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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宇神话的真相探究

2016-03-06

关键词:古蜀杜宇杜鹃

何 丹

(海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海南 海口 571158)



杜宇神话的真相探究

何丹

(海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海南 海口571158)

摘要:杜宇作为古蜀先王,其知晓度最高,相对多的记载使他成为破解古蜀之谜的密钥。通过对杜宇族源、婚配、禅位和魂化等事迹的探讨,可知杜宇是继蚕丛、柏濩、鱼凫之后的蜀族首领,从天墮山下至江源,与朱提族首领“利”通过联姻组成部族联盟,从而学习了农作技术。杜宇因教民务农而被奉为土地之主,又因不能治水而禅位开明,自己退隐西山,死后被视为杜鹃,继续催人耕作。

关键词:古蜀;杜宇;朱提;鳖灵;杜鹃

关于古蜀的历史向来扑朔迷离,诗仙李白在《蜀道难》中就曾感叹:“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1],鲜明地展现了因时代久远与交通封闭所带给后人的文化盲区。自汉伊始,探寻真相者,虽不乏其人,却因文献乏征、文物无查,而鲜有能真正拨开历史迷雾者。近世以来,考古成果的不断涌现,给我们提供了契机,然关于“一事”、“一人”、“一物”、“一地”的解读,仍少有统一意见者,众说纷纭成为古蜀研究中的一种常态。学者多以静安先生之二重证据法为指引,但最终总有不能尽释之处。故鄙者欲以对杜宇神话本身的剖析入手,以釐清古蜀历史的大致脉络。

一、杜宇神话

关于古蜀时期的历史,因缺乏文字记载,或者说因对古蜀文字的不能释读,我们今日所能凭证之依据,并非第一手史料,而是来自于世代的口耳相传。口耳相传的历史有其真实性,但也会在传诵过程中,出现失实的情况。故我们今日所见之记载,往往多有抵牾。所以,对文献的分析比较至关重要。在古蜀的“三王”、“二帝”中,以杜宇传说最多,其中《蜀王本纪》记述最早,《华阳国志》记述最详,故我们的研究也从此入手。

《蜀王本纪》曰:“蜀王之先名蚕丛,后代名曰柏濩,后者名鱼凫,此三代各数百岁,皆神化不死,其民亦颇随王去。鱼凫田于湔山得仙,今庙祀之于湔,时蜀民稀少。后有一男子名曰杜宇从天堕止朱提有一女子名利从江源井中出,为杜宇妻,乃自立为蜀王,号曰望帝,治汶山下邑曰郫,化民往往复出。望帝积百余岁,荆有一人名鳖灵,其尸亡去,荆人求之不得。鳖灵尸随江水上至郫,遂活。与望帝相见,望帝以鳖灵为相,时玉山出水,若尧之洪水,望帝不能治,使鳖灵决玉山,民得安处。鳖灵治水去后,望帝与其妻通,惭愧,自以德薄不如鳖灵,乃委国授之而去,如尧之禅舜。鳖灵即位,号曰开明帝,帝生卢保,亦号开明。望帝去时,子规鸣故,蜀人悲子规鸣而思望帝。”[2]

《华阳国志》曰:“周失纪纲,蜀先称王。有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死,作石棺、石椁。国人从之。故俗以石棺椁为纵目人冢也。次王曰柏灌。次王曰鱼凫。鱼凫王田于湔山,忽得仙道。蜀人思之,为立祠于湔。后有王曰杜宇,教民务农。一号杜主。时朱提有梁氏女利,游江源。宇悦之,纳以为妃。移治郫邑。或治瞿上。巴国称王,杜宇称帝。号曰望帝,更名蒲卑。自以功德高诸王。乃以褒斜为前门,熊耳、灵关为后户,玉垒、峨眉为城郭,江、潛、绵、洛为池泽;以汶山为畜牧,南中为园苑。会有水灾,其相开明,决玉垒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法尧舜禅授之义,禅位于开明。帝升西山隐焉。时适二月,子鹃鸟鸣。故蜀人悲子鹃鸟鸣也。巴亦化其教而力农务。迄今巴蜀民农,时先祀杜主君。”[3]

解构以上两段记载,可发现杜宇的传说涵盖了其来历、婚配、称帝、建都、任相、让国、魂化等重大人生经历,又因其上承下启的特殊地位,故认识杜宇是我们理清纷繁复杂的古蜀历史的突破口。

二、真相探究

(一)杜宇之族源

关于杜宇的来历,《蜀王本纪》中有具体交待,文中划线之处,正是杜宇族源的关键之处,也是学界争论不休的焦点之处。在分析之初,我们首先应当意识到古文原本是没有标点符号的,所以我们需要“知句读”。韩愈在其《师说》中就曾明示句读之重要性,曰“句读之不知,惑之不解,或师焉,或不焉,小学而大遗,吾未见其明也”[4]。故关于杜宇族源,学者虽多据自《蜀王本纪》,结果却是纷繁百态,其根源就在于对此的不同断句。有以“后有一男子名曰杜宇,从天堕止朱提;有一女子名利,从江源井中出”者,而认为杜宇来自朱提、利来自江源;有以“后有一男子名曰杜宇,从天堕止;朱提有一女子名利,从江源井中出”者,而认为杜宇是从天而降、利是朱提而来等等。所以,我们首先需要解决此段记载的断句问题。

古人行文,讲究工整对仗,此处“杜宇”先与“蚕丛”、“柏濩”、“鱼凫”相续而言,再与“利”、“鳖灵”相对而言。根据相续表相同、相对表相异的特征,可推测“杜宇”是继蚕丛、柏濩、鱼凫之后的蜀族首领;“杜宇”与“利”、“杜宇”与“鳖灵”则属于不同的部族。我们总观这段记载的叙述结构为:“蜀王之先名……,后代名曰……,后者名……,后有一男子名……;朱提有一女子名……;荆有一人名……”,这样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继“蚕丛”之后的“柏濩”、“鱼凫”、“杜宇”之前都未另加族属,至于“利”、“鳖灵”,则笔风一转,直指:“朱提有一女子名利”、“荆有一人名鳖灵”,可见,本族与异族之别十分明晰。故杜宇称帝,“化民往往复出”;杜宇退隐,“蜀人悲子规鸣而思望帝”。故文中划线之处应断句为:“后(蜀)有一男子名曰杜宇,从天堕止;朱提有一女子名利,从江源井中出”。

句读既明,我们发现文中 “蜀”与“朱提”相对;“男子”与“女子”相对;“天墮”与“江源”相对。故“止”当为“出”之形近讹误,“天墮”就是杜宇的发祥之地。由“杜宇”出于“蜀之天墮”,“利”出于“朱提之江源”,可知“蜀”与“朱提”皆是族属概念,“天墮”与“江源”则是地理概念。早期不同的血缘部族往往代表着不同的文化,相对而言的部族自当如是。由“江源”二字,可知“利”所出之地名当来源于水名,又因山水相对,故杜宇所出之“天墮”应初为山名。这种推论是否合理,文献本身就给出了答案。首先,从政权更迭的角度来说,失势者会远离政治中心,回到自己的发祥之地,因为那里保留着自己的根基、有自己的拥护者;其次,从文化意识的角度来说,古人有“灵魂返祖”、“落叶归根”的意识,故杜宇以西山作为自己的退隐之所、安息之处,是其山族本源的最好说明。三星堆二号器物坑出土的“众多的祭山场景和山形图案,是古蜀人山崇拜观念的真实反映与真实记载,反映出古蜀人与大山有着不可割舍的情结。”[5]

“天墮”的身份既明,而此山又在蜀地何处?查阅典籍发现,《太平御览》卷888引《蜀王本纪》中的“杜宇从天堕止”在卷166中引用时,就写作“杜宇出天堕山”[6]。天墮山,又写作“天隳山”,在唐玄宗避乱驻留之后,就被改作“天回山”[7],此“天回山”即今日成都市金牛区天回镇之“天回山”。一字之差,如何造成的呢?原来,“堕”字,一音hui,毁坏之意,“这个意义又写作‘隳’”[8]。二者音同意同,可通用,如《吕氏春秋·顺说》曰:“隳人之城郭”[9];《史记·秦始皇本纪》则写作:“堕坏城郭”[10]。为比附天子回头之意,又以同音字代替。可见,《蜀王本纪》因其失传,后世在辗转传抄过程中,或因无意改动,或因理解偏差,而出现了不同版本,研究者不当就一而论。故《蜀王本纪》原义当为:“后(蜀)有一男子名曰杜宇,从天堕(山上)出;朱提有一女子名利,从江源井中出”。

(二)杜宇之婚配

关于“杜宇”与“利”的婚配关系,两段史料都无疑义,但对于这段婚姻在杜宇王蜀过程中所起的作用,两者的看法却是截然不同。《蜀王本纪》曰:“(利)为杜宇妻,(杜宇)乃自立为蜀王,号曰望帝”;《华阳国志》曰:“后有王曰杜宇,教民务农。一号杜主。时朱提有梁氏女利,游江源。宇悦之,纳以为妃”。这里前者以为杜宇“先妻后王”,后者以为杜宇“先王后妻”,谁更接近历史真相?我们可以从利之族源说起。

前已说明“杜宇”为山族,“利”为水族。由“蜀有一男子名杜宇”、“朱提有一女子名利”,可推测“利”与“杜宇”之身份当对等,故二者才得以成婚。即“利”当为朱提族首领,这一部族尚处于母系氏族公社阶段。与蜀族称号的发展历程不同,“朱提”没有因为迁徙而得以传播,也没有因为称王而上升为部落联盟的名讳。故在历史前进的车轮下,渐渐被后人所遗忘。而关于“江源”之地,为西汉所设县制,管辖今四川崇州及都江堰岷江西南之地。据《华阳国志·蜀志》记载:江原县“郡西,渡大江,滨文井江,去郡一百二十里。有青城山,称江祠。安汉,上、下朱邑出好麻,黄润细布,有羌筒盛。小亭,有好稻田。东方,常氏为大姓。文井江上有常堤三十里,上有天马祠。”[11]常璩作为江源本土人士、且常氏又为江源大姓,其对家乡的记载,显然是有所凭证的。这里的“文井江”当为利所出之“江源井”;“上、下朱邑”即当为“朱提”故地,成都平原最早考古发掘的都江堰市芒城(上芒城)城址和崇州市双河古城(下芒城)城址当与此相应。因为首先二者地望相同,都位于古江源辖区内;其次,信仰相同,都有崇马习俗。芒城,当地人旧称为“蛮子城”[12],“蛮子”是历史上主体民族对自己以外部族的贬称,故推测“芒”当为“駹”之误写。自以居于正统的蜀人将駹人视为“蛮子”,“蛮子”所居之城,自然会被视为“蛮子城”。而“駹”者,有学者指出:一些羌族部落所尊奉的马头龙或龙头马就是“駹”[13],“龙马”当即“天马”,文井江上之天马祠也当由此而来。历代建置,地名一般不妄作改动,秦二世而亡,时隔不久,可见此“江原”即是“利所出之江源”。

文井江旁既出好麻,又有好稻田,可知“利”是以农作为主的民族。而杜宇所在的蜀族自岷山而下至鱼凫之时,尚以渔猎为生。三星堆二期文化中,出现的大量凫头柄勺,即表明当时蜀民多倚赖捕鱼有关。可见,杜宇初到成都平原时并没有教民务农。而是在江源停驻期间,通过联姻,才向土著居民学习了种稻、种麻等农作技术。这才使得蜀民稀少的状态得以改观,使得经济落后的面貌得以提升,使得蜀族在异地得以立足。只有蜀族力量的壮大,杜宇才能在部族林立的情况下成就其称王称帝的丰功伟绩。故《蜀王本纪》先结婚后王蜀的记载更接近历史真相。可见,杜宇与利之联姻,其实质就是一种山族与水族的部族联盟。这一主题在古蜀历史上是屡见不鲜的,如《史记·五帝本纪》曰:“黄帝……娶于西陵之女,是为嫘祖。……生二子……其二曰昌意……娶蜀山氏女曰昌仆,生高阳,……是为帝颛顼”[14];《华阳国志·蜀志》曰:“周显王之世,…….武都有一丈夫,化为女子,美而艳,盖山精也。蜀王纳为妃”[15]等等。通过二者的联姻,两部族得以联盟,从而杜宇所在的蜀族进入农业社会,利所在的朱提族进入父系社会,杜宇自然而然地成为这一部落联盟的首领。

(三)杜宇之禅位

禅让是古代部族推选贤能者担任部落联盟首领的一种制度。关于杜宇禅位之举,两则史料皆持肯定态度。但禅位之因,却各有说辞。《蜀王本纪》认为是“鳖灵治水去后,望帝与其妻通,惭愧。自以德薄不如鳖灵,乃委国授之而去”;《华阳国志》认为是“会有水灾,其相开明,决玉垒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法尧舜禅授之义,禅位于开明”。前者以杜宇德薄,后者以开明功高,但皆有主动禅让之意。而后人则多以杜宇之禅让乃无奈之举,其中必有隐情,故杜宇在文学作品中总是悲怨的基调。孰是孰非,我们可以从被禅位者鳖灵论起。

《蜀王本纪》认为鳖灵是自荆而来,那么,既为荆人,为何会至蜀?由高阳封其支庶于蜀,可知蜀为颛顼之后;由《史记·楚世家》曰:“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16],可知荆楚同样为颛顼之后。据《山海经·大荒西经》载:“颛顼死即复苏”、“颛顼之子,三面一臂,三面之人不死”[17],故颛顼及其后世有着不死的意识。而观蚕丛、柏灌、鱼凫、杜宇皆神化不死;鳖灵亦死而复生,可见鳖灵与杜宇有着较近的亲缘关系。再由“荆人求之不得”可知,鳖灵自身当有着一定的身份和能力,或即具有楚王室血统,或受迫害而借助蜀、楚水路通达之利,假死以逃亡。故鳖灵虽身为外族,却能取得杜宇的信任而委以重任。鳖灵荆人的身份也得到了考古的证实,集中在成都平原的丧葬新风,正当是开明王朝统治者自楚移植而来,如新都发现的大型战国木椁船棺墓葬就明显带有楚文化的风格。[18]鳖灵假死,其尸或即以船盛之,故得以逆流而上,死而复生。

鳖灵既得相位,会有水灾,奉命治水。由于荆人善于治水的传统,鳖灵治水成功,使民得陆处,从而立功树威,自是情理之中。而趁鳖灵治水之机,杜宇淫乱之事,是否可靠?我们认为值得怀疑。这从蜀民对杜宇的崇拜与怀念可推之。四川至今仍有供人们所凭吊的望丛祠,该祠位于成都市郫县境内,建于北宋仁宗康定二年(1041年),经历代修缮而延续至今。此外,川民认为杜鹃为杜宇的化身,故民间迄今仍遵循打猎不打杜鹃的古老习俗。杜宇受到后人的如此怀念,自然与其声望德行相关。而作为领袖人物,若真有淫乱行为,自当臭名昭著,更不会为后人所敬仰。所以,杜宇淫乱鳖灵之妻,当属子虚乌有之事。

杜宇因教民务农而被奉为“杜主”,关于“杜主”,任乃强先生注曰:“杜,古与土同音。解放前四川各县城乡皆有土主庙。人莫知其何神也。大都为农民所敬奉。由巫师传其为保护农牧之神。盖即杜宇。”[19]既被奉为土地之主,可见杜宇之世,蜀族才开始迈入农业社会,农耕才在成都平原推广开来。杜宇既知农耕的重要性而大力推广,就知洪水对于农耕的毁灭性。深受爱戴的他自然有其爱民如子的一面,又因与中原保持不断的联系,自然知道尧舜禅让之事,故为顾全大局仿尧舜而禅位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因为成都平原地处四川盆地底部,地势低洼,夏秋多雨之季,山水就会倾泻而来,故而洪水多发,故要在此生活,必须要战胜洪水。水利、农业休戚相关,而治水之事,非一时之力,故杜宇为延续农耕带给蜀民的稳定生活,而选择退隐让贤。以此他“土主”的称号才不致辱没,才得以永享祭祀。

那么《蜀王本纪》的淫乱之说从何而来?民间流传着一种与官方迥然不同的说法,“自从杜宇把帝位让给鳖令,自己隐居在西山,而鳖令却乘机霸占了他的妻子”。若按此说法,则杜宇完全有悲伤的理由,自始至终自己给予莫大信任的人,却成为夺妻之人。那么鳖灵是否有夺妻的可能性,我们认为是有的。其后世开明王素有好色之风,“(秦)惠王知蜀王好色,许嫁五女于蜀”,故秦惠王谋楚,臣子会以“蜀有桀纣之乱”而建议先攻取蜀国。[21]夏桀、商纣都是因荒淫无度误国而被史家口诛笔伐的典型案例,开明氏因此招致亡国,若套用“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俗语,或可追溯到鳖灵的谋权罔私、不修德行。故杜宇淫相妻的真相可能是鳖灵夺君妻,是鳖灵得势后为掩盖真相而做的假宣传。

(四)杜宇之魂化

杜宇既有冤屈遗恨,杜鹃又啼声似悲,后世文人便将此二者形象合二为一,成为悲情之代表,杜宇化鹃的故事也就得以千古传诵。如李商隐在《锦瑟》中云:“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等等,这些实则是诗人假借杜宇思绪,来自抒胸臆。杜鹃受到如此崇拜,除去山族人本有的崇鸟意识和去时正逢杜鹃鸟鸣的偶然性,最主要还是与农业相关。一者它知时节。作为候鸟,杜鹃秋冬迁居东南亚御寒;春夏则北上我国繁殖,而春夏之季正当播种之机,又因啼声似“布谷”之音,而俗称“布谷鸟”。 故农家侯之,以兴农事。其夜啼达旦,昼夜不止,故蜀民便将它与不辞辛劳教民务农的杜宇联系起来,而又被称为“催耕鸟”。历法对于农作之重要性,毋需多言,有播种,才有收获。而最早之历法即可能是这种“鸟历”。《左传》昭公十七年载:“少昊挚之立也,凤鸟迁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23]这种以不同鸟官管理之历法,很有可能就是来源于“鸟历”,故陈勤建先生认为:“少昊氏族很有可能使用过一种‘鸟历’,即主要通过观察各种候鸟的来去、鸣叫以确定季节,从而安排播种、收获等生产和生活活动的自然物候历法。”[24]正因为鸟类的如此重要性,才受到人们的信奉。二者它护农林。杜鹃天性喜食虫蠹,在没有农药的年代,这对减轻虫害十分有利,故农林者皆称其为益鸟,而不猎杀,形成了一种人与自然良性循环的生态系统。盖杜鹃啼血只因为其天生赤口,夜夜啼叫只因为求偶的生物本能。故对杜宇的世代缅怀,最主要的还是念其对农业的贡献。杜宇化鹃,寄托了蜀民对杜宇长存于世的美好愿望。

三、小结

从以上对杜宇事迹的分析之中,我们可以看出古蜀历史的大致脉络当为:周失纪纲,蜀先称王。蜀王之先名蚕丛,其目纵,死作石棺、石椁,国人从之,故俗以石棺椁为纵目人冢也;后代名曰柏濩(柏灌);后者名鱼凫,鱼凫田于湔山得仙,今庙祀之于湔。此三代各数百岁,皆神化不死,其民亦颇随王去,时蜀民稀少。后蜀有一男子名曰杜宇,从天堕山上出;朱提有一女子名利,从江源井中出,为杜宇妻。杜宇教民务农,一号杜主,乃自立为蜀王,自以功德高诸王,称帝,号曰望帝,治汶山下邑曰郫,化民往往复出。荆有一人名鳖灵,其尸亡去,荆人求之不得。鳖灵尸随江水上至郫,遂活。与望帝相见,望帝以鳖灵为相,时玉山出水,若尧之洪水,望帝不能治,使鳖灵决玉山以除水害,民得安处。帝遂委以政事,法尧舜禅授之义,鳖灵即位,号曰开明帝。帝升西山隐焉,时适二月,子鹃鸟鸣,故蜀人悲子鹃鸟鸣也。巴亦化其教而力农务,迄今巴蜀民农,时先祀杜主君。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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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荻)

收稿日期:2016-01-21

作者简介:何丹,女,海南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历史学博士。

中图分类号:I207.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2603(2016)02-01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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