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雨巷》看戴望舒的孤独意识
2016-03-03吴松
□吴松
从《雨巷》看戴望舒的孤独意识
□吴松
摘要:《雨巷》的孤独意识首先体现在诗人的忧愁上;其次,体现在诗人的矛盾和彷徨上;再次,体现在诗人的寻梦意识上。戴望舒的孤独意识与当时的社会现实和个人感情密切相关。戴望舒一直在通过自己的努力战胜孤独,他的诗歌风格到后期也因此发生了积极的变化,忧郁和孤独少了,逐渐变得明朗和有战斗力。
关键词:戴望舒;《雨巷》;孤独意识;寻梦
孤独是人的一种心理状态。心理学家弗洛姆说过:“人也许能够忍受诸如饥饿或者压迫等各种痛苦但却难以忍受痛苦的一种——那就是全然的孤独。”[1]孤独是痛苦的,是个体生命的存在形式之一。孤独意识则不然,它来源于孤独,是一种有意识的心理活动,也是文学作品意蕴的重要组成。从创作者来说,作家不仅是作为人的普通一员,而且要“习惯于孤独的享受、回味和描叙孤独”[2]。从文学作品的阅读实践看,几乎所有的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的作品,都能从中读出属于作者乃至与读者共鸣的孤独意识来。
对于诗人来说,孤独意识并非是源自简单的心境,往往是由于同社会环境的隔绝而产生的。从这个角度说,《雨巷》中的情感意识既是朦胧的,也是确定的,即诗人孤独的体验。这种体验是“深刻而强烈的智慧内省,是个体生命和广泛联系的外部世界暂时中断联系而潜心考虑生命个体生命意义问题时,所意识到的与他人无法重合的个别感、孤独感,是人的自我意识深化的一种心理反映”[3]。那么,《雨巷》体现了诗人怎样的孤独的“自我意识”呢?
这首诗的孤独意识首先体现在诗人的忧愁上。诗中的“丁香”,是古诗词中表达忧愁的特定意象。不论是李商隐的“芭蕉不展丁香结”(《代赠》),还是李璟的“丁香空结雨中愁”(《浣溪沙》),都凝集了诗人特定的忧愁。《雨巷》中的姑娘像丁香一样,不仅是忧愁的代表,也是诗人高洁自诩的表征。丁香姑娘是一个综合体,她身上既有丁香般的颜色芬芳,也有像丁香一样的忧愁和哀怨,这无疑是诗人为了表现忧愁的借助对象。“悒郁着,用我二十四岁的整个的心。”(《我的素描》)这是诗人早期诗歌的情感基调。戴望舒诗歌中,多次提到一个词叫做“沉哀”:少年时期“落月的沉哀”(《山行》),青年时期的“绛色的沉哀”(《林下的小语》),中年时期的“把沉哀来吞咽”(《致萤火》),晚年则“压着沉哀,渗透到骨髓”(《过旧居》)不论是“悒郁”还是“沉哀”,都是诗人忧愁的体现。《雨巷》也不例外,诗中的丁香,实际上也是诗人忧愁的映射。当忧愁不能被人理解,诗人的孤独也因此而产生。
其次,这首诗的孤独意识体现在诗人的矛盾和彷徨上。“我”想追求丁香一样的姑娘,但是只是想“逢着”,似乎没有交流的意愿;而姑娘走近时,却又没能抓住机会和她有所接触;直到她远了,走尽雨巷。既然来了都没有抓住,为何又要希望能再逢着一个这样的姑娘呢?当丁香姑娘远去时,我还是徘徊在雨巷中,说明诗人在写作这首诗时心态的彷徨和失落,也说明无路可走的痛苦。这位姑娘如果看做是诗人自己的话,则可以理解成是性格上产生的游离感。虽看似无路可走,但有了微茫的希望却又无法把握,这大概就是诗人孤独的真实写照吧。
再次,这首诗的孤独意识体现在诗人的寻梦意识上。诗中的“我”在追寻着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的姑娘,她却像梦一般地飘过。梦可以理解成诗人的理想,它就像丁香姑娘一样可望而不可即,它是虚幻的、难以捉摸和控制的。诗歌结尾,“我”还是在希望,坚定又执着,但这注定又只能是孤独艰苦的坚守。在戴望舒的诗中,还有许多描写孤独的寻梦者形象的诗,如《寻梦者》中的“攀九年的冰山”、“航九年的旱海”,直到“鬓发斑斑”、“眼睛朦胧”,才让“梦开出花来”的寻梦者。还有《乐园鸟》中执着于“永恒的苦役”的乐园鸟,《夜行者》的“迈着夜一样步子”的夜行者,《我思想》中“透过无梦无醒的云雾,来振撼我斑斓彩翼”的蝴蝶,《对于天的怀乡病》中“渴望着回返到那个天”的怀乡病者等。这些形象的共同点是苦苦寻梦却不可得,写出了“诗人身处理想失落的现代社会,不愿舍弃却又无力追回的挣扎与无奈的哀伤”[4],在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反差中表现出了诗人孤独的心境。
《雨巷》中表现出的诗人的孤独意识与当时的社会现实密切相关。在革命大潮中有过热情的诗人,面对着白色恐怖,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他不得不隐居松江,在孤独中咀嚼着“在这个时代做中国人的苦恼”(《望舒草·序》)。这是一个群体的孤独,也是他个人的孤独。我们可以在《雨巷》中看到一部分追求进步的年轻人共同的追求和痛苦。戴望舒的独特之处在于,他把这样的孤独以理想化的形式在诗中表现出来,从而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
从个人感情上看,诗人的孤独意识来自于对爱情的执着和苦恋上。这首诗真实地反映了当时戴望舒的感情生活。因躲避追捕而居住在施蛰存家的他,爱上了施蛰存的妹妹施绛年。多情的诗人与敷衍的施绛年维持着不冷不热的关系,这或许就是诗人在诗中所描述的那样。想要倾诉什么,却又无法倾诉,就像诗中面对的像丁香一样的姑娘只投来“太息”般的眼光,给诗人留下无限的惆怅。
中国早期的象征主义诗人如李金发完全照搬法国象征派手法,没有顾及中国的审美情趣,因而显得生硬而不入流。戴望舒早期诗歌深受西方象征派如瓦莱里等人之影响,却又受到中国古典诗歌的熏陶,从而让读者有了更深广的解读空间,更便于读者接受。《雨巷》正是如此,有着中国古典诗歌的意象美和象征派多意的特点。作者找到了孤独的独特表现形式,以忧郁为主要的情感基调,这让他的诗歌耐人咀嚼,回味悠长。
叶嘉莹先生说:“一个真正的诗人,其所思所感必有常人不能尽者。而诗人之理想又极高远。一方面既对彼高远之理想境界怀有热切之渴望,一方面对此丑陋罪恶,而且无常之现实怀有不满之悲哀,而渴望与悲哀更不复为一般常人所理解,所以真正的诗人都有一种极深的寂寞感。”[5]戴望舒的寂寞正是由这样的矛盾而产生的,这也决定了他与这个世界始终无法真正相融。诗人在一首诗中,这样表达了自己与世界的关系:“我和世界之间是墙,墙和我之间是灯,灯和我之间是书,书和我之间是——隔膜!”[6]隔膜的生活加上戴望舒个人的性格决定了他人生的孤独。这样的孤独一直伴随着他,包括后来的两次失败的婚姻和他的社会生活。所以,有学者称戴望舒为孤独的“边缘文化型诗人”。但是诗人一直在通过自己的努力战胜孤独,追求着进步和光明。抗战期间,他在香港编文艺副刊,宣传抗日,忧郁和孤独减少了,诗风逐渐变得明朗和有战斗力,写下《狱中题壁》、《我用残损的手掌》等爱国诗篇。直到新中国成立,他北上北平,真正做到超越了自己内心的孤独。
参考文献:
[1]张小伟:《弗洛姆孤独理论研究》,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10页。
[2]张东焱:《让生命充满创意——论作家的孤独感及其艺术表现》,《河北理工学院学报》2003年第2期。
[3]王克俭:《文学创作心理学》,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1997年,第159页。
[4]钱理群、温儒敏:《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364页。
[5]叶嘉莹:《迦陵论诗丛稿》,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第217页。
[6]郑瞳:《读懂戴望舒》,广西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104页。
(作者单位:安徽省肥东县第一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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