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北濉溪方言的几种特殊句式与关中等地方言的比较

郭 辉，郭迪迪

（1.亳州学院 中文与传媒系，安徽 亳州 236800；2.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皖北濉溪方言的几种特殊句式与关中等地方言的比较

郭 辉1，2，郭迪迪1

（1.亳州学院 中文与传媒系，安徽 亳州 236800；2.淮北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运用共时描写和比较的方法，指出了濉溪方言的“连+V+自+V”“连+V1+带（加）+V2”“无（没）+A+拉+B”“非/非的[ti0]+V”“知不道”“V+不完+地+V”“主+V+啥+主+V”“倒装句”“特殊‘给’字句”九种句式的特点；也讨论了与其他方言（主要是关中方言）的异同；并运用历时溯源的方法分析了部分句式的来源。

濉溪方言；特殊句式；关中方言；来源

濉溪县位于安徽省北部，东临宿州市，南接蒙城县、怀远县，西连涡阳县和河南永城县，北依淮北市区和萧县，隶属淮北市，面积1 982平方公里，人口109.8万。按《中国语言地图集》[1]B3-官话之三的分区，濉溪属中原官话郑曹片。濉溪话是笔者的母语，本文语料主要是笔者调查而得，有些语料参考了时彦的研究成果。本文主要着眼于濉溪方言的有关特点，尤为注重与关中等地方言的比较。

濉溪方言中有几种较为特殊的句式，在结构和表义等方面都比较有特色。

1 “连+V+自+V”①《老残游记》中已有此种格式。如第十三回：“那些村庄上的人，大半都还睡在屋里，呼的一声，水就进去，惊醒过来，连跑是跑，水已经过了屋檐。”这里的“连跑是跑”就是濉溪方言中的“连跑自跑”。因为方言中“是”“自”音常相混。《金瓶梅》中“金三事”（掏耳、剔牙等用的三件一套的小用具），又作“金三字”。“一事儿”又作“一自儿”（转引自李申《徐州方言语法散札》，载于《语文研究》2002年第1期）。句式

常见的如“连跑自跑|连撵自撵|连翻自翻|

连交待自交待|连吃自吃|连看自看|连热自热|连检查自检查”。这种句式表示某种动作行为非常迅速且连续地进行，而进行的时间却比较短暂，含有“V着V着（很快）就……”“V着之间（很快）就……”之意，但结果大多是拂意的，有时也表勉强达到预期效果。在句中可作谓语和状语。例如：他连跑自跑，还是没撵上|俺连写自写，才把试卷做完，可太毛糙不精确咾|他连叫自叫，还是没叫英应，即对方听到|菜园就在家后庄后边，连说自说就到了。

V也可以是双音节动词。例如：“将看到他有病就上医院来送，连检查自检查人还是没有咾。”意思是“刚刚看到他生病就往医院里送，正在不停地检查中人就死了”。结果让人失望，甚至有自责的意味。

常见的如“连吹带捧|连说带劝|连说带诀|连哄带骗|连骂带打|连讹带诈|连渴带饿|连吃带捞拿|连让[ʐaŋ24]责备带吓唬|连推带拉|连拍带砸|连踢带搲用指甲抓挠|连说带咪娄比划|连讽刺带打击|连打麻药带开刀|连买衣裳带买金项链|连偷带抢”。《现代汉语八百词》[2]363中指出：“连……带……”这种格式“表示两种动作同时发生，不分先后。跟两个单音节动词组合，这两个动词性质相近”。举例是“他连说带唱地表演了一段|孩子们连说带跳地跑了进来”。濉溪话与普通话有所不同。（1）“V1”和“V2”可以同时发生，也可以有先后次序。例如“连吃带拿”强调先吃后拿，“连切带炒”强调先切再炒，“连打麻药带开刀”强调先“打麻药”后“开刀”。（2）表示强调不仅有V1，而且还有V2发生。[3]例如“连吃带捞”，强调不仅“吃”了，而且还“捞”了。（3）从表意上看，“V2”一般都重于“V1”。[3]如上例中，“诀骂”比“说”重，“打”比“骂”重，“砸”比“拍”重。或者后一动作较前一动作有所进展。例如用手“咪娄比划”比用嘴“说”又进一步。（4）“带”均可以用“加”替换。（5）“V”可以是双音节或多音节词。如上例的“连讽刺带打击|连打麻药带开刀。”“讽刺、打击、开刀”均是双音节词，“打麻药”是三音节词。（6）“V1”和“V2”可以同形。如“连买衣裳带买金项链”“连打酒带打酱油子”“连喝酒带喝茶”中“V1”和“V2”分别都是“买”“打”“喝”。

孙立新[4]141报道了关中方言也有“连……带……”这种格式，举例是“连槌带洗：一般工作、复杂工作都干。例句如：单位缺人手，他老是～的。|连滚带爬：指不顾一切地奋斗、努力。例句如：一个班～的，都考上大学咧。|连吃带喝：说话没有抑扬顿挫，言辞不清楚。|连东带掌：既是东家又是掌柜的，什么事都管。|连毛带杆：指所有的东西；含贬义。例句如：他屋穷得很，～拉不下一卡车。”从以上五例可以看出与濉溪方言的不同：（1）关中方言的“连……带……”格式中“连”与“带”后插入的可以是动词，也可以是名词；而濉溪方言只能是动词。（2）关中方言“连……带……”格式既可表示两种行为动作的同时发生，也可表示两种事物的并存；濉溪方言只有前者。（3）关中方言“连……带……”格式中“连”与“带”后插入的动词是单音节的，而濉溪方言既可以是单音节的，也可以是双音节或多音节的。（4）关中方言“连……带……”格式在表示两种动作并存时可以产生引申义（如“连吃带喝：说话没有抑扬顿挫，言辞不清楚”），濉溪方言没有这种用法。

3 “无（没）+A+拉+B”句式

常见的如“无滋拉味儿|无条拉道儿|无颜拉面|无轻拉重|无天拉地|无日拉夜|无高拉低|无□[naŋ44]拉气|无鼻子拉眼（脸）”。这种格式表示“没有（或不分、不管）AB”之意。[3]上例中“无滋拉味儿”即没有滋味。例如：“这几天发低烧，嘴来里吃啥都无滋拉味儿。”“无条拉道儿”就是办事没有条理，也指人没有教养、规矩，多含有埋怨、不满意的贬义色彩。例如：“这孩子做啥都无条拉道的，人家我咋能放心|无条拉道儿的东西咋能有出息。”“无+A+拉+ B”式中的“无”均可用“没”替换，意思不变。如上述各例可以说成“没滋拉味儿、没条拉道儿、没颜拉面”等等。有时“无+A+拉+B”句式中的“拉”可以用其他词语替代。如：“无高拉低”可以说成“无高量低”，“无头拉都”可以说成“无头到都”，但整体上仍然是“拂意”的。如：“恁大的人说话咋着怎么无高量底的没有分寸|俺娘老咾了，干啥事儿都无头到都没有条理的。

能进入此格式的AB可以是名词，如上例的“滋味、条道条理；教养；规矩”；也可以是一对反义形容词，如“轻重、高低”等。总的来看，AB本来就是一个联合式复合词，但总体上并不表示拂意，大多是中性的。但一旦进入“无……拉……”格式，就具有了拂意的色

彩。因此可以说“无……拉……”本身就是一个具有拂意意味的构式，只是拂意色彩不明确，一旦有表中性的名词或形容词介入，拂意色彩就会变得明确。

“没有+AB”和“无+A+拉+B”虽同用于否定某种状况的存在，但后者是更为强调的说法，并且含有表示不满意和不希望这种状况出现的感情色彩。[3]

从句法功能上看，“无+A+拉+B”式在句中多作谓语、宾语、状语、补语，有时也可作定语。例句如：小舅子菜无滋拉味儿，难吃的很的很菜一点滋味都没有，难吃极了|这孩子真是无□[anŋ44]拉气，随你咋着说他都不生气|他将将刚刚叫老师无鼻子拉眼（脸）地熊训了一炮顿。

4 “非/非的[ti0]+V”句式

这种句式中的“非”有“偏、偏要”的意思，“非的”有“一定、必须”之意，它们均是对动作行为的强调。这种句式可以是肯定的，也可以是否定的。如：

肯定：恁不叫俺去，俺非/非的去——否定：你叫俺去，俺非/非的不去。

肯定：你想叫天下雨，它非不下雨——否定：你不想叫天下雨，它非下雨。

普通话中的“我非走不行”和“我非请假不行”的说法，在濉溪话中常常被“我非走”和“我非请假”所取代。我们认为，濉溪方言中的这种说法应是“非……（不可）”省略。因为普通话“非……不可”中的“不可”可以用濉溪方言词“不管”代替，因为“管”在濉溪话中有“行、可以”之意。例如上举各例均可说成：

恁不叫俺去，俺非/非的去不管——你叫俺去，俺非/非的不去不管。

你想叫天下雨，它非不下雨不管——你不想叫天下雨，它非下雨不管。

这种情况下，当前一个分句表肯定时，第二个分句很少用“不管”；但当前一个分句表否定时，第二个分句多用“不管”。

5 “知不道”句式

在普通话中，某些动补式短语或动补式合成词之间可以加“不”，如“说不完、写不好、揭不开、打不倒”等等。因为“知道”是并列结构，所以普通话里“知道”中间是不能加“不”的。而在濉溪方言中，“知道”一词中间能加“不”字，构成“知不道”的说法。孟庆惠[5]83认为“知不道”的说法是把否定副词“不”插在“知道”的中间表示否定，普通话说“不知道”。秦崇海[6]146认为这种句法形式指：在一个合成词的两个语素间加一个否定副词构成的否定形式短语，结构特殊。我们认为，“知不道”句是由合成词“知道”嵌上否定副词后而构成的句子。孙立新[4]149指出，关中也有“知不道”“认不得”等说法，并认为这是逆序句式。

5.1 “知不道”句式的特点

和普通话相比，否定副词“不”可以直接插到合成词“知道”的中间表示否定，而普通话的“不”习惯插在动补结构的词中，如“咬不烂”“抓不紧”。

“知不道”句式主要有如下特点：

其一，“知不道”是一个否定性的动词性词组，所以它可以带宾语，如：“俺知不道他是谁|你知不道北京在哪来了？”因为“知不道”仍具表示心理活动的意味，所以它的宾语往往是“主谓短语”宾语。也可不带宾语但要多用在对话中，如：“恁看见俺大上哪去了？——俺知不道。”“知不道”也可自己做宾语，这时谓语核心动词是“说”，如：“他说知不道，俺也没折（办法）。”这时“知不道”前可以加“他”复指句首主语“他”。也可以说成：“他说他知不道，俺也没折。”

其二，“知不道”前的主语往往是人称代词或表人的名词，这和“知道”本身是心理活动动词有关。如：恁知不道了哤？|俺老您知不道了哤？

其三，“知不道”前可以省状语，但多为都、也、来，表示范围和频率的的副词，也可用“真”等表肯定的副词或表示评价性词语“能”。如：俺娘几个儿都知不道|他来知不道了？——他真知不道|他能知不道了？——他老鼻子的确知不道。

其四，“知不道”可以单纯回答问题而构成应答句。如：“他俩是亲亲了？——知不道！|老李上哪来了？——知不道！”这种“知不道”应答句会由于语调的不同而表现出不同的语用意义：当“知不道”的语调轻而平中微升时，表明后者真的不知道，而且是心平气和的心态。当“知不道”的语调重而下降时，有两种情况，一是答者真的不知道，语调是为了强调；二是答者知道而不想告诉对方，这和答者对问者的主观态度有关。

5.2 濉溪“知不道”句式的来源

其一，从共时层面看，这种“知不道”说法存在于中原官话和冀鲁官话的部分地区。孟庆惠[5]83报道了皖北中原官话里有“知不道“的说法；秦崇海[6]146指出河南不少地市尤其是商丘市有“知不道”的说法，并说山东、安徽不少地方也用；毋效智[7]330报道了中原官话秦陇片的扶风县有“知不道、认不得”等说法；孙立新[4]291，[8]322报道了关中方言有“你简直知不道个天高地厚|你知得道这一回事？知不道”等说法；钱曾

怡[9]257报道了山东的济南、泰安、潍坊、枣庄、临沂等地区有“知不道”说法。说明这种说法分布地区广，使用的人口也较多，具有很大的普遍性。①另据河北师范大学吴继章教授告知，河北省一些地方也有“知不道”的说法。

其二，从历时层面看，这种用法至少在清代已经出现。如《醒世烟缘》中的例子：

我也知不道咱户族里还有这几位，也不知是大爷、爷爷、哥哥、兄弟的……（53回）

他既是知不道好歹，惹得奶奶心里不自在，咱没的看得上么！（69回）清代蒲松龄《聊斋俚曲集》也有例子，如：知不道他那心腹，见了他也就心惊。（《翻魇殊》）

这三个例子均为清代的例子，又均用山东方言所为，因此我们至少可以认为“知不道”的说法在清代时期的山东方言里已经存在。

据《濉溪县志》，[10]630-631明洪武年间和清初，濉溪从山东徙入大量人口，而今山东还有“知不道”的用法，因此我们可以说濉溪话中的“知不道”应是来源于山东方言。

目前，在濉溪方言中，“知不道”说法还在广泛使用，不管新派还是老派均是如此。但多用口语，很少用于书面语。

濉溪话中还有与“知不道”结构和用法相当的“认不得[ti44]/认不识[ʂʅ44]”，它也是由合成词“认得/认识”嵌上否定副词“不”后构成的句子。“认不得”句式在清代陕西渭南剧作家李芳桂（1748—1810）的《十王庙》里就有用例，如：

花 严：难道我女儿，我认不得么？

吴志宇：难道我女儿，我认她不得么？

另外，现代陕西籍作家贾平凹的《古炉》中也有“认不得”的例子，如：面鱼儿老婆让婆把猪退还给半香，婆没同意，说既然买了咋退呀，再说扁尾巴剁了一截，狼也就认不得了|顶针她大说：那你快回去看看，你老婆把猪抱来就上吐下泻，我认不得是啥病，让回去熬些绿豆汤灌灌。看星说：你讲究给猪治病的，你认不得病？！说完就跑走了。[4]298

以上例子不但说明“认不得”句式的历时渊源性，也反映了它的共时普遍性。

6 “V+不完+地+V”句式②这里的两个“V”是同一动词。

常见的如“干不完地干！|买不完地买！|说不完地说！|剋吃不完地剋吃！|掏不完地掏！|做不完地做！|花不完地花！|闹不完地闹！|挣不完地挣！|喝不完地喝！”孟庆惠[5]84认为，这种句式是把条件复句的两句话紧缩成一个句子，意思是“不管怎么V，也是V不完的”。我们同意这种说法，从语用上来说，这种句式表义更凝练、更紧凑，多含埋怨、不如愿的意思。

7 “主+V+啥+主+V”句式

这是句末重复主语和述语的说法，皖北多数地方均有此种句式。例如：你恣儿啥你恣儿你高兴什么？|你啰嗦啥你啰嗦你唠叨什么？|你摆拾啥你摆拾你摆弄什么？|你笑啥你笑你笑什么？

以上句子都是表训斥口吻的祈使句，将句首的“主+V谓语”在句末重复一遍，可以让训斥的口气更加缓和，让听者比较容易接受。[5]84

濉溪话中，还可在前一个“V”后加“个”，在“啥”后加“家伙/黄子”，构成“主+V+个+啥+主+V”和“主+ V+啥+家伙/黄子+主+V”两种变格。加“个”是为了让训斥的意味更轻松舒缓，加“黄子”则训斥意味加重。例如上述四例可以说成：你恣儿个啥家伙/黄子你恣儿你高兴什么？|你啰嗦个啥家伙/黄子你啰嗦你唠叨什么？|你摆拾个啥家伙/黄子你摆拾你摆弄什么？|你笑个啥家伙/黄子你笑你笑什么？

8 倒装句

濉溪话在口语中常有主谓倒装、中心语与状语倒装等，倒装句中间有时有语音停顿，有时没有语音停顿，两种情况下，意义与正常句式相同，无明显的追加意味。[11]19

8.1 主谓倒装

例如：热啵天天热吗？|看戏哤，俺娘俺娘看戏吗？|走呗你你走吧？|倒霉吧，咱爷几个咱们爷儿几个真倒霉！|做好咾，饭饭做好了。|打好咾，咱家的麦咱家的麦子打好了。

从上述例子可见，濉溪话的主谓倒装句多见于疑问句、感叹句、祈使句、陈述句。因为习用于口语，所以大多是短句。

8.2 中心语与状语倒装

濉溪话中，为了强调状语，经常把状语置于中心语之后。陈述、疑问、祈使、感叹四类句式均可。例如：不好剋一点儿一点儿也不好吃|你看到他咾哤，将将你刚刚看到他了吗？|刚家咾都都回家了|你还去哤，马回儿你马上还去吗？|走昂赶紧赶快走啊！|天真热家实，今个儿今天天真热呀！|他走咾，才将他刚刚走|你走吧，慢慢儿地你慢点走。

9 特殊“给”字句

9.1 “给1＋N（名/代）＋给2＋N（名/代）”句式

（1）他～俺～了一百块钱。

（2）俺娘～她～了一块手表。

例句中的“给1”后的代词是“给2”的受事，这意味着“给1”已经虚化为介词。虽然句中的“给1”还有“给予”义，但和“给2”相比，动词性明显减弱。当“给1”后是代词或人物名词时，那么这个代词和“给2”的宾语是所属关系。如句（1）中的“一百块钱”属“俺”的，句（2）中的“一块手表”属“她”的。当“给1”后是一般名词时，那么这个名词和“给2”的宾语往往是同位关系。如“他给现金给了一百块钱”句中“现金”和“一百块钱”是同位复指关系，这种情况下，“给”的宾语常省略中心语，仅用数量（物量）短语来复指“给”的宾语。如：

（3）他～衣裳～了五件子。

（4）他～苹果～了五斤。

（5）他～面～了三碗。

普通话不能在受事名词后加“给了”，如句（1）只能说成“他给了俺一百块钱”，而不能说成“他给了俺给了一百块钱”。

另外，两个“给”后的成分即使是名词或代词，这也和“VO＋VC”的重动句句式特点不同。这种给字句式在语义上强调“给2”的宾语，同时也具有一定的结构修辞功能，使句子显得富有节奏和韵律。[12]如：

（6）甲：他～你～了多少钱？

乙：他～我～了一百块钱。

（7）甲：他～你～了几个馒头？

乙：他～俺～了五个馒头。

这种双“给”字句和普通话中双“给”字句还是有区别的。朱德熙[13]、李宇明、陈前瑞[14]分别举出双“给”字句的例子，转引如下：

（8）杯子～他～打破了。

（9）早～日本人～抓走了。

上述两例中的“给1”已经完全虚化为介词“被”了，作用是引出施事。“给2”的作用是引出与事，[13]有强调的意味，它也已虚化为助词了。而濉溪话中“给2”是全句谓语的核心，它的作用是陈述主语、支配宾语，是典型的“给予”义动词。

9.2 “给＋VP”句式

周磊[15]、张龙[12]都提出表示敬语的形式标记“给”。濉溪方言中“给＋VP”句式中的“给”用在动词前，其后省略了代词或名词，这个“给”字是表示客气的语气，是请动作的施发者协助做某事，是敬语的标记，“给”字可省略但基本意义不变。例如：路上小心一点儿，钱给放箱子来了|（给）放家来里就管了|恁大爸爸给在地来干活来，给送点吃的去|还买菜弄干啥，给家来炒个地蛋土豆就管行了。

[1]中国社会科学院，澳大利亚人文科学院.中国语言地图集[M].香港：郎文出版（远东）有限公司，1987.

[2]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M].增订本.北京：商务印书馆，1999.

[3]李申.徐州方言语法散札[J].语文研究，2002（1）：46-48.

[4]孙立新.关中方言语法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

[5]孟庆惠.安徽省志·方言志[M].北京：方志出版社，1997.

[6]秦崇海.商丘方言研究[M].北京：中国文史出版社，2003.

[7]毋效智.扶风方言研究[M].乌鲁木齐：新疆大学出版社，2005.

[8]孙立新.西安方言研究[M].西安：西安出版社，2007.

[9]钱曾怡.山东方言研究[M].济南：齐鲁书社，2001.

[10]濉溪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濉溪县志[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9.

[11]苏晓青，吕永卫.徐州方言词典[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8.

[12]张龙.阜阳方言中“给”字的虚化表现[J].汉语史研究中心简报，2007（1）：31-34.

[13]朱德熙.包含动词“给”的相关句式[J].中国语文，1983（3）：81-87.

[14]李宇明，陈前瑞.北京话“给”字被动句的地位及其历史发展[J].方言，2005（4）：289-297.

[15]周磊.乌鲁木齐的“给”字句研究[J].方言，2002（1）：16-23.

Several Special Sentence Patterns in Suixi Dialect of Northern Anhui in Comparison with Dialects in Some Places of the Guanzhong Area

GUO Hui1，2,GUO didi1
(1.Chinese and Communication Department,Bozhou College,Bozhou 236800,Anhui; 2.School of Chinese Literature,Huaibei Normal University,Huaibei 235000,Anhui.China)

Through the use of the method of synchronic description and comparison,it is pointed out that in Suixi dialect the features of nine kinds of sentence pattern,i.e.,“lian+V+zi+V”,“lian+V1+ dai(plus)+V2”,“no(not)+A+la+B”,“fei/feide[ti0]+V”“do not know”“V+buwan+de+V”,“subject+V+ sha+subject+V”,“invered sentences”“special sentences beginning with‘gei’”.A discussion was also made of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with other dialects(mainly Guanzhong Dialect).The source of some sentence patterns was analyzed with the diachronic tracing method.

Suixi dialect;special sentence patterns;Guanzhong dialect;origin

H172.2

A

1672-2914（2016）05-0043-05

2016-05-24

教育部、国家语委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项目（YB1525A008）；国家社科基金项目（12BYY030）；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12YJA740070）；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重点项目（2010sk419zd）；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2008sk504）；安徽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2008sk385zd）。

郭 辉（1963—），男，安徽淮北市人，亳州学院中文与传媒系教授，淮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兼职教授，研究方向为训诂学与汉语方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