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伊斯兰复兴运动与伊斯兰国家现代化进程

陈杰，张崇波

(南京森林警察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当代伊斯兰复兴运动与伊斯兰国家现代化进程

陈杰，张崇波

(南京森林警察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在伊斯兰国家的现代化进程中必然会出现各种社会政治思潮。伊斯兰复兴运动在这些思朝中最具有代表性，同时产生了最深刻的影响。伊斯兰复兴运动对于探索伊斯兰式的现代化路径有重大意义。能否协调伊斯兰复兴运动和现代化之间的关系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伊斯兰国家的现代化是否可以实现。

中东；伊斯兰复兴运动；现代化

一、当代中东伊斯兰国家的现代化进程

上世纪末冷战结束后，世界范围内最引人注目的运动之一是发生在中东地区的伊斯兰复兴运动。其泛伊斯兰主义思潮已经超越了地域界限，给全世界带来了深刻影响。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变的过程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现代化进程，这一过程以18世纪欧洲大陆的工业革命为标志。其将工业现代化扩散到全世界，并将处于不同历史发展阶段的国家先后纳入到这一进程中去。然而，不同国家和地区在社会经济和政治文化等方面的具体条件各不相同。这些差异使得社会变迁的进程变得复杂与曲折。

中东社会的变迁可以归纳为由传统的农牧业为主体的社会结构向现代化国家的过渡。这一模式和西方是一致的，只是发生的时间晚了许多。伊斯兰社会的现代化进程开始于上世纪20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伴随着众多民族国家的出现，这一进程渐渐达到了高峰。而此时大部分的西方国家早已确立了资本主义的经济关系和高度的工业化生产方式。中东地区在地理上处于东西方的交界点，同时拥有大量石油资源，这些特点使其始终处于世界局势的敏感地带。各种文化和意识形态在此交汇，这种交汇带来的结果就是包括日常生活，思维方式，价值观念等各个层面都出现了深层次的变化[1]。但这些变化并不像西方社会那样，由生产力发展驱动，渐渐在社会内部产生变革。中东伊斯兰国家从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变迁是迅速的而且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外力作用的结果。因此必然会产生更多矛盾，进而带来更加激烈的社会震荡。

中东国家的现代化进程始于上世纪20年代由凯末尔领导的土耳其革命。其发生的历史背景是曾经辉煌的奥斯曼帝国的衰落与始于17、18世纪的资本主义力量的崛起。一战后奥斯曼帝国彻底崩溃，绝大部分的中东地区被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殖民化或托管。因此，中东国家的现代化不是自然、内生的，而是受到强烈外部冲击的结果，“高速发展社会的经济文化因素对低速发展社会富有强烈的传导性，自发的国际竞争机制又使得这种传导性变成一种自觉的发展规律”[2]。这些国家并没有完全具备现代化的物质基础就被迫开始了变革。与这种迟发外因的现代化变革相对应的，是中东国家现代化进程中政治变革引导经济变革的特征。该地区民族国家的建立，基本都始于政治层面，即夺取政权，而后再进行经济变革的模式。经济改革是为了巩固政治变革的成果，而不是原因。这一点和西方资本主义兴起时的逻辑相反。对于任何国家而言，经济发展都是刻不容缓的，然而在进行工业化建设的过程中，由于高地已经被西方国家占据，新兴国家必然会遇到资金、技术和人才各方面的问题。许多国家被迫屈服与外国资本。这时伊斯兰文化的独特性便显现了出来。在传统的伊斯兰文化区域，曾经辉煌灿烂且至今仍是世界三大宗教之一的伊斯兰教拥有强大的生命力。这使得穆斯林各民族可以用一种自信的姿态去看待其他外来文化，保持自身文明的延续和发展。但与此同时也使得其信徒们很容易对外来文化产生排斥心理。这种特性不利于文化的交流与传播，尤其在突发的外因式变革时，特别容易引起民众的抵抗心理。虽然从发展层面讲，那些极端传统的社会相对落后，但落后的另一面是稳定。动乱往往发生在那些处于过渡时期的社会[3]。回顾上世纪20年代至今的伊斯兰现代化进程，一方面与现代化相适应的社会结构和价值体系尚未形成，一方面政治和经济的层面的发展也没有达到广大穆斯林的期盼。大部分国家都经历了经济与社会的无序和混乱，而穆斯林各国的统治集团无法扭转这一形式。在这个背景下，伊斯兰复兴主义提出回归传统伊斯兰信仰并以其为武器解决面临的问题，以寻求恢复伊斯兰世界的荣光。这种提法自然会受到广大穆斯林信徒的认同和接受。

二、伊斯兰复兴运动在伊斯兰国家现代化进程中的作用

对于伊斯兰复兴运动，学界较为统一的解释是“以伊斯兰为主体的，以反对西方物质与精神冲击，重建穆斯林文化认同，确保穆斯林社会在伊斯兰属性下独立发展为基本目标且不惜以任何方式实现上述目标的一场社会运动”[4]。最早可以追溯到穆罕穆德创立伊斯兰教。自上世纪60年代以来，数个具备全球性的伊斯兰组织（如世界穆斯林大会，世界伊斯兰联盟，伊斯兰会议组织等）的成立标志着新的泛伊斯兰主义运动的形成。该运动号召伊斯兰国家之间团结合作，共同反对外来势力对伊斯兰世界的侵蚀。该运动也促成了一些地区性的伊斯兰组织的出现。这些组织通常扮演反对派的角色，并且不惜采取极端手段与政府斗争。随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如伊拉克副总统塔里克.阿齐兹遭暗杀，沙特麦加大清真寺恐怖袭击，埃及总统萨达特遇刺以及伊朗宗教革命都是此次泛伊斯兰主义运动的结果。同时，穆斯林人口从1965年的不到5亿猛增到80年代的10亿以上，上世纪末穆斯林人口已占全世界人口的20%[5]。《麦加宣言》的签订具有标志性意义，其宣称“我们的民族约有10亿人口，他们散居世界各地，拥有各种巨大的能量，足以保证我们民族享有举世瞩目的地位，足以保证我们民族自身的繁荣，足以保证我们民族成为向善、均衡并造福全人类的因素”[6]。伊斯兰复兴运动兴起后，学界开始使用“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这一专有名词。伊斯兰原教旨主义也是由许多派别组成，这些派别有各自主张，但其核心理念高度一致，即反对世俗化和西方思想侵蚀、强调宗教纯粹性和恢复原典。自此伊斯兰革命都以其作为理论基础。1979年伊朗宗教革命后，宗教革命领袖霍梅尼将“真正的伊斯兰国家”概括为：沙里亚法的至高无上性；反对任何形式的压迫及祛除腐败；议会不能做出与沙里亚法不符的决定；坚决反对外国势力干涉伊斯兰事物。这个方针的本质就是社会制度和人民生活的完全伊斯兰化，使得“原教旨主义走出历史的精神国度，使现实社会与政治权利结为一体”[7]。自此，传统的伊斯兰宗教生活成为标准被严格执行，甚至一些民事及刑事案件也必须在宗教法规的指导下进行处理。这已经是事实上的政教合一，宗教领导政治。

这一现象对于伊斯兰现代化进程有深远影响。伊斯兰国家的现代化指的是从传统的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转变的历史进程。对于伊斯兰国家来说，这个转变是被动的，因此包括经济、政治、文化在内的社会各个层面都必然受到剧烈的冲击。从某种层面上可以将当代伊斯兰复兴运动归结为在中东国家向现代化转变的进程中必然发生的伊斯兰传统文化与现代化之间的相互矛盾。政治层面下，该运动体现了深植于传统伊斯兰国家的政教合一体制与现代政治制度之间的必然冲突。上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绝大部分的中东国家都探索出了具有自身特点的现代政治制度，总体上可分为共和制和君主制。其中共和制又分为共和制、总统制和领袖制；君主制则由军队君主制和君主立宪制构成[8]。同时，大部分国家都不同程度上从西方资本主义借鉴了行政体制和民主制度。所有这些措施的出发点都是希望尽快从落后的传统社会向先进的现代社会转型。不幸的是，这个转型的过程中出现了大量的个人独裁、军人专政和政治腐败。甚至采取共和制的国家受到的反对派运动要强于君主制国家。更加重要的是，从中东政治民主化进程看，伊斯兰社会民主化的社会和文化根基都不足。伊斯兰教的核心理念之一是对于真主及其代理人的无条件服从。而西方民主的主要组成部分是政党制、议会制和普选制，这一事实决定了其不可能在中东地区获得足够的来自底层民众的支持。甚至当西方国家在穆斯林中推进民主政治的过程中还会受到这些民众的抵制与反抗。从政党层面说，确实有一些伊斯兰国家推行了现代政党制度，这些政党作为宗教政治的反对派出现在政治舞台上。但长期来看这些政党都未能摆脱受到伊斯兰政权遏制乃至清剿的命运。中东第一个完全意义上的伊斯兰神权共和国就是由伊斯兰共和党在推翻巴列维王朝之后建立的。这一事件对于伊斯兰政治体制而言有着巨大的示范意义。伊斯兰复兴运动对于经济的现代化也体现出伦理层面的排斥性。传统的伊斯兰经济伦理强调公平分配，克己恭俭，禁止利息，并且有天课这样的宗教义务。这些理念和现代化的市场经济原则无疑是冲突的。客观上说，这些伊斯兰经历伦理对于中东的经济制度变革没有起到积极作用，反过来，经济层面的滞后更加巩固了伊斯兰复兴运动的民众根基，使得情况越来越严峻。正如英国中东学者伯纳德.刘易斯指出的，“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根植于贫穷、耻辱、失望和仇恨之中，产生于包括以外部引进及当地仿制的各种政治经济的灵丹妙药失败之后”[9]。

三、伊斯兰现代化所面临的挑战

当代中东伊斯兰国家的现代化进程面临严峻挑战。从国际大环境看，冷战结束后已经形成多极化的世界局势，地区冲突此起彼伏。中东更是地区冲突最密集和多发的地区。任何层面的现代化，不管是经济还是政治，都很难在这种混乱的局面中进行。从伊斯兰国家内部分析，伊斯兰复兴主义的原教旨主义本质和当今世界的现代化内核冲突。即使是现代化进程走在最前面的土耳其，也不能完全避免伊斯兰宗教思想的影响。中东范围内，虽然大多数国家的伊斯兰政治反对派纷纷以合法的方式介入政治，但是由于现行的世俗化和君主制政府不能容忍伊斯兰势力的崛起，因而便出现了民主的悖论：权威主义的松动释放出神权政治的魔鬼，民主化改革指向非民主的前景[10]。

当然，并不能说伊斯兰复兴运动和伊斯兰国家现代化是完全对立的。必须看到，许多伊斯兰国家都在试图推进自己的现代化进程，更好地融入到国际社会中。现代市场经济的基本原则和伊斯兰教的经济伦理在诚实、公正守信这些方面并不矛盾。同时，科学技术的发展使得生产力发生了革命性变革，这才是现代化的最根本动力，而伊斯兰教在历史上做出过许多科学领域的贡献。只要中东国家能够克服伊斯兰传统对现代化的妨碍机制，充分发扬其与现代化的兼容性，最终一定能够找到一个传统与现代的结合点。

[1]彭树智. 20世纪中东史[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2:16.

[2]罗荣渠. 现代化新论[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119.

[3]塞谬尔. P. 亨廷顿. 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M]. 北京：三联书店，1989:38.

[4]刘靖华, 东方晓. 现代政治与伊斯兰教[M]. 北京：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00:308.

[5]塞谬尔. P. 亨廷顿. 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M].北京：新华出版社，1998:55.

[6]张铭. 现代化视野中的伊斯兰复兴运动[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143.

[7]刘靖华，东方晓. 现代政治与伊斯兰教[M]. 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308.

[8]王京烈. 面向21世纪的中东[M]. 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28.

[9]刘中民. 伊斯兰复兴运动与中东现代化互动关系[J]. 西亚非洲，1999(2):36.

[10]从日云. 当代世界的民主化浪潮[M]. 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9:333.

[责任编辑 王云江]

Islamic Renaissance Movement and modernization of Islamic states

CHEN Jie, ZHANG Chong-bo
(Nanjing Forest Police College, Nanjing 210023, China)

Ideological trends are bound to appear alongside with the modernization of Islamic states. Among these trends Islamic Renaissance Movement is of the most profound influence. It is an issue that needs to be addressed before the path to Islamic modernization can be found. The realization of Islamic modernization to a large extent depends on how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Islamic Renaissance Movement and Islamic modernization is addressed.

Middle East, Islamic Renaissance Movement, modernization

10.3969/j.issn.1673-9477.2016.04.024

D815

A

1673-9477(2016)04-073-03

[投稿日期]2016-09-10

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专项资金重点项目阶段性成果，项目名称：ISIS（伊斯兰国）与A1-Qaeda（基地组织）对比研究（编号：RWZD201601）

陈杰（1979－），男，江苏盐城人，副教授，南京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跨文化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