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
2016-03-10胡沐
胡沐
阳光从狭小的窗户里勉强挤入,如尘埃般细细地撒了一地,给阴冷的地面涂上一抹明亮的色彩。他抬起头,眯着眼睛望着那一缕许久不见的阳光,布满血丝的眼睛被刺的生疼,使他想紧紧合上眼。
但他不敢!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因为一闭上眼,他眼前就会浮现出自己被捕时的场景,他耳中便会充斥着妻子不敢相信的绝望的哭喊,孩子一声声“爸爸别走”的痛楚。被戴上手铐押入警车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天,阳光依旧,却不能给他一丝温暖。
第一次把手伸向公款时的场景,他已不记得了。那丝紧张与愧疚早已被时光冲刷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拿到钱时的心安理得。这已经成了一个习惯了。其实那时的他也是走投无路才想到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的孩子得了重病,高昂的医疗费耗尽了家中所有的财富。没有钱,他就将失去自己的孩子。他也曾做过心理斗争,也曾害怕过、彷徨过,但一想到自己生病的孩子,他的心便柔软了下来。他并不是个坏人,他不过是太爱自己的孩子,才铤而走险作出此无奈之举。他甚至想着自己不过是“借用”一小笔国家的钱为孩子治病,将来还是会还的嘛。
阳光愈发势不可挡,那小小一缕很快弥漫开来,点亮了整个房间。他忽然本能地害怕起来,拼命用手去挡,像是怕久居阴处的自己一下子被阳光吞噬,化为一泡幻影。
“起来,吃饭。”狱警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只馒头。他突然发疯般地扑向牢房的大门,不顾一切地叫喊:“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会好好做人!”“老实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狱警不耐烦地瞅了一眼面前这个歇斯底里的男人,见怪不惊地继续工作去了。他的双手紧紧攥着铁制的栏杆,身子却慢慢瘫软下去,嘴里喃喃地念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最后整个人仿佛都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明明在阳光下,他全身却冷的像冰一样。
记忆像洪水一般涌来。他那时本可以选择停手,像自己之前设想的那样还上钱,过不用担惊受怕的生活。但他已经看到的钱的美妙,他已经把贪一点当成了习惯。他戒不掉了。他最终听从了内心欲望的呼唤,抛弃了良知和道德,一路走进了监狱。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晚了!
那天下午,他被带上了法庭,当法官问道:“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这样做吗?”他苦笑一声,不说话,只是摇摇头。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怎样才能筹到钱为孩子治病,他不知道如果他不贪那是否会失去孩子,他会不会后悔。总之,他知道如今一切言语都已无力,他由不得自己了。
回牢房的路上,他抬头,看见铺天盖地的阳光,心中的一份释然融化在牛油般浓烈的阳光里。他突然觉得,阳光还是那样温暖。
【简 评】
作者以“阳光”为意象,绾结了一个并不阳光的悲剧故事,发人深省。行文笔触细腻,注重了细节描写、心理描写,人物形象因多面而丰满。
(指导教师 时鹏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