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贩男的烟火爱情
2016-03-09耿艳菊
耿艳菊
那是一条烟火气特别浓郁的街,不干净,不宽阔,却容纳了普通人所需的一切。民以食为天,吃在首位。这条丰富的民众的街也不例外,蔬菜店雨后春笋似的挤挤挨挨的热闹着。
他家的蔬菜店位置不错,正好在一个路口上。店门前有一长条空隙,左边是一个方形的砖砌的小水池,池子里是鱼,池子外有刮过的鳞片,又腥又脏。右边是一个长木板,码放着新鲜的蔬菜。进店门往右是桌子,桌子上放着电子秤,零钱罐。桌子往后是一个冰柜,还有一个肉案子,油腻腻的,肉却是比较鲜的。往左往里已经没有多少位置了,都摆满了各色菜品,应季的,反季的,很全。
他们是外地人,一家三口都在店里守着。他的母亲是个白白胖胖的女人,总是坐在桌子后面仰着脸,很陶醉地看着电视剧。他的父亲是个高大的、沉默的男人,站在桌子旁严肃地过秤,收钱,找钱。他是个魁梧的男人,黑而挺拔,长得不丑。如果好好收拾收拾,看起来应该会很顺眼。可是他从来似乎就不注重这些,不知道是没时间,还是压根就如此,整天穿着藏青色的防水罩衣,邋里邋遢的跳来跳去。他要去杀鱼,刮鳞,他要去剁肉,打馅。很多人在不耐烦地等着呢,他实在太忙了。
我总是太懒,不愿多走几步,一出路口,就拐到了他家的店里,买菜或者鱼肉。他是个聪明而热情的人。渐渐,去的次数多了,他便摸透了你的口味。肉啊,菜啊,都为你准备好了,这看起来很平常的事却无端地让人温暖感动。这大概是很多人喜欢光顾他家店铺的原因吧。
忙碌的人是看不出来悲伤的,这一点在他身上可以证实的。他在摆弄鱼或者切肉的时候,我站着无所事事,便会多看他几眼。他的神情总是那么专注在他手上的活,虔诚而恭敬,严谨而平静。有一次,我竟然看到他和他沉默的父亲在拌嘴,父子之间的战争该是猛烈激昂的,而看他们那样缓慢的句式像是在聊天。
我试图去猜他的年龄,可是不行,因为他稳重而且面老。不过从他的父母看来,他也就是二十几岁的样子吧。这最好的年华隐匿在人间烟火的最深处,总让人觉得缺点什么。对,是爱情。年轻不分卑微贵贱,可如果没有爱情的点缀,就像一盘鲜碧诱人的西兰花忘记了搁盐,除了无味,还有深深的惋惜。
起初,我以为他的父母为他在老家以相亲的形式找好了对象。可是我在他们的店铺里买了几年的菜,从没有发现他们的生活有半点的起伏。甚至过年的时候,他们也只是凑合着在店铺里过。
想想也合情合理,这样一个沾满烟火气,整日里穿着水糊糊的罩衣菜贩男,谁愿意与他谈恋爱呢?
然而,他有什么不好呢?像他这个年龄的人,不是有很多人在做着更无聊的事吗?低着头玩手机,对着电脑打游戏。啃老也是稀松平常的事。他呢,能干,勤劳,贴心,结实,还孝顺,标准的暖男形象。那次我路过看到——他母亲心疼他,要去刮鱼鳞,他则笑眯眯的把母亲按在椅子上,让她负责看电视。
也许是出于他为我提供了吃食的感激,也许是我无事瞎操心,我开始担忧起他的终身大事。
想不到的是事情竟然很快有了转机,他的言行举止都在无声地展示着他是快乐的。他的步子变得更加轻快,跳跃。他嫌老的面容一下子拥有了年轻人本该拥有的朝气和活力。他开始爱笑,干活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突然不自觉地就笑了。
然后,在那个上午我碰到了那个女孩,知道了他变化的缘由。
那天店铺里,他的父母不在。那个点基本上正是上班的时候,买菜的人很少。女孩挑了几样菜,我也挑好了几样菜,等着过秤。他接过女孩手里的菜,抱歉地对我说,她等着上班,给她先称吧。
我打量着女孩,细高的个子,白裙,高跟鞋,挎着包,手里提了一个手提袋。样貌中等,时尚里透着一股亲切。
女孩走后,他并没有着急帮我称菜,而是望着女孩的背影,笑眯眯的,很响亮地打了一个响指。然后我们的视线都落到了桌子上的手提袋上,他没说什么,我也没说什么。
过一天再去买菜的时候,又碰到了那女孩,她笑嘻嘻地站在他旁边看他干活。他竟然意外地没有穿大罩衣,而穿了一件孔雀蓝的T恤衫。我清楚地记得女孩落在桌上的手提袋里装的就是这样颜色的衣服。
我忽然觉得感动,为这样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