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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唯物主义视野下的世界体系论派

2016-03-07吴苑华

关键词:资本主义马克思世界

○吴苑华

在国外马克思主义语境中,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参与从历史唯物主义界面反思重大的理论和实践问题,其中,世界体系论派*世界体系论派是指世界体系的马克思主义阵营,20世纪60、70年代诞生于北美地区,问世标志是美国学者伊曼纽尔·沃勒斯坦的《现代世界体系》(第一卷)于1974年出版(《现代世界体系》是一部四卷本的巨著,迄今已经全部面世,其第一卷成为世界体系论的创立标志)。当然,除了沃勒斯坦,世界体系论派的代表人物,包括美国学者特伦斯·霍普金斯、意大利学者乔万尼·阿瑞吉、德国学者安德烈·冈德·弗兰克和埃及学者萨米尔·阿明等。世界体系论派的研究主题众多,包括马克思主义、自由主义、全球化、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以及人类社会历史分期等,不仅确证了马克思主义在当代仍然具有时效性,而且创新、丰富了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一定意义上推进了马克思主义时代化进程。重思了生产方式、社会形态、世界历史、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理论,在某种意义上,对于我们在当代推进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创新具有一定的启示意义。然而,我国学术界迄今对世界体系论派的这一重思性理论尚未展开研究,这种状况不利于我们深入开展世界体系的马克思主义研究。基于此,我们从历史唯物主义界面审视世界体系论派对历史分期单位、世界历史、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重思之理论内容及学术价值。

一 历史分期单位:生产方式还是世界体系?

就历史分期而言,人们对确立什么因素作为历史分期单位持有不同意见。在马克思主义阵营中,人们认为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一文对历史分期单位和历史分期图谱作过经典界说。马克思这样写道:“大体说来,亚细亚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可以看作是经济的社会形态演进的几个时代。”*《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3页。因此,“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2页。在这里,马克思将生产方式作为划分经济的社会形态演变史的分期单位,由此绘制一幅五大经济的社会形态演变图谱。

尽管马克思以生产方式为单位绘制历史分期图谱,也合理地解释了人类社会历史的分期状况及特征,但是并没有得到国外学者的认同,反而遭遇普遍的质疑、乃至否定。首先,国外学者质疑马克思的生产方式属于工具理性概念,不具有抽象性意义,不具有分析功能。其次,国外学者质疑马克思的“五形态说”是用直线思维解释历史演变特征,背离了历史实际情形,因为历史的演化不是直线性的而是复线性的,历史上时常出现好几种社会形态并存于同一历史时期,看不出有严格的前后相继的演变情形。比如,于尔根·哈贝马斯用“社会组织原则”取代生产方式,将人类社会历史划分为前现代社会时期、现代社会时期和后现代社会时期。我们姑且不说这三大时期划分是否科学,单看他的分析单位——社会组织原则,就不具备严格的历史分析功能。所谓社会组织原则是指一个社会的“学习机制”,包括学习能力和水平,它决定了一个社会的生产力的发展、道德意识的增长、制度系统和解释系统的变革等。在本质上,哈贝马斯的社会组织原则属于一种语言文化因素,如果真要把它作为历史分期单位,那就等于将人类社会的某些文化要素视为历史演变的决定性因素,这样,非但不能清晰地划分历史时期,还会滑入文化决定论困境。可以说,哈贝马斯的社会组织原则还不如马克思的生产方式来得可靠。也正因此,世界体系论派没有采纳哈贝马斯的“社会组织原则”而是提出“世界体系”作为历史分期单位。

世界体系论派为什么也不采用马克思的生产方式?萨米尔·阿明认为,在马克思那个经典名篇中,他将以中国为中心的东亚的亚细亚生产方式置于以欧洲为中心的欧洲生产方式之前,这种排列意味着东亚的亚细亚生产方式不仅先于欧洲的生产方式而产生,而且落后于古代的、奴隶的、封建的、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事实上,东亚的亚细亚生产方式虽是古老的生产方式,但一直存活到19世纪,尤其是它自身也经历了古代的、奴隶的、封建的生产方式演变历程,甚至到19世纪时已经包含了一定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成分,因而已经是一个比较发达的生产方式。亚细亚生产方式在本质上是一个混合生产方式体系。这样看来,马克思的生产方式演变路线图谱也许能解释以欧洲史为基础的人类社会史演变特征,却不能清晰地解释东方历史演变特征。这样一来,人们不能不怀疑马克思的历史分期单位和社会形态演变路线图的可靠性。

沃勒斯坦认为,马克思的生产方式分析属于静态分析,只要找出历史“拐点”,就可以区分出前后社会,比如工业革命就是一种生产方式,它是农业社会进入工业社会的历史“拐点”,可它并不能充当历史分期单位,只是表征历史演变的某种特征,更何况任何历史时期并非只有一种生产方式,而是同时并存几种生产方式,这就意味着同一历史时期可能同时有多种生产方式混合并存,与此相对应也可能有多种社会形态混合并存,这样,就难以按照马克思的生产方式演变图谱来界定多种生产方式混存的同一历史时期的社会形态。这也启示人们,只能到生产方式以外寻找一个更宽泛、更具宏观意义的动态因素。纵观人类历史,能够切合此要求的“正确分析单位就是世界体系”,它是“一个现时代的实例单位”,“一种典型的单位,而不是各种单位中的单位”,诸主权国家或国家社会的变迁都不过“是这单一社会系统之内诸多结构中的一种有组织的结构”的历史变迁而已。在整个的人类历史中,存在的“唯一的社会系统是世界体系”*[美]伊曼努尔·沃勒斯坦,《现代世界体系》,第一卷,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6页。。世界体系不同于任何政治的帝国、城邦、民族国家体系,“它不是一个政治实体,而是一个经济实体”,它是一个“世界”体系,不是“由于它囊括了整个世界,而是由于它大于任何从法律上定义的政治单位”,它的“各部分之间的基本联系是经济的”*[美]伊曼努尔·沃勒斯坦,《现代世界体系》,第一卷,第12页。。

冈德·弗兰克也认为,生产方式是世界经济贸易体系的一个基础要素,实际上比生产方式重要得多的要素还有货币、分工、资本积累等等。他认为,必须从整体主义角度解读人类社会演变史,找出一个具有整体意义的变量。那么,这个“变量”就是“世界体系”。在他看来,世界体系是一个外在一致而内在相异并且被制度化的整体,且是一个始终处于动态扩张中的整体,这是因为它是一个中心—边缘结构体,它的变化总是呈现为从中心向越来越远的边缘持续扩张开来,扩张性是世界体系的本质性,世界体系历史就是一部扩张史。

总之,以世界体系论派之见,世界体系是一个具有整体意义的变量要素,选择世界体系作为历史分期的分析单位应当是合理的。他们认为,在世界体系意义上,人类社会史可以划分为三大历史时期:政治帝国体系时期、欧美资本主义体系时期和后欧美资本主义体系时期。尤其需要注意的是,世界体系论派也比较一致地认为,后欧美资本主义体系时期在本质上属于社会主义世界体系时期,因而极可能回归以中国为中心的新世界体系,它将开启人类社会历史的新纪元。一句话,在历史分期单位问题上,与其选择生产方式倒不如选择世界体系,它能够从整体主义意义上简单明了地阐释人类社会历史演变的本质特征和规律。

二 世界历史:奠基于东亚纳贡体系还是欧洲资本主义体系?

以上内容显示,世界体系论派用“世界体系”将人类社会史的总进程划分为三大历史时期。问题不止于此,还包括他们对“世界历史”所作的阐释。实际上,人们可能承认,世界历史与人类社会历史并不一致,但是诸如世界历史何所指?何时开始?因何而开始?等问题的争论也一直存在。

有学者认为世界历史与资本主义史是一致的,由此将世界历史与西方历史等同起来,从而将东方历史排斥在世界历史之外。比如,中国语境中的学者通常将世界历史与中国历史相区别,这里的世界历史是关于中国历史以外的国家、民族的历史,这样,中国历史游离于世界历史之外,成为人类社会历史中的一种特殊历史。再比如,西方语境中的学者通常将欧美史为代表的西方历史作为世界历史的主干/主脉,同时把其他民族和地域的历史作为支流/支脉,书写一部世界历史。然而,同在西方语境中,世界体系论派对世界历史的界说显得与众不同,他们强调这是得益于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的启示。

关于世界历史的言说,最早见诸于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1846年的《德意志意识形态》的《费尔巴哈》。没想到,马克思在这里提出的基本思想反倒成为世界体系论派界定世界历史的原则思想。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指出:“对社会主义的人来说,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的生成过程,所以关于他通过自身而诞生、关于他的形成过程,他有直观的、无可辩驳的证明。”*《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310页。马克思紧接着又在《德意志意识形态》的《费尔巴哈》提出,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人们的世界历史性的而不是地域性的存在同时已经是经验的存在了”也会形成,这是因为伴随这种发展,“人们的普遍交往才能建立起来”,正是“普遍交往,一方面,可以产生一切民族中同时都存在着‘没有财产的’群众这一现象(普遍竞争),使每一民族都依赖于其他民族的变革;最后,地域性的个人为世界历史性的、经验上普遍的个人所代替。……交往的任何扩大都会消灭地域性的共产主义。……而这是以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相联系的世界交往为前提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86页。这是“以世界市场的存在为前提的”,“因此,无产阶级只有在世界历史意义上才能存在,……只有作为‘世界历史性的’存在才有可能实现一样。而各个人的世界历史性的存在,也就是与世界历史直接相联系的各个人的存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87页。。在以上文本中,马克思将人的劳动、普遍交往、世界市场作为世界历史得以形成的前提性因素。依马克思之见,交往的扩大,亦即“普遍交往”的形成,是伴随社会劳动的深入,因而大工业兴起,不仅极大地促进了生产力和劳动的进步和扩大,而且推动交往的发达,从地域性交往发展为世界性交往,由此又造就了世界市场,从而为世界历史的形成提供了现实的物质基础,使世界历史成为现实。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即世界市场形成之后,人的存在才是世界历史的,否则都还是地域性的存在,正因此,无产阶级出现在历史上,这本身就预示着世界历史的到来,因为“无产阶级只有在世界历史意义上才能存在”。

显见,在马克思的意义上,世界历史并不与人类社会史一样长久,是人类社会史演变的产物,是后者在某个时间出现的新变化、新情况。马克思的判断得到沃勒斯坦的认同,后者在《现代世界体系》一书中直截了当地提出,世界历史奠基于欧洲资本主义经济体系的兴起与扩张,在欧美资本主义经济体系出现之前的历史正是马克思所说的地域史,因而政治帝国时代的历史不属于世界历史范畴。

沃勒斯坦认为,虽然政治“帝国是五千年来世界舞台的恒久特征”,但是“在任一时点上,世界各地总是不断产生几个这类的帝国”*[美]伊曼努尔·沃勒斯坦,《现代世界体系》,第一卷,第12页。,比如中华帝国体系、阿拉伯帝国体系、古罗马帝国体系、印度莫卧尔帝国体系等,都是建立在控制大片地域的单一政治体系之基础上的政治实体,在本质上至多是“一个征集贡品的机制”*[美]伊曼努尔·沃勒斯坦,《现代世界体系》,第一卷,第13页。,是一个地域性的政治社会体系,并没有普遍的世界交往,也没有构建起世界市场,也没有创建世界经济贸易体系,没有建立起相应的世界经济体系,因而政治帝国历史不是世界历史的奠基者。

与政治帝国体系不同,欧洲资本主义经济体系是人类历史上迄今仅有的一个世界经济体系,它具有很强的扩张性,自15世纪末16世纪初在欧洲地区产生后不断向外围扩张,跨越民族国家的界限,推动普遍交往,形成世界市场,历经500余年,造就了一个真正的世界经济体,因为它的“各部分之间的基本联系是经济的”*[美]伊曼努尔·沃勒斯坦,《现代世界体系》,第一卷,第12页。。重要的是,它的兴起与扩张推动人类社会史由地域史和民族史演进到世界历史,开始了世界历史的进程。正如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所说:“大工业建立了由美洲的发现所准备好的世界市场。世界市场使商业、航海业和陆路交通得到了巨大发展”*《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273页。。质言之,“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第276页。

与上述认知不同,还有一些学者也承认世界历史与人类社会史是不一致的,但是并不承认世界历史与资本主义史是一致的,更不承认世界历史以欧洲史为开端,反而认为以东方历史为开端。冈德·弗兰克就是这样的学者。

以他之见,虽然历史上的许多政治帝国都是短命的,但是有一个政治帝国体系却生存5000年,远比欧洲资本主义体系长久得多,这个政治帝国就是中华帝国,这个帝国体系就是以中华帝国为中心的“东亚纳贡贸易体系”*吴苑华:《大国兴起与衰落之径——弗兰克的中华帝国兴衰言说》,《华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5期,第6页。,它直到19世纪中叶遭遇西方资本主义经济体系扩张而中断。关键在于,中华帝国及东亚纳贡贸易体系在很长时间里对亚非欧、乃至美洲发展产生过持久影响,尤其是欧洲在19世纪中叶以前基本上一直处于以中国为中心的东亚纳贡贸易体系的边缘地带。事实上,欧洲资本主义经济体系的崛起只是最近二百年间发生的新事件,且奠基于以中国为中心的东亚纳贡贸易体系。从这个意义上讲,世界历史的奠基者不可能是欧洲资本主义经济体系,只可能是以中国为中心的东亚纳贡贸易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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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兰克还认为,即便以马克思的“世界贸易”“普遍交往”“世界市场”来定义世界历史,也不能把世界历史的奠基者说成欧洲资本主义经济体系。以中国为中心的东亚纳贡贸易体系,虽然是一种古老的经济贸易体系,但是在历史上也是世界性的。一方面,东亚纳贡贸易体系曾经从海上和陆地两个方向开辟了古丝绸之路,在长达两千年时间里,持续进行经济贸易活动,不仅激活了东亚贸易经济发展,而且带动中亚、中东、地中海周边、乃至北非、欧洲和美洲地区的贸易经济发展。白银是中华帝国的流通货币,也是东亚纳贡贸易体系的流通货币,实际上在当时世界贸易活动中已经广泛流通,连欧洲人与中国做生意都不得不使用白银作为支付手段。据相关史料显示,当时世界各地白银都流向亚洲,而且又都是源源不断地流向中国,重要的是白银作为世界贸易的流通“货币周游世界各地,推动着世界转动,它不断大量地供应着血液,润滑着农业、工业和商业的运转机制”*[德]冈德·弗兰克,《白银资本》,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5年,第197页。。可是,欧洲人(也包括沃勒斯坦等美国人)长期以来撇开这一重要因素来研究世界历史,故意贬低中国及其主导下的东亚纳贡贸易体系作为世界历史的奠基者的地位和贡献,同时又有意抬高欧洲及其主导下的资本主义经济体系的世界历史地位和作用,将欧洲历史说成世界历史的主体,又将中国历史说成世界历史的支体。这是典型的欧洲中心论史观,是错误的世界历史观。实际上,人们不难发现欧洲人关于世界历史的“具有讽刺意味”的叙述,因为现存“有关亚洲贸易的文献资料大多出自欧洲私人公司”,只记录了欧洲公司的“商业活动或他们感兴趣的事情,尤其是关于这些客居异乡的商人情况”,遗漏了“许多有关亚洲生产和贸易的资料”,比如“内陆经济和跨洲商队贸易的情况”,恰恰是这些被遗漏的资料“是十分重要的,而且它们与迄今1800年为止这一时期的海上贸易是互为补充的”*[德]冈德·弗兰克,《白银资本》,第103页。,没有这类资料支持就难以形成一个合理判断,也就难以形成关于世界历史的准确认知。

弗兰克认为,即便依照世界经济体系的“中心—边缘”原理来判断,那么中华帝国及其主导下的东亚纳贡贸易体系也不枉成为世界历史的奠基者。在19世纪以前,欧洲“既不比世界其他地区更重要,也不比世界其他地区更先进”*[德]冈德·弗兰克,《白银资本》,第26页。,恰恰处于作为世界体系的东亚纳贡贸易体系的边缘地带,虽然不是依附于东亚纳贡贸易体系而存在,但它对当时世界经济发展并没有起到支配和主导性作用,而这一作用又恰恰源发于中华帝国及其东亚纳贡贸易体系。正如他自己所说,“如果说在1800年以前有些地区在世界经济中占据支配地位,那么这些地区都在亚洲”;如果“有一个经济体在世界经济及其‘中心’等级体系中占有‘中心’的位置和角色,那么这个经济体就是中国”*[德]冈德·弗兰克,《白银资本》,第27页。,中国在世界历史的长时间里都是世界经济大国,维持世界经济社会的稳定、持续、和谐的发展。在这样情况下,欧洲及其主导下的资本主义体系怎么可能成为世界历史的奠基者?只能说,欧洲及其资本主义体系强化了世界历史,促进了世界历史的发展,而不是奠基世界历史。真正的世界历史的泽源地不是欧洲而是东亚和中国,不是奠基于欧洲资本主义经济体系而是中华帝国主导下的东亚纳贡贸易体系。总之,人们不能看到其他政治帝国的短暂存在和微弱影响就断言世界历史缘起于欧洲资本主义体系,也不能怀抱欧洲中心论而无视中华帝国及其主导下的东亚纳贡贸易体系在人类社会史上的世界性贡献和影响就否定它是世界历史的泽源地。

三 作为世界经济体系的资本主义

马克思和恩格斯当年正是通过批判地研究资本主义而创立了历史唯物主义,可以说,资本主义是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研究对象,马克思主义的资本主义理论也成为历史唯物主义的有机组成内容。哈贝马斯在重建历史唯物主义时运用“病理学分析法”批判地研究了现代资本主义的新问题、新情况、新特征,重建马克思主义的资本主义理论,使得历史唯物主义成为合理地批判现代资本主义社会问题的新社会进化理论。哈贝马斯的这一重建活动影响了英美学者,以世界体系论派为代表的国外马克思主义也选择了批判地研究资本主义,以期达到对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的重构。就世界体系论派来说,他们在世界体系视野中分析了资本主义历史的演变特征,提出,资本主义不是社会形态而是世界经济体系。

在传统马克思主义语境中,资本主义是一个具体的社会形态,这一认知奠基于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一文的思想。可是正如前文所述,国外拒绝认同传统马克思主义关于资本主义是社会形态的论断。比如世界体系论派,拒绝社会形态论,而将资本主义界定为一个世界经济体系。

沃勒斯坦说过,将资本主义定义为“世界经济体系”,既受到马克思上述思想启示,也受到布罗代尔*[法]费尔南德·布罗代尔(Fernand Braudel,1902~1985),当代法国知名史学家,年鉴学派第二代代表人物,法兰西学院院士,主要著作有《菲利普二世时期的地中海和地中海地区》《15至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文明史纲》和《法兰西的特性》等。理论影响。就马克思思想而言,马克思的“大历史视野”引导了沃勒斯坦在更长时间段中考察资本主义史的演变特征,同时马克思关于生产方式是“经济的社会形态”思想也启示了沃勒斯坦从经济制度(体制)上解读资本主义。布罗代尔认为,19世纪两大对抗的世界观——古典自由主义和古典马克思主义,都将资本主义作为核心分析对象,所不同的是古典自由主义将资本主义解读成“自由”和“竞争”化身,进而提出自由贸易和自由市场;古典马克思主义则将它解读成生产方式(或“生产工具”)化身,进而提出社会形态。可惜的是两种古典解读都没有抓住资本主义的根本。那么,什么是资本主义的根本性?布罗代尔认为,资本主义本质上是一个组织化世界。社会就像一幢三层楼,其下层是最基本的物质生活,中间一层是“经济生活”(或者“市场”),其顶层就是“资本主义”(即“反市场”的制度)。就是说,资本主义“不同于物质生活”,也“不同于经济生活的常规”,“只与特殊的、专门的或远距离的联系有关,这是一个‘投机’的世界”,具有“不透明性”,然而经济生活则是一个“透明的”“可见的”“现实的”世界(即“市场经济”)。换言之,建立于经济生活(即市场经济)之上的“资本主义”带有某种“模糊性”,这正是资本家们所需要的,能够为他们“在阳光灿烂的市场经济中”上演着“一些复杂的艺术”,并借助“某些特权”,从事“普通人一无所知的运作或计算”,获取更多的利润。这才是“真正的资本主义”。在布罗代尔的分析中,资本主义不是“自由和竞争的市场”而是“颠倒过来”的反市场的经济制度。

沃勒斯坦认为,依布罗代尔之言,资本主义是一个建立在市场经济之基础上的反市场的经济制度,因而随着世界市场日益成熟,资本主义也会日趋世界化,并且成长为反世界市场的世界经济制度,在此基础上又必然形成一个资本主义式的世界经济体系。沃勒斯坦在《否思社会科学》一书中说过,作为一种反市场的经济制度,资本主义是一种资本的“无止境的积累”制度,关键在于,维护资本主义正常运行的力量恰恰来自这一积累制度自身的力量,亦即资本主义霸权力*[美]伊曼努尔·沃勒斯坦,《否思社会科学》,北京:三联书店,2008年,第311页。。

要言之,在人类社会史上究竟哪个单一政治的社会形态或经济的社会形态实现和完成全球范围扩张,并且建起一个完整的运行制度,惟有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系——作为反市场的经济制度获得了这样的成功。罗莎·卢森堡在《资本积累论》中说过,资本主义发展呈现为体系性扩张(或者经济制度扩张)态势,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部运转特有的经济机制”向世界范围扩张,这种生产方式意义上的经济机制扩张实质上就是“一个经济体系或者一个国家的少量劳动与另一个经济体系或者另一个国家的大量劳动的交换’”*[埃及]萨米尔·阿明,《世界规模的积累:不平等理论批判》,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8年,第21页。,帮助资本主义实现世界规模的资本积累。所以,“资本主义是一种基于资本的无限积累之上的体系”,而且“它是一种要求最大限度地占有剩余价值的体系”*[美]伊曼努尔·沃勒斯坦,《沃勒斯坦精粹》,第322页。。萨米尔·阿明认为,资本主义之所以是世界经济体系而不是社会形态,就在于它的生存与发展依赖于“中心—边缘”结构体系而不是生产方式,没有这样的结构体系就不会形成资本主义发展,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系的扩张不仅仅表现为一种反世界市场的经济制度扩张,更重要的是还表现为资本主义的“中心—边缘”结构体系扩张的必然性,建立全球范围的绝对的资本主义霸权,正因此,“现代世界经济体是而且只能是一个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美]伊曼努尔·沃勒斯坦,《现代世界体系》,第一卷,第465页。。

四 作为世界政府的社会主义

社会主义是什么?在马克思主义语境中,毫无疑问,社会主义既是理论又是运动,尤其还被界定为一种特定的社会形态。可是,在国外马克思主义语境中,大多数学者不仅将社会主义界定为一种意识形态理论,而且将它视为某种形式的社会运动,比如苏联的社会主义运动、发生在西方社会中的左翼运动等。尤其是世界体系论派,不仅将社会主义界定为一种特定的社会理想、意识形态,而且视之为某种意义的世界体系(或曰“社会主义世界体系”),乃至在此基础上,又将社会主义视为反抗资本主义世界体系而兴起的反体系运动。在某种意义上,它也深刻化了人们对社会主义的认知,推进了社会主义在当代的创新理论。问题在于,作为世界体系的社会主义,同时又被世界体系论派的沃勒斯坦称为“社会主义世界政府”。依他之见,社会主义世界体系本质上就是社会主义世界政府。

若说社会主义世界体系,这也许比较容易理解,因为社会主义世界体系与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相对而言,是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对立物和替代物,是对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修正、超越、创新,这样说来,社会主义世界体系一定比资本主义世界体系更具有合理性、先进性,更有利于世界历史进步。问题在于,社会主义世界政府与社会主义世界体系虽然本质上具有一致性,但是二者提法明显有别且意义指向多少有所不同,这种情况告诉人们,它们二者各有侧重,社会主义世界体系侧重于区别于资本主义世界体系,而社会主义世界政府侧重于强化自身的本质特征和核心功能。沃勒斯坦认为,社会主义世界体系本质上属于世界经济体系,是跨越了政治国家边界的一种世界经济贸易体系,尽管如此可它不同于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系。作为“一种新型的世界体系”,社会主义世界体系“既不是重新分配的世界帝国,也不是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系,而是社会主义世界政府(world-government)”*[美]伊曼努尔·沃勒斯坦,《沃勒斯坦精粹》,第128页。。当然,社会主义世界政府不是指政治组织或机构或国家联盟,而是由支持“资本主义转向社会主义” 的人民、群体或运动者们掌握的新世界经济体系,是对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系的扬弃、超越和完善,准确地说,是一种用社会主义方式管理世界市场经济体系的更好设计方案。

萨米尔·阿明认为,在马克思主义语境中,马克思和恩格斯也有过类似的社会主义方案,尤其恩格斯在晚年曾设想过建设一个“无资本家的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方案,列宁受恩格斯启示设想建设一个“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社会主义方案”,即:“(1)资本主义终将会被无产阶级领导的阶级斗争在全世界范围内推翻;(2)社会主义革命首先在某些国家、俄罗斯、随后是中国开始,随后是另外一些国家。由于各种原因,能爆发无产阶级革命的国家会成为资本主义链条上薄弱环节;(3)尽管有些国家发展落后,但社会主义建设仍然可能实现;(4)资本主义向社会主义的转变将在两种国家体系的斗争中表现出来,有些资本主义国家变为社会主义,另外一些仍然是(暂时的)资本主义。”*[埃及]萨米尔·阿明,《世界一体化的挑战》,第191~192页。这里的关键是,列宁在坚持社会主义革命的前提下实施一种社会主义社会政治经济变革方案,有别于恩格斯的“无资本家的资本主义”的社会主义方案,恩格斯的社会主义方案属于社会主义经济体系,“无资本家”意味着这个社会的经济制度不反市场,这就必然指向构建一种支持市场发展的社会主义经济制度。阿明认为,历史已经告诉人们,苏联践行列宁的社会主义方案,最后陷入困境,而中国人践行恩格斯的社会主义方案,一步步走向繁荣,实现中国在当代的崛起。应当像恩格斯所设想的那样,以“无资本家的资本主义”方案为参照,设计和建设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这样,才能构建一个社会主义世界政府,取代资本主义世界体系。要想在今天做到这一点,我们须实施如下的社会主义变革:

其一,改革国际性组织。按照社会主义原则来改革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使其“转变成一个真正的世界中央银行”,尤其“有权发行一种真正的货币(类似特别提款机)以取代美元标准,确保汇率相对稳定,并给发展中国家以‘增长中的调整’所需的周转资金”*[埃及]萨米尔·阿明,《全球化时代的资本主义》,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36页。。

其二,通过改革来创建新的基金会。按照社会主义原则来改革世界银行,使其“转变成一个基金会,(从诸如日本和德国等国家)收集盈余,贷放给第三世界国家而不是美国”,为的是“启动发展中国家的增长,同时迫使美国减少其财政赤字”*[埃及]萨米尔·阿明,《全球化时代的资本主义》,第36页。和“美国新贸易保护主义”*[埃及]萨米尔·阿明,《全球化时代的资本主义》,第37页。政策的干扰和破坏。

其三,改革和“创建真正的国际贸易组织(ITO)”。按照社会主义原则来改革现行的国际贸易组织,使其能够切实有效地“推行全面而彻底的多边主义”国际贸易政策,彻底排除“恶性竞争的可能性”,公正地减轻建立地区性组织(欧共体、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等)的副作用,防止它们成为对内保护对外侵略的‘堡垒’”*[埃及]萨米尔·阿明,《全球化时代的资本主义》,第37页。,保障发展中国家利益不被西方发达国家侵犯。

其四,改革世界银行货款体系。按照社会主义原则来改革现行的世界银行的货款体系,将及第三世界平等发展问题和环境问题纳入“世界银行贷款体系的内在特征”之中,放弃设置附加条件,通过“设立世界能源税、非再生资源税等”,“增加世界银行(或者将它取而代之的基金)手中的资源,使它能对贫穷国家的环境保护提供补助”*[埃及]萨米尔·阿明,《全球化时代的资本主义》,第37页。。

其五,改革联合国经济机构,增强其协调功能。按照社会主义原则来改革联合国成为一个国际社会多边发展援助组织,“支持进步的社会政策(确保工资随着生产同步增长,提供更平等的收入分配等)”,并且“在全球范围内有利于外围国家”,且“在社会层面上有利于工人和普通大众(无论中心国家的或外围国家的)”*[埃及]萨米尔·阿明,《全球化时代的资本主义》,第37页。。然而,这项改革的关键环节是,“世界贸易和资本流动必须遵从米德所称的‘需求导向的贸易原则’的逻辑”*[埃及]萨米尔·阿明,《全球化时代的资本主义》,第37页。。

简言之,实施社会主义变革,将联合国的政治功能降低,升级其经济功能,使之成为一个国际化的经济活动管理组织,这项计划的展开需要“以基于劳动者和普通大众的社会联盟的霸权来取代现存买办资本主义社会联盟的霸权”*[埃及]萨米尔·阿明,《全球化时代的资本主义》,第38页。。这就启示人们,在思考和设计社会主义世界政府上不可以沿袭资本主义经济制度,但是可以参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发展理念、方式和方法以及核心价值观来变革联合国。阿瑞吉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蕴含了西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所没有的优势和积极意义,符合世界人民的利益要求,尤其符合广大发展中国家实现自身的现代化建设的愿望,为创建社会主义世界政府探索出了一个可行性方案。对于那些早已加入西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体系的国家(尤其第三世界发展中国家)来说现在有了充分的理由来放弃过去照搬照抄过来的西方模式,借鉴中国的做法,从本国国情特点出发,建立具有自己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模式。这样一来,整个世界的市场经济体制就会朝向社会主义方向发生新调整和变化,从而为社会主义世界体系走向现实奠定坚实条件。

结束语

从以上内容看,世界体系论派没有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理论展开重建,尤其没有对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和历史发展动力展开重建性思考,而是主要围绕上文讨论的几个方面来展开的,尽管如此,他们的重思之理论内容,对于我们反思历史唯物主义的传统理论以及在当代推进历史唯物主义理论创新仍然具有某些启示意义。

第一,世界体系论派选择“世界体系”作为历史的分析单位,以求简洁明了绘制一幅人类历史的演变图谱。这样的划分也可能源于马克思本人。虽然马克思曾经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以生产方式为基础划分出五大经济的社会形态,但是在其他文本中有过“人类社会史”和“史前史”以及“前资本主义史”“资本主义史”和“人类社会”的表述,还有过“物的依赖关系”“人的依赖关系”和“人的自由发展”的表述,也都表明马克思曾经有过用最简洁的方式划分整个人类社会史的演变阶段,只是传统马克思主义一直坚守“五大社会形态说”,而将马克思的其他表述边缘化、矮化了。国外马克思主义走了一条与传统马克思主义相反的路径,一方面普遍质疑传统马克思主义的“五形态说”的合理性,另一方面普遍沿袭马克思那些简洁划分思维,提出了丰富多彩的划分模式,比如哈贝马斯和世界体系论派的三大时期划分模式,尤其是世界体系论派的划分,不仅比哈贝马斯的划分时期清晰、合理,而且坚持了唯物主义划分原则,以经济活动为主导性界面,将世界经济体系设计为划分单位,把人类社会史划分为政治帝国时期、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系时期和社会主义世界体系时期,这种划分模式在当代国际学术界引起了广泛共鸣和反响,已经获得国际学术界相关领域的认可。

第二,世界体系论派将资本主义界定为世界体系,为的是更清晰和有效地将资本主义与奴隶主义、封建主义、社会主义区别开来,以彰显资本主义的本质特征。在世界体系论派看来,资本主义不同于奴隶主义、封建主义,就在于它属于经济制度,而奴隶主义和封建主义属于政治制度;资本主义通过某种经济制度扩张而获得最大化经济利益,而奴隶主义和封建主义通过某种政治制度统治而获得稳固的帝国利益;资本主义以经济利益为主导,以经济制度为支撑,构建一个经济帝国体系,而奴隶主义和封建主义则以政治利益为主导,以政治制度为支持,构建一个政治帝国体系。由此来看,社会主义是克服和消解了资本主义的种种缺陷和消极性内容而创新出来的、体现了更高效率的、彰显了真正的公正和平等的世界经济发展体系。从本质上讲,把社会主义世界经济体系视为对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体系的克服、超越、创新和发展,标志人类社会史进入新阶段、新水平、新发展,这是积极的认识,尤其是强调了社会主义是一种新的世界经济体系,淡化了传统马克思主义在政治层面的意蕴和权重,实际上这里的解读隐约遵从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思想,因而与哈贝马斯相比较,世界体系论派的分析反倒属于历史唯物主义的,而哈贝马斯的分析则带有严重的历史唯心主义成分。

第三,世界体系论派抓住马克思的“世界历史”概念,展开对人类社会史、资本主义史的思考,探索它们之间的本质联系。世界体系论派从世界体系视野中着重分析了世界历史何时发生,因何发生,在此基础上重新思考了世界历史的本质涵义,还重思了古代社会史、现代资本主义史以及未来人类社会史与世界历史的本质关系,也对人类社会史的演变特征进行了广泛而具体的审查。虽然在世界体系论派内部关于世界历史的具体问题仍有存疑,但是学者们关于世界历史的讨论和界说反倒启示了人们在世界历史的认知上应当看到古代社会史、现代资本主义史所做过的客观贡献。尤其是,他们关于世界历史的审读,遵从了整体主义思维和大历史视野分析,这在研究方法上具有积极意义。无论分析古代社会史还是资本主义史,无论分析人类社会史还是世界历史,都需要一个整体主义思维和大历史视野,这是因为人类社会史本身就是一部整体性概念,只有将人类社会自身的演变史整合起来,作为一个整体来看待,它才会有自己的历史,也才会有世界历史。因而,在世界历史研究上,遵从这样的整体主义思维和大历史视野,我们分析古代社会史、现代资本主义史以及人类社会史和世界历史时,就可能避免陷入欧洲中心论困境,也才能摆脱世界历史研究上的狭隘性和地方性缺陷,从而拥有真正的世界性、整体性和现代性。

最后,我们还得强调一下,世界体系论派将“世界体系”作为核心概念,用于解读资本主义史、世界历史、乃至人类历史,体现了他们的理论的特色。问题在于,他们将世界体系取代了马克思的生产方式,作为历史分期的划分单位,这样做的合理性令人存疑。虽然世界体系本身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它能不能作为人类社会历史演变进程的分期单位呢,这是一个待论证的问题,更何况他们以世界体系为基础划分的三大时期也是粗线条的历史审读,虽然简洁但是抽象了,每个时期的具体情况在这种划分模式下不能被有效彰显出来,历史的分析应当是宏观审读与微观分析相结合,才能看清历史的真面目,仅仅从宏观上审读历史是不够的。从比较优势上看,还是马克思通过生产方式的演变史来审读人类社会历史的演变特征来得可靠、具体、根本,在这一分析模式下,人类社会史、资本主义史、世界历史,无论它们的整体主义特征还是它们的具体的复杂性特征,都被有秩序地叙述出来,让人们对历史产生一种油然的敬畏之情,引导人们自觉地遵从客观主义态度对待历史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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