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按揭”尽头，闪着金光的穷女婿烧炭自杀

宜家

长沙男子杨东明是一个有车有房、刚刚当上爸爸的男白领，美好的人生刚刚开始，却在2015年10月13日，选择了自杀！案发后，笔者进行多方采访，内幕让人唏嘘——

“亲爱的，我们买房了，当上房奴是件幸福的事儿，因为我们终于有家了！从此，我要为幸福奔跑！”

——摘自杨东明日记。

2012年5月30日，是杨东明成为房奴的日子。

1985年出生的杨东明是湖南常德市人，2007年毕业于湖南理工大学，父母都是农民，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杨东明参加工作后，每月工资除开花销能存下一大半。家里人多次催他恋爱，他却坚持要等自己有了一定的经济条件以后再谈感情。但是，缘分提前到来，他遇到了张洁玲，一切都变得匆匆——

采访中，张洁玲悲痛地回忆着两人最初相遇时的甜蜜：

那是2010年冬天，杨东明的公司有一次场外品牌宣传活动，请了临时主持人张洁玲。时年22岁的张洁玲是长沙本地姑娘，性格开朗大方，那次活动，腼腆的杨东明在上台做产品介绍时过于紧张，幸亏张洁玲多次圆场，两人由此熟悉。那时候，张洁玲已经结束了一段感情。当她得知杨东明不仅没有女友，而且还从没谈过恋爱，取笑他说：“没想到你比我还惨，你好好表现，姐把你收了！”只是一句玩笑话，杨东明的心却掀起了涟漪……

据杨东明嫁到长沙的表姐李玉雯回忆，那是一个休息日，杨东明到她家做客，第一次提到关于女孩子的话题，面露羞涩。李玉雯比李东明大11岁，对表弟照顾诸多，她感觉到，表弟杨东明已经对张洁玲动了心，她还鼓励表弟要勇敢追求，最后两人顺利地牵手恋爱了。

直到2011年国庆，恋爱近一年，在表姐的陪同下，杨东明狠心买了近千元的东西去拜访女友的父母。

张洁玲的父母都在长沙做小商品生意，张洁玲是独女。正如表姐所担心的，张家父母知道杨东明的家庭情况后，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为了坚持自己的爱情，张洁玲努力做父母的工作，她的妈妈才松口：“总得在长沙有个房子吧！不然脸面上怎么过得去？”

当时正是全国房价飙涨之时，在长沙买一套三房，光是首付至少需要十几万。可是杨东明的存款从没有突破个位数！拿什么买房？杨东明对女友张洁玲说，等存够首付他们再结婚，张洁玲也同意了。为了节约开支，杨东明退了租的房子，搬到表姐家暂住。这样一来，一个月就能省下一千多元。杨东明还制订了详细的最低消费计划表，能不花就不花，把存款最大化。双休必须兼职……就在他竭尽全力攒钱买房时，有一次，两人约会，张洁玲接到妈妈的电话，杨东明通过并不拢音的声筒听到她妈妈的训斥：“你现在找对象越找越差，他这就是故意拖你，把你年龄拖大不好找人了……”

这些刺耳的话杨东明听得清清楚楚，约会的美好心情顿失，他大声叫着：“我真是受不了了！”一直两边受气的张洁玲也感到委屈，说：“你受不了就分手啊！”杨东明正在气头上，冲动答应：“分就分！”两人不欢而散。这是两人交往后第一次提到分手。一连几天，两人陷入冷战。李玉雯说，那时候她真应该劝分不劝合。但是那时候杨东明根本承受不住失恋之殇，那几天下班回来也不吃饭，尽听一些伤感情歌，生活极度颓废。

担心表弟的身体，李玉雯才主动联系张洁玲，在网上试探她是不是真的要分手，而冷静下来的张洁玲其实发现心里依然爱着杨东明。她也忍不住对李玉雯说自己内心的苦楚，她的压力有多大……在李玉雯的两面安抚下，杨东明和张洁玲和好了。这件事情，让杨东明决定了一件事，买房结婚！他向表姐李玉雯开口借钱，李玉雯老公同意借给他5万元。接着，他请假回到常德老家，对父母说自己想在长沙买房子。父母把家里的两头牛卖了，又找亲戚借了些，给了6万元钱。大约凑了近20万，杨东明马上带着女友兴高采烈地四处看房。

一番对比，他们看中了长沙市位于桐梓坡的一套房，然而张洁玲的母亲听说后坚决反对，必须要市中心、三房！最终，无奈，杨东明按照准岳父岳母的要求敲定岳麓区的一套现房三居室，总房款81万，首付需要24万，月供大概3600元。张洁玲平常靠走场拿薪水，工作并不固定，花钱大手大脚的她又没什么积蓄。对于首付差额，杨东明决定先用刷信用卡透支。

5月30日一大早，他激动地叫上张洁玲直奔售楼部一起去办了购房手续，然后与女友一起去吃喜欢的韩国料理，以示庆祝。

从杨东明当天发表的博客可以看出，他的心情极好，对未来充满希望：“亲爱的，我们买房了，当上房奴也是幸福的，因为这样我们才能有家！从此，我要为幸福奔跑，杨东明，加油！”

“原来，爱情有多美生活就有多累，终于婚了，你们都问我幸福吗，我好想说，我已经累得没有时间幸福了……”

——摘自杨东明博客

因为是现房，2012年底便交房了，杨东明按揭57万元的房子钥匙终于拿到。

房子下来了，更头疼的问题来了，房子必须装修才能结婚啊！可此时的杨东明要还外债和月供，根本没什么钱，张洁玲望着近日迅速消瘦下的男友很心疼，把3万元积蓄全都给杨东明，让他找人去装修。

张洁玲的母亲一听说他们的房子装修，女儿还傻傻地给了钱，便马上掺和进来。她一连几天跑装修公司，按照她的标准，装修20万都紧张。

杨东明只得无奈地告诉张洁玲妈妈，自己手里没有那么多钱。可准丈母娘显然是有备而来，她告诉杨东明，有装修公司可以提供按揭付款。杨东明只得硬着头皮按揭装修，每月加还1600元贷款。提起装修这件事，表姐李玉雯情绪激动，当初他们一再强调，借钱买房可以理解，借钱奢华装修，却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没想到，最后表弟竟然妥协低头同意了豪装方案！

2013年4月，房子终于装修完工，还没配上电器就花了二十万出头，张洁玲的妈妈说，将来两人结婚，电器女方作为嫁妆来出。尽管如此，杨东明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的工资除了日常开支和付房贷以及装修月供后基本上所剩无几。而此时的他，很需要钱，欠着按揭贷款、表姐的外债，他都不敢开口说办婚礼。

为了赚钱，在同学的介绍下，杨东明当起了淘宝刷客（帮电商卖家发好评），白天上班，中午和晚上帮人刷单，一天可以增加大几十收入。

到了年底，杨东明当刷客的经验足了，每天可以刷到一百多元的外快，赚来的钱除了固定还款，还有了近两万元存款，他在还表姐一万块钱时说，自己还留有八千块存款，想用这八千块钱带女友去买个戒指，向她求婚。年后，他们就可以结婚，搬进新房。

李玉雯谈起表弟过上透支生活后，几度哽咽：“东明自从买了房子之后，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觉得浪费……”张洁玲就忍心看着男友疲于奔命吗？采访中，张洁玲面对记者的质疑，也进行了反驳，买房和装修这两件大事，她做不了父母的主。但她也是心疼男友的。当时，杨东明带着她挑选婚戒，钻戒贵，她只要了一枚一千多元的铂金戒！

几天后，张洁玲回家拿户口，想和杨东明登记结婚，没想到，张洁玲的母亲听后又说：“现在结婚谁不买车？我们家也不要什么聘礼，车要买，张洁玲又有驾照，车子和房子都是现代婚姻的标配……”

两人的婚姻登记只好暂放，看着男友沮丧的表情，张洁玲安慰他：“你别担心，慢慢地他们也就松口了！再说，我们多享受下恋爱时光也好……”

6月，刚好长沙有车展，到处挂着各种优惠条幅，两人本是想进去看看行情，结果脑子一热，动心了，当时下了两千元定金，订了一款轿车。

这款车的首付加保险需要6万元，张洁玲和杨东明干脆心一横，两人刷了三张信用卡支付了购车首付。分三年付清，一月需还款1800元。此时，杨东明还没有驾照，所以车主登记的是张洁玲。

到七月，杨东明已经身负房贷、车贷、装修贷。女友的工资并不稳定，这些压力基本靠杨东明来承担，而金额累计到每月工资必须全部用来还贷。不难算出，此时，对于杨东明来说还信用卡透支的钱和他平日需要开销就完全靠兼职了。杨东明此时为了透支得来的一切正疯狂透支着自己！

杨东明买了车后，张洁玲的父母再无反对，答应两人结婚，一方面，两家人开始商讨婚事，杨东明报名考驾照。作为表姐李玉雯，知道表弟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她主动帮忙操持婚礼，算经济账。哪知道张洁玲的父母除了购买电器作为嫁妆，婚礼要求男方一定要请婚庆公司，要到大酒店举办。最要命的是，他们提出15万元彩礼作为女儿“幸福的保证金”，等将来他们有了孩子，再把15万元还回来。

但是杨东明根本没有这15万！婚事商讨了三个多月，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价格降到了10万。杨东明对家里人说，等有了孩子，这笔钱还会还给自己，有谁肯暂时借给他一下就好了。

杨东明硬着头皮又开始四处筹钱。但之前能借的都借了，到哪里去弄这笔钱呢？正当杨东明焦头烂额时，他收到一小公司的短信：本公司无抵押贷款，一周内放款。这简直是雪中送炭！杨东明兴奋地和女友商量着，两人前往对方的办公地点咨询，利息比银行利息高一些，但是比高利贷强多了。

终于，杨东明将贷款来的10万元打进张洁玲母亲的卡里。婚礼定于12月25日，在长沙岳麓区金枫大酒店举行，而关于举办婚礼的费用，则用礼金支付。婚礼上，一向不喝酒的杨东明却频频举杯……

结婚的第二天，酒醒的杨东明是这样在博客中写下婚姻的感受：“原来，爱情有多美生活就有多累，终于婚了，你们都问我幸福吗，我好想说，我已经累得没有时间幸福了……”

“我的幸福，真是一场想醒也醒不过来的噩梦。生活，请放过我吧，我只想做回当初自己，让一切结束……”

——摘自杨东明的遗书。

婚礼结束后的第二天下午，杨东明的父母和弟弟便要回家。回到家，父亲给他打来电话，虽然他不知道儿子究竟花了多少钱才变得有房有车去结婚，但他知道“不便宜”，将家里的猪卖了一万块钱交给儿媳了，让他们应应急。听了父亲的话，杨东明红了眼睛。

为了省钱省时间，小夫妻俩也没有出去度蜜月。除了各种贷款，两人养车也要钱，杨东明只能没日没夜地刷单赚钱。结婚三个多月后，张洁玲有了身孕，这对杨东明来说又喜又忧。夫妻俩都觉得孩子又是一笔开销，会加重生活负担，但是当初岳母承诺，生了孩子就退杨东明那笔10万的“彩礼金”，两人选择了迎接孩子的出生！怀孕5个月后，张洁玲就不适合出场做宣传活动了，不得不暂时回家休息，所有的负担全部压在了杨东明的身上。

张洁玲在收拾杨东明的遗物时，发现丈夫有一本在南京医院看病的病历，上面写着杨东明患有严重胃溃疡，胃窦部分长了息肉，建议做手术取出。她丈夫患病一事，从没告诉家里任何人。

2014年12月1日，张洁玲在长沙妇幼保健院剖腹产生下儿子杨梓，杨东明来不及品味初当人父的幸福，孩子每个月的开支高得吓人，他不敢去请昂贵的月嫂，老家的母亲赶来和岳母一起轮班照料。出院没两天，孩子又发烧再度入院。实在没钱的杨东明找岳母要回“彩礼金”，没想到，岳母给孩子缴纳了住院费后，并没有退回余额，推托彩礼金等孩子上幼儿园了再还给他。在病房里，杨东明忍不住和岳母为此吵了起来，还在坐月子的张洁玲劝他，现在家里没钱请保姆，以后孩子还指望着妈，算了……无奈，杨东明虽然生气，但也只能作罢。他除了拼命赚钱偿还各种贷款，已经没有退路了。

据李玉雯回忆，表弟最后一次向她开口借钱是2015年春节前，他的兼职“失业”了，网上正在打击他们这些当购买托的“刷客”，所以没有商家请他们这些人刷单了。但是，当时因为旧债未清，表姐夫不愿意再借钱。杨东明只有继续透支信用卡解燃眉之极，透支了又还不上，没办法，杨东明只好找到外面的养卡机构付费养卡。关于丈夫的处境，张洁玲也是知道的，但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严重。怀孕后，车就过户到了丈夫的名下，以便注册滴滴司机，杨东明告诉她，每天也有一两百收入。

记者非常疑惑，作为丈母娘为何要对一个这样老实的女婿步步紧逼？女婿本是贫寒出身，却狠心逼着他用按揭的方式打造金身，带着这样的疑问，记者尝试与张洁玲的父母进行通话，以探究作为一个丈母娘为何如此狠心逼迫女婿时，张母只答了一句：“我们不知道他欠这么多钱。”之后便挂了电话。

2015年4月8日，杨东明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说母亲摔倒住院了，肋骨折断插入了肺部马上要手术。杨东明明白父亲的意思，赶紧找到同事唐林借了五千元，开车回到石门人民医院。母亲做了手术，但情况并不乐观，钱很快用完，最后还靠闻讯赶来的亲戚凑了剩余的近两万手术费。

两天后，母亲去世，临终前嘴里念的还是儿子的那么多债务该怎么办，怎么办……丧礼上，不知内情的亲戚们都纷纷指责杨东明自己摆阔，连救自己爹妈的钱都拿不出来，没有良心，李玉雯替表弟解释他也无奈，却没人同情杨东明的难处。母亲的过世，杨东明悲伤得几天都吃不下饭，他胃痛频发。期间，为了操办丧礼，表姐李玉雯并不富裕，但送了他5000元“白包”，因为知道他连办丧事的钱都拿不出。胃痛的发作，母亲的去世，各种无力玩转的账单，将他折磨到了头，张洁玲说，他常常做梦大喊大叫，吓到她和儿子……

直到2015年10月13日这天，杨东明连人带车已经失踪五天了。11日，张洁玲担心丈夫是跑长途出了车祸，便报了警。接着，13日下午，岳麓区一处废弃工地发现一辆被遗弃的轿车，车内有一名男子已经死亡多日。男子系一氧化碳中毒自杀身亡！岳麓区公安分局民警经对其身份确认，死者正是杨东明。

几天后，其家人发现了杨东明的遗书：“好好照顾自己和儿子，我的幸福，真是一场想醒也醒不过来的噩梦。我只想做回当初自己，让一切结束……”

据查，在案发前的四个多月，杨东明已经终止了还各种按揭，他的自杀念头早已有了……

[编后] 本案中杨东明算得上是个按揭专业户，按揭了婚姻之后，他得到了什么？

现下，是一个按揭的快餐时代。按揭购房，按揭买车，按揭彩礼，提供各种按揭的机构也比比皆是，而80后、90后正是按揭的主流人群，喜欢透支超前消费，这种按揭利弊何在？你赞成这种按揭超前享受生活吗？对于主人公杨东明为了赢得婚姻，盲目按揭的方式可取吗？本刊认为，生活需量体裁衣，选择按揭也需量力而行！亲爱的读者朋友，您有什么看法？欢迎致电本刊，与我们一起探讨答案！

（希望看到主人公更多图片或内容，请扫描本刊封面上的知音公众号二维码，关注后回复“杨东明”。）

编辑/周 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