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语言安全界定之批判思考*

2016-03-13寇福明

外语学刊 2016年5期
关键词:语言文字层面国家

寇福明

(大同大学,大同 037009)

语言安全界定之批判思考*

寇福明

(大同大学,大同 037009)

本文回顾语言安全概念、范围和性质方面的重要文献,以现实与理论相结合的批判视角指出当前国内语言安全基本问题界定方面存在的不足,反思语言安全问题对于民族团结、社会稳定和国家安全的重要意义。

语言安全;概念;批判思考

1 引言

日常生活中使用的语言与文字通常会影响公民的观念进而影响其行为,甚至会影响社会稳定、民族团结和国家安全。随着社会经济和信息技术的发展,语言文字的使用范围、文化功能和社会地位都在发生变化,从而影响人们的语言意识。语言意识常与族群意识相关,族群(语言)意识与国家认同相连,这可能引发一系列与语言安全相关的政治问题。关注语言安全及其相关的政治问题,首先要从与语言安全相关的基本问题入手,才能清楚地了解和把握语言安全问题的根本。

到底该如何定义语言安全;它包括哪些内容、涵盖哪些范围;就该术语的使用而言,又存在哪些问题?尽管中国学界开展有关语言安全的研究已有一定时日,但有关上述问题的阐发,尚未形成一致的见解。鉴于此,本文就上述问题加以系统的阐发,以期为我国语言安全相关政策的制定提供参考依据。

2 语言安全的概念

“人类及其历史不仅存在于自然界生态环境之中,而且存在于语言生态环境之中。”(刘利民 2006:1-2) 语言文字既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文化与文明的载体,又是文化和文明中最基本、最稳固、最持久的构成要素。相对于经济、政治、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等而言,语言文字更为持久、更加稳定,因而它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文化精神和思维方式。一旦这种文化精神和思维方式遭受破坏或侵蚀,这个民族和国家的文化或安全也将随之受到影响。

语言安全观与语言资源观紧密相连。语言是一种极为重要的社会资源,具有特殊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科技等价值,可供开发和利用,因而产生很多新兴的语言学交叉学科和产业,如语言政治学、语言经济学(贾洪伟 2014,姜国权 2009)、语言生态学、语言规划学、语言教育学、语言测试学、语言矫治学、语言工程学、法律语言学、传播语言学、广告语言学、语言培训、语言咨询以及语言工程等。可能涉及的语言安全问题主要有:对语言的重要性及其战略意义把握不足;对语言资源及其相关问题了解不充分;对语言资源的价值重视不够,如实行民族语言平等政策、推广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和实施全民语言权等;对语言资源的规划和管理不善,如国家通用语言与民族语言的关系、公民语言权的保障与维护、民族语言变化与民族语言发展的关系、母语与外语的关系、外语的发展战略与规划、语言文字标准化与信息化、濒危语言与方言的保护、语言与宗教的关系以及语言与经济发展的关系等。相对于传统上将语言视为交际工具以及语言是文化载体或语言本身就是文化的观点而言,语言资源观涉及的范围要更宽泛,也更微观一些。

从国家安全战略角度看,“作为国家文化安全之基本内容的语言文字安全,最基本含义首先指一个国家使用自己固有语言与文字的权利不受外部因素,特别是外部强权的威胁和侵害;其次指一个国家的语言文字本身不因他国语言文字的影响或侵入而失去在国家政治、经济、社会、科技等领域的主导地位;第三指语言文字在内外各种文化和非文化因素的影响下保持合理的纯洁性;第四指语言文字的改革与发展能够安全稳步进行,而不至于给国家和人民带来多于便利的不便、多于益处的害处”(刘跃进 2004:146)。

上述论述涉及语言文字的权利保障、通用语或官方语言文字的地位、语言文字的纯洁性(语言规划)和语言文字的良性发展等层面。这些层面的安全不仅在战争时期至关重要,在以文化宣传和文化渗透为主导的和平时期或冷战时期也异常重要,这在全球经济技术一体化进程加快、文化多元化意识不断加强的今天,表现得尤为突出。就涵盖范围而言,该定义主要立足于从国家和国际宏观角度探讨语言安全的内容,没有论及个体和族群层面的语言安全,缺少民族和宗教等层面的内容。最后,该定义可适用于任何一个主权国家,缺少民族特殊性和文化多样性,也就是说它还不完善。

从语言资源与语言问题的角度看,“语言文字及其使用能够满足国家、社会稳定发展的需要,不会出现影响国家、社会安全的语言问题。语言安全的内容相当丰富,涉及方面较广,具体包括语言文字本身状况和语言文字使用与国家社会安全的关系。语言文字及其使用的状况与国家、社会的安全稳定发展有密切的关系。就国家、社会方面来说,要求语言及其使用应当适应国家、社会稳定发展的需要,同时为做好语言安全提供各方面条件,尽力避免因语言问题而影响国家、社会安全的事情发生。而国家、社会对语言安全也可能会有负面影响,如对社会语言问题处理不当、语言关系协调不好、语言权利保障缺失、语言地位确定不妥、对重大语言问题重视不够、语言政策乏力、语言规划不周、对语言安全缺乏敏感性和预见性等,都可能造成语言问题,并对国家、社会安全不利”(陈章太 2009:6)。

从民族角度看,即着眼于族群和国家内部层面的语言安全问题。“语言安全问题指一个国家在社会人群和民族间因语言地位、语言关系、语言观念、语言政策而发生的语言障碍和引发的社会矛盾,或造成社会、民族、宗教和教育等方面冲突的问题。语言安全问题涉及语言、语言使用、民族和谐及社会稳定等问题。就语言本身而言,除语言的语音、语法、语义和词汇外,还包括语言种类、语言地位、语言关系、语言功能、语言活力、语言声望、语言规范、语言使用、语言教育、语言保护以及语言权利,等等”(达·巴特尔 2011:161)。

综上所述,语言安全指一个国家使用语言文字的权利不受强权干涉和威胁,不因他国语言文字的侵扰失去其在国家政治、经济、社会、科技和教育等领域的主导地位,不因各种内外因素的干扰而发生本质性变异(即保持纯洁性),不因语言地位、语言关系、语言观念和语言政策等因素而引发社会人群和民族间发生沟通障碍和社会矛盾,或造成社会、民族、宗教、教育和信仰等方面的冲突,以便满足国家和人民在经济、教育、科技、管理、军事和信息等领域发展的需要,维持社会文化与语言的和谐发展,保护国家、民族权力不受侵犯,捍卫民族和睦与国家统一。此外,语言安全还指日常生活中人们利用语言谈及有关健康、环境、人口流动、工作和出行安全等话题内容及其对个人身心健康产生的影响。语言安全涉及国家语言规划政策的制定(李英姿 2016)、语言文字权利保障、语言文字的使用与管理、语言信息处理与安全、网络语言的使用与引导(刘和林 2012)、语言种类及数量的确认、语言规范化、通用语与官方语言的确立(语言地位)、通用语的作用及推广、通用语的教学与发展、全民语言文字素质的提高、母语保持、民族语言的协调发展、弱势语言与方言的保护、跨境语言的对待、双语或多语的使用与教学、语言的国际传播与影响、外国语的设置与教学和外语人才的储备与培养等。

3 语言安全的范围

从安全的范围角度说,语言安全可以有国际和国内两个层面。

国际层面又分为全球战略安全和区域安全(地区性安全)两个层面。全球战略安全指各国政府为保障国家利益、维护邦交和发展国际贸易而采取相关措施培养急需语种的人才,维护和监管网络安全与信息安全。区域安全指各国或国际机构(如联合国、东盟等)为协调各成员国之间的利益关系,发展区域贸易、促进全球或区域经济稳定健康发展,采取相关措施制衡各国在政治、经济等方面的力量,调节区域冲突。

国内层面又分为国内安全和局部地区安全两个层面,主要表现是政府针对国家安全与边疆稳定,调查边疆地区、少数民族地区的语言生活、族群(民族)间的语言关系和跨境语言关系,旨在维护和保障国家的安全与统一。族群层面涉及族群(民族)与国家之间两个维度,前者针对族群语言的认可、使用和影响等,后者着重于各族在语言使用、语言态度和语言权力等方面的行为与国家安全之间的关系及其相互影响;个人层面的语言安全主要体现的是公民权,即语言使用权和受教育的权利。

新中国成立六十多年来,我国的语言文字工作取得世界瞩目的成就,为教育、文化和科技等领域的建设奠定坚实基础,做出巨大贡献。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出现一些急需解决的语言问题。对此,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负责人指出5点:第一,普通话和方言的关系。很多人为使孩子讲好普通话,从小就禁止学习方言,方言传承成为当今人们关注的一大问题。第二,一些少数民族语言濒危。濒危现象在历史上多有发生,而今大家提倡“语言资源观”,更加关注这一问题。造成语言濒危的因素很多,当前重要的是要了解各民族语言的使用和学习状况,找到有效解决的路径。第三,母语和外语的矛盾。当前高等教育过于重视英语教学,却忽视汉语教学,甚至取消语文这一必修课。第四,外语教育的语种过于单一,英语独大,对其他外语的学习和应用,缺乏战略层面的规划。第五,互联网虚拟空间的语言问题。针对该问题,政府应采取各种有效措施,保证我国及国内各群体不被信息边缘化。目前,互联网上的汉语资源已有大幅度的提高,但从互联网信息的比重看,英语信息仍占互联网总信息资源的60%以上。这些矛盾需要通过科学的语言规划来解决。据此,国家语委提出一种新理念——“构建和谐语言生活”(李宇明 2007:3)。就汉语而言,其安全主要体现在如下两方面:(1)汉语在中国人思想与生活中的主导地位是否受到威胁,即汉语在国内的主流地位问题,如出版物行文中的外语词汇和国人口语中出现的类似洋泾浜语的现象;(2)汉语的纯洁性能否得到保持,即汉语在世界的地位问题,如年轻人受媒体和外来文化潮的影响,采纳的新奇汉语表述(如干物女、萌等)。从国家的战略高度而言,汉语在国内的主流地位属于语言的主权问题,从语言的个体角度而言,保持汉语的纯洁性属于语言的权力保障问题。

每一种民族语言都是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每一种民族文化,不管它多么“原始”,与其相适应的语言就复杂性和完善程度而言,足以与所谓“文明国家”和“发达民族”的语言媲美。因此,每一种存在着并被使用着的语言,都能满足其使用者的社会和心理的需求,都为人类社会和文化的发展做出自己的贡献。也就是说,与存在的所有生物一样,多姿多彩的民族语言都有其存在的理由和价值(王远新 2002:1)。但是,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和地区经济发展速度的加快以及各类媒体和网络的普及,而且由于本族语在传统社会生活中作用的逐渐丧失(如西部裕固语)和母语使用者平均年龄升高,代际断层现象很严重(如赫哲语和鄂伦春语)。同时,由于相当一部分青少年对本族语的濒危表现冷漠等原因,一些处于封闭、半封闭地区的弱势语言的社会功能逐渐减弱,有些语言或方言逐渐走向濒危,一些本来就处于濒危状态的语言和方言在可预见的时期内将走向消亡(王远新 2008:113)。从语言发展史上看,语言的消亡并非因其无法适应使用者的需要,更不是因其结构的贫乏,而是由社会文化因素造成,如强势集团的政治、军事压迫,或者经济、技术和意识形态等侵蚀。可见,少数民族语言文化是语言文化多样性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是维护国家“社会文化生态化境平衡”,保持社会和谐发展,促进国家安全的重要因素。

上述情形均与国内语言文化安全相关。对这些问题的处理态度直接关系到国家安全问题。跨境地区的语言安全问题是国内局部地区语言安全的重中之重。

4 语言安全问题的性质

就性质而言,语言文化安全问题不同于大众文化、消费文化和流行文化,语言文化涉及到更高层面的安全,如信息和思维向度问题以及更深层次的安全,即如何理解和看待世界问题(彭新良 2008:484)。目前的国际网络以英语为主导信息语言,许多有价值的信息资源均以英文传送和传播,这不免将英语国家的思维模式、行为准则和价值观念等散播到非英语国家,经过长久的积淀,发生潜移默化的影响,从而使非英语国家的传统文化受到影响。可见,信息安全保障能力是一个国家的综合国力、经济竞争力和生存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已引起各国的广泛关注。20世纪70年代后期,美国凭借电子信息技术,一跃成为信息大国,经济得以迅速发展,一度成为世界经济、军事和信息的重要角色。这一事实说明,各国信息技术的高下已成为界定国家实力,决定国家安全、国家地位和国家主权的实质性依据。因而,信息技术的发展战略事关社会、文化、经济和军事等方面的核心问题,已成为语言文化安全问题的重要内容之一(罗冰眉 2002:14)。就语言文化安全而言,信息层面的安全主要涉及电信通讯、软件技术、媒体信息、网络信息与技术、信息利润等与语言文字相关,或使用语言文字的内容层面,如信息域的大小、信息内容和边界的安全,关涉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危亡与兴衰。在以信息为主导的时代,一个国家的信息获取能力、信息语言使用的决定能力和信息的发布与传播能力决定该国在国际生存与发展竞争中的安全系数。进而,一个民族的信息获取能力、信息发布能力和信息语言的使用权力决定该民族的发展前景,同时也决定该民族所在地区的安全与稳定。

语言安全还存在“个体”和“国家”两个层面,其英文分别为language safety和language security,前者属于个体层面的语言安全,多关注个体的健康、福利、娱乐、语言态度和语言使用等议题;后者属于国家战略层面的语言安全,多关注国家政策的制定、语言种类和数量的确认及其使用的规范化、通用语与官方语言的作用与推广、通用语的教学与发展、母语保持、弱势语言与方言的保护、民族语言的协调发展、语言权利的保障、语言文字的使用与管理、全民语言文字素质的提高、双语或多语的使用与教学、外国语的设置与教学、外语人才的储备与培养、跨境语言的对待、语言的国际传播与影响、语言信息处理与安全以及网络语言的使用与引导。也就是说,个体层面的语言安全问题属于语言使用的微观层面,而国家层面的语言安全问题属于个体对国家政策反馈的宏观层面。

针对个体层面的语言安全问题,国外学者从面对面交际、网络及电话交谈等层面做过相关研究,主要涉及个体所具有的法律权益,如工资福利、受教育权、语言选择权和语言交际对健康的影响等。针对国家战略层面的语言安全问题,国内学者多从急需语种人才培养、网络信息控制等角度入手,开展研究制定策略。

除个体层面和国家层面的语言安全外,还存在族群语言文化安全和方言文化安全的层面。中国少数民族地区的民族语言文字安全,主要涉及族群和国家安全这两个层面:个体安全则主要指个体语言使用的权利,包括日常交际、行政司法和受教育语言等,即个人语言权利属于公民权的范畴。

5 结束语

目前,国内有关语言安全问题的界定仍然不够完善,在宏观、中观和微观层面及族群与个人层面的界定和研究仍不够充分,有待进一步深入。有关新媒体的语言安全问题尚未开展全面而深入的研究,即便是传统媒体(如出版物)和外语教学中的语言安全问题也尚未得到充分的关注和研究。外语是国际信息传播的核心媒介,外语教学是一个民族接触和传播新思想和新信息的重要手段,国家应关注和重视这一信息接触和传播的重要途径。

面对国际和区域语言安全的大形势,特别是多民族聚居的中国面临的语言安全问题,从事外语教学与科研的人士须谨慎对待信息传达和转换过程中涉及的“潜在危险”内容。针对这种局势,笔者认为中国外语工作者有必要在完成育人工作的同时,以外语为工具“阐释中国特色”、“传播中华优秀文化传统”、掌握国际新知和相关领域动向,以便“增强中国国际传播能力,建设中国话语体系,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增强(中国)在国际上的话语权”,维护好中国形象(姜锋 2014:15)。

陈章太. 语言资源与语言问题[J]. 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9(4).

达·巴特尔. 母语与语言安全问题——纪念第十二个国际母语日[J]. 内蒙古社会科学(汉文版), 2011(3).

贾洪伟. 语言学乃现代经济学之母[A]. 语言文化研究(第一辑)[C].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4.

姜 锋. 新时期应有的外语人才观[N]. 光明日报, 2014年5月6日.

姜国权. 语言经济学与经济语言学比较研究[J]. 黑龙江高教研究, 2009(12).

李英姿. 中国语境中“语言政策与规划”概念的演变及意义[J]. 外语学刊, 2016(3).

李宇明. 我国目前的语言政策与语言教育[N]. 读书报, 2007年9月19日.

刘和林. 网络话语·意识形态·人际关系[J]. 外语学刊, 2012(4).

刘利民. 哲学视阈中的语言问题[J]. 外语学刊, 2006(6).

刘跃进. 国家安全学[M]. 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 2004.

罗冰眉. 试论信息全球化与国家安全[J]. 重庆图情通讯, 2002(3).

彭新良. 文化外交与中国的软实力:一种全球化的视角[M]. 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2008.

王远新. 论语言文化的多样性及其价值[J]. 世界民族,2002(6).

王远新. 加强人口较少民族语言的调查及弱势和濒危语言的保护[J]. 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8(1).

ACriticalStudyontheDefinitionofLanguageSecurity

Kou Fu-ming

(Datong University, Datong 037009, China)

Based on the literary review of language security definition, research scope and its nature, this paper points out the weaknesses of the current definition of language security in Chin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ritical thinking, and highlights the significance of language security to ethnic unity, social stability and national security.

language security; definition; critical view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项目“认知语义学视野下的英汉谚语对比研究”(12YJA740034)的阶段性成果。

H002

A

1000-0100(2016)05-0074-4

10.16263/j.cnki.23-1071/h.2016.05.021

定稿日期:2016-06-30

【责任编辑陈庆斌】

猜你喜欢

语言文字层面国家
语言文字运用专项练习
语言文字运用题的变与不变
小题精练(四) 语言文字运用
小题精练(三) 语言文字运用
能过两次新年的国家
把国家“租”出去
健康到底是什么层面的问题
奥运会起源于哪个国家?
策略探讨:有效音乐聆听的三层面教学研究(二)
策略探讨:有效音乐聆听的三层面教学研究(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