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华的大学教育思想及其办学实践

高云坚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 广州　510420)



徐真华的大学教育思想及其办学实践

高云坚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 广州510420)

摘要:如何办好一所大学是每一位高等教育管理者不容回避的问题。徐真华在十余年的大学管理实践中形成了先进的教育思想，并取得了有口皆碑的办学成就。徐真华认为，高等教育要有世界眼光，要在改革中寻找出路；厘清大学定位和发展思路是高等教育改革的首要选项；大学的生存之道在于它鲜明的办学特色；大学生培养目标、教育理念和教育模式需重新审视和改革；大学应推行学院目标管理责任制；大学文化是大学之魂，等等。徐真华以改革、创新为主线的大学教育思想及其办学实践对于当下中国高等教育事业具有积极的指导作用和借鉴意义。

关键词:徐真华； 高校改革； 教育思想； 办学实践； 广外

20世纪90年代至今是中国高等教育大变革和跨越式发展的时期，全国经历了大规模的高等学校调整与合并，经历了随之而来的以增加校园面积和学生规模为主要内容的“扩招”，从此高等教育以规模、质量、效益兼顾的姿态从精英教育时代逐渐步入大众化教育时代。正是在这样一种大变革的氛围下，中国涌现出一大批的教育改革家和思想家，徐真华就是其中之一。徐真华出身于“老三届”，由于独特的人生经历，注定了徐真华这一代人对社会、对事业抱有强烈的使命意识和责任意识。他初中毕业后曾下乡插队务农，1972年，他以工农兵学员的身份考上当时的广州外国语学院。之后留校任教，曾先后赴摩洛哥王国穆罕默德五世大学、巴黎第三大学、加拿大蒙特利尔大学研修，逐步形成了用世界眼光观察分析周围一切的思维习惯。1995年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合并组建，他被任命为首任教务处处长，3年后升任广外副校长，2000年任校长，2003年任党委书记兼校长。2015年12月，荣获广东省第二届优秀社会科学家称号。

从广外发展史看，进入21世纪以后广外获得了快速健康发展，这主要得益于徐真华执掌校政以来(2000-2010年)打下的坚实基础。出任广外校长之初，徐真华面临着学校发展的重重困难和诸多挑战，主要包括来自高校间竞争的压力、学科建设上水平的压力、扩招后师资与硬件的压力、内部管理体制掣肘的压力和建立现代大学制度的压力等。改革难，不改革更难，只有改革才能走出困境。徐真华以一位教育改革家的胆识和勇气，带领学校领导团队，勇敢地担负起广外改革发展的担子，从而形成了“广外现象”、“广外模式”。

“广外现象”、“广外模式”一度引起社会和媒体广泛关注。《人民日报》2002年6月14日第六版以《高就业率的背后——记广东外语外贸大学》为题对广外通过深化改革所取得的成绩进行了报道；2008年6月13日，《光明日报》以《一位大学校长的改革观》为题对徐真华的改革观和改革实践进行了长篇报道。广外之所以为社会广泛认可，并形成“广外现象”和“广外模式”，其原因固然是多方面的，但最根本最直接的原因是作为一校之长的徐真华有一套明晰的、被广大干部教师所接受的发展思路，有被实践检验而公认为适合当今高等教育发展需求的教育思想和与之相配套的一系列改革实践。归结起来，徐真华的教育思想和办学实践突出地表现在以下三大方面。

一、世界高等教育背景下对学校定位、发展思路和办学特色的再谋划

(一)高等教育要有世界眼光，要在改革中寻找出路

徐真华本质上首先是位教育改革家。2003年1月，他在广东佛冈举办的学校发展战略研讨会上回顾总结过去办学经验之后，首次提出高等教育必须做到“三坚持，两适应”——即“坚持党的领导，坚持社会主义的办学方向，坚持求真务实的思想作风和工作作风；主动适应高等教育发展的自身规律，把学科建设放在学校各项工作的首位，主动适应当下中国经济社会快速转型的发展规律，培养复合型、国际化的人才。”2007年1月，他在广东花都召开的学校发展战略研讨会上再次强调这一观点，并进一步阐明：要达到建设高水平教学研究型大学的办学目标，“我们的每一位干部必须树立这样一种意识，要站在中国高等教育发展的大背景中乃至站在世界高等教育的大背景中来谋划广外的学科建设和发展思路，也就是我常说的要跳出广外去看广外。”正是在这样一种思想的指导下，学校推行了两次深入而持续的改革。

第一次改革发生在2001年，学校大刀阔斧地实施了教学科研架构调整、非学历教育管理体制改革、校内分配制度改革、校内人事制度改革、后勤社会化改革等五项内部管理体制改革。改革的驱动力是怎样在规模扩张的背景下建设优秀的本科大学。于是在人事、分配、专业建设、行政管理领域革除积弊，摒弃沉痼便成了众心所向。这场改革使广外在三个方面得到根本性扭转：一是从根本上扭转了教师心向办班、心向创收的局面，使教师真正回归书斋，回归教书育人和科学研究的正位；二是从根本上破除了各自为政搞创收的“山头主义”现象，使大学真正回归到全校一盘棋的集体主义格局；三是从根本上改变了热衷于各自创收的“诸侯经济”所造成的财务混乱局面，从源头上遏制了有可能出现的体制外运行小金库现象，避免了经济上可能出现的差错或失误。这场改革取得了积极的成果，主要表现在：“专业教学和外语教学融合，培养国际通用型高素质人才”的办学特色初步形成；本科教学质量逆势上扬，2003年广外在教育部本科教学工作水平评估中取得“优秀”等级；广外作为优质教育资源首批进驻广州大学城，学校的社会地位和影响迅速提升，学校的建设事业步入了良性发展的轨道等。

在改革取得阶段性成果的时候，徐真华又审时度势，于2005年春适时提出了“新五项改革”，即深化教学科研管理体制改革、深化人事制度改革、深化教学管理与人才培养模式改革、深化分配制度改革、深化后勤社会化改革，并将中层行政领导干部届中调整贯穿其中。此次改革的核心是学校管理重心下移，二级学院实行学院目标管理责任制。他说：“学院目标管理责任制是学校继2001年推行‘五项’内部管理体制改革后，提出的新一轮深化五项改革的主要内容，是这一轮改革的重点难点，是改革成败的风向标，……是事业发展本身带来的挑战，我们只有跳出广外看广外，只有跳出自己的学科局限去考量广外的发展，谋划广外的未来，才能找到新的制高点，汲取改革与发展的新动力……这就是全球化对大学的挑战，这种局面对大学的执政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广外的竞争不应该再局限于全国外语类高校，广外参与的竞争应该是与全国人文社科类高水平大学的竞争，应该是与全国高水平大学的竞争，我们应该有这样豪迈气概，应该树立起这样一种雄心大志”。这次改革，实现了两个转变：一是从规模扩张到内涵发展的转变，二是从行政话语导向到学术话语导向的转变。特别是在人事体制改革方面，启动了广外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干部届中调整，校内外公开招聘院长，“此次公开招聘，二级学院正副职领导调整面达58.1%，其中招聘校外人员担任二级学院院长3人；调整后，学校二级学院领导的年龄结构和学历结构得到了进一步优化。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公开招聘，建立了一种能上能下的用人新机制，给愿意为学校发展贡献力量的教师提供了新的平台”(仲伟合，2015)。

此外，徐真华多次反复强调：“我们必须改革，不改革，我们就没有出路，我们没有其它的选择”，“我们等待不起，我们没有时间等待”等等。以上改革实践和鼓劲话语，让我们清晰地看到徐真华执掌广外帅印十年是不断改革的十年，他不仅是教育改革的思想者和策划者，更是教育改革的推行者和实践者。他一步一个脚印，引领着广外通过改革创新之举，攀上学校建设的新高度。

(二)厘清学校定位和发展思路是高等教育改革的首要选项

高等学校的建设是步别人的后尘，还是有自身的定位和思路，一直是个争论不休的问题。徐真华主张：高等教育应当遵循高等教育发展的自身规律，应该遵循当下中国经济社会快速转型的发展规律，并在此框架下审视和明确自身的办学定位和发展思路。如前所述，广外是一所合并院校，最初的学科门类较为单一，只有文学和经济学两大类，起初大家对建设一所怎么样的广外，在认识上是不清晰的，直到2001年7月学校第一次党代会的召开，才正式提出了“建设全国一流涉外型大学”的目标。2003年1月在广东佛冈召开的学校发展战略研讨会上，徐真华进而系统地就合并办学7年来逐步形成的，能体现广外当前办学理念、思路、模式、方法、优势、特色的思想和观点进行全面梳理，从而明确了广外的办学理念，即：大学作为人类社会中知识生产与传播的主要基地，作为先进文化的重要源泉，作为培养学生健康人格及创新思维的熔炉，应该崇尚自由的学术思想，理性的批判意识；应该追求兼收并蓄的学术胸怀，独立自主的治学态度；应该确立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的主导地位。学校定位为：外语优势突出，专业特色鲜明，综合实力和整体水平在同类大学中具有国内一流水平、部分学科在国际上有一定影响的人文社科类重点大学。发展思路为：内抓管理，外谋发展。2007年1月在广东花都召开的学校发展战略研讨会上，徐真华再次就学校的定位、理念、战略、思路、目标、模式和办学特色等一揽子事关学校旗帜性的东西，再次进行了归纳和升华，至此一幅立体的广外发展蓝图基本绘就。

学校定位搞清楚了，那么靠谁来保证高质量的本科教学，靠谁来提升规模扩张后的教学质量和科研水平？在徐真华看来，答案只有一个：靠强大的师资队伍。从规模扩张到内涵建设，提升师资队伍的数量与质量始终是保证人才培养质量最重要最关键的条件保障。面对当时扩招后师资队伍不适应形势变化的局面，徐真华大刀阔斧地加强师资队伍建设，特别是2003年后，他和他的团队大张旗鼓地引进高层次人才，实施培养与引进相并举的措施，大大地改善了师资队伍相对落后和被动的状况。他主政广外的十年间，编制内专任教师由原来的579人增加到1161人，其中，教授由原来的31人增加到189人，副教授由原来的171人增加到321人，博士学位教师由原来的26人增加到278人。科研成果也显著增加，省部级以上科研立项由原来的5个上升到94个，教师公开发表的著作由原来的53部上升到179部，教师公开发表的论文由原来的364篇上升到1368篇。广外由原来只有1个学科门类、7个本科专业的单一学科大学，发展成为有7个学科门类、55个本科专业的多学科大学(贺静，2010)。

(三)大学的生存之道在于它鲜明的办学特色

徐真华认为，大学必须有自己的办学历特色，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所大学存在的理由。广外的特色就是注重培养跨文化交际的实践能力，注重打造专业教学、外语教学与信息技术教学的融合互补。广外培养的学生，在专业方面不一定比名牌大学强，但在跨文化沟通方面、在自主学习的能力方面则应该比他们胜出一筹。这样，广外的“产品”就有了独特的市场，学校就有了自己的生存空间，也就有了自己存在的价值——从这种意义上说，办学特色就是办学质量，是高校生存、发展的生命线。

徐真华曾在法国、加拿大、摩洛哥等国家的著名大学研修法国当代语言文学和高等教育管理，他在总结国外大学人才培养成果和经验的基础上，认为“应用型、国际化”这六个字对广外尤其重要。本科教学培养的学生主要是应用型人才，直接为经济社会发展服务，知识面宽，思维活跃，毕业后经过一段时间培训，在工作上能很快上手。对于外语类大学的学生来说，不能只满足于会讲外语，把作为必须掌握的一门语言工具，而且要有跨文化的国际视野和交际能力。

基于以上认识，在2006年8月学校发展战略研讨会上，徐真华首次系统地阐述了广外为什么要走独特的办学之路的问题。他说：“广外不可能按照北外、上外的路子来走，他们的规模仅是我们的三分之一甚至四分之一，他们的专业结构也相对单一，他们基本上还在精英教育的轨道上。广外也不可能走中大、华南师大的发展路子，根据办学传统和专业结构，广外走大而全的综合化路子不可取。广外跟它们都不一样，它应该是唯一的，应该是不可替代的。要做到唯一，要做到不可替代，它就必须有自己的办学特色，有自己别具一格的形象和风格，这个特色就是作为一所人文社科类大学所强化的‘专业教学与外语教育融合，培养双高(思想素质高、专业水平高)两强(外语实践能力强、信息技术运用能力强)，具有国际视野和创新意识，能直接参与国际合作和竞争的国际通用型人才’的办学特色，这个形象就是‘应用型、国际化’，就是‘立足平凡，追求卓越’的高素质公民，就是‘明德尚行，学贯中西’的广外品牌。”

由于广外是广东省属的重点大学，生源以广东省内为主，在生源质量上既比不上北外、上外，也比不上同在广州的中山大学等部属院校。但徐真华坚信：广外可以“用标准面粉蒸出精面馒头”，这条捷径就是“应用型、国际化”。徐真华强调：经济全球化是一种趋势，必须主动去适应，作为高校则必须主动参与到国际高等教育标准框架和游戏规则的构建之中去，而不是回避，更不是拒绝。同时我们又必须认真对待高等教育国际化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坚持平等竞争、双赢互利、以我为主的原则。对一所大学来说，国际化首先是把握更多的国际合作机遇，通过交流与沟通壮大自己。这些年来，广外不仅生源质量高，而且就业率也高，一直达到99%，即便是2008年和2009年受国际金融危机的冲击，就业率仍然保持在98.52%和97.78%，居全省前列。近三年来，广外被世界500强企业和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招录的学生占应届毕业生人数的平均比例接近15%，被外交部、商务部、中联部等单位招录的广外毕业生逐年增加，因而广外毕业生就业呈现出就业率高、就业层次高、就业满意度高等“三高”特点。广外每年有1000多名学生担任广交会翻译，占广交会“学生翻译”的80%左右，“广外翻译”成了广交会上最抢手的品牌。同声传译社会效益极佳，广东省主要领导会见重要外宾以及华南地区重要国际会议，都点名要广外派人去当翻译。时任省长黄华华盛赞：“广外的同传翻译真棒”(吴春燕、孔晓明，2005)。广外以其办学实力和社会影响被《南方日报》、《羊城晚报》等广东省主流媒体誉为“省内四大名校”，①这正好验证了徐真华倡导的“用标准面粉蒸出精面馒头”论断，印证了广外“应用型、国际化”办学特色的生命力。

二、大众化教育背景下对大学培养目标、教育理念和教育模式的再思考

(一)改革传统的大学培养目标

在精英教育时代，不少人认为大学培养出来的就是社会精英，就是这个“家”，那个“家”。即便在大众化教育时代，仍有不少人包括部分高校管理者这样认为：大学的职责就是精英教育(李琳，2006)。高等学校究竟是培养社会精英，还是应该回到教育的初衷，培养有理想、负责任的公民？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徐真华在认真总结多年的办学实践和认真研究国外高等学校办学经验的基础上，坚定地认为高等教育的本质就是培养高素质的公民。国内外的教育经验告诉我们,精英时代与大众化时代的大学教育所追求的目标是不一样的。虽然大学有类别之分，但是靠一流大学直接批量生产社会精英的事并不靠谱。任何社会精英一定是产生于各社会领域的实践活动，而任何社会精英的人格基础一定是高素质的公民。对学生来说，进入大学不再意味着跻身于社会精英阶层，而是生命发展、完善、成熟过程中的一个必然阶段。在很多时候，它只是意味着受过良好的教育，具有良好的知识基础及一定的专业技能，其个人的发展机会可能增多，发展领域可能丰富，个人的价值可能有更好的体现。但是这种种可能性都离不开大学生在四年的大学生活乃至以前的学校、家庭生活中所养成的人格品性，即他个人十几年来一直涵养的公民素质，因此，徐真华认为，教育的终极目标不是培养科学家，不是培养政治家，也不是培养资本家，而是培养高素质公民。

高素质公民的主要内涵是：有理想、有文化、有道德、有纪律。高素质公民进入社会后，在社区，他们是好邻居；在政府机关，他们是合格的公务员；在企业公司，他们是称职的员工；在家庭，他们是负责任的好丈夫好妻子。于是，知识的力量就变成了文明的力量，滋润着人们的道德与良心，而高素质公民无疑是构成和谐社会不可动摇的基石，是国家的栋梁所在。正如爱因斯坦所说“学校的目标始终应当是：青年人在离开学校时，是作为一个和谐的人，而不是作为一个专家”(许良英,1979)。为此，徐真华要求学生“立足平凡，追求卓越”，并把学生培养成高素质公民上升为学校的使命。所谓“立足平凡”，就是要求学生回归作为普通建设者的本色，乐于过平凡的生活，做平凡的事情；所谓“追求卓越”，就是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专门人才的大学毕业生，不能安于平庸，应该更有担当，更加出色，在平凡的岗位上作出不平凡的业绩，回报社会。

2005年6月，徐真华出访美国乔治城大学、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和哈町大学之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怎样达到既定的人才培养目标，这是中国在走上高等教育大众化道路以后，尚没有很好解决的问题。我总的感觉是对培养对象的目标要求定得过高，一个基本特点是培养这个家那个家，殊不知一个人的成名成家是大学教育后的事，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个人在社会实践中的机遇和努力”。②广外在扩招背景下生源质量和教学质量稳中有升，学生在多个专业领域多次获得全国乃至国际大奖，并一直保持99%左右的高就业率，广外的生源也一直维持高端录取的水平，所有这一切都说明徐真华所倡导的培养目标是符合当今社会实际的，经得起社会的检验。

(二)改革传统的大学教育理念

传统的教育理念，更多的是关注学校实际给予学生的学习内容，而对学习方法传授往往忽视，学生的主体意识和创造性思维受到极大的钳制，培养出来的学生同质化严重。清华大学在一次全校教育思想大讨论中，有学生提到：“进来时我们五颜六色，出校门就成了‘清一色’，我们的个性在哪里？”时任教育部副部长的周远清(1998)听到这个意见后生，回应说：“这个意见击中要害，反映了当前高等教育人才培养模式单一，不注意学生个性和创造性的发展”。“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的“钱学森之问”，更是值得教育界乃至整个社会深思。

如何革新大学理念，广外在徐真华的主持下进行了大胆的探索。2005年6月，徐真华访问美国哈町大学，注意到该校致力于开发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注重培养学生的学习方法，深有感触，因为这一思想和徐真华对高等教育职能的认识不谋而合。徐真华对哈町大学校长说，广外也正在致力于这方面的改革，正在努力实现三个转变：从关心学生学什么到关心学生怎么学，从关心学生思考什么到关心学生怎么思考，从关心学生做什么人到关心学生怎么做人。正是基于对广外教育实践的总结和反思，基于对国内教育现状的科学判断以及对国外高校教育经验的扬弃，徐真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决定一个人成长发展的因素不仅是技能、专业知识，更是这个人的思想和思维能力，因此他反对奉行工具主义的教学思想，反对把本科教育的目标定格在技能本位的教学观念。应用型本科大学应该倡导的不是工具本位，而是工匠精神，是对大学生精神与人格的塑造。

为此，他适时提出并在广外全面实践这一全新的教育理念。譬如，在教授英语时，课堂教学普遍采用讨论式、启发式、探究式的教学方法，一改过去课堂上教师“一言堂”、“满堂灌”、“填鸭式”的传统教学方法，学生成了课堂教学的中心和主角，教师只是组织者和引导者。课堂上，学生既有充足的语言输入，又有大量的语言输出，英语的综合运用能力有了显著的提高。那些年，广外毕业生CET4级最终通过率在95%左右，而全国重点院校平均通过率则为50%左右，CET6级最终通过率在80%左右，而全国重点院校平均通过率则为22%左右；专业英语四级(TEM4)和八级(TEM8)的通过率分别为94%和84.3%，而此两项全国外语院校平均通过率分别为81.7%和78%，以上指标均居全国前列。在众多高校中，广外学生以专业水平高，信息技术应用能力强，跨文化交际能力突出而著称。③

(三)改革传统的大学教育模式

高等学校是知识创新、传播和应用的主要基地，也是培养创新精神和创新人才的重要摇篮。高等教育在培育民族创新精神和培养创造性人才方面肩负着重要而特殊的使命。徐真华审时度势，带领广外适时转变传统的人才培养观念，勇于探索创新人才的培养模式，着眼于培养具有国际视野与创新意识，具有扎实的专业知识，熟悉国际惯例，具备跨文化交际能力和信息技术运用能力，能直接参与国际合作与竞争的国际通用型人才。经过多年的办学实践，创立了“通识教育、专业教育、实践教育三位一体的复合式教育”这一体现广外办学理念、办学思路、办学特色、办学优势的人才教育模式。

根据徐真华的解释，所谓通识教育，就是倡导人文教育与科学教育的融汇，坚持人文素养与科学素养、专业技能的协调发展，强调以理性的批判精神明是非、识大体，以实践精神重探索、做实事，重点培养健全人格、创新思维与实践能力。这一观点，符合中国高等教育大众化的客观要求，也符合当今世界经济全球化的客观要求，譬如，徐真华考察过的美国乔治城大学、马里兰大学等高校，普遍都遵循这一教育原则。

所谓专业教育，就是在贯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教育方针的前提下，坚持“厚基础、宽口径、多方向、强能力、高素质”的培养方针，既重视专业理论与实践能力的培养，又大力促进专业素质与跨文化交际能力、信息技术应用能力的相互交叉、渗透和融合，逐步形成颇具自身特色的专业教学、外语教学和计算机教学“融为一体”的复合型人才培养模式，其核心是专业教学与外语教学的融合。这一模式作为广外的办学特色，在2003年广外接受教育部本科教学工作水平评估时，曾得到教育部专家组的充分肯定和高度评价。

所谓实践教育，就是把社会作为学生专业实习、社会实践的大舞台，使学生能够把所学的专业知识应用于社会，服务于社会，贡献于社会，并通过社会的检验而不断使学生的知识结构得以丰富，使学生的综合素质和能力得以提高。这一环节主要通过设置学分和不断开辟专业实习及社会实践基地的形式来完成。

徐真华倡导的这一教育模式，与夏中义先生所倡导的“精神成人”(夏中义，2002)的理念，有异曲同工之妙。它极大地满足了当代大学生接受通识教育和专业教育的双重渴望，对于铸造“精神成人”意义重大。

三、创新二级学院管理体制，培育大学文化，践行大学精神

(一)推行学院目标管理责任制，率先创新二级学院管理体制

在中国高等教育进入大众化快车道的新形势下，教育界必然对原有的教育理念和管理模式进行重新审视，并进行相应的调整和改革。为此，广外2005年进行了第二次校内管理体制改革，改革的重点是理顺校院两级管理体制。广外研究了此前几年中的专业设置变化，学科门类增多，办学规模扩大，南北两翼校区并行运转的现实状况，决定扩大学院的办学和管理自主权，大学实行宏观管理，学院实行以目标管理为主、目标管理和过程管理相结合的管理模式。在学院领导体制上，学院实行院长负责制，即实行“院长负责，集体领导，学术治院，民主管理”的领导模式。副院长对院长负责，院长对校长负责。学院党委(党总支部)是学院的政治核心，在二级学院的建设中发挥支持、参与、保证和监督作用，支持院长在其职责范围内独立开展工作。学院教学、科研、行政管理等工作中的重要事项由学院党政联席会议讨论决定。

这种模式一来缩小了管理跨度，实现了管理重心下移，使学院切实体现治事与用人的有机结合，责权利的有机统一，逐步实现大学的管理方式由原来的目标管理向宏观调控转变，实施战略管理，促进学校向教学研究型大学转型；二来强化了二级学院的学术话语导向，增强了办学活力，加强了管理的自主性与时效性，通过目标的导向作用，调动各学院在办学过程中的创造性和积极性。从此，二级学院由“院长负责制”取代了“书记院长礼让式”管理，这一探索在全省乃至全国都具有先行性和开创性，引起了广泛关注。2005年5月23日，《南方网》以《明确院长负责制后，震惊全国的广外人事改革结束》④为题作了专题报道。至此，广外告别了仅靠经验和直觉的管理模式，逐渐发展为规范有序的科学管理模式，并逐步向现代大学的管理体制迈进。

(二)依法治校，培育现代大学文化

徐真华在主政广外十年中十分注重大学文化建设，他对大学文化以及它的作用和意义有过独特的论述。在他看来，大学文化本质上是形而上的东西，因为它凝聚着一个大学的精神，营造着一种特殊的氛围，因为它决定着这所大学老师们工作的姿态、研究的姿态、教书育人的姿态以及学生们学习的态度。它是基础之上的东西，是课程、考试与一切硬件之外的东西，它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又实实在在地渗透进了干部、教师、学生每天的工作与学习。人们分分钟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它不是基础，但却要求基础健康了才能生长；它与学生求职就业无关，但却每时每刻都熏陶着学生的智商与情商。它总是浮动着，弥漫着，一旦浮动起来，一旦弥漫开来，就一定会反哺学校，稳固学校的根基，滋补学校的机制，涵养大学师生的人格，这就是大学文化，这就是大学文化的意义与作用，它的养成与生长需要学校的老师在教学、科研领域润物无声的好榜样，需要管理层面全心全意的服务和付出，需要校园文化各种载体的持续支撑。

对于作为大学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的制度文化的建设，徐真华更是费了不少功夫。在他看来，“决定一所大学发展状况的最重要的因素，首先不是行政级别，不是物质条件，也还不是利益配置，而是与人力资源潜力发挥相关的制度文化。它是能够产生思想、理念、质量、效益，包括物质财富、精神财富的‘孵化器’。所以，每位领导，不管你现在在什么位置、在什么岗位，也不管你的发展前景具有多少种可能性，但是有一样东西你不能忽略，那就是制度文化的构建。”徐真华在任十年，广外共修订或制定了约300个规章制度，他执着地把教育管理和办学活动纳入制度的轨道，其中包括出台了《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校章程(试行)》，使广外成为广东省第一所颁布学校章程的普通高校。

徐真华对制度文化建设的倡导与推动，使广外的各项工作基本能够在制度层面运行，规避了许多随意性和人为因素的干扰。譬如，作为学校党政共担的一把手，他始终对权力心怀敬畏之心，主动分权，主动构筑权力的防火墙。比如，他不分管基建，但有个基建领导小组在帮学校把关；他不分管财务，但有个财经领导小组在帮学校把关。这种制度设置，尽最大可能地规避了财务和基建这些重要敏感部门出差错的风险，也因此保护了其他干部，以免出现腐败风险。而在这种制度文化下，广外逐步形成了独特的风格和氛围，大家普遍觉得，广外这个地方没有“官气”，是个风清气正做学问的好地方，从而赢得了良好的社会口碑。2005年12月，广外被教育部评为“依法治校示范校”。

(三)确立校训，做大学精神的忠实践行者

广外的校训“明德尚行，学贯中西”，是在徐真华的倡导主持下于2003年7月确定的。训词昭示着广外追求为学与为人、现代学术理念与人文精神实践的有机结合，彰显了广外崇尚学术、追求真理、弘扬美德、注重实践的优良传统，体现了广外培养具有民族精神与传统美德、具有国际视野与创新意识、能直接参与国际合作与竞争的涉外型通用人才的办学理念。“明德尚行”意即“追求美德与至善，推崇行动与实践”，“学贯中西”指的是在学习、教学、学术等方面要具备跨文化视野和通才意识。

徐真华作为学校主要领导，不仅大力倡导校训，而且带头践行校训。他深谙法国文学与法国文化，中文功底深厚，对世界高等教育的发展规律认识颇深。虽身为校长，但很多会议发言稿却是他亲笔写就，讲起来总能高屋建瓴，引经据典，深入浅出，抓住根本，发人深思。在他任学校主要领导的十年间，“求真务实”在广外逐渐由一种工作要求，逐渐演变成弥漫整个校园的一种风气，一种独特的校园风格，一种广外人的显著特征。这种求真务实的精神，正是校训“明德尚行”所昭示的。十年光景，广外能够一跃成为世人瞩目的“岭南名校”，跟以徐真华为代表的广外人低调处世、不尚空谈、真抓实干、敢于创新是分不开的。正如徐真华接受香港文汇报采访时所说：“大家因为爱戴我、拥护我、信任我而推选我当校长，这使我对校长一职充满了敬畏之情，唯恐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必须加倍努力，恪尽职守。”(于滨，2005)

关于大学精神，徐真华认为：“大学精神是一所大学校园文化的高度提炼，是大学的灵魂，始终处在动态的构建过程中。在很大程度上反映在学校师生日常的工作、学习、生活中。广外的校训‘明德尚行，学贯中西’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大学的精神追求，但校训与大学精神毕竟不能完全划等号。在广外40年深厚校园文化积淀的基础上，我们正在提炼和打造自己的大学精神，不妨作这样的概括：‘追求美德与至善，推崇行动与实践，倡导博学与包容，提倡批判与创新。’当然，我们这里的批判是理性指导下的，是理性的批判精神”(刘圣清，2005)。2007年6月，广外确定了校歌《凤鸣岭南》，歌词有“白云山青，碧溪水蓝，携侣中外，凤鸣岭南。山育佳木，水滋美兰，明德尚行，凤舞岭南。德馨有容，行实致远，学贯中西，凤起岭南。”通过校歌在师生中传唱，在大学活动中奏唱，大学精神得了进一步升华。在校训和校歌所揭示的大学精神感召下，在徐真华推崇至善的理性批判和创新精神指引下，广外人身体力行，不断改革创新，使广外成为当今中国高校一所独具特色和魅力的高等学府。

徐真华在业余时间，喜欢看书，打乒乓球，听音乐，尤其喜欢听江南家乡的紫竹调——那种在喜庆节日里江南水乡普遍传唱的民乐，这种宁静致远的生活也是他一生的挚爱。2010年4月，担任了十年校长、书记领导职务的徐真华因年龄原因离任。离任时他以诗人泰戈尔的诗作为结语：“空中没有留下鸟的痕迹，可是鸟儿已经飞过。”在他发表离任感言后，即有人跟帖云：“一位好校长，于现代大学，影响既深且远，如蔡元培、蒋梦麟于北大，梅贻琦于清华，张伯苓于南开，竺可桢于浙大。虽时代不同，但徐真华于广外，份量当类如前贤。”⑤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且有一浪强。如果说桂诗春率先在外国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领域筑起了一座丰碑，黄建华在双语词典学领域铸就了另一座高峰，那么徐真华不负众望，站在前辈的肩膀上，带领他的团队，从改革切入，以创新为抓手，在机制维新、人才招募、学科专业建设等方面屡出新招，在增规模，保质量的历史大潮中勇立潮头，始终保持广外在全国同类高校中的三甲地位，打造了一个让世人瞩目的新广外，为学校的攀峰事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我们坚信，广外在建设国际化特色鲜明的高水平大学的道路上将越走越宽广。

注释：

①引自《1995-2004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校志》。

②引自徐真华在2005年7月1日学校发展战略研讨会的讲话。

③引自2003年教育部本科教学工作水平评估材料之《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本科教学特色项目》

④引自南方网：《明确院长负责制后 震惊全国的广外人事改革结束》， 2005年5月23日，http://www.southcn.com/news/gdnews/gdtodayimportant/200505230024.htm。

⑤引自晓风明月：《徐真华发表诗性“离任感言”》，http://www.gwnews.net/article.php?ID=60159。

参考文献:

贺静．2010-04-24．“数”说广外十年变迁[N]．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校报(4)．

李琳．2006-12-31．大学教育：向左还是向右？[EB]．http://gov.finance.sina.com.cn/chanquan/2006-12-31/26367.html．

刘圣清．2005-10-21．精心做好国际化大文章[N]．人民日报·华南新闻(3)．

吴春燕，孔晓明．2005-05-09．广交会“学生翻译”品牌是如何炼就的？——访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党委书记、校长徐真华教授[N]．光明日报(A2)．

夏中义．2002．大学人文读本——人与国家[M]．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许良英，等，编译．1979．爱因斯坦文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

于滨．2005-07-08．徐真华：办学目标与建设和谐社会一致[N]．文汇报(香港)．

仲伟合．2015．凤鸣岭南——广外50年[M]．广东：广东人民出版社．

周远清．1998．质量意识要升温，教育改革要突破[J]．高等教育研究(3):1-11．

[责任编辑：刘小平]

On the Educational Philosophy and the Administrative Practice of XU Zhenhua

GAO Yunjian

(SchoolofPoliticsandPublicAdministration,GuangdongUniversityofForeignStudies,Guangzhou510420,China)

Abstract：During his tenure from 2000 to 2010 in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oreign Studies (referred to as GDUFS below), XU Zhenhua, along with his team, managed to promote administration while developing the university at large. His signature way to prosper the university yielded quite a lot, making a name for GDUFS among major media in Guangdong Province.Since then, “GDUFS Phenomenon” and “GDUFS Model” widely set in. The study of “GDUFS Phenomenon” and “GDUFS Model” shall start from the educational philosophy and the administrative practice of a key figure, XU Zhenhua, the former secretary of the party committee and president of GDUFS. With reform and innovation as their core, President XU’s educational philosophy and administrative practice serve as an inspirational guideline of profound influence and significance. The author manages to analyze his educational philosophy and administrative practice from nine aspects.

Key words：XU Zhenhua; educational philosophy; administrative practice; reform; development

收稿日期：2015-06-12

作者简介：高云坚(1964-)，男，广东英德人，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研究方向为高校党建、高校管理、组织文化、统战工作。

中图分类号:G4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962(2016)01-012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