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艺术的大众化传播
——美术馆的公共艺术教育职能探讨
2016-02-28王文娟
王文娟
(四川美术学院 美术馆,重庆 401331)
精英艺术的大众化传播
——美术馆的公共艺术教育职能探讨
王文娟
(四川美术学院 美术馆,重庆 401331)
本文通过梳理不同时期博物馆、美术馆所扮演的角色和承担的责任,结合当代美术馆“以人为中心的服务机构”“娱乐文化综合体”“公共政治生活的舞台”三大发展特点,以国内外美术馆的公共艺术教育工作为实际案例,提出了“服务型”“休闲式”“反思性”公共艺术教育三大趋势。探讨在新时代背景下公共美术馆在机遇和危机中如何真正发挥公共艺术职能,精英艺术在大众化传播中如何焕发出新的活力。
以人为中心;服务型;休闲式;反思性
一、引言
如果“美术馆向公众免费开放”是进一步民主化的势在必行,那么面对陈列在美术馆最显著位置的杜尚(Marcel Duchamp)的《小便池》,一个农民工和一个艺术史学生是否同样平等?美国著名的艺术理论家大卫·卡里尔教授(David Carrier)在《博物馆怀疑论——公共美术馆的艺术展览史》中提出“博物馆终结”,谈到了两种博物馆:一种是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Cleveland Museum of Art)那种注重学科建设,只服务少数人的博物馆;另一种是像大都会艺术博物馆(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那种想尽各种办法吸引公众的博物馆。(博物馆与美术馆在很多方面相似又相通,又比美术馆的概念范围更广,本文在讨论美术馆的时候,可能以博物馆为例说明)如果第一种博物馆、美术馆不被倡导,必将终结,那么第二种博物馆、美术馆跟商场和游乐场有什么区别?随着现在商场越来越综合化,博物馆、美术馆会不会像手机合并Mp3一样,真的终结了?带着各种问题,以下将探讨在新时代背景下美术馆在机遇和危机中如何真正发挥公共艺术职能。
二、服务型的公共艺术教育
现在各行各业竞争都非常激烈,“以人为中心”的服务理念越来越成为共识。新型的美术馆越来越注重与公众的关系问题,1999年,重要的理论家史蒂芬·维尔(Stephen Nashville)把美国美术馆的最近发展比成是一种“从关注物到服务人”的变化过程。许多美术馆办馆理念逐步从“以展览和藏品为中心”向“以观众为中心”转变,并上升为美术馆的一种新型的战略职能。当今的美术馆日益发展成为对外向社会和观众提供服务的机构。
作为面向公众服务的机构,美术馆必须要有强烈的公共服务意识,一切工作将从如何更好地为公众服务而展开。“保持饥饿,保持愚蠢”(Stay Hungry.Stay Foolish)这是乔布斯在斯坦福大学的演讲,这句话可以看作是他一生的座右铭,也可以看作是苹果的核心理念。消费者就算一片空白,一上手就知道怎么操作。这就是为什么在苹果体验店里经常看到连几岁的小孩也能把苹果的产品玩得团团转的原因。参观美术馆往往是另一回事,需要具备艺术、文学、历史知识才能获得其中的乐趣。博物馆怀疑论者认为博物馆是艺术品的坟墓,因为脱离了原来的环境和实用功能,被孤立地放在那里,供人欣赏,成为文化史发展到某个阶段的印证,实际上“这种情况杀死”了这个艺术品。对于观众来说,不知道艺术品背后的故事,只能看到图像。如果不知道文艺复兴(Renaissance)的人文主义(humanism),不知道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是谁,那就不能理解为什么卢浮宫(The Louvre Museum)里三层外三层人伸长了脖子围着去看一个穿着一身黑衣,长相平平的女人的画像。因为教育程度不同、眼界不同、经历不同、时间分配不同,艺术欣赏并不能完全平等。除了展览的学术性、参展阵容、布展方式,艺术传播、公共教育也应该被纳入到整个策划系统中。美术馆有义务和责任提供更多信息,让每一个走进美术馆的人更加便捷地获得背景信息,以便更好地欣赏作品,这也是艺术公共教育的重中之重。
现代科技为精英艺术的大众传播提供了很好的途径,为每个进入美术馆的公众提供无差别的导览服务。通过在美术馆覆盖Wi-Fi和蓝牙设备,通过App就可以实现智能导览。智能手机的普及,使智能导览普遍应用变得可能。观众到达美术馆后,自行连接Wi-Fi,扫描二维码,下载App。每次进入美术馆,各种介绍将自动推送到手机页面上,观众可以在平面图上选择要去的路线,走到每件作品前面都会收到作品的介绍,观众也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感兴趣的作品,了解包括作者介绍、作品阐释、作品明细、风格流派等资料,现在普遍流行的图片、语音和视频这些形式,很快也能非常直观的传递信息。观众通过了解这些资料,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展览和理解作品;还能轻松地找到厕所、出口、咖啡厅、车库等想去的地方。通过感应推送、定位导航、触摸操作,可视可听的方式,3岁以上的小孩也能轻松掌握,实现自助参观导览。除了智能导览外,App还具有收集反馈的信息的功能。美术馆的工作人员通过参观量,可以统计参观人数,控制和疏通人流,保障观众的安全。可以知道哪些时段是参观的高峰和低峰,合理的安排人员的工作;通过作品阅读量,了解哪些作品更受观众的喜爱。同时观众也可以在留言平台向美术馆反馈意见,以便美术馆及时地改进工作。同时观众不出家门还可以通过360°实景展览,在线观看展览。美术馆可以利用各种最新科技,更好更快捷地服务群众。
目前,国家博物馆推出的“用微信,看展览”,利用免费的微信平台,现实了更加经济的展览导览。观众用手机扫描二维码,关注国家博物馆官方微信,输入每件作品的编号,就可以收到作品图片和一段语音。播放语音,即可了解作者生平、作品风格、艺术特点、意义等信息。观众可以一边听作品讲解,一边细细欣赏作品。
三、休闲式的公共艺术教育
大众文化兴起,精英文化边缘化,传统文化行业受到了严重冲击。它们以实体书店为例,随着当当和亚马逊等在线书店的兴起,一度以便捷、便宜的优势,让实体书店遭遇寒冬,纷纷倒闭。台湾诚品书店力挽狂澜,以24小时不打烊的服务、免费阅读、浓烈的艺术氛围、一站式购物体验等独具一格的营销方式,成为文艺青年的聚集地,争相被各行各业学习和模仿。那么随着在线美术馆的兴起,以后是不是不再需要实体美术馆了?美术馆是否应该顺应时代而发展?回顾美术馆发展历史,18~19世纪的欧洲,美术馆是一个分享众多私人收藏的场所;在20世纪的近代社会,美术馆是一个感受艺术的公共美育空间;21世纪的当下,美术馆又是另一番景象。
今天关于美术馆的定义,不仅仅是看展览的地方。有人可能路过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Ullens Center for Contemporary Art),径直走进艺术品商店,不买也想看看最新的时尚产品,或者专门为选礼物而去;有人可能去台北故宫博物院,专程去故宫晶华去品尝装在毛公鼎的宝鼎鸳鸯牛肉面和虾米充当蝈蝈的翠玉白菜;有人可能不远千里,前往日本京都深山,只为一睹贝聿铭(Ieoh Ming Pei)设计的美秀美术馆(Miho Museum)的建筑和园林设计;而现在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去美术馆可能想结交到更多的朋友,或者选择去美术馆约会……美术馆的大门向每个人开放。
对于美术馆的这种“沦落”,作为传统博物馆的捍卫者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的李雪曼馆长(Sherman Lee)曾给予严厉的批评,他谈道:“博物馆不能变成迪斯尼乐园,这样就必定成为名副其实的蛮荒之地。”[1]大都会博物馆的托马斯·霍温(Thomas Eindhoven)却持相反观点。他是一个贵族的平民主义者和火急火燎的炫耀者,为了把人们带进博物馆,他什么都干得出来。面对博物馆影响力的下降,他谈到了他所做出的不懈努力:“我在意任何可以引来新闻,或对公众有关大都会博物馆中步履艰难,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的感观会有改变的事,无论是向同行通报,举办富丽堂皇的展览,还是在最有趣的藏品的增添上。”他对保守力量的态度是:“我设法跨越许多其他馆长——尤其是克利夫兰的李雪曼——不让整个行业大步进入现代而坚守的界限。”[1]
正如托马斯·霍温所预料的一样,当今的美术馆越来越融入公共生活中。美术馆作为面向公众的非盈利机构,吸引力、影响力、参观人流量都成为衡量一个美术馆好坏的重要指标。传统那种精英俯视大众、填鸭式、知识教授型的公共教育已经行不通,而是更注重体验、交流、互动。精英文化的大众化传播,诚品书店的创办人吴清友自有一套心得:“诚品书店一开始不是要为了卖书,而是要推广阅读,所以会从人、空间、活动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人们来书店不仅仅为了买书。诚品希望在书店环境的设计中,将颜色、灯光、布置或者同仁的微笑都考虑进去,甚至还有烹调分享,都是为了人。”[2]同样,艺术公共教育应以人为中心,传播艺术,让艺术潜移默化的影响生活,让人们发现生活的美和乐趣。好的公共项目的策划就像烹调美食一样,既要保持上等食材的原汁原味,又要色、香、味俱全,让人想念和回味。现代的美术馆从单一的展厅,逐渐成为一站式文化综合体,除了增设了餐厅、咖啡馆、衍生品店、手工体验区、书店,像四方当代美术馆还开设了山间电影院。美术馆因为标新立异的建筑形式、独特文化氛围、丰富多彩的文化活动,完善的配套服务,逐渐成为旅游者和当地市民休闲娱乐的好去处,在公共生活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在这个方面做出了很好的示范。由于尤伦斯夫妇丰富的馆藏和高品质展览,其成为亚洲最具影响力的非营利艺术机构之一,同时在艺术公共教育方面做得也非常出色。美术馆以强大的人脉资源邀请了很多电影、音乐、当代艺术的知名人士参与,吸引了大量的专业人士和文艺青年。同时面向2~21岁的儿童和青少年,推出了尤伦斯创意探索地带项目,根据不同年龄段儿童的创作可能性以及相应的需求进行了特别设计,培养儿童的创作能力。展览和公共教育活动的超高人气在创意产品的热销中实现了经济创收,尤伦斯艺术商店(UCCASTORE)的收入占到了UCCA自主运营收入的一半,极大地支持了场馆展览和其他公共活动的举办。学术性和公共性、非营利性和商业性相互促进发展,成为国内美术馆运营的成功案例。
四、反思性的公共艺术教育
2015年“印象派大师莫奈特展”在上海K11商场举行,参观人数达到40万,成为2015年的一件艺术盛事。似乎现在的商场越来越像美术馆,而美术馆越来越像商场,越来越像迪斯尼乐园,是不是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蛮荒之地”呢?这种表面的趋同化,美术馆与商业空间之间是否应该拉开距离?
追本溯源,美术馆、博物馆的精神核心就是对公共性价值的肯定和发展。1973年,为了确立让公众参与国民生活的一切方面的公共性原则,巴黎卢浮宫博物馆向公众开放;19世纪晚期,为了帮助普通市民建立和保持公民社会的价值观,美国各地纷纷成立博物馆并致力于公共的艺术教育;到了20世纪后期,美术馆、博物馆的公共性质更为明显地表现出来,核心就是在国际和私人领域之外建构一个自由交流的、可以容纳多元社会政治伦理的文化空间,维护公共政治多元化的精神纬度。大卫·卡里尔教授在《博物馆怀疑论——公共美术馆的艺术展览史》的结尾,他虽然宣布了博物馆的“终结”,也预测了公共艺术博物馆未来的发展趋势,他说:“想象一下,一位置身于1789年的巴黎的批评家是如何看待未来的博物馆,而她有理由觉察到即将到来的政治巨变,阅读启蒙文献、期待民主的她愿意看到公众变得能读书写字,从而推翻旧的体制。”[1]他认为博物馆有能力激发起真正的民主。
实际上美术馆所举办的公共艺术教育与商业机构的各种文化活动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虽然都依托于民主社会,但是艺术是基于人精神上的自由和解放,以及创造力的释放;商业是基于消费的自由选择,实际上又受到物质的束缚和金钱的奴役。从目的上看,美术馆是为了传播艺术和提高人的素质,商业机构是为了拉动消费;从形式和内容看,后者形式和内容都是媚俗的,后者总是模仿前者。前者形式是媚俗的,而内容是精英的、先锋的。美术馆强调批判性、对话性和包容性,强调包容多元化观点和争议,以自由和多元的展览来反抗体制化、以文化记忆抵抗出于政治需要的历史遗忘、以异质性促进实现人权和人道主义。进入美术馆,就是进入了公共政治生活的舞台,从而促进从平民到公民的转变。
不能等同于美的教育,深层次的艺术公共教育就是要唤起公民的批判和反思的能力。青年艺术家厉槟源将睡袋带进了今日美术馆,并邀请观众与他一起做梦。展览的宣传册上写着:“不管你是街头路人还是高级白领,欢迎大家带上睡袋前来占领,望奔走相告,不见不散。”这是一个强调公众参与的艺术项目,在7天中,进进出出的人有艺术爱好者、有民工、有出家人、有白领,大家互不相识在美术馆相遇。做梦对于每个人来说是绝对平等的,不存在特权,不同人群参与进来,做各自不同的梦。艺术家给公众提供了一个对话、交流、反思的机会,他认为艺术的本质就是挑战人的麻木。
五、结语
艺术正朝着跨媒介、跨学科、跨文艺、跨领域发展,美术馆也不能故步自封,应该吸收国外的和国内的、非营利的和商业的、专业的和大众的各种正反面经验,通过精英艺术的大众化传播,发展“服务型”“休闲式”“反思性”的公共艺术教育,增强文化的传播度,提高服务效能,扩大社会影响力。
[1]大卫·卡里尔.博物馆怀疑论——公共美术馆的艺术展览史[J].丁宁,译.江苏美术出版社,2009:246,260,276.
[2]吴清友.我为什么能承受诚品书店长达15年的亏损?[DB/OL].网易财经,2014-10-20.
G206
A
1674-8883(2016)16-0009-02
课题项目:本论文为重庆市社会科学规划重大委托A类项目课题“从经典艺术到大众文化的嬗变及规律研究”阶段成果,项目批准号:2011WTA14