来刘家大药房在儿子手中还会发扬光大，然而他没想到，乱世年头，坏人横行霸道，好人是没法过上好日子的。

刘田在听完店掌柜方普生汇报过之后，连夜和两个弟弟在一起合计着这事，刘青山也在场，看着父亲和两个叔叔商量着，多少知道一些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心中暗暗感到不好。刘青山的二叔刘安说：“大哥，咱们要不给他李金虎个面子，不得罪他，到他山头拜拜神，给他两根金条算了。”刘青山的三叔刘益不同意，他对刘田说：“大哥，李金虎这家伙不是善茬子，胃口大，给他两根他不能干，如果你给了这次，下次他还得要，将来咱们辛辛苦苦挣的钱全舔唤这个狗东西了。”刘田说：“我当初来东北，就听说这个李金虎，在松山县不务正业，不干好事，抽大烟把家败了，吃不上饭的时候，把自己老婆都卖到窑子里面，后来，自己抽鸦片还倒腾鸦片，进了监狱，现在他盯上咱们家了，这个人没信义，我看不能答应他，他手下没有几个人，手里也没什么硬家伙，咱们家里里外外二十多口子人，十来杆枪，他想找便宜，没那么容易。”最终哥仨商量完，把这事决定下来：不答应李金虎的要求，一个铜子都不给，生意维持照做，但是加强防备，每天店门比平常晚开早关，白天三人值班，晚上六人值班，分别由刘安、刘益白天晚上领头巡护。

过了两天，半夜时分，李金虎带了全部人马下山摸进松山县城刘家大药房，使劲敲大铁门，这时早有值班的家人报给了刘田，刘田出来，对着大铁门外的李金虎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到我这河沟里干啥？”李金虎说：“你这河沟里有水呀。”刘田说：“我这里水浅没有鱼，半夜三更的，不方便开门，你在外面听好了，你的货我概不接收，送的货我原物返回。”说着让店伙计把那麻袋烂药材从院墙内扔出院外。

李金虎在外面看见烂药材被扔出来了，恼羞成怒：“刘田，你他妈的不识抬举，看我怎么收拾你，来呀，弟兄们抄家伙，把这院儿给我平了。”话刚说完，李金虎手下的一个土匪立功心切，踩着人梯就攀上了墙头，刚一露头，就被刘益一枪打中了肩膀头，那小子哎呦一声，栽下去了。刘田说：“李金虎，我告诉你，我长眼睛，我的枪可不长眼睛，死伤我可不管。”李急苟对李金虎说：“爹，他们有快车子，硬家伙。”李金虎眼睛一蹬：“怕什么，想吃肉骨头，还怕咯牙？四面散开，给我上！”土匪们嗷嗷地叫嚷着向院里进攻，有的土匪爬上了房项，可不敢从房脊上翻过来，就趴在上面胡乱开枪，还有的土匪掀开房瓦往院里扔，想在房顶掀开一个洞口跳进房里面，刘青山此时正躲在中间正房里拿着猎枪瞄准，看见有人掀房瓦，照着房顶掀瓦的地方就是一枪，一个土匪立刻顺着房顶咕噜下去了，摔在地上一声惨叫。李金虎这帮土匪从刘家正门、围墙、房顶攻了好长时间也攻不进去，眼见还死了一个，伤了三个，僵持了大半夜，天也快亮了，李金虎一看不好，只好对手下人喊：“撤。”李急苟不服气地说：“爹，就这么撂下来了？”李金虎说：“这肉骨头难啃，好吃谁愿意撂筷啊。”李金虎一伙土匪愤愤地逃回了黑山头。

李金虎半夜袭击刘家大药房没有得手，反倒伤亡惨重，有半年猫在黑山头没敢到松山县城来，为了苟活，只能到山下附近太平乡、安定镇抢劫老百姓家，恨得周围老百姓直骂：“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松山县城里的人知道刘田打退李金虎土匪这件事，都对刘家竖大拇指：“瞧人家，有功夫，硬气。”

松山县在1933年的年底被日军占领，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刘田一家还没打听明白怎么回事，突然间就发现松山县里已经飘起了膏药旗，满大街都是“皇军无敌”、“满洲王道乐土”、“大东亚共荣圈”之类的标语，他们想走也走不了。这一年的年关腊月，阴云笼罩，寒气袭人，一点儿喜庆气都没有，街上行人匆匆，商家铺门紧闭，刘家大药房也关门停业。转过年，到了1934年的开春，天气依旧寒冷，西北风仍然嗖嗖地刮，好像比冬天还要猛烈，吹打着门框呜呜作响。

刘益在外打听到消息，现在松山县附近的土匪都投日本人了，那个李金虎摇身一变，成了松山县伪军一队大队长，他手下那帮人都被收编了。刘益对刘田说：“大哥，情况不妙，咱们走吧。”刘田说：“这一大家的二十多口人，男女老少的，说走可不那么容易，你和你二哥分头带着人先走，保护着咱妈、你大嫂、还有家里人到赤峰那边去，就在那儿扎下来；那地方要是日本鬼子也上来了，就继续往西北走，中国这么大，不信小日本他们能把咱们这么大的国家都占满了，我日后到赤峰找你们去。”

第二天一大早，刘田将家里人召集到一起，把情况说了一下，刘田的老母亲六十多岁了，经历不少风风雨雨，她听刘田说完，开口说道：“我赞成青山他爸的意见，咱不当亡国奴，现在山东回不去，就去赤峰，总有咱活的路。”刘田说，咱们先把家里的车马财物分好，明天，老三刘益带着老母亲、一家人先走，看看动静，如果没什么事，过几天，二弟再带着你大嫂、青山、还有亲戚们一起走，我领着最后一批，路上备好家伙，防止劫道的。”刘田的媳妇周敏和儿子刘青山坚持要和刘田最后走，刘田看劝不了，就同意了。

刘田买通了把守县城的伪军，刘益第二天晚上带着老母亲一家悄悄出了松山县城。当天晚上，平安无事。第二天中午，刘家的大门被砸得咚咚响，李金虎的外甥曹胡里带来二十来人，说是松山县驻军长官高野三郎中佐有事找刘田去，刘田的心里不免咯噔一下，眼瞅着推脱不了，刘田就对媳妇周敏、二弟刘安和儿子刘青山说：“如果我晚上回不来，你们今晚就走，千万不要等我，否则，咱们都走不了了。”果然，刘田一到军营里，立刻被李金虎捆了起来，不由分说，一顿乱棒，可惜刘田这个闯关东的山东好汉，竟死在李金虎这个无赖汉奸手中。原来李金虎自从到了松山县，就一直瞄着刘田一家，他听李急苟报告说：“刘田家昨晚有动静。出来两个马车，车上大概有八九个人。”李金虎一听，看来刘田是要跑，他赶忙一早就去找高野三郎，编了很多刘田的坏话。高野三郎因为李金虎经常给他找女人，所以很听李金虎的话。李金虎见高野三郎心思松动，连忙趁热打铁，对高野三郎说：“太君，刘家大大的有钱，金镯子、金戒子，大大的有，抢了他家的给太君，要不晚了刘田家就跑了，他们不做满洲的顺民。”这下，高野三郎把眼睛瞪圆了，对李金虎说：“呦西，快去，先把刘田抓来，跑的人我派人去追，那里面肯定有财宝，其他人晚上收拾，白天有人看见不好。”

李金虎有了高野三郎的话，立刻把刘田骗进军营，打死刘田后，他为了蒙骗刘家，派李急苟到刘家大药房对刘安他们说，高野三郎设宴招待刘田，准备让刘田当松山县商会会长，现在正商议事情，得晚上吃完饭后回来。刘安一听感觉不妙，刘田的妻子周敏听了更是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然而他们不知道确切消息，只能等待，他们更不知道，高野三郎早已派熊本上尉带领曹胡里装了一汽车伪军二十多人，全副武装赶往王家集追杀刘益他们。到了晚上，高野三郎又派龟田少尉带领李金虎、李急苟趁夜色进攻刘家，一场杀戮惨案从刘田被活活打死后就开始了。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刘田迟迟没有消息，刘安派出的人到了军营门口根本进不去，也探听不到什么消息，周敏越来越感到凶多吉少，她对刘安说，咱们早做准备，备好马匹，收拾东西，这时候，在房顶望哨的方普生在房顶上对下面喊，不好了，有两辆车的兵奔咱们这边来，赶快走，还没等他说完，一声枪响，方普生从房顶上栽下来，倒在地上。几个家人刚冲出院门，就被院外的机关枪撂倒了，在门口的家人赶紧把大门关了。这时候，两辆大卡车一溜烟地开到了刘家大门口，龟田狞笑着下了车，对手下人发话：“把这房子给我包围了，一个人也不能放出去。”在这十万火急时刻，刘安对刘青山说：“青山，我在咱家院外看地的小房子里放了两匹马，你赶快保护着你娘从地道出去，骑马赶快走。”刘青山对刘安说：“二叔，咱们一块走吧。”刘安说：“不行，我得杀死几个够本。”当刘青山和母亲周敏从火炕钻进地道的时候，李金虎已经用手榴弹把大门炸开了，刘安带着家人与闯进来的侵略者展开了殊死搏斗。敌人冲进院里来，刘安就领着剩下的家人从前院退到了后院。李急苟劫财心切，心想后院都是女人住的地方，肯定身上有金镯子、金戒指啥的，先抢着先得，于是他抢先冲到了后院，被刘安打中两枪，一翻白眼死了。李金虎一看儿子死了，赶快让手下人往院里扔手榴弹，扔完手榴弹后，开始用机关枪扫射。刘安赶快指挥家里人下地道撤离，他自己捡起地上的枪支跟鬼子周旋，终因寡不敌众，中弹倒地牺牲。当刘青山和母亲从地道钻出来，看见远处自家已是火光冲天，喊杀声不断，他们含着眼泪骑着马趁着夜色向城外疾驰而去。

再说刘益他们赶着马车往赤峰方向走，哪有熊本和曹胡里这伙人开的汽车快呀，在出王家集30多里地的山道上，他们遭遇上了，结果可想而知，这一家老少虽然奋力抵抗，但八九个人哪里敌得过二十多个穷凶极恶、全副武装的强盗们，刘家人的鲜血染红了初春的草木丛林，而从刘家地道逃出的人也未能幸免，在李金虎发现有刘家人从地道跑出之后，他带着人进行了疯狂野蛮的追杀，除了刘青山和母亲周敏冲出了松山县城之外，剩下的没有一个人能够活下来。

刘青山和母亲骑着马边跑边在路上寻思着：不能往附近乡里村里跑，如果往那里去，凶多吉少，对，他猛地想起来，往山里跑！刘青山记得和两个叔叔上山打猎时去过一片山林，因为山高林密，不熟悉地形的人很容易迷路，并且此地野兽出没，也很少有人敢到那里去，当时两个叔叔管这个地方叫东山岭。东山岭山高林密，非常隐蔽，附近没有什么路，汽车开不了，骑马正合适，而且，最主要的是，刘青山他们当时在打猎的时候还发现了一处天然山洞，里面冬暖夏凉，可供居住。刘青山和母亲一晚上没有走大路，骑着马顺着山路就往东山岭走，找到了这处天然山洞住了下来，而这一住就是十来年。开始，刘青山在听到全家人惨死的消息之后，急于报仇，要到松山县杀高野三郎和李金虎他们，但被母亲周敏死死抱住不让去。刘青山那时才十九岁，年少力单，到松山县报仇显然就是去送死，所以周敏对儿子说，眼下最重要的是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才是对死去的亲人最好的安慰，而且只有现在活下来，才能将来杀鬼子，杀仇人。刘青山记住了母亲的话，这仇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母子俩就在这深山老林中生活下来，最初的时候，他们的生活无比艰苦。母亲周敏由于受到山林中的风寒，身体却越来越差，多年的劳苦使她染上了重病，到了她们在山林中生活的第八个年头，周敏因病离开了这个人世。刘青山含着眼泪将周敏埋葬在这个无人知晓的东山岭上，没有墓碑，甚至没有隆起的土堆，只有刘青山在坟前的松树上做的标志，每当他杀死一个仇人或者杀死一个日本鬼子，他都要到母亲坟前告诉她一声，现在刘青山在母亲的坟前告诉自己的亲人们，害死他们一家的仇人龟田已经让他宰了，刘青山开始了他的打猎复仇行动。

二

自从龟田被杀之后，高野三郎把李金虎叫来，让他四处撒下探子到松山县周围去探听消息。高野三郎说：“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我们行动要秘密，人员分散开不容易暴露目标，但是要互相保持联系，有事可以相互支持，明白吗？”李金虎连声说，说：“是！太君高明，我这就派人出去侦察。”等李金虎走后，高野三郎在屋子里来回转悠，想着刚才总部发来的密电指示：上级情报通知他，已有抗联纵队前往松山县进行秘密活动，他想这能是抗联的人干的？抗联部队来这难道只是单单袭击几个人吗？高野三郎摇了摇头，难道是为了松山县的军事装备给养基地？松山县的这个装备给养基地要向前方提供作战武器和军事装备，除了高野三郎等几个重要军官知道这个基地外，还有负责护卫执勤的部队，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个军事装备基地，李金虎他们也不知道，所以，高野三郎感觉抗联纵队到松山县来是针对军事基地。

关东军总部告诉高野三郎的情报很准确，东北抗联第六纵队确实接到上级指示，前往松山县执行侦察军事装备基地的任务，这个任务代号称“猎物”行动。抗联第六纵队队长金海按照上级部署，带领部队前往松山县，他们隐蔽在松山县附近馒头山一带，同时派人在松山县城建立我党地下组织联络站，以便掌握松山县日伪军的情况。为确保这次“猎物”行动任务的完成，金海准备了两套方案：第一方案是实地调查，通过追踪日军守卫部队行踪侦察出这个军事装备基地的所在位置；第二方案是通过抓到“舌头”，就是抓到知道这个基地秘密的人审问出地点，比如高野三郎和熊本。然而这些人由于近期有日本兵遭到袭击，都提高了戒备，很难下手，金海对自己的副队长说：“你是这里的老住户，对松山县这一带很熟悉，兴许你能找到这个军事基地。”这个副队长是个中年人，一脸的络腮胡子，此时他正嘴里嚼着一片杨树叶子，手里拿着双筒望远镜向远处观察，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是那么的熟悉，然而又给他心底留下深深的痛苦，以至于他都没有感觉到杨树叶子在嘴里的苦涩。

由于日军提高了戒备，特别是日军军官再不敢像以前在松山县城里招摇，刘青山把自己打猎的目标对准了李金虎和曹胡里。这两个仇人正住着刘青山原来的家，这里面还留有亲人们的血迹。李金虎和曹胡里现在行动也格外小心，他们知道自己平日作恶多端，害怕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这两人晚上住在房子里总感觉闹鬼，即使增派了一个班的人站岗，李金虎也胆战心惊地睡不着。在龟田被杀之后两个月，刘青山又来到了松山县，家中的粮食不多了，他要到县里老韩家米店买米。韩家米店在县城里开业不长时间，但是这个店里粮食很齐全，店主老韩头待人还很热情，尤其是老韩头有个姑娘叫春雪，刘青山总愿意在买粮食的时候多看她一眼，所以在韩家米店开业之后，他总喜欢到这来买粮食。这次到松山县买粮食，刘青山又一次走进韩家米店，就在他刚进屋，习惯性地拿眼睛一扫店里，突然发现一个留有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侧身一晃进了店铺后面，他突然感觉有些眼熟，好像这人他认识，刘青山想，如果他认识这个人，那么这个人也应该认识他，难道在这松山县还有他熟悉的人吗？想到这他赶紧一转身到另一家粮店里去买粮了。在大街上，他看见松山县警察局派人在大街喊：为了庆贺大日本天皇陛下生日，松山县里决定在中秋节这天在县城里举行扭秧歌庆祝，秧歌表演从县城各主要街道的政府部门到皇军军部，各大商家都要出秧歌队。

刘青山用眼瞥了一下这些扯着嗓子喊的黑狗子，把买来的粮食放在带来的马上，趁着天黑，回到山上。一路上他想着在老韩家米店看见的那个人，心里琢磨，这个有些熟悉的人是谁呢？现在松山县城有些不平静，刘青山发现几乎与世隔绝的东山岭也开始有外人光顾了。

为了打到猎物，刘青山在东山岭布设了很多打猎的机关。这些机关有小的，也有大的，比如发现野兔行走的踪迹，就在它走过的地方设一个铁丝圈，很小，比野兔脑袋稍大一点。大的就是抓熊瞎子的陷坑，要挖上三四米深，里面栽上削尖的木桩子和铁蒺藜，上面覆盖好树枝和草叶，熊瞎子一踏进去，就爬不上来，这时就可以用枪打死它；还有打狍子、捕杀山鸡的机关，这些都不大，放在树枝上和拦在树之间。刘青山时常会到自己布设机关的地点巡查一遍，看有没有捕到的猎物，如果机关捕获到猎物或者刮风下雨受到外力破坏，就需要重新布设和修复。在刘青山巡查机关的过程中，他突然发现山脚下有外来人进入的痕迹，现在他观察到，有的树枝因为被人走过撞折了，有的地方的草被人走过趟倒了，而且就是最近一两天，是偶尔进山采药打猎的人呢？还是松山县日伪军知道了什么找到这儿来了？刘青山陷入了沉思，联想到在老韩家米店看到的那个有些熟悉的人，他觉得松山县现在不仅是因为他杀了日本人显得不平静，而且还会有更多的事在发生。刘青山接连几天在东山岭上转悠，没有发现什么情况，他决定扩大搜索范围，以卖兽皮、药材为名，到东山岭附近的屯子看看，果然，他在东山岭附近的小杨树屯卖货时，听到一家农户老头说，就在前几天，有几个日本兵来过，其中有两个闯进他家院子抓鸡吃。刘青山听了老头说的话，心里想，看来确实是日本兵来过这里，虽然只是在东山岭山脚下一带活动，但是他们到这来是搜索自己的住处吗？以后他们会不会发现呢？刘青山感到了一种紧迫感，不管怎样，他得加快自己的打猎计划。

中秋节快到了，东山岭此时犹如一幅美丽的油画，灌木丛的酸红，松树林的青绿，杨树叶子的金黄，中间夹杂着白的桦木、黑的柞木，远远望去，五彩斑斓，而刘青山却无暇欣赏东山岭上美丽的秋色，他骑着马下了山，直向松山县城奔去，这次他是奔着大猎物去的。

松山县城里，由于中秋节的缘故比往常热闹许多，按照中国老百姓的传统，这天是全家关上院门，在自家赏月吃月饼的团圆日子。因为要庆祝日本天皇的生日，高野三郎要搞庆祝活动，惹得那帮回不了家过节的伪军心里直骂，只有李金虎、曹胡里这帮走狗跟着高野三郎咋乎得来劲。到了月亮出来的时候，县里各商家出的秧歌队如期到县城中心大明楼集合，从大明楼出发，一路上吹吹打打，沿着各主要街道扭起秧歌了。这些商家在日本人枪口下做生意，不得不出人扭秧歌，十几支秧歌队伍汇合在一起倒也热闹。扭秧歌的穿着彩色宽大的戏服，戴着京剧花脸的面具，或是打着花扇，或是拿着纸花，排成几列，在喇叭和锣鼓的吹吹打打中，扭着秧歌步行进在县城的大街上。秧歌队除了整齐划一的队列表演，还有花样表演，比如有的秧歌队里有划旱船的，有的秧歌队里有唐僧、孙悟空师徒四人取经的，还有的秧歌队有扎着草龙前后跑来跑去的，这些花样表演可前可后，比较随意，可也正是看秧歌最爱看的地方。秧歌队从大明楼妓院一直扭到日军军营大门口。军营大门口早已搭建起一个观看彩棚，上面坐着松山县里大大小小的头面人物，高野三郎坐在中间，旁边还有李金虎，而军营门口站着几排荷枪实弹的日本兵。

到了这里，算是秧歌表演的高潮，也是结束阶段，只听得鼓点声越来越密，喇叭声也越来越响，而扭秧歌的也越扭越欢，高野三郎在上面很得意地看着，他心里想，我里里外外布置得十分严密，就是鸟飞进来也别想飞出去。这时候秧歌队伍开始变换队形，外围几支秧歌队围成一个大圆圈，越扩越大，竟把周围看热闹守卫的警察给圈进来，有的警察还跟着在队伍里扭起来，惹得观众一片哄笑。圈中心里面的一个孙悟空，在里面接连翻着跟头，引来看台上一片叫好声，还有几个跑旱船的，围着几个日本兵转起来，就在队伍扭得正起劲之时，只见那个孙悟空翻了两个跟头，引着舞草龙的队伍向观看的彩棚跟前走来，到了看台下面，这个孙悟空突然从腰里面掏出一颗手榴弹，拉开引线，将手榴弹往看台上的高野三郎就扔了过去，只听一声巨响，看台上立刻炸了营，四周守军也都蒙了。扮演孙悟空的不是别人，正是刘青山，他上次从韩家米店出来，在大街上听到中秋节扭秧歌的事后，心里就想好了这个计划。他也知道，高野三郎和李金虎他们肯定会增加防备，但刘青山明知有危险，偏向险中求，在扭秧歌前，他就在韩家米店的秧歌队里报了名，因为常到米店买米，老韩头也认识他，见他还会翻跟头，就把扮演孙悟空的角色交给了他。现在刘青山抱着殊死一搏的想法，准备跟小鬼子和李金虎这些仇家大干一场，他借着到看台底下的机会，终于拉响了手榴弹，看台上乱做一团，秧歌队里也像炸了油锅，嗡的一下，开锅了。刘青山趁乱，将衣服一脱，掏出腰里的手榴弹又向看台扔去，然后掏出手枪冲着看台上面的日本兵射击，有日本兵发现刘青山，叫喊着往他这边包围过来，就在刘青山万分危急时刻，只见那些跑旱船的，还有扭秧歌的，都从手里掏出家伙来，朝着包围刘青山的日本兵射击。这时又从远处胡同窜出一伙人，骑着马也向着日伪军射击，前面领头的是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只见他骑着马直奔刘青山就跑过来，一边还喊道：“青山，快上我这来，我是你三叔。”刘青山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心里猛地一震：“啊？我三叔。”他定睛一看，竟是十多年不见的三叔刘益，不容刘青山再多想，当刘益骑马赶到，刘青山一个箭步跳上马背，两个人骑着马飞也似的向城外奔去。

三

在十多年前，当高野三郎命令熊本带着曹胡里一帮人前往王家集追杀刘益一家人时，只有刘益一个人仗着功夫好才得以死里逃生。刘益逃脱后，加入了东北抗联，这次奉组织命令担任第六纵队副队长，这次和金海队长来到松山县执行组织交给的“猎物”行动。韩家米店是抗联设在松山县的地下联络站，当刘益来到松山县，听说刘青山杀鬼子的事，他隐约觉得就是刘青山干的。在看到东山岭布设的猎物机关时，更坚信，青山还活着，他向金海报告了这一情况，果然，韩家米店招人扭秧歌，刘青山去找老韩头要参加的时候，刘益经过在暗处确认就是刘青山。他和金海明白刘青山要利用此次机会袭击高野三郎他们，于是他们将计就计，决定利用这次袭击抓“舌头”，目标锁定了熊本，在秧歌队里安排了许多抗联战士，同时布置了外围战友掩护队伍，准备狠狠打击日本鬼子的气焰。

刘青山没想到三叔刘益在这时候出现，救了自己，他在马上对刘益说：“三叔，你这么多年在哪儿？加入了哪个山头？”刘益说：“青山，三叔是共产党员，是抗联纵队的。”刘青山听到过抗联，他卖猎物、卖药时听说过抗联是打鬼子救天下老百姓的部队，刘青山激动地说：“三叔，自从我妈去世以后，我就没看见亲人了，现在我终于又有亲人了，今后我跟着你打鬼子。”刘益也激动起来，对刘青山说：“青山，咱们一起跟着共产党打鬼子。”这时候，金海领着另一伙人抓住熊本也冲了出来，熊本开始还想负隅顽抗，掏出枪想射击，被金海一枪打中手腕，然后两名战友包抄，拿上事先准备好的绳索捆住了熊本，并巧妙地利用熊本做挡箭牌，逼退了追赶的日本兵，冲出包围，与刘益他们在东山岭会合。

月亮已经偏西，整个东山岭在月光之下显得黑森森的，到了东山岭山脚下，金海和刘益稍作休整，决定立刻对熊本进行突审。这时候，刘青山惊讶地发现韩家米店的老韩头和韩春雪也来到这里，刘益对他讲明事情的原委，然后拉着老韩头对刘青山说：“青山，这是抗联纵队情报站老地下党员韩智勇，要不是他，我还不能这么快找到你呢？”韩智勇乐呵呵地说：“要不是我闺女那天发现青山看见刘益的异常举动，告诉我和金海他们，还真把你当做进山打猎的猎人呢？”刘青山呵呵一笑说：“我就是猎人，而且是打坏蛋鬼子的猎人。”韩春雪在一旁冲着刘青山微微一笑。刘青山说：“没想到，抗联部队还有女战士呢。”刘益说：“青山，你可别小看女战士，人家可是延安专门派来的，担任这次行动翻译任务的。”刘青山又一次惊讶地看着韩春雪，把韩春雪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金海通过韩春雪做翻译，对熊本展开了突审，开始熊本一直不开口，表示听不懂韩春雪的话，后来就是听清楚，也装糊涂不知道有什么军事装备基地。刘益在一旁心中充满了怒火，眼前这个鬼子就是十二年前在王家集屠杀他们一家的刽子手，但刘益进入抗联部队多年，知道部队对于俘虏的政策是不能杀战俘，他看到熊本一副狡赖的模样，怒火中烧，攥紧拳头，走到远处狠狠地用自己的拳头砸向树干。刘青山知道金海他们在突审抓来的日本鬼子，当看见三叔刘益愤怒地走到远处狠狠地砸拳头时，他赶忙走过去问究竟，刘益脱口而出：“这个熊本就是在王家集追杀咱们一家的仇人，现在死活不说军事装备基地的位置。”刘青山一听，火冒三丈，十二年前那惨痛的一幕在他心中又浮现出来，他一转身，掏出手枪就冲进审讯现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刘青山骂着熊本的名字，对着熊本说着十二年前的事情，然后拿着手枪抵住熊本的太阳穴，就要射击，这一切太突然了，金海和刘益都来不及阻拦，然而，他们突然发现，情况突然有了变化，这个熊本居然听得懂刘青山的话，见刘青山不顾一切地想要他的命，吓得对刘青山跪下来，用中国话说：“好汉，饶命，我说，你不要杀我。”原来熊本他会说中国话。当韩春雪做翻译审讯他时，他一直在抵赖，现在他看到十二年前杀害的人家来报仇了，被他屠杀的那些鲜活生命一下子浮现出来，他真的害怕了。刘青山这时也稍微有了些理智，他知道三叔他们抓这个人的目的，于是，他怒吼道：“军事装备基地在什么位置？”熊本这时心理已经完全崩溃，他用中国话说道：“在二道山那儿。”说完一下子就瘫倒在地。

这时候，刘益也赶过来，抱住了刘青山。刘青山转过身去，走向密林深处，朝着天空放了几枪，发泄着内心的怒火。突审熊本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折，但却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经过侦察到的情况，金海和刘益做了仔细地分析，认为熊本说的二道山，非常可能是军事装备基地的位置。刘青山把在东山岭脚下小杨树屯那家老两口的鸡被日本兵抢的事一说，更增加了这种可能性。因为从二道山回松山县，东山岭脚下是必经之路，鬼子执行任务时，中途可能因为车辆检修什么原因，在东山岭下附近的小杨树屯停留，于是发生了进老百姓家抢鸡的事。刘青山对金海说：“小杨树屯的老百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听到有汽车通过的声音，这说明在二道山驻守的日军经常在夜里换防。”刘青山曾想过在晚上伏击这些日军，在小杨树屯埋伏了两次，发现日军人员很多，大约有五六十人，汽车飞驰而过，不方便开枪，所以刘青山考虑后没有下手。

正当金海、刘益在商量事情的时候，前方放哨的侦察战士跑回来报告：“金队长，有日伪军正往我方追来，距离大约2公里。”刘青山在松山县向看台扔手榴弹虽然炸死了几个日本兵，但在看台中炸死的高野三郎并不是他本人。狡猾的高野三郎用了替身，连李金虎也非常小心，一看到刘青山朝高野三郎扔手榴弹，连忙一骨碌跑到他外甥曹胡里的身后，趴在地上，结果曹胡里和高野三郎的替身当场被炸死。在刘青山扔第二颗手榴弹的时候，李金虎趁乱跳下看台，往日本军营里狼狈逃窜，向高野三郎报告去了，高野三郎听到爆炸声，就感到不妙，又听了李金虎的报告，气乎乎地对李金虎骂道：“八嘎，不是叫你们做好警戒的吗？快给我追！抓不住要你狗命！”这李金虎又吓得屁滚尿流带着伪军追上来。刘青山因为不能亲手杀俘虏熊本，心中愤怒，朝天上开了几枪，这让李金虎他们循着枪声响处追了过来。金海、刘益连忙命令大家后撤，刘青山最熟悉东山岭，这一带他几乎闭着眼睛都能随便走，他对追上来的日伪军一点都不怕。他对金海说：“往山里撤，那是我的住处。咱们可以在伏虎坡那儿袭击他们，那里有我设的陷坑。”刘益也说：“青山对这儿最熟悉，以前我们在这一带打过猎。”金海一听就同意了，下达了后撤伏虎坡的命令，熊本听到救兵来了，磨磨蹭蹭地赖着不想走，一会说脚崴了，一会说手绑着走不了，由于熊本的磨蹭，李金虎带着人就要追上了，这时候，突然有一片厚厚的云飘过来，恰好遮住了月亮，东山岭霎时更加漆黑，就在这时，熊本偷偷挣脱了绑在手上的绳索，拼命地往李金虎那边跑去，边跑边喊：“李金虎，我是皇军上尉熊本，快快救我。”李金虎听到熊本的喊叫声，借着夜色躲在一棵大树后，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刘益和刘青山几乎同时拔出枪来，几乎同时两声枪响，熊本被当场击毙，倒在树丛中。这时候，后面的日军在高野三郎的亲自带领下也赶到了，高野三郎叫喊着让前面的伪军上，李金虎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人往上冲，一阵枪响过后，伪军纷纷中弹毙命，李金虎见势头不好，掉过头想往后跑，但一抬头，看见高野三郎正在压阵，李金虎赶紧停住脚步，他心想：往上冲，挨枪子，回去吧，也会挨收拾，三十六计，走为上，还是开溜吧，他想到这儿，趁大家四散奔逃之际，就往侧面逃。刘益早就盯着李金虎，对着李金虎逃的方向开了一枪，这一枪没打中，李金虎逃得更快了，刘益起身就要追，刘青山连忙说：“三叔，不要着急，那有我下的陷阱。”果然就听李金虎惨叫一声，跌进了刘青山杀熊的陷阱当中，下面的尖木桩和铁蒺藜要了他的命。伪军这时候更加控制不住了，四散溃逃，金海下令追击，后面的高野三郎没想到追杀刺客碰上了抗联部队，他见势不妙，下令往山道上撤，然而他更没有想到，金海早已兵分两路，派人将山道上的汽车用手榴弹报销了。高野三郎连忙带着士兵沿着山道往回跑，刘益和刘青山带着人从小路迂回，把高野三郎包围了，高野三郎拔出军刀想做最后的挣扎，然而这只能让他死得更快，刘益和刘青山同时开枪，结束了高野三郎的性命。这一仗，前来追击的日伪军几乎全军覆没。

金海胜利地完成了组织交给的任务，将军事装备基地的位置汇报给上级，按照上级指示，金海带领抗联纵队奔赴另一个地方执行新的任务，刘青山也加入了抗联，成为金海抗联部队新的成员。韩智勇和韩春雪父女俩也完成了任务要回延安，在送行的路上，刘青山递给韩春雪一个小布包，对她说：“我妈妈临去世前，让我把这个布包送给以后和我在一起生活的女人。”韩春雪接过布包打开，看到里面是一副手镯，她轻声对刘青山说：“等到胜利的时候，我们会在一起。”韩智勇和刘益看到这一幕，两个人都会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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