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代诗人雷琯研究心得
2016-03-03张矢的
○张矢的
金代诗人雷琯研究心得
○张矢的
金代诗人雷琯目睹了金朝国势的衰落,国势家景的衰亡加上自己落薄失次的处境,一生命运多舛,虽然早逝,但其为数不多的诗歌中无处不在展现一个心向往之、关心国家命运、同情下层百姓的不羁之士的鲜活形象。
雷琯 诗歌 社会现象
雷琯(1195——1235),字伯威,坊州人。天兴初年,河南发生战乱,南奔途中遇害,年末四十,因此,推其生年为明昌六年1195左右。虽然诗人的一生很短暂,且《中州集》所收诗歌仅19首,但诗人的思想感情在字里行间已体现得淋漓尽致。经笔者搜索,尚未有专门讨论其创作的诗歌。本文拟对其诗歌创作的艺术成就加以初步探讨。
《中州集》中雷琯的小传只有寥寥几句话,却反映出当时社会存在的两种显著现象,并通过诗歌体现出来,主要有以下两点:
1.是“并州人李汾,与伯威同在史馆,以髙蹇得罪,伯威作诗送之。颇讥翰林诸人不能少忍。”世宗、章宗两朝时期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繁荣,门荫、军功也显著增多。这给了生长于明昌、承安时期,成熟于南渡之际的诗人极大的希望,希冀通过入仕实现自己的远大抱负。《归潜志》小传中有:“伯威……。每酒酣,谈说今古莫能穷,又欲取奇异功名,自喜,亦不羁之士也。其诗多散落。”但是,金宗南渡后,情况令文人失望至极,国势家景已然今非昔比。《归潜志》卷七有曰:“南渡后,士风甚薄。一登仕籍,视布艺诸生遽为两途,至于征逐游从,辄相分别。故布衣有事,或数谒见在位者,在位者相报复甚希,甚者高居台阁,旧交不得见。故李长源愤其如此,尝曰:‘以区区一第傲天下士耶?’已第者闻之多怒,至逐长源出史院,又交讼于官。士风如此,可叹!”如:《古意四首》之四“贤王悲坠屦,贤妇念遗簪。重在不忘故,微物何所钦。嗟我昔游友,云路扬徽音。讵念宿昔好,弃掷各飞沉。昔如胶投漆,今如辰与参。桃李虽成蹊,谅无松柏心。”感叹自己怀念过去,心惦故友,却被故友弃掷,过去如胶似漆,而今辰参相异,悲伤之情溢于言表。
又如:《信陵馆酒间二首》《阳夏怀古》与《古意四首》,这几首均为咏史怀古诗。《信陵馆酒间二首》第一首诗人路过信陵坟,饮酒于此,怀念信陵君而想到一生终有尽,而感慨自己恐不被后人所知,只好借酒消愁的无奈;第二首诗人自比梧桐,有高洁的品格却不被赏识,直到枝干枯死,还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却被世人所咄斥,尽管如此,仍然欲一展宏图,悲叹德音衰亡;
《阳夏怀古》是诗人因陕西兵乱,避地至河南而作。在项羽、刘邦争雄之地的怀古之作,诗中抒发了人事无常的思想感情,字里行间透露出郁郁不平之气,这是诗人“十年去国随风埃”而不遇的处境的曲折反映,也是诗人空怀雄才大略而不能见用于世,欲借酒聊以慰藉的无奈;
《古意四首》之一中诗人将自己比为美人等待贤君的赏识,感慨自己欲正直做事却为现实所羁绊的无奈。之二写出了他的这种痛苦心情,“对酒不能饮,拊剑自度曲。一唱行路难,歌与泪相续。朝为杨朱泣,暮作阮籍哭。……曲行违吾心,直行伤我足。曲直无适从,昻头羡鸿鹄。”他走投无路,无所适从,可以说陷入了人生的绝境。诗人虽然有建立奇异功名的理想,但一直未变成事实,他的一生是比较沉寂和不幸的。游仙诗《龙德宫》亦是感叹自己蹭蹬不遇,空怀满腔热血却无法施展才华,“彩仗竟无金母降,仙裾犹忆化人携。”
2.是金室南渡以后,国势山河日下,内忧外患,早已“秕政日多,诛求无益,民力浸竭。明昌、承安,盛极衰始”。国土也因蒙古的入侵而减少,造成“虐焰燎空,稚堞毁圮,市井成墟,千里萧条,阒其无人”(李俊民《泽州图记》)的惨状,生动地表现了当时“鼓鼙声震,天穿地裂”(段克己《满江红·过汴梁故宫城》)、“北人以杀戮为耕作,黄河不尽生人血”(赵秉文《饮马长城窟行》)的社会现实,在雷琯的诗歌中亦有真实的描写,其战乱之苦。
如:雷琯的诗歌中最引人注目的《商歌十章》,这组羁旅行役诗就是反映关辅地区饥民生活的作品。关辅地区是长安附近一带,是雷琯的家乡所在。他听从关辅地区来的人说,那一带因为战争与天灾,民不聊生,大批难民纷纷逃亡,向东迁徙,数量多达几十万人,老老少少,携持负戴,络绎不绝。途中有人用秦声来抒发这些难民背井离乡之情,刚开始逃到安全地区时,歌声还明亮清晰、婉转动人,像是要诉说什么,过了一会就变得幽郁压抑、凄厉悲惨,到最后,如咽如泣,感情低沉,像是到了崩溃的边缘。这组诗主要描写东徙秦民悲惨的生活状况和离别时的忧伤以及他们的思乡之情,生动逼真地刻画了“卷土东来避战尘”的大批秦民“饥羸暴露,滨死无几”的命运,表现了作者对于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下层人民的深切同情,一读令人悯然。这组诗由远及近,依次写来。第一首是总写大背景,说自西至东是王朝的土地,而自秦地受到蒙古的侵略以来,不得不年年派兵把守,民不聊生;第二首从送别着眼,在长安东门春明门前灞水河畔这个地方,今年的送别与往年不同,今年已没有留别之意,在今昔对比中凸显出现实的辛酸;第三首写难民们全家逃亡,临行还把门锁好,家乡只留下燕子,问燕子比问人更辛酸;第四首写难民送别时,把柳树都折尽了。傍晚,他们吹着悲哀的笳声,传达思乡之情,但路途已渐渐遥远,再也传不到秦地,乡情也无处寄托;第五首写难民们扶老携幼,成群结队,边走边听故乡那边的战马嘶鸣声,关心着故乡的形势。千幸万好不容易到了潼关,但仰望潼关,其高峻像天梯一般;第六首写难民们终于登上潼关,获得新生,心情好转,有的开始唱起歌来,引得崇山峻岭一片回响,加重了他们的去国之情;第七首写难民们的歌声前呼后应,时而激烈,时而悲凉,像是感叹没有人能力挽颓局,洗清战尘;第八首写从灞水桥边折来的柳树插在商於道中,想象明年的东风将会把柳絮吹回长安,但这里只写柳树不写难民,有人不如柳树之感,柳絮可定期随风飘回家乡,但难民却不知何时重返故里;第九首写难民们一路艰辛,登上商颜山顶,回望长安;第十首承上一首,劝难民们不要回首长安,因为那里满目烟尘。正如清人赵翼《题遗山诗》所说:“国家不幸诗家兴,赋到沧桑句便工”,亡国之痛不能自已地从笔端流露出来,这组诗正是金、元之交征伐动乱生活的缩影与写照。
诗人所作生动地刻画了金朝国势的衰落以及自己落薄失次的处境,常常饱含着叹世事无常嗟时运不济的情绪。这些描写,并非诗人的张大之辞。因为南渡以后“朝廷止以乏军兴为忧,百官俸给,减削几尽,大官不能赡百指,而密公又宗室之贫无以为资者”“客至”竟然“不能具酒肴,设疏饭与之共食”。尽管如此,诗人仍然不无感慨地寄托了自己的政治抱负。
刘祁说雷琯“作诗典雅,多有佳句”“文字甚工细”。《遗山集》卷三十七《陶然集序》:“贞祐南渡后,诗学为盛。洛西辛敬之、淄川杨叔能、太原李长源、龙坊雷伯威、北平王子正之等,不啻十数人,称号专门。”从《商歌十章》中可得到印证,这组诗皆为七言绝句,描写真实,感情激越、诚挚悲凉且雄浑悲壮。在“客有自关辅来,言秦民之东徙者。余数十万口,携持负戴,络绎山谷间。昼飡无糗糒,夕休无室庐。饥羸暴露,滨死无几。……而客言如是,闻之悲不可禁”中创作的乐府诗,因其真挚地表现了下层百姓疾苦,并且有感于国家的覆亡,家仇国恨交织其中,具有杜甫诗歌“诗史”的性质。同时,其序中明确写出“倚其声以纾予怀,且俾后之歌者,知秦风之所自焉。”便于诵读、歌唱,所以与元好问《续小娘歌十首》并为金代乐府诗中的连章体双壁。
雷琯亦作有文章。约正大三年,诗人参加刘从益葬礼,为文以祭。《归潜志》在小传:“后伯威赴葬余先子淮阳,为诔文,雅淡可喜”。刘祁亦曾作有《送雷伯威》:“愿子崇明德,余功振文翰。”(未知作年)
诗人雷琯所存诗歌多有散落,《中州集》也仅仅收录了19首,且研究者几乎没有,但从这为数不多的诗歌中,我们看到了一个仕途多舛却仍心向往之、关心国家命运、同情下层百姓的自称不羁之士的鲜活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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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矢的 山西太原 山西大学文学院 03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