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色孤独

悉达多

“没文化”一直是老高的软肋，就算他已经包下了某一线城市从机场到CBD所有的户外广告，俨然一个媒体大亨，可他还是自卑，接着他又另外弄了个上市公司，这一下压力更大了——钱越多，他越怕在别人眼里成为穷得只剩钱的土豪。

围绕在他身边的姑娘也越来越多。老高吃饭基本能做到男女比例一致，左边是混老外圈子的“自拍上瘾症”女郎（一顿晚饭平均拍50张），基本半瓶红酒下肚就开始往旁边男人大腿上侧躺，嘴里还不断喊着一个疯狂追求她的意大利种马的名字。另一边是个电台主持人，侧戴一顶雪白的哈雷帽，不知道施了什么魔法，帽子就是不往下掉。她是饭桌上第一个说自己两杯白葡萄酒下肚就会全身发麻的人，果然几杯过后就开始抱怨头晕，顺带问老高有没有做广告的需求。

自从看到自拍女侧躺男人大腿吸引了全场男士的注意后，她开始不断地让服务员加酒，预备的5瓶酒很快就喝完了，于是老高让警卫连出来的司机又去拿了两瓶。喝到最后，老高抵御不住了。

这一桌还有另外两个女的，一个肩膀上刺着“灵魂伴侣”的英文单词，另一个微胖并带一点怨妇的气质。因为颜值有限，她们只能担当场上两位女主角的护法，像照顾闺蜜一样。

没钱的时候没有女人，有钱的时候女人过剩，可她们大都盯着他的钱袋子，这成了老高一个无法破除的诅咒。女主持人酒量深不见底，饭毕上了老高的车前往他投资的一个威士忌酒吧。里面的朋友中，除了清一色的男性影视工作者，还有一个带头姑娘，化着精致的淡妆，穿着高定洋装，操着一口糯米味的台湾口音。女主持跟她碰杯的一刹那就感觉误入了他人领地，这个看似老板娘的女人待她非常热情，可眼神里总流露着一股不温不火的气焰。一杯酒下肚后，女主持识趣地拽着女护法逃离了现场，她感觉高粱酒终究入不了苏格兰单一麦芽的场。

老高混了几杯75年的煤球味儿威士忌后酒力不支，倒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脑子里回荡着猴年到来那一刻，他正带着司机在京都的米其林餐厅吃饭，坐在乔布斯当年坐过的同一张桌子前。其余时间他混迹于怀石料理，一个人对着一瓶清酒、一个大师傅，还有35道小菜，独自玩味。没有酒的夜晚他几乎无法入睡。

他通过Airbnb订了一栋老民宿，主人看他实在孤独，叫了城里的歌舞伎来陪他喝酒。体验过后，他认为这是一份古老而值得尊敬的职业，喝酒成了一门赏心悦目的艺术，惟一的肉体吸引只有后背刻意露出没有涂抹白粉的脖颈那一刻，所有不言的暧昧都在不经意的一瞥内发生，而这种性感有时一晚上都不会出现一次，因为歌舞伎们都是面朝酒客离去。

回到中国后，他试图解释这份职业，可朋友们总认为他消费的是肉体，他很着急，但是场面上没人在乎。

老高每年会选一个地方一个人待着，前年是墨尔本的海边咖啡馆，他待了8天，按他自己的说法，那段时间是用来反思过往一年的，但奇怪的是，随着钱越滚越多，他反思的时间却变得越来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