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与《八月之光》的现代与后现代性解读
2016-03-06吴正英
吴正英
(安徽三联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蛙》与《八月之光》的现代与后现代性解读
吴正英
(安徽三联学院,安徽合肥230601)
[摘要]现代性与后现代性指人们的思想态度和行为方式及其在政治、经济和文化领域表征出的属性。现代性主要表现为对理性、自由和平等的追求,后现代性通常表现为反本质、反中心和反理性。现代性与后现代性不能截然分开,现代性本身从一开始就孕育着后现代性特征。文章从现代与后现代性整体理论视角分析莫言的《蛙》与福克纳的《八月之光》,通过横向比较剖析两部作品中现代与后现代性的穿插交错,从而揭露文本语言背后的历史合力、作家主体意识与文化心态。
[关键词]现代与后现代性;莫言;福克纳;《蛙》;《八月之光》
一、现代与后现代性整体理论
现代与后现代性是中外理论界关注的一个热点,它是人们认识之网上的一个重要网结,构成了我们观察和理解我们所处时代的一个重要视点。在探讨现代与后现代性整体理论之前,有必要先澄清三组相似概念:“现代”与“后现代”是指历史分期上的“时代”;“现代主义”与“后现代主义”是指文化艺术上的表现形式;“现代性”与“后现代性”是指思想观念和行为方式。
美国学者马泰·卡琳内斯库(Matei Calinescu)曾经对现代性的语源进行了考察,研究发现英国至少在17世纪起就开始使用“现代性”(modernity)这一词语,《牛津英语词典》记录这一词语1672年首次出现。现今对现代性概念界说最著名的主要有吉登斯、哈贝马斯和福柯等三位学者。吉登斯从社会学的角度认为,现代性就是工业化社会或资本主义制度的缩略词,主要表现为竞争性的产品市场和劳动力转化成商品过程中的商品生产体系。哈贝马斯从哲学的角度将现代性视为“一套源于理性的价值系统与社会模式设计”[1](P5)。福柯将现代性解读为一种哲学上的态度和精神气质,即对时代进行批判性质询的品格,他认为现代性从根本上就是一种批判精神。尽管不同学者从不同角度对现代性有着不同的诠释,但通常认为,现代性的基本观念和基本特征来自启蒙精神,而启蒙的基本价值与精神可概括为对理性、自由和科学的肯定与追求。现代性的核心是人的主体性,包括人类主体性和个体主体性。
美国学者凯尔纳(D. Kellner)和贝斯特(S.Best)曾对“后现代”概念进行了“考古”研究。他们发现,“后现代”概念最早是由英国画家约翰·瓦特金斯·查普曼(John Watkins Chapman)于1870年前后提出的,查普曼用“后现代绘画”来指称比法国印象主义绘画更现代、更前卫的绘画作品。鲁道夫·盘诺维茨于1917年用“后现代”来描述当时欧洲的价值崩溃和文化虚无。汤因比是早期使用“后现代”一词中较有影响的人物,他“把后现代看作一个西方文明走向衰落,现代的理性主义和启蒙精神发生崩溃的‘动乱时代’”[1](P118)。福柯和利奥塔都将后现代性理解为一种观念意识、思想方式和行为方式,这种意识和方式反对元叙事、统一性和整体性思维,追求非本质主义、非中心主义、非理性主义、差异性和多样性思维、怀疑主义、虚无主义以及享乐主义。
有一些学者赞同“割裂说”,认为“现代性是未完成的现代化的社会状态,而后现代性对应于其现代化趋于完成”[2](P103),也就是说现代性与后现代性是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依次出现的两个阶段,二者之间断然分开,前者是现代化的未完成状态,后者是现代化的完成状态。另一些学者坚持二者之间的“承继说”,认为现代性与后现代性不能完全割裂开来,它们有着本质上的关联。后现代性的本质特性从一开始就存在于现代性之中,孕育于现代性身体内部,从现代性躯体中汲取营养而不断进行演绎和超越。其中一些学者明确肯定当今仍属于现代性范畴,相信现代性是“一项未完成的构想(project)”[3](前言P1)。福柯、利奥塔和哈贝马斯为我们理解“现代性”与“后现代性”概念提供了有益的启示。
我们赞成“承继说”。现代性的本质特征是人作为主体对客体的绝对征服,其基本观念来自启蒙运动的精神,而启蒙的基本价值与精神的首要表现就是理性。理性在启蒙时代担当着思想批判和审判一切的重任,理性是一种不同于感性和意志的能力,它主要表现为思想、反思以及逻辑判断与推理能力。可以说,理性的首要精神是反思、批判与怀疑。哈贝马斯认为现代性的形成是它对自身的“自我理解、自我确证”的过程。这一过程从启蒙运动时期开始,依照一种理性主义的方式来塑造现代性的合理形态。吉登斯把这种现代性的“自我理解、自我确证”用“自我反思”这一概念加以界说,认为现代性的最根本风险就在于它的这一自我反思性,即人们依照自己对现代性的理解和设计构造未来社会与文化的同时,他们的构想实际上充满了不确定性。由此可见,现代性与后现代性思想方式与行为方式内在的承继关系不言而喻。
在澄清现代性与后现代性这一理论支点之后,我们将从这一整体理论视角分析莫言的《蛙》和福克纳的《八月之光》。通过现代与后现代性整体理论更宏观、更鲜明地把握这两部作品种种文学文化表征,勾勒其背后的多元历史合力,辨析挖掘出隐藏于现象背后的内在动力、意识形态以及主体(个人和群体)的价值观与文化心态,从而对莫言和福克纳及其作品做出恰当而深刻的理性判断。
二、《蛙》的现代与后现代性解读
莫言是中国目前为止唯一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他的系列作品以高密东北乡为背景,形成了一个独立的文学世界。《蛙》是其代表作品之一,获得了中国最高文学奖“茅盾文学奖”。通过现代与后现代性整体理论视角来解读这部作品能让我们更清晰、更准确地把握这部作品所暗含的引人深思的社会、文化和文学价值。
(一)社会文化价值的现代与后现代性
《蛙》发表于2009年,中国计划生育政策高峰期已过,社会逐渐显现出人口控制的弊端。莫言通过小说的形式对此做了理性与客观的思考,一方面,通过文本传达国家发展的理性政治,“新法接生既是科学现代性的指征,同时也体现国家意志对传统生育观控制的开始。从此,传宗接代的自然行为,让位于民族国家现代化进程的一部分。当计划生育成为国策,计划生育行为就成为历史合理性的正义之举”[4];另一方面,自始至终充满着无奈的思索与无穷的抗争,客观地流露出这一国策背后的人性拷问以及理性决绝之后的反思与怀疑。必须清醒地认识到,中华民族由新中国成立初期的贫穷落后到今天的繁荣昌盛,计划生育政策功不可没。中国现代性的形成亦是它对自身“自我理解和自我确证”的过程,以国家人口政策等理性主义的方式来塑造现代性的合理形态,在这一现代性的设计与构造过程中,本身就充满了种种不确定性和怀疑、批判等自我反思。
《蛙》可以说是一部典型的反思作品。在风调雨顺、连年丰收的1953年至1957年以及随后孩子们兴奋地神秘地吃煤块的贫乏的1960年,姑姑万心用科学的解剖学知识挽救了难产的孕妇和婴儿,成为高密东北乡“神化”的“天才妇产科医生”[5](P18)。姑姑相信科学,提倡男女平等。她在接生过程中,“体会到的喜悦是一种纯洁、纯粹的人的感情”[5](P19)。1965年年底,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计划生育高潮开始,党性极强的姑姑成为国家计生政策的坚决执行者,她带领公社计生人员掀起轰轰烈烈的“男扎”高潮,利用拉倒亲人和邻居的房子来“抓捕”非法怀孕的人,间接导致张拳老婆、“我”的第一任妻子王仁美和同学王胆的死亡。这一时期她胸有成竹地相信“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出生率降低,这也是中国人为全人类作贡献”[5](P126),通过扩音喇叭她坚定地喊道:“我知道这没有道理,但小道理要服从大道理,什么是大道理?计划生育,把人口控制住就是大道理。我不怕做恶人,总是要有人做恶人。”[5](P133)形成鲜明对比的是,20世纪90年代末期,70多岁的姑姑几乎陷于精神崩溃的状态,感觉晚上的蛙声就是成千上万的初生婴儿的哭声,这些精灵在向她控诉。她通过丈夫的手将她引流过的两千八百个婴儿再现(捏)成泥娃娃,一一供奉,下跪祝祷,企图用这种方式弥补她心中的歉疚。
小说中的“我”(蝌蚪)自始至终在审视人(人类)的主体性,一直处于自我理解、自我确证和自我反思的过程之中。“写作时要把自己放在解剖台上,放在显微镜下”[5](P185)。在中美合资家宝妇婴医院的门口,当看到数百个婴儿鲜活的照片时,“我深深地被感动了……我感受到了人类世界最庄严的感情,那就是对生命的热爱,与此相比较,别的爱都是庸俗的、低级的”[5](P273)。面对姑姑晚年的凄凉,“我心中顿感悲凉”,相信“如果没人来做这些事情(实施计划生育管理),近日的中国,会是个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5](P278-279)。与审视、反思相伴随的是迷茫和茫然,“我感到自己像一根漂浮在水面上的朽木,推我一把,便往前窜一窜”[5](P162),“文化太大了”[5](P243),“不是社会出现了问题,而是我自己出现了问题”[5](P260)。
(二)艺术特色的现代与后现代性
中国的计划生育政策与我们普通民众的生活息息相关,我们身边就有这样活生生的例子。在《蛙》中,莫言先生运用魔幻现实主义手法,采用“四封长信+一部话剧”的结构使得带有沉重政治色彩的故事更加令人沉思和回味。《蛙》中人物和情节的发展从最初的简洁、明净和内敛到后来的浮杂与虚幻,是伴随着文本结构变化而产生的变异,既是作者生命意识关怀的强有力的拷问,也是理性批判和其不确定性表现的自然流露。文本的张力与冲突,高扬了作者对人生的关怀和对生命的深度挽救,也突显了现代与后现代性中的多元与消解。
文中“我”的第二任妻子小狮子说:“人跟蛙是同一祖先”,三个月内的婴儿“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与变态期的蛙类几乎一模一样”。“为什么人类的始祖叫女娲?‘娲’与‘蛙’同音,这说明人类的始祖是一只大母蛙”[5](P230)。这种说法虽然过于极端,但不可否认,“蛙”是强劲的生命力和繁殖力的象征。女娲造人,多子多福。蛙是高密东北乡的图腾,是北方先民的神物,“蛙”已经成为“孕育者”的象征词。小说中,作者描写王胆、王仁美、小狮子等这些“蛙(娲)”们对生命繁育的渴望表现了人类对生命的膜拜与礼赞,这是以人为本理念的有力体现。同时,小说也客观地展现出作者对社会丑陋面的揭露和对金钱腐蚀人的灵魂的否定。在后半部分中,牛蛙公司大门前的巨大牛蛙塑像和牛蛙养殖场的实质性勾当——代孕中心,呈现的是金钱对人性的腐蚀、现代环境中知识分子的心灵困惑以及人们生育观念的扭曲,体现了后现代主义文学中强烈的调侃与反讽意味。
三、《八月之光》的现代与后现代性解读
福克纳是对莫言创作影响较大的美国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他以创新的文学手法被誉为19世纪30年代唯一一位真正意义上的美国现代主义作家。福克纳的大部分小说以他杜撰的约克纳帕塔法县为背景,主张宽容、理性、同情和理解的同时,表现现代人的异化、孤独与虚无,这一特征正是现代与后现代性的鲜明反映。《八月之光》是福克纳的主要代表作之一,这部作品有两条主线(除第20章,讲述教会牧师盖尔·海托华的故事)。线索一是年轻姑娘莉娜·格鲁夫一路寻夫的故事,线索二是黑白混血儿乔·克里斯默斯悲惨一生的故事。两条线索相互交错。莉娜的故事主要在首尾两章,克里斯默斯的遭遇主要贯穿小说中间各章。
(一)现代性特征分析——反种族主义和清教主义,倡导理性
莉娜拥有着坚定的信念和倔强的性格,“她大着肚子,慢慢吞吞,不慌不忙,从容不迫,不知疲倦地走着”[6](P6),安详地相信着“能够找到他(孩子的父亲)的。不会太难”[6](P8)。“她一路顺利,沿途的人都待她挺好”[6](P356)。小说的结尾,莉娜已知晓自己“丈夫”的为人和结局,面对着拜伦·邦奇的纯洁爱情,“她的面孔同往常一样冷静安详”[6](P355)。拜伦表面上认为人只是无意义的存在,“好像我,还有她,以及我不得不把他们卷进这事的乡亲们,都只是一堆从不表明任何意义的词语”,而实际行为上他却在追逐对他人有用,给人带来喜悦,证明这就是人的存在意义。“这温暖的感觉,容光焕发的神情,显然既不需要别人注意,又不需要别人承认;这感觉和神情在他吃橙子、鸡蛋和面包时依然没有消减”。整部小说“平静/冷静/沉静”一词重复率相当高,除了克里斯默斯以外,似乎都是理性、镇静的人物,比如黄发女人、先前的女侍者、拜伦、莉娜、海托华、伯顿小姐、养父和养母等。小说通过伯顿(乔安娜)之口,表达了反种族歧视的态度和典型的南方神话中白人要受诅咒的观点。“我、我们、全部白人,其他所有的人,都生活在这个影子里……白人婴儿似乎在开始呼吸之前就在挣扎,竭力挣脱这个不仅从上面而且从下面笼罩他们的黑影”。“黑种人受到的诅咒是上帝的诅咒,而白种人受到的诅咒是黑人的诅咒”。虽然文中多次提及乞求上帝的恩典,但海托华牧师自己的妻子出轨、离异,似乎又是作者在否定和嘲讽上帝的存在。通过这些积极、乐观、平等、冷静的人物和思想,我们看到现代性的光辉。
(二)后现代性特征分析——现代人的异化、孤独与虚无
克里斯默斯非常孤单,他既不属于白人,也不属于黑人,游离于黑人和白人之间。他无法融入黑人群体,本能地排斥黑人,逃离黑人区,向往白人悠闲的生活,他“竭力往体内吸进黑人的气味,吸进幽深莫测的黑人的思想和气质;然后又从体内着意呼出白人的血、白人的思想和白人的气质”。但是他从阴暗的童年开始,就被白人骂为“混血的黑崽子”,甚至本该成为他朋友的布朗,也那么不了解、不理解、不关心和无视他。懵懂——惶恐不安——怨恨、愤怒、冷漠、绝望、暴躁、仇视、反抗——一步步误入歧途,陷入深渊,这是克里斯默斯短暂人生的变化轨迹,他的人生之路就如同无感情的冷冰冰街道,长期的精神孤独,让他自我折磨,他用冷漠无情的眼光和态度看待与伯顿小姐“热恋”时的激情,冷酷地报复关心和依赖他的人。在他身上,理性没有了,有的只是理性外的激情与宣泄以及对自我的怀疑和否定。另外,除了克里斯默斯,海顿、克里斯默斯外祖父母等也同样表现出异化特征,他们直接接受黑人的恩惠或信任,但却看不起黑人,“他们代表一个时期,一代人,一种经历……他们严肃地、一丝不苟地、冷漠地以阴冷而又毫无表情的目光看着人群在他们身边缓慢移动”。
简而言之,一方面,作者通过两位主人公向我们传达几乎截然相反的信息:莉娜积极、乐观、冷静、坚强、充满自信,她周围的人善良而乐于助人;克里斯默斯彷徨、困惑、怀疑、否定自身,否定一切,他的世界到处是冷漠无情的人。另一方面,在小说主体部分,即克里斯默斯的故事中,理智昂扬的现代性与怀疑虚无的后现代性亦是同存并生,通过各种人物生动形象地展露出来。
四、结语
在此,我们将莫言的《蛙》和福克纳的《八月之光》进行粗浅的平行比较研究,并非比较长短,分出优劣,而是重在同中见异,异中见同,寻找出时代与精神的共性。从两位不同时代、不同地域、擅长相似题材的作家作品的横向比较中,我们可以看到追求理性和平等的现代性秩序,更能体会到现代性自身所孕育的对理性和平等的反思和怀疑,看到种种批判与虚无。对于人文话语三维关系的“语言、世界、意识”,斯皮瓦克强调透过“语言”这一维度看“世界”和“意识”如何通过语言表征出来。事实上,在这交错的三维中探索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的“外在化”,我们会看到作者对生命意义和存在根基的追问,触及社会存在的生产、意识和异化,引发对自主、能动的主体性以及主体之间的统一性与差异性的进一步思考。
[参考文献]
[1]陈嘉明. 现代性与后现代性十五讲[M].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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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德]哈贝马斯. 现代性的哲学话语[M].曹卫东,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4.
[4]李慧. 莫言作品中的罪恶感与救赎论[J].淄博师专学报,2015(1).
[5]莫言.蛙[M]. 北京:作家出版社,2012.
[6][美]福克纳. 八月之光[M]. 蓝仁哲,译. 南京:译林出版社,2015.
[责任编辑孙葳]
Exploration of Frog and Light in August in the View of Modernity and Post-modernity
WU Zheng-ying
(Anhui Sanlian University, Hefei 230601,China)
Abstract:Modernity and post-modernity refer to people’s ideological attitude and behavior mode and their attributes in political, economic and cultural fields. Modernity shows mainly the pursuit of rationality, freedom and equality, and while post-modernity pursues anti-essentialism, anti-centrism and anti-rationalism. Post-modernity cannot separate from modernity, and its characteristics were bred in modernity from beginning. This paper explores Frog and Light in August in the view of unified theory “modernity and post-modernity”, and by horizontal? comparing the interweaving of modernity and post-modernity in these two masterpieces, it discloses synthesized historical forces, writer’s subject consciousness and cultural mentality behind language.
Key words:modernity and post-modernity; Mo Yan;Faulkner; Frog; Light in August
[收稿日期]2016-01-06
[作者简介]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重点项目“现代与后现代性整体理论视角下的莫言与福克纳作品比较研究”(sk2014a245) 吴正英,安徽三联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比较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5-0292(2016)02-012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