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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日本近世文学理念之义理人情

2016-03-02范志泉

襄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6年5期
关键词:殉情义理武士

范志泉

(福建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福州 350007)

在日本所谓的近世,指的是公元1603年“德川幕府”成立至1867年的“大政奉还”约270年的时期,又称为江户时代。这个时期,随着士农工商制度的确立、交通的进步、商品经济的发展,町人阶级的经济实力迅速增强,他们开始掌握了大量社会经济资源,甚至在经济实力层面有压倒武士阶级的趋势。然而受儒学重农抑商思想的影响,町人阶级的社会地位却不高,被武士阶级所轻蔑。正因为如此鲜明的现实对立,使得町人阶级不仅谋求社会地位的上升,更追求在文化思想领域方面的进步。

另外,这个时期随着封建制度的巩固发展,武士阶级的生活理念受制于严苛的武士道,这与町人阶级所崇尚的自由奔放截然不同。然而即便如此我们却无法区分这两者之间的本质区别,武士模仿町人,町人学习武士,实际上已经融合在一起了,由于两大阶级或者说是两个思想理念在不断的碰撞交流中产生了近世重要文学理念——义理与人情。[1]除此之外,幕府施行文治政治,重视文化发展,使得文化得以广泛普及。武士阶级主要集中在汉文学、谣曲、和歌等,而町人阶级则以浮世草子、俳谐、净琉璃、歌舞伎等,特别是俳谐。当中以松尾芭蕉所倡导“わび”、“さび”、“しをり”、“かるみ”等蕉风俳谐理念最有代表性。[1]

一、江户时代的义理人情

(一)义理

刘金钊[2]认为义理这一概念最早是由中国传入日本的,该词在汉朝时指经义名理,在宋朝称为儒家经义,研究其道理的学问为义理之学,这也是中国义理的最初之义。然而,随着儒教思想在日本的本土化,义理在近世日本的解释渐渐改变,如:「義理、本来は恩には必ず報いなくてはならず、信頼には誠実を持って、かえねばならないという共同体の人間信頼に裏付けられたモラルである。封建社会における身分制秩序の固定化とそれに伴う立場の規定性の強化に従って、外在的規範となる。」,[1]即在人际交往过程中不得不去履行的义务、责任以及对别人的恩惠给予报答等,可以说义理在江户时代已成为人们的一种道德标准,用来规范人们的言行。这一类现象在近世文学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其丰富多彩的体现。[3]

(二)人情

正如《礼记·礼运》所说的:“何谓人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就是说人情指的是人的情感。那么如果说义理作为一种道德外在的规范,人情便是自然产生或者自然具备的、内在的情感。即:「人情、人間そのものを尊重し、人間の本能による人間愛(肉親の愛と男女の恋愛)を重んじた考え方である。」。[1]这样的话,我们是否可以说在当时人情是在义理的束缚下自然流露出来的人的情感呢?关于这一点本尼迪克特也主张义理与人情完全脱离且相互对立。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义理和人情是对立共存的关系,[4]虽然表面上我们似乎可以区别对待,但是实际上两者是一体两面的。通俗来讲就是,在恪守义理的同时人情隐藏其中,而人情往往也是在义理束缚下表现出来。我们尝试通过分析江户时代不同类型的作品,能够理解义理人情在该时代的深刻含义。当然我们知道在等级森严的身份制度下以及家长制下的近世社会,个人的尊严和自由往往是很难得到社会的承认和尊重的。虽然义理作为道德规范是维护社会生活安定的,然而随着封建制度的强化,义理逐渐被固定下来,作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义理人情开始偏离原来的轨迹,义理开始具备压制人情的绝对权威。因此,作为社会规范的义理和强调个人情感、个人自由的人情之间的矛盾便成为近世町人文学的特征之一。

二、文学作品中的义理人情

随着物质社会的发展,教育的普及,印刷技术的普遍提高,町人文学也迎来新春天,比如假名草子、浮世草子、读本、净琉璃等文学形式均得到发展。文学是社会生活的体现,是纸面化的社会,现实社会的义理人情也在影响着作品中的文学理念,故诸多日本学者将义理与人情视为近世文学的主要特征之一。[5]通过作品我们知道近世文学正是体现了这个时代人们在义理和人情中艰难挣扎甚至寻求解脱最后却失败的各类形象的集合。比如,井原西鹤的浮世草子《好色一代男》、近松门左卫门的净琉璃《曽根崎殉情》、泷泽马琴的读本《椿说弓张月》等等。因此,本文尝试对近世时期两位具有代表性的作家以及其作品进行解读,试图进一步了解义理人情的深刻内涵及其意义。

(一)浮世草子《好色一代男》——井原西鹤

井原西鹤(1642—1693)日本江户时代小说家,俳谐诗人。原名平山藤五,笔名西鹤。出身在大阪的一富裕家庭,早年从事商业活动,其创作大量取材于城市的商人生活,反映新兴的商业资本发展时期的社会面貌。其作品根据内容的不同大抵可以分为“好色物”、“武家物”、“町人物”、“杂话物”等四类。其中“好色物”主要描写男女的恋爱以及色欲生活,“町人物”则描写町人的百态人生,这是西鹤最引人注目的两类作品。

《好色一代男》是浮世草子的第一代表作,描绘了以游里(花红酒绿)为背景舞台的主人公世之介7岁到60岁的情欲生活。主人公是上层町人,受到中国儒学,特别是朱子学的影响,贵族等上层人视情欲为无法启齿的、害羞的事物,然而西鹤却在极力宣扬情欲为主的文学作品,例如:“好色物”,不可谓是惊天之人。不过这些作品却受到平民老百姓的极大欢迎。细细看去,我们知道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以武士阶级为主的人们受制于社会所谓的道德规范,看似有权有势,实则犹如囚中之鸟,毫无个性可言。所以只有远离社会的这些框框条条的社会道德规范,人们才能够获得真正地人性解放,自由,才能够享受,享乐。也就是说只有在“游里”这里才能够真正实现理想的极乐世界。只有在“游里”,人情才能在束缚于封建道德规范的义理下得以体现。除此之外,西鹤还描绘了武士阶级在道德束缚下的武士生活。

(二)净琉璃《曾根崎殉情》——近松门左卫门

近松门左卫门(1653-1724),日本著名戏剧家,原名杉森信盛,又名左卫门,通称平马,号巢林子等,近松门左门卫是他的笔名。日本文艺界将近松比作是“日本的莎士比亚”。他一生共创作了一百多部戏剧作品,无论是“時代物”或者“世話物”都展现出他所诠释的町人的义理人情。“世話物”主要描写町人生活中的义理和人情矛盾与冲突。所以他的作品就是把人物置身于义理人情的纠葛中,从而塑造一个在身心备受煎熬中寻求解脱的人物形象。

净琉璃《曾根崎殉情》取材于当时的真实事件。1703年4月7日,大阪近郊的曾根崎的露天神社发生了一对平民男女自杀殉情的真实事件。当时近松门左卫门正在大阪,他到现场,亲眼目睹了两人的尸骸,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在很短的时间里写成了《曾根崎殉情》。

天满屋青楼女子阿初与平野屋酱油铺小伙计德兵卫在观音堂邂逅,阿初诉说自己的辛酸苦命,德兵卫也坦白自己银钱百般窘困,还有数不清的麻烦纠纷。两人同病相怜,增进了感情,此时酱油铺的店东看中德兵卫是个忠诚老实的人,就决定赔上二贯银,交给德兵卫的继母,强要德兵卫娶他的侄女。但德兵卫心中只有阿初,拒绝了店东的要求。于是,店东将德兵卫赶出酱油铺,不许他再踏进大阪。但是,当德兵卫想从继母处取回二贯银还给店东时,不料这笔钱已被九平次骗走,德兵卫去索回时,反被九平次当众反咬一口。德兵卫蒙了不白之冤,不想活在世上遭凌辱,愿以死表明自己的清白。于是,德兵卫来到了有关自己的谣言纷飞的天满屋,准备与阿初私奔。岂料此时九平次也出现在天满屋,凶相毕露,威逼要与阿初交欢,阿初坚拒,她向德兵卫表达了殉死的决心,两人摆脱九平次的纠缠,一同到曾根崎森林殉情。

近松作品中的德兵卫违背继母的意愿,拒绝婚姻的安排,在当时的社会是不孝的表现,是置养育之恩于不顾,是不知晓义理之人,甚至主人公德兵卫也认为自己不孝。追求爱情自由婚姻自主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是一种人性自我流露的表现,视为人情。想要人情义满就无法做到义理自在,想要义理又不得不违背人性,就在这人情被道德规范压制的义理下,剧中的男女主人公通过殉情来实现自我解脱,或许这也是一种悲剧所在。近松的其他作品,如:《殉情天网刀》则描绘的是女人之间的义理所在。主人公阿三和小春都是为了自己喜欢的男人,为了爱情,可以献身。她们都很重视这种情义,为了守护自己心爱的男人,即使牺牲自己的感情,互相间也只考虑对方、帮助对方、遵守义理。个人觉得阿三要比殉情的小春和治兵卫更加引人注目。因为她没有考虑到自身,而是为了帮助情敌,遵守女人之间的义理,把自己的丈夫让给了情敌,这种事在现代女性看来是绝对不可思议的,但在江户时代这会被称颂为美德的行为。不论是何种义理人情,近松所要表现的是义理和人情是不可统一的,是矛盾体,在这两者的不可统一下造就了近松笔下的悲剧色彩。

参考文献:

[1]刘利国,何志勇.日本文学与文学批评研究[M].北京:外文出版社,2011:180-181.

[2]刘金钊.日本人的人情观[J].大连:外语与外语教学,2004(3):36-38.

[3]日本古典文学大辞典编辑委员会.日本古典大辞典简约版[Z].东京:岩波书店,1996.

[4]本尼迪克特.菊与刀[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2.

[5]内田保男,石塚秀雄.新国语要览[M].东京:大修馆书店,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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