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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田耳小说《一个人张灯结彩》的底层关怀

2016-03-06武孟超

武孟超

(牡丹江师范学院,黑龙江 牡丹江 157000)



论田耳小说《一个人张灯结彩》的底层关怀

武孟超

(牡丹江师范学院,黑龙江 牡丹江157000)

摘要:小说《一个人张灯结彩》在展现底层人物悲剧命运的同时,挖掘出了隐藏于苦难背后的复杂人性,透视出作家对笔下人物的同情和对底层人生存命运的关注。田耳以平等、尊重的态度再现真实的底层生活,为“沉默的大多数”代言, 将对不幸者的怜悯与拯救作为自己创作的使命,传达出作家崇高的文学理想与价值追求。

关键词:田耳;《一个人张灯结彩》;底层关怀

苦难是文学永恒的母题。新世纪初,底层文学将关注的焦点汇聚到对苦难的书写上,出现了苦难叙述极端化现象,洪治纲称之为“苦难焦虑症”。他指出“我们在正视这些苦难的同时,更注重苦难背后所包裹的丰富复杂的人性,更珍视创作主体对人自身的存在方式及其精神困境的思考。”[1]田耳的小说克服了“苦难焦虑症”,采用有效的叙事控制,客观、真实地表现出底层人物的生存状态,挖掘出隐含于苦难背后的复杂人性,赋予人物以理解与关怀。

一苦难中挣扎:复杂人性的真实呈现

在田耳的小说中,苦难经常和残疾联系在一起,对残疾人的命运有着执着的关注。哑巴小于的苦难来源于残疾带给她的孤独与情感得不到满足的无助,然而生活的苦难并没有消磨掉小于的意志,而是激发了她对温情的渴望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小于的成长道路充满了坎坷,她渴求获得精神上的抚慰,却一次次遭受生活的打击:幼年时因父母愚昧致使双耳失聪,长大后被理发师傅强奸又遭污蔑,结婚后被丈夫抛弃使得骨肉分离,离家后独自经营小店勉强维持生计。亲情上得不到满足,友情也极度缺失,小于只能在小小的理发店得到些满足感,当内心的寂寞空虚无法得到排解时,甚至寄希望于啤酒机赌博。直到钢渣的出现又重新燃起了小于爱的欲火,短暂的温存为小于点燃了希望也转而带来了人生的厄运。钢渣杀害于心亮的事实令小于倍受打击,但她仍选择了原谅,甚至明知是诈骗也愿花高价为钢渣买赦免证,因为此时钢渣已成为小于生命中全部的寄托。小说结尾一幕更是撼动人心,正如小说的名字——“一个人张灯结彩”,明知是不可兑现的承诺,小于仍不放弃希望,心存美好幻想,祈祷着厄运结束。田耳对小于有着深切的同情与怜悯,通过小于揭示出底层人民在命运面前的无能为力,他们向往美好生活却无力将其实现,只能继续承受孤独与痛苦。

田耳巧妙地透过一位老警察的眼睛看到了底层人民的生存苦难,同时将老黄人性复杂的一面呈现出来,既看到了他命途的坎坷与内心的孤独,又看到了他对弱者的同情和对正义的向往。老黄是一位普通警察,与妻子离异后,女儿跟他也很陌生,家庭破碎,亲情不在,孤独感常伴随着他。事业上他老成持重,经验丰富,对警局内部的事情很明白,他维护正义,但面对不合理现象有时又不得不低头,对待上司的违法行为他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因为他清楚在这样的体制下,凭一己之力无法改变不公的局面,但绝不能与之同流合污。老黄对弱者有着深切的同情与理解。他同情小于的遭遇,又理解“因为生理缺陷,小于也必然有着更深的寂寞,需要更大剂量的抚慰”。[2]办案过程中,老黄设局骗小于描述出钢渣的模样,转而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和不安。他答允替钢渣兑现承诺,希望能带给小于些许安慰,却终究没有勇气面对小于。老黄对于心亮也有着深切的同情。于心亮买断工龄开出租后想请老黄喝茶,老黄为替他省钱,只要求买点酒菜去家里坐坐。当看到破烂不堪的房屋,一屋子的老幼病残,老黄更是对其心生怜悯。于心亮的死对老黄有很大的触动,他竭尽全力侦破案件,希望还于心亮一个公道。老黄向往正义,可当案件侦破后,他并未感到满足,反而更加彷徨,他一心想保护的底层人民并未因此获得幸福,反而陷入更大的不幸。作家在字里行间流露着对老黄的同情,既看到老黄人生经历背后所承受的无数次打击,又看到他难以实现人生理想的辛酸与无奈。

小说还塑造了钢渣、皮绊这一类底层投机者的形象,他们的苦难并非由恶劣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造成,而是人性的崩塌与私欲的膨胀所致。他们在农村占有生产资料却不愿靠劳动为生,异想天开地来到城市,企图通过抢银行摆脱生活困境,然而在他们身上也有为恋人和朋友肯付出的温情一面。钢渣对小于的情感是真挚的,他曾一度想过要和小于过安稳的日子,然而贫穷使他退缩了。看到小于为给孩子治病筹不到钱、皮绊为维持生计捡废品时,他“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难过”,[2]于是决定抢劫出租车以解燃眉之急。但世事难料,他误将小于的哥哥杀害:“……本不想杀他。起初我就不打算抢司机。开出租的看着光鲜,其实也他妈穷命。但我没条件抢银行,抢司机来的容易。”[2]从言语中看得出他本无心杀人,对于心亮这种和他一样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穷人,他是含有怜悯之情的,但头部暴露出明显的胎记后,钢渣为求自保不得已而杀掉于心亮。被捕后钢渣仍记挂与小于的约定,请求老黄为其兑现承诺。并为皮绊开脱罪名,承认人是自己杀的,与皮绊无关。对爱人的牵挂,对朋友的仗义,使这个杀人犯不再那么可怕、可憎,而变得可悲、可怜。田耳对待钢渣在哀其不幸的同时更是怒其不争,钢渣被绳之以法是罪有应得,然而身份的卑微和所处的境遇的变化,又使钢渣的生活存在很多不能掌控的因素,对此田耳又是理解的,因此田耳在作品中对钢渣仍留有同情的一面。

田耳不动声色地对人物内心世界进行挖掘,将人性中未曾流失的温情提炼出来,他所塑造的人物每一个都是有血、有肉、有灵魂、有情感的,他将每个人物人性的闪光点都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从小说中可以清晰看到作者高度的社会责任感和对底层人民生存命运的关注,表现出作家对底层人民深切的同情与理解。

二为底层代言:作家生活的真实再现

田耳的小说多是围绕底层人的生活进行描写,但对于田耳本人而言,这正是他真实生活环境的外现。他曾说过“我当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写的是很底层的人物,我只是写我身边的人”。[3]底层生活经历使田耳更专注于描写自己所熟悉的底层环境,致力于为底层人民代言,喝过生活“苦水”的他能够深切地体会到底层人民生活的艰辛。田耳成长在湘西凤凰古镇,与城市的生活环境有很大不同,周围生活着的都是贫穷人家,他曾在访谈中提到那里的人往往羡慕打架斗狠的人,包括自己也将他们视为身边的偶像。作品中的钢渣、皮绊和于心亮正体现了这一性格特征:小说中提到过“皮绊打不赢钢渣,两人试过的。皮绊打架也狠,以前从没输过,但那时他还没有撞见钢渣。在这堆街子上混的人里头,谁打架厉害,才是硬邦邦的道理”。[2]于心亮小时候曾带领一条街的打架,无往不胜。这些作品中的情节都是对底层生活的真实呈现,底层社会中人们往往崇尚武力,习惯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这已成为一种习惯,也是底层社会所面临的生存苦难。生活在社会底层的田耳自然也体会过贫穷带来的痛苦。写作之前他在亲戚经营的电器店里卖空调,淡季上门收账常令他头疼,从事写作之初几乎没有稿费,都是依靠父母生活,贫穷体验使他更能体会困境中的底层人民生活的窘迫。在作品中体现为:小于为给孩子治病筹不到钱,皮绊为维持生计捡废品,钢渣为解燃眉之急抢劫出租车,于心亮为保留些血汗钱乞求钢渣留一些给他等等。这些生命体验成为田耳生命中宝贵的财富,使他怀揣一颗理解的心拥抱底层,感受底层民众生活中的辛酸苦辣。

田耳说过:“好的小说家总是能鬼使神差地走到人类共有经验中不为人知的痛处,难以挠到的痒处。”[4]作为生活在底层的作家,田耳以平等、尊重的态度如实描述底层人的生存境遇,展现他们的精神世界,蕴含了与底层人民同呼吸共命运的情感,在作品中不仅表达了底层人民的心声,同时发出了源于作家内心的声音。他的小说不仅表现了对社会底层的深切关怀,也为读者带来了心灵的撼动和对自身、对生命的思考。作为底层作家,田耳从未将目光局限在自身狭隘的生存空间内,而是以宏大的思想和超越的眼光,将底层世界更为真实、深刻地展现在世人眼前,“田耳的创作大多指向山外复杂的精神世界,他试图寻找一个超出自身生活阅历以外的生存空间……他没有区分自己是城里人还是乡里人,他关注更多的是创作环境本身,是对文字书写的执迷”。[5]《一个人张灯结彩》所传递出的温情与悲悯情怀,是对底层民众精神上的抚慰,田耳为“沉默的大多数”代言,表达出他们难于言说的困惑与苦痛,以他悲天悯人的情怀探测出了人性的温度与厚度,为底层人民带来了巨大的心灵抚慰与精神疗救。

三价值及意义:人道主义精神的弘扬

田耳的作品表达出了对弱者的同情与怜悯,充满了对人的关怀和对人性的张扬,表现出浓厚的人道主义情怀。在小说《一个人张灯结彩》中,田耳直面人生疾苦,关怀弱者的生存困境,关注底层人物的人生命运及精神际遇, 整部作品无不体现出人道主义原则,作品中的每一人物都有权被包容和理解。田耳将目光汇聚到描写底层人民的生活现状和心灵纠葛,对物质和精神方面都给予了深切的关注,在同情关怀底层人民的同时更对他们的生活进行了理性的思索,他一方面能够正视社会现实,呼吁更多的人关注底层百姓的生活状况,另一方面引导底层群体重新思索人生,探寻生活的意义。田耳让我们深切感受到了底层作家为参与现实所做出的努力,在难以摆脱物质困境的情况下,努力对他们进行精神上的治疗。这既是作家责任意识的体现,又表现出了极大的人文关怀。

底层文学的出现是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它既包含着对生活的希望,又蕴含着底层人民的梦想。作为底层作家,田耳将底层人民的处境、愿望、情感、尊严等汇成文字,在看似对苦难的深沉描述中,探寻出他们内心深处渴望超越苦难、超越自我的精神力量。《一个人张灯结彩》对底层人物及其生活进行了生动、丰富而真实的描写,在获得读者同情的同时又使其产生强烈的认同感,从而将底层问题视为中国人共同的问题。田耳本身生活在社会底层,因此他能够以一种平视的视角观照底层,以人道主义精神关怀底层,全面展示底层民众的精神世界,从而上升至人性的空间,反映出这个时代人们的生活境况和精神实质。在人本思想日渐深入人心的当今社会,对底层的关注使人道主义精神散发出了更加夺目的光芒,底层意识的觉醒也使得文学具有了更为深广的社会意义及文化内蕴。

参考文献

[1]洪治纲.底层写作与苦难焦虑症[J].文艺争鸣,2007(10):40.

[2]田耳.一个人张灯结彩[J].人民文学,2006(12):54,45,59,40.

[3]刘燕.田耳:底层是个讨巧的概念[N].东莞日报,2009-05-31.

[4]胡顺淑.田耳访谈录[J].时代文学,2013(11):214.

[5]聂茂.底层人物的现实困境与命途隐喻[J].理论与创作,2008(1):43.

Class No.:I207.42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郑英玲)

Emotion of Caring for the Humble People in the Yigeren ZhangdengJiecai Written by TianEr

Wu Mengchao

(Mudanjiang Normal University, Mudanjiang, Heilongjiang 157000,China)

Abstract:The novel Yigeren ZhangdengJiecai not only described the miserable fate of the humble people ,but also dug the complex humanity hidden behind the tribulation. The novel expressed the writer’s sympathy to those people and the destiny of the humble people .The equal , respected attitude to the humbled has become his mission, which showed his spiritual literary ideal and pursuit of value.

Key words:TianEr ; Yigeren ZhangdengJiecai; caring for the humble people

作者简介:武孟超,硕士,牡丹江师范学院。

文章编号:1672-6758(2016)07-0126-3

中图分类号:I207.42

文献标识码: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