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学习真正在儿童的生命之中发生
2016-03-09张文质
【摘要】基础教育应当坚守一个基本的立场,即,从人类普遍的价值认同里面,从教育规律、人的成长规律的视角来审视我们今天所做的事情。为了更好地尊重和理解生命,并为生命成长提供更多、更好的滋养,学校既需要设置适应普通学生的课程,也需要设置适应能力超长学生的课程,从而让学习真正在儿童的生命之中发生。
【关键词】生命与教育;课程设置;社会性角度;人性角度;生活形态
【中图分类号】G622.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5-6009(2016)01-0016-02
【作者简介】张文质,福建省电化教育馆(福建福州,350000)数字媒体编辑部主任,“生命化教育”的倡导者与实践者。
近年来,在教育界,对中西基础教育差异问题的争论颇为流行。有一大批研究者认为中国的基础教育优于西方,西方也有不少教育研究者持类似看法,还有不少研究者拿出大量数据来支撑自己的观点。
在我看来,要评判中小学教育,绝非易事。我们经常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如果把基础教育比作树木成长的早期,那么,当前中国的基础教育看上去的确是枝繁叶茂,远胜于欧美国家,但是,今天的枝繁叶茂就一定能长成参天大树,成为未来社会发展独特的动力吗?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论证出来的。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量,江苏省扬州市梅岭小学开始着力设计指向每个学生未来成长的“未来课程”,即“P—N—F”课程。P是指“过去”(Past),是指学校的“可法”等具有探究性质的课程。N是指“现在”(Now),是指学校的“国家课程校本化”,体现了“用教材教而不是教教材”的思想,既是在落实国家规定的基础性课程,又超越了教材,让教材成为学生发展的力量源泉。F是指“未来”(Future),如学校的“男孩·女孩”课程,基于“关注生命成长”的主题,既汲取过去的经验,又基于现实基础,这一类课程具有现实和未来的双重意义。
三者之间融合成为一个整体,从中我们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未来课程”旨在融合与整合学生过去的经验、现在的知识和未来的创造。
为什么说评判中小学教育很难,因为评判者需要有一种未来的眼光:从这所学校走出去的儿童,未来是不是会成为一个情感丰富、价值独特、有生活热情、有创造力、对社会的发展起推动作用的人?根据未来评判今天,依据的是历史的尺度。基础教育应该有这样一个基本的价值取向:不能仅仅针对今天所做的事情,根据今天的标准,就来评判一件事情的优劣、善恶、美丑。基础教育应当坚守一个基本的立场,即,从人类普遍的价值认同里面,从教育规律、人的成长规律的视角来审视我们今天所做的事情。
对于当前中国的基础教育,评价的普遍着眼点依然是知识学得是否扎实、是否有成效,评价的核心还是落在学生的计算能力、记忆能力及其对学科知识系统的把握能力上。
但是,对于基础教育来说,既有“1+1”的问题,又有“1+N”的问题。
所谓“1+1”,指的是学生为了学会下一个步骤,就必须要学会这个步骤。这样的教育强调知识的系统性,强调知识扎实、牢固的记忆,因而更容易推行反复练习的学习模式,而忽略了这种学习模式后续可能会产生的不良后果。每一个“1”都变得非常重要,这种对确定结果的追求,导致人们容易漠视对儿童学习过程中未知的、充满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奇思异想的鼓励,最后,这个“1”还可能逐渐转变成一种令人压抑、恐惧的力量,它化身为形态各异的评比、考核,以此来控制儿童。
英国广播公司(BBC)做过一档纪录片,他们邀请了一些中国教师前往英国,要求中国教师完全按照中国的方式去教育英国的儿童。在该节目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中国教师使用体制化的规训、奖惩、课堂组织方式来控制学生。这其中包括我们所熟知的对儿童的自我表达、人际交往和日常生活习惯的控制。
今天,我们必须要重新思考:我们的教育到底要培养什么样的人?从社会性的角度来说,儿童要怎样成长才能对社会更有意义?从人性的角度来说,儿童的身心是不是健全,是不是有幸福感,是不是对自己有一种生命的自信力?从生活形态来说,将来儿童能不能具备对生活的掌控能力?
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有一本散文集——《在自己的树下》,开卷篇题为《孩子为什么一定要上学》,文中有一段对白:
“妈妈,我会死吗?”
“你不会死的,妈妈在这为你祈祷。”
“医生不是说这孩子没救了吗?我会死的。”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
“你就是死了,我也会再生你一次,所以,你不要担心。”
“可是那个孩子和我不是同一个人啊。”
“不,是一个人。我会把你从生下来之后到现在看到的、听到的读到的东西,做过的事情全部讲给新生下的你听。这样两个孩子就是一模一样的同一个孩子了。”
对白的背景是:幼年时候的大江,放弃学校的功课,拿着植物的图鉴,独自走进山中去学习植物的名字和特性,结果迷失在山中的森林里。隔日被发现躺在一棵大七叶树的树洞里发高烧,村里的一个消防队员把他救了回来,这段对白就发生在医院里。
秋天过去了,大江渐渐复原,初冬时节,大江又回到学校。回校之后,他时常在心中自言自语:现在活在这里的我,是不是死去之后又被妈妈再生一次的孩子呢?我现在的记忆是不是由妈妈讲的那个死去的孩子所看到、听到、读到的东西和他经历的一切事情形成的呢?并且,是不是我使用那个死去孩子的语言在说话呢……教室里,运动场上的孩子们是不是都是没有长大就死去的孩子呢?他们又被重新生出来,听到死去的孩子们的所见所闻,按照他们的样子替他们说话。
大江用自己生动的故事阐述了生命与教育之间的关系。
怀特海认为:基础教育阶段是孩子成长的浪漫期,在这个时期,孩子需要有丰富的体验,丰富的经历,需要发展更多的对学习本身的热情。所谓“1+N”中的“N”,就是承认、理解并发展生命成长过程中存在着的虚灵的、更丰富的可能性。人的发展本身是极为复杂的,而不是有着清晰的因果链条的线性模式。在现实世界中,1+1一定要等于2。但是,在人性发展的道路上,1+1不一定等于2,更何况1加的还有可能不是1,而是比1要丰富很多的N。对教育工作者而言,首先要思考生命本身的差异性,这样才能更好地尊重和理解生命,并为生命成长提供更多、更好的滋养。
西方的基础教育普遍存在着两种类型的课程:一是适应普通学生的课程,二是适应能力超常学生的课程。他们既考虑了保底,又考虑了培优。在今天这样的时代,我们必须做好迎接形态更丰富、更多元的人才的准备,教育需要为未来社会产生这样的人才提供土壤——一种能包容、理解、等待儿童成长的文化土壤,一种允许儿童在课堂上犯错、不守纪律、不参与的土壤。
怀特海说:“一个孩子如果在浪漫期没有更丰富的体验,没有对新奇生活的向往,当他真正遇到学业的挑战的时候,还会有什么力量来支持他呢?”怀特海所说的一个人最值得依靠的力量,实际上就是那些对新奇世界、对知识本身、对学习本身充满幻想的、美好的、来自自我褒奖的、甜蜜的好奇与热情。
在BBC的节目里,一个英国小女孩说的话值得我们深思。她说:“我来学校的目的,除了学习之外,更重要的是跟同学交往,我要过社会生活,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来学校干什么呢?我可以在家里自己学习啊。”是的,人如果没有一种正常的社会交往,这个人就有可能会成为一个病态的人。所以,学校应该为学生提供更丰富的社会生活,使他们习得在未来更丰富的世界里生活的最基本的能力。如果学校教育没有承担起这种责任,再系统的知识传授,再好的考试成绩,意义都不大。学校生活只是儿童社会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必须要着眼于儿童的未来生活来评价他们今天的学校生活。
梅岭小学所做的旨在“让学习真正发生”的未来课程,便是一种令人期待的教育变革尝试。我祝福梅岭小学能够让学生有更多的机会去自我发现,并努力去成全学生的这些自我发现。因为只有这样,学习才有可能真正在儿童的生命中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