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论勇敢精神的美
2016-03-05黄蓓蓓
黄蓓蓓
亚里士多德论勇敢精神的美
黄蓓蓓
“勇敢”是古希腊四大品德之一,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也对其进行了探讨。亚里士多德根据不同的人们在面对危险的事物的时候的种种表现,把人分为三种,即怯懦的、鲁莽的和勇敢的。勇敢是鲁莽与怯懦的中间性,它是一种品质上的美,是自愿选择的、针对痛苦和追求高尚的目的品质。但是,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人们的道德品质下降,人们在面对危险的时候越来越缺乏勇气,所以很有必要重新对勇敢进行培养。在这过程中我们要注重培养人们具有善的品质的情感,训练人的理性判断能力,同时还要突出勇敢品质内在包含的整体观念和集体意识,培养与社会进步相协调、与集体利益需要相联系的高尚而又理性的勇敢观。
勇敢;中间性;自愿选择;痛苦;高尚
一、勇敢的定义
关于勇敢,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在他《理想国》中下了这样的定义:“ 勇敢就是一种保持。”[1]那么作为勇敢的人应该怎样保持呢?保持的对象和目的又是什么呢?对此,柏拉图认为正义的城邦是智慧谋划的结果,勇敢主要是为了实现正义的城邦,所以柏拉图只是把勇敢看做城邦统治职能的部属和助手,并能够为了维护它的利益而毫不犹豫地作出牺牲,勇敢保持的前提就是承认、维护和服从特定的秩序,而这种秩序就是立法者在教育中所告诫的那些事情。因此柏拉图认为一个勇敢的人“无论在快乐还是苦恼中都保持不忘理智所教给的关于什么应当惧怕什么不应当惧怕的信条”。[1]
亚里士多德继承和发展了勇敢这一思想,肯定了政治上的勇敢是“最大的勇敢”,并从个体的情感和行为出发对勇敢下了定义:“勇敢,它就是恐惧与鲁莽的中间性”。[2]亚里士多德根据不同的人们在面对危险的事物时候的表现,把人分为三种,即怯懦的、鲁莽的和勇敢的。亚里士多德认为,世间有三种人,怯懦的、鲁莽的和勇敢的,三者品质各不相同。有的过度了,有的却不及,有的恰如其分,做了所应该做的事情。鲁莽的人渴望冒险,可当他们真正处于危险中时,他们却害怕逃走了,而一个勇敢的人能够冷静地处事。从人们面对危险时候的情感和行为中,亚里士多德把握了勇敢的特征,使鲁莽和怯懦与勇敢的差别立刻凸显。这正如他所认为的,勇敢是一种中间性,中间性在两种过错之间,一种过错是不及,另一种则是过度,每一种都以某种方式和另外两种相反对。比如,和勇敢相对立的,不是过度的鲁莽,就是作为不足的怯懦。这种情况的产生主要是出于事物自身,由于一个极端相近于或相似与中间,于是我们就认为不是这个而是相反的那个更为对立,与中间距离越大就显得对立越大。鲁莽者不像怯懦者那样轻易地就临阵脱逃,使得鲁莽者猛冲向前与勇敢者奋勇向前很相似,但是这也使鲁莽成为了与勇敢相背离的第一种不良品质。
鲁莽与勇敢的表现有重合,但从本质上来看又根本不同。亚里士多德说:“对于那些实际可怕的东西而过度自信的人称之为鲁莽。一个鲁莽的人被称为牛皮匠,他作出一副勇敢的样子,勇敢的人怎样对待可怕的东西,他也显得同样对待,在这里他只是尽可能地模仿,所以,他们大多数是既鲁莽又怯懦。他们对可怕的东西虽然气壮如牛,但却不能坚定不移。”[2]鲁莽的人富有激情,有力量,甚至可以说是“气壮如牛”,但他们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勇敢的范围,是不理智的粗鲁。鲁莽的人行为表面凶悍,但在面对危险时不能坚定不移。苏格拉底认为美德即是知识,一个人要具有美德他必须拥有知识,这种知识不仅是对各种事物的认识,还有善恶的信念。勇敢作为一种美德同样也是这样,因为在鲁莽的人的心中没有扬善抑恶的知识与理念,甚至一些最基础的常识也不一定具备,所以,遇事就要逃跑,因此不能产生积极的效果,有时甚至还会让形势变得更严峻。鲁莽者的这些行为表现,即表面上无所畏惧,是由于他们无知,他们缺乏对危险东西的认识和判断,并不是真正的勇敢。对任何事情都不怕的人,只能是野人。这些都只是无知状态下的粗鲁和愚钝,是缺乏灵魂的表现,而不是真正的勇敢。而怯懦者从来都是胆小怕事,即使是一般的困难也会逃得无影无踪,所以,与鲁莽相比,怯懦是与勇敢背道而驰的品质,是跟他最相对立的一面。我们上面说鲁莽的人是缺乏对危险的认识,是无知,而怯懦的人却是夸大了危险的范围和程度,怯懦的人临阵脱逃,连鲁莽者都比不了。
勇敢是鲁莽和怯懦的中间性。此处对于“中间性”的理解非常关键,不能理解为简单地折衷和调和,它不是简单地把对立的因素无原则地混杂在一起。亚里士多德的中间性指的是“适度”、“适中”、是在同质的因素中掌握一个度。勇敢跟信心有关,过度便是鲁莽,不足就是怯懦,适度自信才是勇敢。
二、勇敢的地位
亚里士多德认为世界上的事物都有一个目的。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他断言幸福生活是我们一生所要追寻的目的。他说:“幸福是一种完全合乎德性的现实活动”,“一个人的德性越多,他越是幸福”。[2]人人追求幸福,然而实现幸福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实现幸福须具备德性,即品质与善。
那么,什么是德性?它在各种品质中处于怎样的地位呢?苏格拉底认为:“节制是一切美德的基础”,[3]他把“节制”排在“勇敢”之前,认为“节制”是最重要的德性。古希腊四大德:节制、勇敢、智慧、正义,勇敢的地位仅次于节制。柏拉图认为正义的城邦一定是智慧的、勇敢的和节制的。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中当谈到具体的德性时,把“勇敢”排在“节制”和“正义”的前面,着重讲了“勇敢”之后才开始探讨“节制”,同时在阐发德性时也常常以“勇敢”这一品质为例。这并不是一种随意地安排,而是有意彰显“勇敢”的重要性,强调“勇敢”是一种优秀公民必须具备的最基本的德性。这是由当时的时代背景决定的,亚里士多德所处的古希腊当时还没有成为一个统一的国家,各个城邦互相制衡,为了得到更多的土地、财产以及各种资源,经常战事连连,战争的输赢关系到一个城邦与其中百姓的生死存亡。战士们最重要的美德就是勇敢,为了自己的城邦,为了城邦里的百姓英勇杀敌,当时的人们讲的“勇敢”也主要是战场上的勇敢,亚里士多德认为“勇敢就是无畏地面对高尚的死亡,或生命的危险,而最大的冒险莫过于战斗”。[2]
三、勇敢是一种美
亚里士多德进一步分析了五种似是而非形态的“勇敢”: 政治强迫的勇敢、个别经验的勇敢、激情的勇敢、乐观的勇敢、无知的勇敢。通过对各种“勇敢”的否定得出了具有什么样的特质的行为才能算是真正的勇敢。他认为,勇敢的美,表现在勇敢是一种自愿选择的行为,是一种针对痛苦的行为,是一种高尚的行为。
(一)勇敢是自愿选择的行为
所有在危险中坚持的人,都可以称作勇敢的人吗?如果一个并不算真正勇敢的人与一个真正勇敢的人在生命的危险之前表现得一致,是否就叫勇敢呢?亚里士多德的回答是否定的,他将“勇敢”严格区分为自愿的勇敢和强迫的勇敢,强迫的勇敢不是真正的勇敢。亚里士多德认为只有在自愿选择条件下的才是真正的勇敢,非自愿人所作出的行为可能会得到称赞但不是真正的勇敢,因为这些行为的出发点并非来自行为者的内部,只是这些行为的外部特征与勇敢相似而已。道德品质必须是自愿选择的,且这种自愿是必须经过理性的思考之后所作的决定。
“非自愿行为的产生,有时是由于强制,有时是由于无知”,[2]所以无知的人所表现出来的“勇敢”也不是真正的勇敢,他们缺乏对这些可怕事物的认识。“无知的勇敢”是最为虚假的一种类似勇敢的品质。无论是苏格拉底、柏拉图还是亚里士多德都强调知识是人德性完善的必要条件,而无知的人不能辨善恶,缺乏识别险恶的能力,不能根据理性自愿地做出选择。他们没有信心、没有经验、没有激情、没有约束,他们的“勇敢”只是在受蒙蔽的情况之下暂时坚持罢了,一旦觉察到危险,便会立刻逃之夭夭。
同时,最具有迷惑性的“激情的勇敢”也算不上真正的勇敢。因为勇敢是一种具有中间性的德性,选择中间性不能只由情感引导。亚里士多德认为非理性的情感在勇敢之中是不会出现什么科学知识的,只是一种表象知识,必须要理性的引导,在理性中人才能把握度。这种行为是没有经过理智思索的,只不过是人类的动物性的本能反应,就像一名猎手徒手击伤冲过来的猛兽,在激情的控制下猎手有了不寻常的力量,但他不是勇敢,他只是在逃避痛苦的时候在激情控制之下的一种自我保护,是非自愿选择的结果。只有那些经过冷静地思索而作出的理智的选择才是道德的,只有基于这样的选择行为才是真正的勇敢。但是,激情是我们行为所不可缺的因素,亚里士多德接着就说:“勇敢人的行为是由于他高尚,激情只起辅助作用”。[2]显然,勇敢是离不开激情的,只不过这种激情应该是由理性行动所指引的。
同样,乐观的人的勇敢和经验的勇敢也都不是真正的勇敢,因为过度的信心遮蔽了他们敏锐的眼睛和理智的头脑,他们没有考虑过万一不能获胜的情况,盲目迷信自己的强大,他们活在理想状态当中不能真正面对现实,他们本身就没有形成勇敢的品质。
(二)勇敢是针对痛苦的行为
勇敢是适度,是关于感受和行为的,实现勇敢涉及人的控制能力。亚里士多德认为:“伴随着活动成果的快乐和痛苦,形成人们品质的表征,一个人在危险面前坚定不移,保持快乐至少并不惧怕,这就是勇敢,如若痛苦不堪,就是怯懦”。[2]一个人的品质好坏,主要就取决于其在面对快乐和痛苦时的反应、态度和选择。亚里士多德对勇敢的阐述可谓是一清二楚,有苦不惧、有险不畏就是勇敢。危险的来临必然会给人带来身体或是心理上的痛苦,也是不能回避的,此时最好的途径就是控制危险、解决危险,不管结果如何,伴随着这个过程的痛苦总会比快乐多。
求善避恶似乎是人的天性。但这种先天性的趋利避害并不一定能给人带来幸福,比如一个贪得无厌者也会伴随着痛苦和失意,在利害关系冲突中,人类开始选择伦理德性。快乐是甜蜜的,却使我们忘乎所以,得意忘形,最后迷失了方向。痛苦是人们排斥的,它让我们远离了美好,但惟有这样才能激发起我们的力量。实际上,快乐和痛苦并不是相互独立存在的,在生活中二者通常是混为一体的,同时面对快乐和痛苦是不可避免的。选择面对快乐而不放纵就是节制,面对痛苦而不回避就是勇敢,节制是针对快乐的,勇敢则是针对痛苦的。其实,勇敢自身也是包含痛苦的,因为痛苦与信心和恐惧两方面相关,但与恐惧关系更大一些,面对恐惧的事物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给人带来快乐,即使有些许快乐也是痛苦较多。拳击手为了竞技的胜利,在训练和搏斗过程中所经历的打击是难以忍受的,痛苦远远大于快乐,即使最后赢得了胜利,所承受的痛苦程度之大可以使得快乐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勇敢在本性上就是痛苦的。一个人的德性越是完善,他拥有的幸福就越多,他的生命就越是珍贵,勇敢的人就是在牺牲自己的幸福和生命去实现高尚的目的,真正的勇敢者就是在失去“最大善”,即在失去生命的痛苦中实现自身的德性和价值。
(三)勇敢是高尚的行为
亚里士多德相信每一种行为都出于某种目的,且这种目的激发着这个行为。他所认为的勇敢是追求高尚品质的而表现出来的纯粹的勇敢,勇敢是出于某种高尚的目的。因此他认为政治上的“勇敢”是“最大的勇敢”,这是为什么呢?立法者所倡导和教育的勇敢属于“政治上的勇敢”,而且是“最大的勇敢”。勇敢者为国家与政治表现出“最大的勇敢”便必然是真正的勇敢,因此,为国捐躯的勇士就是最勇敢的人,不论是城邦还是王国都对他们加以奖赏。所以,勇敢就是无畏地面对高尚的死亡,或生命的危险,而最伟大的莫过于战斗。战士在战场上英勇杀敌不仅是捍卫他们个人荣誉和生命,更是为了城邦和百姓,这种勇敢并不都能带给战士们快乐,带来较多的反而是痛苦,但是他们不能逃跑,英勇杀敌才是高尚的。这样,政治上的“勇敢”被认为是“最大的勇敢”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一是战士在战场上奋勇向前是为了逃避耻辱而不是痛苦,为了荣誉,是高尚的;二是战士的勇敢行为是为了城邦的利益,捍卫自己的城邦和城邦百姓的安危,是高尚的。
四、勇敢对于现代社会的意义
随着物质文明的发展,追逐利益引发了人们的道德滑坡,人们开始把自己看成一个独立的个体,为了其他的人和事牺牲小我的人越来越少。同时国家对公民保护的加强,法律的健全,价值选择的转变,使得普通个人在遇到危险的时侯凭借自己的力量和勇敢来保护自己和他人的意识也随之淡化了。面对现实的需要,提升个人的道德境界,保证社会公正、有序和健康地发展,我们需要实现对勇敢的培养和塑造。
亚里士多德把德行分为理智的德性和伦理的德性,理智德性是由后天教导而生成和培养的,伦理德性则是由习惯沿袭而来的。可见,亚里士多德的德行是可以通过后天的习惯和教育来培养的,而亚里士多德对于勇敢的探讨为我们的培养提供了方向和道路。
亚里士多德的德性是与情感相关联的,健全的情感是拥有德性的必备条件,勇敢也正是这样一种德性,所以,在勇敢这一德性的培养过程中应该注重勇敢情感的形成,让个体在内心深处就自愿产生一种勇敢的动力。在实践中,我们可以通过多种现实的活动培养和发展个体所具有的“善”的情感,同时还要注重让已有的“善”的情感实现内在的升华。通过情感的培养,我们不但可以实现勇敢塑造和培养,还可以实现其他的优秀品质培养,比如节制、正义等。
培养勇敢品质,不仅需要具备“善”的情感,比如勇气、信心,还需要理智,需要以高尚的目的为旨归,这就要求我们的情感要以理性为指导。为他们树立正确的人生价值观和是非观,还要加强理性分析判断能力的培养,使人们在理性的范围内掌握什么是真善美。同时还要注重基础的知识的教育,让人们了解和服从真正的原理,从而减少由于无知的鲁莽所造成的不应有的损失。在古希腊公民兵的“勇敢”被认为是“最大的勇敢”,因为他们的“勇敢”是为了城邦的利益而不是自己的利益,无论是柏拉图还是亚里士多德,他们对于什么是真正的勇敢都没有脱离国家这个整体,因此,呼唤和培养勇敢精神,必须突出作为美德的勇敢所内在包含的整体观念和集体主义精神,只有这样勇敢才能真正实现它高尚的目的。
[1]柏拉图.理想国[M].郭斌,张竹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2]亚里士多德.尼各马可伦理学[M].苗力田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
[3]色诺芬.回忆苏格拉底[M].吴永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责任编辑:李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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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61-1487-(2016)03-0042-03
黄蓓蓓,女,贵州丹寨人,贵州大学人文学院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美学原理与中西美学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