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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情思

2016-03-11陈曦

少年文艺 2016年3期
关键词:土气于成龙炮仗

陈曦

我幼年跟随外婆在农村长大,对土,有着无限的感情。

玩土似乎是乡下孩子最喜欢的娱乐形式,穿着开裆裤时就坐在地上,抓着土玩。长大一点之后,就会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和泥巴,或是乐此不疲地寻找胶泥做坦克,还记得我曾一度迷恋玩“摔炮”。这摔炮不是炮仗的一种,而是用胶泥做成一个碗状物,碗口朝下高高举起再使劲摔下来,就会发出“啪”的一声,比炮仗还响。男孩子们会相互比较谁的摔炮响,最响的自然得意,而不响的,甚至没有什么声音的就会受到一番嘲笑。我一直以来就是个小个子,力气也不如同龄人,所以受到嘲笑的十有八九会是我,曾经还一度躲在家里门后为此痛哭,现在想起来总不禁会大笑出声。

奶奶对我爱玩土这件事就比较介意了。

爷爷奶奶都在大城市生活,干净得几乎成了洁癖,即使现在,年届八旬的他们还坚持每天自己打扫房屋,嫌弃我们晚辈打扫得不彻底。所以每当我从外婆家“游牧”到奶奶家,奶奶总会把我抱到浴室里仔仔细细地洗个澡,还一边嘟囔着“小泥猴”“小土娃”。奶奶有时会跟爷爷抱怨外婆惯着我,让我玩土。爷爷总会笑呵呵地说:“亲家带孩子不会出错,人家三个孩子,个个健康着呢,闺女上技校学本事,儿子上大学学文化,个个孝顺。你就把心放肚子里。”爷爷在大学做教员,看问题,长远些。

后来我一直在写作的道路上坚持着,天分不高,却还算勤奋。爷爷总开玩笑地说:“拿出当初玩土的劲头来,没有写不好的。”

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报名参加学生会,当时的主席高强兄曾直言不讳:“这就是个小土孩嘛!”确实,我至今也在穿衣上无甚审美,时常搭配出令人狂笑不止的着装。两年前,我得到了一个难得的机会,和梅葆玖先生同台演出。为此还特意去买了几套衣服,没想到穿到学院给老师们看的时候,张玥老师说:“像农民企业家。”我直说张老师故意刁难我,跑去给品位颇佳的郝岚老师看。郝岚老师打量了一会儿,说:“张玥说得不对,不是农民企业家,是农民企业家的儿子结婚。”一度成为了学院的笑谈。

别人说我土气,我是不会生气的,反而觉得不错。土气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为朴素,虽然我为人常爱逞口舌之快,在言语上与人针锋相对,但就本质上,我是不忍与人为恶的。土,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浓重的印记,让我清晰地意识到,生命的厚重与踏实。

我有晕车的毛病,每次坐车都是可怕的经历。爸爸开车送我去学校,不到两个小时的车程,我总是不吃晕车药,挺挺就过去了,可难受得自己忍着。每次行车到一半的时候,我都要下来,蹲在土地上休养一会儿,马路是不行的,就必须得是土地,不知道为什么,一接触到泥土,翻腾不止的胃就会安静下来,头也不那么晕了。我至今都认为,土具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与生命相辅相成。

到定西支教之后,接触最多的,也就是土。学校所在的山是土山,教室里的地面是砖混土,操场是土,满眼都是土。土让我异常安静和踏实,每次走在土路上,感受着与柏油马路不同的触感,就有一种莫名的亲切。登山,也是欣喜的。层层梯田,土上种着庄稼。看到乡亲们在土里挖出一筐一筐的土豆,常有流泪的冲动。土地,默默无言地养育着人们,一年又一年,被挖出伤痕再自己愈合,怀里已孕育了人们赖以生存的资源。

我们踩踏着土,又指望着土,轻视着土,又期待着土。可土,什么也没说。

写到此处,突然想起观看京剧《廉吏于成龙》时,当贪官打开于成龙视为珍宝的箱子时,看到的,只是一包包土,来自全国各地的土。台上台下一片哽咽。

我写土呀,不光指土;可土,只是土。

发稿/赵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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