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的医患关系
2016-03-11青叶
青叶
由于工作原因。儿子出生后,我们全家一直在日本生活。在儿子5岁换牙时,我发现他的口腔里有两颗多余的上门牙,一颗长出来了,另一颗是倒生在上颚里长不出来,必须通过手术挖出。换牙期的儿童长出多余的牙是常见的现象,治疗方法并不复杂。
去医院后,医生建议我们不要着急做手术,5岁的孩子还太小,如果要在此时手术,只能选择全身麻醉。他建议等孩子上小学后再来做手术,那时可选择局部麻醉,并解释说,局麻有两个好处:一是对身体伤害较小,二是可以不住院,全麻需要住院3天。
在日本,对儿童来说,从幼稚园到小学,是一个很大的身份转变,医生想利用身份转变给儿子带来的精神力量,以局部麻醉的方式完成手术。见医生讲得在理,我们马上同意他的建议。
儿子上小学后,我们再次去了医院。医生先向我们解释了手术的内容:手术只要30分钟,只需割开上颚把多余的牙齿弄出来,但不能伤到口腔内的其他组织或神经。
见我们还有些紧张,医生安慰我们,在手术过程中,如果孩子承受不住,随时可以改成全麻。医生当着家长和孩子的面讲这些话,孩子一边听,他一边解释,一点不隐瞒小孩。最后,医生建议我在手术过程中全程陪伴,鼓励和安慰孩子。
手术在一星期后进行,这段时间,6岁的儿子精神压力非常大,一想起这事,就要哭一次。
终于到了手术这一天。见儿子来了,医生和颜悦色地和他聊起来,把手术的内容又向他解释了一遍。说先要打麻药,手术过程就不会感到疼,还向儿子保证说,只要他说挺不住了,就一定会停下来,换成全麻。
儿子上了手术台,开始时躺着不动,可当手术马上要开始的那一刻,他突然说再等一下,就坐了起来。医生放下手上的器械说,好,那就等一下,并问儿子等多长时间?儿子说,等3分钟。医生说,好,那就等3分钟。
儿子坐在手术台上,医生和护士站在一旁,既不说话也不离开,只是安静地看着表。如果3分钟啥事不做,就干等着,在手术室这种场合,也感觉很漫长。过了一会,儿子就不耐烦了,说开始吧。医生说,还没到时间呢,还差30秒,就继续又等了30秒。这3分钟,医生彻底获取了儿子的信赖。
打麻药时,医生又向儿子解释,药水打入时会胀痛,不过时间很短,就一秒钟,就像这样:1-2-1就结束了,忍得住吧?儿子说,能不能再短一些,医生说好吧,1-2就结束。这时,儿子已完全放松,医生开始打麻药。
手术本来不难,30分钟一到,就顺利结束。说实在话,6岁的小孩能接受这样的手术,还一直大张着嘴巴,也是件不简单的事情。开始有东西撑着嘴巴,后来儿子觉得还是拿掉舒服,就取了出来,儿子一直很清醒,始终配合着,不哭不闹。
再说一件自己的例子。
去年,我在体检时查出大肠有些问题,要去医院做肠镜精密检查。在日本做肠镜只做局部麻醉,可以自己看着监视器,听医生解说大肠里的状况。局麻时,疼痛的感觉还是很真实。
和儿子的手术一样,医生也强调,如果挺不住随时可以改成全麻。做肠镜的过程不轻松,肠镜的腹痛很不好受,第一次做谁都会感觉恐惧。
一名护士一直站在我的身边,贴心地安慰我。检查开始后,有段时间我感觉挺不下去了,要求打全麻。这时,这名护士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小声对我说,肠镜正进入一个转弯位,在这个地方所有的受检者都很疼,只要转过这个弯就会好很多。见她这样说,我只好点点头,心想再挺一下吧。医生也很配合,更加小心谨慎地操作,就这样,肠镜检查顺利完成了。
回家后,我突然明白,医护人员虽说挺不住可以转为全麻,但那只是安慰的话,医院是不会轻易改全麻的。在手术的过程中,心理安抚起到很大的作用,如果没有那名护士全程陪伴和安抚,我恐怕很难熬过最痛苦的时刻。
在日本,就算一些简单的听诊检查,医生旁边也一定配有一名护士做辅助就诊的工作,协助病人解开衣服、解释安慰、传递病例卡、确认病人姓名等等。日本的医院,无论是私人还是公立,对于就诊者提出的任何问题,医护人员是不能无视的,一定要作详细解答,直到患者明白。当然,为减少就诊者提问,提高就诊效率,医院也事先作了充足的准备,他们会把相关病情和检查介绍的彩页发给就诊者,让他们先自行阅读。
(青铜器摘自《羊城晚报》2015年10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