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细雪》汉译本中文化词汇的翻译*

甘菁菁

(安徽财经大学　外国语学院，安徽　蚌埠　233030)



论《细雪》汉译本中文化词汇的翻译*

甘菁菁

(安徽财经大学外国语学院，安徽蚌埠233030)

《细雪》是谷崎润一郎的代表作品，也是其展示日本传统美的巅峰之作。在《细雪》中出现了大量带有日本传统文化特质的词汇。本文以《细雪》三个汉译本为例，从衣食住行、风俗习惯、传统艺术方面比较各版本文化词汇的翻译，探索文化词汇的最佳翻译方法。

《细雪》；文化词汇；翻译方法

一、《细雪》介绍

《细雪》是日本耽美派作家谷崎润一郎的代表作品，成书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是谷崎润一郎中后期的代表作品。《细雪》讲述了大阪的名门望族莳冈家族四姐妹的日常生活。围绕着二女儿幸子夫妇操办三女儿雪子和四女儿妙子的婚恋之事为主要情节展开，最后以雪子相亲成功结束。

谷崎润一郎的作品译介从20世纪30年代便陆续进入中国，据笔者调查，目前《细雪》的汉译本便有四个。本文收集了其中三个译本。分别为周逸之译(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黄锋华译(内蒙古少年儿童出版社、内蒙古文化出版社，2001年)，储元熹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三个译本都力图通过细腻的翻译语言，将原作中所展现的日本社会风貌和四姐妹的生活场景展现给目的语读者。

二、文化词汇

《细雪》讲述了日本关西地区上流家族的日常生活故事，文中出现了大量的文化词汇:如「浴衣」「節分」「彼岸」「芸者」「老妓」等，这些日语词汇在汉语文化背景下似乎都似曾相识，但在日语环境下其含义又有所变化。

常敬宇在《汉语词汇与文化》中将文化词汇定义如下:“文化词汇是指特定文化范畴的词汇，它是民族文化语言词汇中直接或间接的反映，文化词汇与其他一般词汇的界定有以下两点:一是文化词汇本身载有明确的民族文化信息，并且隐含着深层的民族文化的含义。文化词汇的另一特点是它与民族文化，有各种关系；有的是该文化的直接反映…；有的和各种文化存在渊源关系。” 各个国家的文学作品都体现着本民族的民族特色，作品中的文化词汇承担着将原语国的文化传递给目的语国家读者的重任，有利于促进跨文化交流。词汇的“文化外衣”涵盖了语言背后的社会历史、政治经济、价值观念、审美情趣、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等多项内容，因此在文学作品的翻译过程中，原语国家的某种事物或风俗或宗教信仰在目的语国家难觅踪影，造成相关文化词汇的空缺，如何翻译这些空缺文化词汇，如何让文化词汇的翻译既符合原文意思又能为目的语读者所接受就成了很大的难题。

本文将以《细雪》三个汉译本为例，从衣食住行、风俗习惯、传统艺术三个方面比较文化词汇的翻译，探寻最佳翻译方法。

(一)衣食住行

1.六甲のんは年賦で買うた小さな文化住宅やそうな。(上卷、7)

周译:六甲的房屋是那种小型的新式住宅。

黄译:六甲方面的房子是分期付款买的很小的所谓“文化住宅”。

储译:六甲方面的房子是分期付款买的小小的文化住宅。

「文化住宅」是日本大正时代(1912年-1926年)的词汇，指的是外观和客厅为西式设计的和洋混合风的住宅，这种住宅在1922年的和平纪念东京博览会的文化村里首次展出后便风靡一时，所以得名「文化住宅」。三位译者做了截然不同的翻译策略。周采取了归化的翻译策略，“新式住宅”的译文也符合这种住宅在大正时期的定位。黄和储才不约而同的采用了异化的翻译策略，直接借入“文化住宅”这个词汇。虽然保留了原文的形式，但不了解日本文化的目的语读者就有可能产生误解，认为“文化住宅”和文化有关，影响了读者对文章前后语境的阅读和理解。

2.雪子が顔のこしらえをして、ジョウゼットを浴衣に着替えている。(上卷、183)

周译:雪子要稍作修饰，换下连衣裙，穿上浴衣。

黄译:雪子打扮换衣服，把乔其纱连衣裙换成单衣。

储译:雪子打扮换衣服，把乔其纱连衣裙换成单衣。

「浴衣」是日本的传统服饰，『新明解国語辞典』对「浴衣」的解释为:“入浴後や夏に着るもめんのひとえ。”周进行了异化处理，保留原词，而黄和储都进行了归化，将其译为“单衣”。随着网络媒介的兴盛，很多中国年轻人都知道夏季时很多日本年轻人所穿的日式服装叫做“浴衣”。异化处理浴衣一词，赋予了读者对这种日式传统服饰的想象空间，更好的传递异域文化。而单衣的归化处理虽然传达了原文意思，但容易让读者误认为这是西式服装，在想象力上也稍逊一筹。但是「浴衣」一词与中文的浴衣字形相同，所以为避免读者误以为「浴衣」只是沐浴后所穿的服装，笔者认为应在文后采用注释的方法，既保留了原语独特的文化特色，又不至产生歧义。

类似这种日本独有的物品的词汇在《细雪》中还有很多。如「土間」周译成了土间，黄和储译成了泥地。对于中国读者理解「土間」并不困难，通过字面即可猜出为有泥土的房间，所以相对于直白的“泥地”，“土间”能更好的传达出文化特色。

(二)风俗习惯

1.「こいさん、頼むわ。―」(上卷、5)

周译:“小妹，帮帮忙呀！”

黄译:“细姑娘，劳驾帮个忙！”

储译:“细姑娘，劳驾帮个忙！”(注释)

原文中的「こいさん」为关西方言。『新明解国語辞典』将「こいさん」解释为“大阪などで女の兄弟のうち、末娘の敬称”。周译将「こいさん」译为“小妹”，而黄译和储译将其译为“细姑娘”，不过储在文后加了注释，解释“细”为排行最小之意，我国南方地区多用。《细雪》的舞台是日本关西地区，所以莳冈家四姐妹日常使用的都是关西方言。一个地区的方言往往集中体现了该地区的文化传统和风土人情，所以谷崎润一郎借四姐妹口中的关西方言为我们呈现出了具有日本传统美的关西风情。文中大量的关西方言该如何翻译就成为一个难点。周也在译序中写到“鉴于关西京阪神地区原属日本政治经济文化地理中心，相当于中国的北京地区，译者试用一些北京方言翻译书中对话，目的是多保留一些原作的韵味。” 可见三位译者都对方言的翻译进行了推敲。但笔者认为周译的“小妹”虽然忠实了原文意思，但在让目的语读者感同身受方面略逊于黄译和储译，“小妹”在汉语中接近标准语，显然无法体现四姐妹生活地区的地域色彩。“细姑娘”则是中国华南地区的方言，既忠于原文意思又最大限度地展现了原语的地方文化风貌。

2.此方は初めての土地にて何やら一向それらしい気分も味わず松の内もあわただし

く過ごしてしまいました。(上卷、207)

周译:我们初到此地，总体味不出往日那种新年的气氛，匆忙间便过完了松内。(注释)

黄译:我们这里人地生疏，没有新年气氛，忙忙碌碌地就过了正月初七。

储译:我们这里人地生疏，没有感到什么新年气氛，忙忙碌碌地就过了正月初七。

「松の内」是对日本新年的一种称呼。日本民俗中会在元旦到一月七号间在门前装饰门松。这种新年的传统习惯在中国并没有，是日本特有的风俗习惯。周将松内直接搬到译文中，并且在文后增加注释，这种翻译策略的使用不仅不影响原文的流畅和理解，而且异国词汇的融入可以使中国读者对邻邦日本的新年风俗产生联想，起到了增进异文化交流的作用。黄和储都将松内译成正月初七，虽然可以帮助读者知道这是日本新年之意，但是使不了解日本风俗的读者误认为日本也过农历新年，并且异域色彩的缺少也使译文稍显平淡。

3.なるべく節分前にと云う先方の希望が明らかになった。(上卷、210)

周译:对方明确提出希望尽量在节分以前见面。(注释)

黄译:对方竭力盼望在春分以前相亲。

储译:对方竭力盼望在春分以前相亲。

日语中的「節分」意为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的前一天，在这段文字中特指立春前一天。节分日为日本独有，汉语里没有对应词汇。黄和储将节分译为春分前笔者认为不妥。与中国相同，日本的春分和立春也不是同一天，所以黄和储的译文有误译之嫌。周将节分直接异化处理，文后加了注释。笔者倒认为此处的节分可直接译为立春前一天，因为立春为中日两国共同的风俗日期，所以如此译法既不影响译文的连贯性，还能增强中国读者对日本传统文化的认知和把握。

(三)传统艺术

1.それは舞の名手として有名な新町のお栄と云う老妓であった。(上卷、185)

周译:原来是位叫阿荣的老妓女，原来以舞蹈优美在新町一带颇有点名气。

黄译:原来是新町有名的舞蹈好手老艺妓阿荣。

储译:原来是新町有名的舞蹈好手老艺伎阿荣。

2.芸者が京紅着けたら、唇を唾で濡らさんようにいつも気イ付けてるねんて。(中卷、29)

周译:艺伎涂了口红时，总是提防着不让口水把口红沾掉。

黄译:艺妓抹了口红，总留心不让唾液沾唇。

储译:艺伎抹了口红，总留心不让唾液沾唇。

艺妓是日本传统文化的一部分，也是外国人了解日本传统文化的窗口之一。《细雪》的发生舞台是日本关西地区，关西地区的京都就是艺妓文化的代表地区，而且莳冈家四姐妹对日本传统文化情有独钟，所以《细雪》中出现了大量与艺妓文化有关的词汇。上文中举出的「老妓」、「芸者」两个词就是其中代表之一。三位译者对两个词采用了不同的处理方法。新明解国语辞典对「芸者」的解释为“料亭·旅館などに呼ばれ、時間決めで、酒席に出てお酌をしながら客の話相手になったり求めに応じて歌や踊りで座興を添えたりする女性。”对「老妓」的解释为“年とって芸者”。通过解释可见“艺妓”的重点在于“艺”上，是进行传统歌舞表演的女性。要想成为艺妓并不简单，必须要接受非常严格的长期训练。周将「老妓」译为老妓女无疑会使中国读者误解“阿荣”是从事性交易的女性，但实际根据前后文可知阿荣只是上了年岁的舞蹈艺妓，所以“老妓女”的翻译会使原文意思传达发生很大偏差。关于「芸者」一词三个译本中有“艺妓”和“艺伎”两种译法。黄译的艺妓无疑符合原语词汇的意思。但考虑到中国文化中认为“妓”与性交易有关，所以周和储将「芸者」处理为“艺伎”可以强调这些女性的工作是歌舞表演。从传递异国文化和便于理解的角度上，笔者认为“艺伎”的译法更胜一筹。

三、结语

文学作品中的文化词汇对帮助读者理解他国文化社会起着重要作用，但在翻译过程中由于文化的空缺经常导致词汇的空缺，所以译者的翻译选择尤为重要。本文选取了《细雪》中的代表性文化词汇，对三个译本中文化词汇的翻译进行对比。通过微观词语上的比较，笔者尝试得出结论:在异文化沟通渠道日渐畅通的今天，文学作品中文化词汇的翻译不必拘泥于异化或归化。异化处理具有典型他国文化生活特征的词汇，能够更好地传达原作的异域文化特色，使目的语读者切身感受到异国风情。但在异化容易造成文化误解或者影响原文流畅度的情况下，结合语境的归化策略也不失为一种让译文更流畅、更准确的选择。

[1]常敬宇.汉语词汇与文化[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

[2]高宁.日汉翻译教程[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6.

[3]谷崎润一郎著.细雪[M]．周逸之，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

[4]谷崎润一郎著.细雪[M]．黄锋华，译.呼和浩特:内蒙古少年儿童出版社、内蒙古文化出版社，2001．

[5]谷崎润一郎著.细雪[M]．储元熹，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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