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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是否欠她一个拥抱

2016-03-10淡水天

科学大众(中学) 2016年2期
关键词:亮光冰棍手臂

淡水天

夜晚的风可以作证,阿愚在梦中都想和张若成为好朋友。

张若是她隔壁班的女同学,也是她在年少轻狂的岁月里格外珍惜的一个人,她俩一度非常接近。然而,世间的事并不总能朝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发展。阿愚猜中了开始,却没有猜中结局。

张若最初是阿愚的小学同学,在那些遥远而琐碎的记忆里,阿愚总是缠在张若身边,每到课间休息的时间,她就跑到张若的座位上找她聊天。后来张若的同桌一见到她来,就连呼三声“姑奶奶”,自动地让出座位,自己蹲到墙角画圈圈去。这样一来弄得阿愚有些不好意思,她吐吐舌头,扮一个鬼脸,转身又勾住张若的手臂。阿愚就是这样一个直心眼儿的姑娘,她喜欢一个人,就爱黏着那个人;她愿意和一个人做好朋友,那么她就会勇往直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她的决心。

除了……那个人本身。

要说张若拿不拿阿愚当朋友,这可真说不好。张若的性格跟阿愚完全相反,她看上去永远都是淡淡的,你也不知道有什么能吹皱她的心池。小学的时候,大家都是一群小屁孩儿,你打我闹的也是平常事儿,唯独张若却是很淡定,脸上的表情像湖水一样平静自若。当她偶然笑起来的时候,弧线牵动着嘴角,就像阳光之下的粼粼水波。她的笑意清浅如此,她也很少有激烈的情绪。旁人常说她性子疏淡,阿愚却是不以为然,“她的内心是有温度的。”阿愚见过她心肠暖热的另一面,说到阿愚为何铁了心地要跟她做朋友,也是在无意中受到她帮助的缘故。这件事情的具体经过怎样,细枝末节如何,旁人并不知晓。只是在很多年以后,每当阿愚谈起张若,总要提一句:“张若这人啊,经得住事儿。她要是真和你做朋友,绝对是最仗义的那一个。哎,可惜了。”

这一句“可惜了”,语气悠长,像是一阵恋恋不舍的风儿,在山峰罅隙间徘徊许久,终于还是绕回旧处。她钻也钻不进,飞也飞不入。没有别的法子,只得离开了。阿愚也正是这样一点一点地凉了心。

人们常说任何一段关系都是一撇一捺,相互作用,“人”字的寓意也在其中悄然展现:你待我好,我也愿意待你好;我希望你如何待我,我将会如何待你。然而,在阿愚和张若的这段关系里,自始至终都是一方的热情与另一方的淡然。即便阿愚捧了一颗心出来,但归根结底,她和她,还是太过不同的两个人。

小学毕业之后,张若跟阿愚被分到了同一学校的不同班级,她们之间隔了一层楼的距离,阿愚常常能寻得一些空闲时间,跑下楼梯,到张若的教室前大喊一声,“张若!”张若探头出来,阿愚就一把勾起她的手臂,绕到楼梯间,在那里说一些悄悄话儿,或者递给张若一些花花绿绿的零嘴小食,或者只是看看张若过得好不好。

那时候的楼梯过道是狭窄的,对面大楼的灯光斜照进来,刚好打出一道亮光,张若就站在那道亮光里,微侧着头,听阿愚说话。阿愚也像连珠炮一样,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题,从令她抓狂的老师,到同学间的糗事,再到心底的烦恼,不管是什么,她都想说给张若听。她也盼望能听到张若的心事,张若却只是侧着头,极有耐心地倾听着。

阿愚常常问张若,“你开心吗?最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呀?”张若都是淡淡一笑,“挺好的。”每当这时,阿愚的心里就会泛起一阵失落。有一回,她认真地望住张若,说:“阿若,其实我也想多了解一点你呢。我从来不知道,你是不是把我当朋友。但对于我来说,你是我非常珍惜的朋友,我希望能够陪在你的身边,分担你的快乐与忧愁。”张若的眼睛闪烁了几下,她蠕动着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良久,她的身体僵硬,一动不动。阿愚望着亮光处的张若,垂下了眼眸,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飞蛾,扑在火光里,绕着火光飞舞,可是,她累了,她就要一点一点地落下去了。

阿愚慢慢有了其他的朋友。有时候她还会想起张若,想起那个楼梯过道里遥远的眼神。她很少再往楼下跑,奇怪的是,她也再没见过张若。“也许友情也是要讲缘分的吧。”阿愚在心里想道。

中考结束后的那个夏日,阿愚无所事事,在闷热的街头游荡,她意外地碰见了张若。

张若的肤色黝黑了不少,她扎起了马尾,戴一顶鸭舌帽,站在烈日底下买冰棍,汗珠顺着她的两颊滚下来,她就抬起手臂毫不在意地擦掉,她的手臂上爬着些伤痕,也不知是经历了些什么。阿愚顿住了脚步,她犹豫着是否上前。

“嗨,阿愚!”张若叫住了阿愚。

“嗨,你过得还好吗?”阿愚慢慢走近,轻声地问她。

“挺好的。”张若的嘴角微弯,荡起一圈水波纹,她的笑容还是像从前那样清淡。她递给阿愚一支冰棍,“吃吧,天气太热了。”

阿愚闷头吃着冰棍,恍惚间,她听见张若的声音:“我妈跟我爸离婚了。他们闹了很多年。”她突然想起楼梯过道里张若僵硬的身体,遥远的眼神。那时候,她们之间只有一个手臂的距离。

而现在呢?阿愚很想说些什么。午后的柏油马路热得快要融化了,许许多多只知了在她的脑壳里嘶叫。

再后来,张若跟阿愚上了同一所高中,她们分在隔壁班级,偶然也会遇见,只是一切大抵不同了。

某一天,阿愚在一本书里读到一段话:“两只蚂蚁相遇,只是彼此碰了一下触须就向相反的方向爬去。爬了很久之后突然都感到遗憾,在这样广袤的时空中,如此微小的同类不期而遇,‘可是我们竟没有彼此拥抱一下。”

她愣愣地想道,“我和张若,究竟算不算朋友呢?我们曾经彼此拥抱过吗?”

(责任编辑:司明婧 责任校对:曹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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